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饭岛爱君
Posted by 傅红雪
一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五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就是全世界情侣正恋奸情热意图发生点不轨行为的这个平安夜，我正趴在桌前想晚上是用左手还是右手，BQQ上同事娜娜小妞，前来告诉我道，“先生你的偶像饭岛爱小姐已经魂归天国，你为饭岛爱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饭岛爱小姐生前就很喜欢看人们评论她的文章。”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看过的AV女优，大概是因为往往各国政府不肯公开报道罢，她们一向就甚为寥落不为大众所知，然而在这样的生活艰难中，真正是因为人生惨痛经历被迫走上AV之路的，却也不多见。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死者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饭岛爱的那本《柏拉图式性爱》自传透露的无奈和悲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难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今年的艳照门、F.B.I女特工、KAPPA女那些自甘堕落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二
真的女优，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虽然饭岛爱才刚刚回返主的荣光，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在广如星河的AV女优之中，饭岛爱君是我所喜欢的之一。偶像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她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她不是“渴望性自由和解放者”的偶像，她是为了真正的性自由而死的青年。
她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大学时期校边那黑暗的录像厅里，师兄带着我们说要请我们看电影的时候。那几部片子里其中的一个就是她；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当我穷经锆首看遍了校园周遭所有的录像厅和影碟店之后了，才有师兄指点我，说：这就是饭岛爱。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屈身去做AV的，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坚强和无所谓的，但她却常常忧伤着，偶然传出来的报道都说是有抑郁症。待到后来了解多了，知道她13岁被强暴，未成年即拍三级片，还三度被男友骗色的悲惨经历，才隐隐觉得，她并不是生来就想做女优的。待到我毕业了，该看的A片都看了，该学的都学了，准备陆续引退的时候，才知道她早就金盆洗手，独自黯然。此后似乎就不再有消息。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
四
我在二十四下午五点，才知道网易的编辑已经报道了饭岛爱君自杀的事；六时便得到消息，说太平洋女性网已经特别开了专题，短短十来分钟，云集阅读者至数百人。我向来是不惮以最放荡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却不料，竟有如此之多的色友感到沉痛。
然而即日是否便会被封，却是谁都难以预料。之前曾有一次，是艳照门三君的。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可能会被封，简直是强删，因为百度上都搜不到了。
但GFW就有令，说她们是“淫秽”！
但接着就有流言，说她们是可以通过邮件传播的。
艳照门，已使我目不忍视了；KAPPA女，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中国互联网之所以很黄很暴力的缘由了。沉默啊，沉默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五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她，饭岛爱君，那时是自杀的。自然，在此之前，谁也不会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决绝。但竟在尸体腐臭后才被发现，说是在自家公寓内的浴室身亡，又一说是使用硫化氢自杀。更有说，疑是艾滋病导致她的自杀。
曾经陪伴无数单身汉度过漫漫长夜的饭岛爱君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有她自己的尸骸为证。当她在名为《柏拉图式性爱》的自传里，将曾走过的荒唐人生岁月点滴，以及为何拍三级片的心路历程交代得钜细靡遗，令人瞠目结舌的时候，她自杀了。
但是中国的女人们却居然脱起衣服来，不知道个个身体让人发呕……
六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一个女优的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徒手的请愿。人类的性自由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死亡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自杀。
然而既然有了死亡了，当然不觉要扩大。也许，那些KAPPA女们，会知道，那些流传在网络上的裸照，纵使时光流驶，洗成黑白，也会在男人的龌鹾中永存淫荡并且鄙视的旧影。不知道谁还记得温瑞安先生说过，“诸位，请你们一定要TMD有情才操。”倘饭岛爱君的死亡能唤起人们如是想，这也就够了。
七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放荡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网易竟会这样从容地号召大家小弟弟降半旗纪念，一是留言家竟至于这样的侮辱一个以生命忏悔AV经历的女人，一是中国为什么有那样多的女性竟没有一个女优这样尊重自己。
我目睹中国女子的裸露，是始于这几年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肆无忌惮，毫无羞意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最近这一回KAPPA女在顶风做案，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中国80后的耻辱，可见李银河之流，在没有新的道德标准建立起来的时候，实在是只会让中国人的道德愈加败坏。倘要寻求这一次自杀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裸露的肉色中，会依稀看见生命的尊严；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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