色诱
版主留言周郎(2009-12-18 11:08): http://www.cn99.com/cgi-bin/getmsg?listname=yueyu&id=774 | |
窝窝应了师父,连续三日在藏经阁闭门不出,每日坐禅读佛经,以及整理这几年自己所写的文字。用了十二分的精神去做,每日从晨曦微露,便忙到月上西窗。
三天的光阴,就这样忽略过去了。窝窝以为,这便已经是此行的开始与结束,今天和明天一样,后天和前天一样,看着时间,随着窝窝一张一张地写在纸上的墨迹,一点一点地干涸。如同他的心。
只是,这只是他的白天。他的夜晚,永不得安眠。天天在月光下打坐,看着那一方晶莹剔透的朴实白玉在月光下润滑丰满如她的脸。便知道的,不负如来不负卿,只是窝窝的梦想。世间安得双全其美,才是他的现实。
思念她,把窝窝煎熬得夜不成眠,使他迈不动走向菩提的脚步。
是的。要挣脱,这为她而起的相思所形成的禁锢。
所以,那晚,月光依旧,相思依旧,窝窝挣扎着,就快要心力交瘁。
当那个青色倩影把手伸向这块她唯一留给他的白玉时,窝窝用自己对佛全部的虔诚与信念,克制了自己飞扑过去留住关于她的唯一的东西的念头。
是。偷也罢,拿也罢,就当是佛祖毁另一个人的修行,来断了对她最后的念想。
一
母亲说:娜娜。你是我最喜欢的女儿。我把你宠坏了。我只是希望你的后半生,仍然有这样一个男人,任由你为所欲为。这便是一个溺爱女儿的母亲对你的爱,你难道不应该认真考虑一下么?
母亲所说,是事实。母亲爱她,胜过一切。她亦然知晓,自己的性子已然为所欲为。即便是生活的这个年代,是渐渐开放的年代。作为一个女子,也仍是要约束于一个户口。
母亲还说:纵观整个色中色村,可有你看得上的男人?既然没有,你又已经适婚,岂不如嫁一个永远毫无条件会爱你的男人?我见过他看你的眼神,比起我这个母亲,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母亲最后说:母亲老了。不知还可再爱你几年。你若不肯嫁,我亦然不会硬逼你。
娜娜答应出嫁
。
婚礼那日清晨,太阳红得似血。人人说是好天气。可到了出嫁的时辰,却偏偏下了雨。雨水不大,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红红的花伞上,潮湿极了。
向来喜欢艳阳天,天气晴好才可上山敬香,在河边静静的读爱读的小说,这空荡荡的心,就像要飞起来一般。为何在娜娜出嫁这一日期,下着并不喜欢的雨?
后来,就知道了。为何老天要下这样一场雨。因为娜娜选择了嫁给一个并不喜欢的男人作为丈夫,所以,老天替她先哭一场。
色中色村,屋前街上,人人赞娜娜如艳丽华丽的牡丹。她却觉得,自己愈似一朵枯竭萧瑟的茶瓣。未来的丈夫,连同母亲一起,以爱她之名,将她连根拔起,放到骄阳下晒,日复一日,青葱不再,汁液熬干,娜娜终于煎熬成一朵枯败的茶瓣——如果,那天,我没遇到窝窝,或许会永远枯败下去了,可是,终究是遇到了,他是她的水,注定了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苏醒,沉沦,万劫不复。
二
在遇到窝窝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是她一生的劫。
那日弥漫着雾,娜娜趁丈夫下田的时间,又一个人在河边静静的读小说。结婚之后,娜娜这丈夫如影随形,若是她喜爱他还好,只可惜他越是想讨她,娜娜便愈是厌恶。她这才知女人嫁人,要嫁自己喜爱的人,而非喜爱自己的人。她承认自己嫁错,却一切已迟。
如此想着,心里更是闷闷不乐,娜娜便愈觉迷茫,于白雾中信步走到一寺庙前。
他只是一个年青信徒。站在上午的白雾里冲娜娜双手合什:阿弥陀佛。
窝窝的目光纤尘不染。娜娜多日不曾开颜,她知对一个信佛的人笑不是礼貌而是不庄重,可她仍不由自主地发自内心地看着窝窝微笑,她喜爱他的目光。
“我能歇歇脚吗?”娜娜缓缓地向窝窝走过去,踩着一地白雾,他是一个多么俊郎的小信徒。虽然他的目光仍然清澈如水,但她看得见,这水微起波澜。
娜娜永远记得那一刻的感觉,就似前世注定她要遇见他,就似娜娜这颗从未为男子跳动过的心脏终于知晓了自己跳动的目的,就似天地洪荒,宇宙苍茫,这世间只剩了她与你两个人,这山,这庙,长久以来的矗立,不过是为了见证娜娜与窝窝的相遇。
看得出来的,那一刻,他凡心涌动,般若无言。
母亲说得很对。娜娜被宠坏了。从遇见他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注定成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女子。
娜娜问窝窝:小师傅,你可喜欢我?
