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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左道官途【作者:走过青春岁月】(3月25日更新至“第四百二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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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生的伟大者,笑对无常

  郭道安道:“法家讲法律,可最终制定执行法律的却是人。所谓法治,骨子里其实还是人治。就算是把法律作为衡量对错唯一标准的西方世界,同样有无数强权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事情。于是,又有了法律人性化的说法,不断修改,不断变化。其实就是屈从于现实,无论怎么变,万变不离其宗,改变不了绝大多数时间里,法律是特权阶层手中利剑的实事。”

  “不可否认的是西方的民主建设要比我们更深入,但那并不是因为法律建设和执行的成功,而是因为教育系统成型更早,民智开化年头更长。民主是一种骨子里的人文素质,是从小就要培养的,这是一种大公无私的品行,是需要被一种坚定信仰所积极约束的道德。华夏历史上出了很多杰出人物,但高素质群体却一直集中一小撮既得利益集团中,民主建设的根基并不牢固。”

  这老魔头的学识韬略也许未必强过严朝辉,但眼界和高度却远远胜过了。许三笑不由生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慨。

  郭道安还在讲:“最后说一说墨家,华夏古代思想家中,只有墨子才是集哲学和科学乃至玄学于一身的人物,他提出的兼爱非攻,天志明鬼,尚贤同贤,节用节葬的说法,拿到今天来看只有天志明鬼存有争议,其他的说法在今天已然是真理,他喜爱科学发明,当年他对宇宙的阐述直到两千年后才被后人证实,可以说,这是一位超越时空的智者,虽然是这样,却也有他的局限,而这局限同样定格在人心上,甚至可以说他是最不懂得把握人心的一位智者,也因此他的思想虽然先进却不得应用,始终不能成为主流。”

  许三笑道:“路遇不平拔刀相助,死不旋踵,这不就是侠义文化吗?早在江湖上生根发芽,还有鬼神文化,包括科学发明,在古代都属于草根们研究的东西,是江湖的把戏,奇.淫巧计,不登大雅之堂,但也因此如小草一般顽强的生存了下来。”

  郭道安道:“天之有志——兼爱天下之百姓。因“人不分幼长贵贱,皆天之臣也”,“天之爱民之厚”,君主若违天意就要受天之罚,反之,则会得天之赏。墨子不仅坚信鬼神其有,而且尤其认为它们对于人间君主或贵族会赏善罚暴。墨子宗教哲学中的天赋人权与制约君主的思想,是墨子哲学中的一大亮点,很多墨家修士为证明这个观点,以己身做实验,钻研出很多强化人体的药物和方法,演变成了后世的武道流派和药理养生杂学。”

  “墨分三门,彼此皆自诩正统,将对方指为‘别墨’,以致于矛盾激化,进而到水火不同炉的地步,这也构成了最初的江湖,三门中有看重修行之术的,有崇尚长生之方的,更有模仿动物锻炼身体的,不管是术士还是方士,亦或者是武者,都以侠义为怀,崇尚正义,正是他们构建了江湖的主流价值观。”

  许三笑道:“这倒是跟玄门有些相似了。”

  郭道安道:“后世许多江湖门派都是在模仿墨门建立的,但墨门却因为百代延伸发展,早化身千门万派,不复当年模样。”

  许三笑道:“墨门的思想已经制造出了偌大江湖,而江湖更在近代开始影响着庙堂,现在的墨门可以说间接发扬光大了。”

  郭道安微微笑道:“言之有理,不过墨翟以至诚之心创下的思想历经千年而不损,反而越演越烈,这才是堪比天道的大学问。”继续说道:“你修行十六年,如今才到第六重境界,与天赋卓越的人相比,实在算不上快,但你的心性坚定如一,却比那些天赋卓越的修士更为难得,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将不止于道。”

  许三笑心中疑问尚未尽解,还待再问时,郭道安却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抬手一指前方一块巨石,道:“你看那里是什么?”