窝窝不答她,只说:阿弥陀佛。
他们之间,隔着的岂止万水千山。可娜娜不怕。
当晚,娜娜回了娘家。丈夫追过来问:是否我做错什么?
娜娜说:你没有做错。只是我遇见了我爱的男人。
丈夫哀求着要娜娜回家。她不为所动。她的心,因为对窝窝柔软似水,而舍得对丈夫坚硬如铁。
三
娜娜日日去寺里寻你。最初,他不肯见她。她硬是站在他的面前,他却宁愿紧闭双眼,她站一天,他便闭眼一天,似绝不肯看她一眼。
看英挺的眉,那样如浓墨入纸的坚定。娜娜问:你以为你闭眼不看我,你的心里便也没有我了么?
窝窝终于张开眼,目光,仍如水宁静。他起身,说去给娜娜泡茶。
泡的是毛峰,先捏一小撮茶叶放在杯里,然后烫入滚开的水,在眼底,那些枯竭萧瑟的茶瓣纷纷然炸开,在水的怀抱里苏醒,舒展,旋转,沉淀,最后绿了一杯的春色……氤氲的茶香里,抿一小口茶,感觉甜蜜无比。窝窝问娜娜:苦不苦?她这样答他:你泡的茶,又怎会不甘醇?
窝窝大约是对娜娜的答案意外,抬眼看了娜娜半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娜娜更是开心:你不敢看我,可是心里有我么?
窝窝仍没有回答,只是说:红尘的每一段情事,皆如毛峰,聪慧如施主,必然知这其中滋味。
她爱他有多苦。如何不知?只是亦知道,只因这茶是他给她泡的,所以,苦亦成了甘甜。
四
他时时跟她说:我心向佛。
信佛之人不打诳语。窝窝却谎话连篇,心里装满了她,何来空隙向佛?
娜娜日日去寺庙逗留,丈夫终不堪忍受,日日以酒浇愁。娜娜要出门,他拉住她,大喊大叫:娜娜,你是我的老婆,他是信佛的人,你们不可能有结局的。
如此吵闹,引来许多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这是俗世的目光,娜娜并不在意。她只在意他的如水目光里,是不是还有一朵花一样鲜嫩开放的娜娜。
这一天娜娜到了寺庙里,却已经找不到窝窝。
窝窝去了哪?没有人告诉她。没有人肯告诉她。
她漫山遍野地去一座一座寺庙里寻找。
终于在后山,找到了在石亭里静静读书的他。
天下最残忍,莫过于一心想避开你的心爱的人。佛若爱世人,便不会叫世人受尽各种苦难,叫人病苦,叫人生离,叫人死别,叫人爱不能爱。
他真是三下最笨最傻的信徒,佛说苦修便可使你忘情,便躲到后山去坐禅。如果这便是佛的要求,宁愿天下无佛。
娜娜诅咒着,说若你不见我,必烧了这山的全部寺庙。
窝窝忽然伸手,用力拥抱着娜娜,好似拼着一生的气力,说:就算死在阎王殿前,由他把那杵来舂、锯来解,把磨来挨,放在油锅里去炸,十八般酷刑全都尝遍,即使死后堕入到阿鼻地狱里去,永世不得超生,我也便在承认,我是如此的盼望见到你。
娜娜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窝窝,我知,这也许是你给我的第一个拥抱,也许也是你给我的最后一个拥抱。我们在剧烈的心痛里感受幸福,就像毛峰的滋味,微苦中的甘醇。
这一天,她对他说:窝窝。从今天起,只要你允许我在你身边便好,你愿修佛,我便陪你修佛。
五
他们在湖边租了两间农屋。西间有他们爱读的书,爱喝的茶。东间一床一桌四把竹椅外空无一物。他们没有白昼黑夜之分,一起吃饭一起睡,缠绵而香艳。他们不需要其它东西,只要时时可见到对方,便是他们的盛世华章。
娜娜不要母亲,不要那伤心欲绝的丈夫,只愿窝窝喝同样的毛峰,吃同样的淡饭。
丈夫找到她:娜娜,你知不知,在整个色中色村人的眼里,已经将你看得如此的不堪,你为何要这样执迷不悟?