  黑龙无眼,笔意连贯,一气呵成。正是老瞎子周至柔的独门标记。许三笑看罢不禁一惊,啊,竟是他来了!

  只见郭道安的头忽然转向右手边林子的方向,叹道:“你到底还是找来了。”

  听到林子里有人答道:“这个机会若错过,我便是再活八十年恐怕都会追悔莫及。”

  郭道安凝重道:“昨晚为何不动手?夜里交手岂非对你更有利?”

  林子里的人走了出来,灰发空舞,二目灰白,正是周至柔。他缓步踱来,边走边说:“一来聆听郭师兄讲道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二来郭师兄夜间的阴气太盛,实力比白日强过不止一倍,兄弟虽然浅陋,却还有点自知之明。”

  郭道安一指许三笑,道:“你已经把他成功送到我身边,何苦多此一举?”

  周至柔道:“这小子靠不住,现在有更好的机会,我实在没必要继续指望他。”又道:“我实在没想到何主任能请动尚楠来。”

  郭道安冷笑,“你看来胸有成竹的样子,你谨慎小心的二十多年,这次冒了这么大风险出来,不怕一失足成千古恨吗?”

  “当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事已至此,郭师兄强行激发心血,元气大损寒毒入髓,就算兄弟不出现送你一程,恐怕师兄你也没多少日子好活,如果这样我都不敢来,不如就此退出江湖算了。”周至柔凛然道:“最重要是阴山狼城值得冒险!兄弟现在只希望郭师兄若是殒了,能把阴山狼城赏给兄弟。”

  许三笑在一旁,心情无比复杂,听至此处忍不住插言问道:“你一直都在后面跟着?”

  周至柔微微点头,道:“我留给你的驯兽经后半部分都是我写的,这天下若比驯兽,你我师徒可当前两名。”说着向天上一指。空中有寒鸦飞过。原来他竟一直用乌鸦追踪郭道安。

  郭道安咳嗽了几声,看上去很痛苦,一指许三笑问:“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周至柔叹道:“这实在是一个难题,杀之不忍,留着又是个祸患,几年前他还不在我的计划中,跟郭师兄斗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我当初不敢保证自己有机会赢,所以才把衣钵传给这小子,指望他能老老实实听话,留在南山里修行传道,万一兄弟死在郭师兄手上,左道一门不至于就此断绝,可惜后面的事情超出了我的预计。”

  许三笑愤愤不平道:“你早知道李燕的身份,却还叫我娶她?”

  老瞎子面露怒色,“老子诈死瞒名所为何事?那姓李的逼的老子不得不出此下策,老子让他的女儿受点罪有什么不可以?再说老子当时警告过你诸恶莫作,这也算提醒你娃了,至于如何选择就是你的问题了。”周至柔小心翼翼往前挪腾了几步,又说:“郭师兄要是不着急,可否容兄弟跟这孩子把话说清楚,就算是对过往二十年在一起相依为命的一个交代。”

  无论是谁,占据优势后,总是喜欢滔滔不绝废话一箩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各种诡计似的。

  郭道安没说话,一旁蓄势待发的恶面金刚却忽然放松下来。

  周至柔道了声谢,又对许三笑说:“我把左道的各种奇术尽数传你,唯独不传你房中双修秘法,便是不希望你术法有成,后来你执意要学,老子当时将要诈死,只好由得你。”

  许三笑的心里不是滋味,回首追忆童年,点点滴滴在心头,生活如同一场虚幻泡影,曾经那个周至柔如父如母。眼前这个霸气的老瞎子像过去那个他投射在在大地上的神魔影子,从他带走米粒儿的那一刻起,许三笑已不把他和过去的周至柔当成一人。

  生的伟大者,笑对无常。

  这句话出自德国古典哲学的创始人,唯心主义和不可知论的奠基人康德之口。前朝蒋先生说,一心研究哲学的人不适合做官,要想做好一个官,却不能不研究哲学。许三笑曾经有一阵子非常喜欢读康德的论著。

  世事无常,几多无奈。如果改变不了天道循环的残酷和不可预知,便只有强化自己的内心世界。

  许三笑黯然过后唯有一笑,“无论如何,我总是你养大的,如今恩仇两抵,今后你我恩断义绝,眼下多说无益,你要怎么动手尽管招呼好了。”

  周至柔道:“好小子,你倒是干脆,不过你却误会我老人家了,我怎么舍得你死呢?没有你我拿什么控制万仙大会?”

  郭道安道:“周抱朴,你这辈子胆小如鼠,这会儿胆气忽然变大了,除了老子受伤元气大损这个因素外,肯定还有后招,你白话这么长时间不就是为了等那个后援吗?邵天雷是楚鹏飞介绍到我身边的,徒弟靠不住,想来师父也不是好鸟,邵天雷又跟宗教办的人合作,想不到你们为了对付我会不惜跟咱们的死对头合作。”

  周至柔道:“郭师兄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楚兄弟确实也到了,但如无必要他不太愿意见您,原本我们以为你会跟宗教办的人火并,却没想到何问鱼竟请动了尚楠,更没有料到郭师兄的道行已经如此精深,傲骨铮铮死不旋踵,竟从尚楠眼皮子底下带着这小子逃走。”

  郭道安并不理会他的话,冷哼一声,眼中神光暴涨,忽然向左右喝道:“楚鹏飞,你还不滚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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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九层天上人

  江湖越老,信任越少。因为见识太多朋友反目兄弟成仇的戏码。

  许三笑运足心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没有发现郭道安所说的楚鹏飞。却从郭道安的眼中看到了深切的失望。

  只听密林中传来一声叹息,有一人道:“郭大哥,你这又是何苦,兄弟反目,这一面见不如不见,三十五年的交情,大哥怎忍心让兄弟为难?”

  许三笑听了不禁暗骂,这他妈是什么流氓逻辑?舍不得兄弟交情,却他妈舍得背叛大哥。此时此刻,他虽然是被郭道安抓来的,但内心中却觉得这郭道安做事磊落潇洒,远胜过周至柔和隐藏暗处中的这个楚鹏飞。心中竟隐隐期盼郭道安能获胜。

  郭道安不为所动,问道:“既然顾念三十五年交情,又为什么走到这一步?”

  密林中的楚鹏飞叹道:“当年我被何梦飞夫妇追杀,身受重伤投奔到大哥身边,如非你收留救治,此刻恐怕尸体早已化灰多年,这份恩情还没能报答,如今却要恩将仇报,兄弟内心难免有愧呀。”

  “好一个心中有愧!”郭道安纵声狂笑,脸色竟由白转红,一指周至柔,道:“你以为我损了点元气,伤了几根经络,就凭这瞎子一个人便能对付得了?楚鹏飞,你是第一次认识郭道安吗?”

  话音刚落,说时迟那时快,郭道安抬手一指的瞬间,周至柔忽然乱发激扬,双手护在身前,抖手丢出的尽是一团团火光。顷刻间,他身体周围已尽是水蒸馏出的白雾。郭道安这一指竟逼出了体内的阴寒之气与空气中的水分凝聚成一粒粒细微的干冰珠,被风送出袭向周至柔,而老瞎子则祭出须弥净火粉化解。

  火光止,郭道安一挥手,恶面金刚怒吼一声扑了上去,乘风而至,铁爪寒牙直取周至柔!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许三笑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场间局势,周至柔已然落了下风。

  郭道安接连挥手,空气中的气流风向完全倒向了他这一边,在他挥手间,身体四周出现了灰色的,有如实质的雾状潜流里藏着不知名的药物飘向周至柔。而老瞎子却还在掐着手印,以心念之力阻拦恶面金刚。