村人说什么,不外乎说她勾引信佛之人与之淫乱,惊世骇俗红杏出墙,说她抛家弃夫自甘坠落。那又如何?娜娜冷冷的看着这个叫丈夫的可怜的男人,怜惜他,却并不爱他。最后,他死心了,他走了。
当夜,娜娜高兴而歌:凤凰出浴,且顾眼下。
她听见他在她背后的一声深深的叹息。他说:娜娜,你这是何苦?
她不答他。她微笑,沉浸在爱的喜悦里,仿佛扑火的飞蛾,粉身碎骨,义无反顾。不管在他人眼里她是什么样的女子,她只想在窝窝如水的目光里,是一朵悄然开放的花。
在这两间农屋里,他与她,他坐他的禅,她守着她爱的他。在相居六个月的时光里,便觉得世间美好如春暧人间。
娜娜以为,就此可以永远。
六
春至秋,窝窝回上海上大学。
分别隔离了二个相爱的人。车开时二双紧握的手分开了,窝窝的手心里是娜娜从不离身的一方晶莹剔透的白玉。
透过车窗,娜娜看见的是窝窝注视着自己的纤尘不染的如水目光。
一连几日,娜娜把自己关在那二间农屋里,抚尽了相居六个月时的每一件物品。她不再挣扎,只听见他温柔地叫她的名字:娜娜。
娜娜闭上眼睛,落下最后一滴泪。
窝窝走后,娜娜没回娘家和夫家,剪了一头黑发,去了白云庵。母亲多次要她回家。她仍不回去。过了四年,母亲病逝,她不落一滴泪。她的泪,已经为他落尽,再没有剩余的给其它人,包括母亲。
七
今日月明,藏经阁里当那个青色倩影把手握住这块娜娜唯一留给他的白玉时,窝窝认出了她:娜娜。
月光下,她抬头看着他:窝窝,你好吗?
声音忧柔,在暗夜听来是别样的清析,击碎了他对佛一切信念。她穿灰色的绵布长衫,眉毛长而清秀,眼神是清亮的,却带着似是而非的迷离,与她的成熟气质相背离。
他站起身,慢慢走近她,轻轻地拥她入怀。她的腰很细,皮肤很白,胸线完美无缺。
佛祖闭眼。他想佛祖会原谅他的放肆。他吻她的背,轻轻的,像蝶吻。娜娜喜欢这样的吻,她发出呻吟,柔软的撒娇的呻吟。他把脸埋入娜娜丝绒般的胸前,深深地深深地呼吸,全情地感爱她诱人的体香。
窝窝,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可知,青灯月下我把月亮望瘦?
窝窝感受到娜娜身体的微微颤动。
十日坐禅,七日欢聚。
一日一世情。娜娜,我整整欠你七世情爱。
结局
离开的那天,太阳红得似血。
车动,他看见了远远的有个穿灰布长衫的倩影。分明看见的就是那日初见之下的如花笑靥,剪水双瞳。原来一切都是早就注定了的,这一生辗转信佛,不及她盈盈一笑画地为牢,便再也不能向菩提迈出一步。
窝窝的生命定格在那个弥漫着白雾的早上,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这一生,他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她的指尖;这一生,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她的温暖;这一生,转山,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她相见。若来生能相逢,宁负如来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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