  风带起地面的落叶,几片叶子与那灰色雾状潜流接触,许三笑清晰的看到那几片叶子刹那间灰飞烟灭。这潜流里带着刺鼻的酸辣味道,分明含有极强的硫酸一类药物。

  周至柔毕竟是左道九重境界的大宗师,术法精深,经验丰富。只见他以手印心诀阻住巨獒恶面金刚,立即从怀中摸出一块白布,劈手一抖,将自己罩住,哗啦一下,白布落地,周至柔整个人竟凭空消失。

  郭道安站在原地不动,不慌不忙信手一招,风向立即变化,那灰色潜流在风力的作用下,竟围着他旋转起来,他的双手缓慢的拨动着,那动作节奏暗藏着神秘的自然密码,竟可以操控他身边四周的风水随之而动。

  “楚兄弟,你还不出来吗?”郭道安缓步走向一棵大树,所过之处草木立即枯萎。边走边说道:“周瞎子,你在我面前还想藏得住吗?”

  那大树的方向传来周至柔的声音:“楚兄弟,事败了,他定会致你我于死地而后快,为今之计只有你我联手才有一线生机!”

  林子里传出哗啦一声骚动,闯出一条赤面大汉来,身材高大雄壮异常,竟丝毫不逊于之前的邵天雷。只是五官模样要比邵天雷正常的多。狮子鼻,方海口,浓眉细目,脸型椭圆。

  此人一跳出来便念念有词,叨咕的内容跟邵天雷当日念叨的几乎完全一样,只是他念叨的更快些,服药擦药的动作也非邵天雷可比。只用了几秒钟便口吐白沫,双眼上翻,满口胡说八道,叫着:“下界孽狼听真,某乃是黑虎玄坛赵公••••••”

  郭道安出言打断道:“楚兄弟请了一尊好神,既然你自己说自己是赵公明,老子更无必要顾念交情。”说着,大踏步向着楚鹏飞走去。

  许三笑一旁观战,只见郭道安衣角飞扬,雄视漫行,风采萧疏轩举,湛然若神,全无先前半点颓势。傲世风姿,令人神往。不禁心中喝彩不止。

  再看楚鹏飞,吞药念咒之后,似乎生命潜力已被激发,原地站着,喷出洪大的鼻息声,眼睛赤红,如同愤怒的犀牛盯死了目标,蓄势待发。他弯下腰,双手插进了泥土中,眼看郭道安走近时,猛地爆喝一声,起!

  一瞬间,泥土飞扬,激射向郭道安,楚鹏飞头在前,身子跳起挺的笔直,跟着激射出的泥土一起撞向郭道安。

  与此同时,那大树前周至柔凭空出现,与郭道安近在咫尺,双手丢出两团纸包,半空中爆出一阵阵烟尘兜头罩向郭道安。

  这二人同时发动,两面夹击,势要将郭道安毁于一招之内!

  许三笑眼看着泥土飞扬,郭道安身周围的气流紊乱,那灰色的潜流无法为继,而神打上身潜力激发的楚鹏飞这一撞却势不可挡,同时周至柔丢出的不知名药粉还没到郭道安头顶,便先爆发出炽白的烈焰,分明是一种极为霸道的金属类燃烧物。许三笑见此情状不由大为担心,郭道安能躲避过这一击吗?

  郭道安不能!所以他没有躲避,面对楚鹏飞的一撞,他先喷血,再出拳,一拳就把楚鹏飞打的倒翻在地,满头鲜血迸流!而他喷出的血刚好迎上周至柔丢出的药包,火顿熄,周至柔被郭道安喷出的血雾命中,登时掩面倒地,痛苦的翻滚着。

  许三笑惊讶的合不拢嘴,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果。先前认定郭道安受伤严重,自问独自便能对付老狼王的周至柔和楚鹏飞两个联手都败了!

  斗术不同于比武,斗术凶险全在一瞬间,术法的强弱和药物的应用,往往一念之差便决定了生死成败。

  郭道安大获全胜,神魔一般站在那儿,纵声豪笑道:“你们两个现在怎么说?”

  周至柔脸上沾血之处立即溃烂,腮帮上露出一个大血窟窿,能看见里边森森白牙,颧骨脑门处同样有沾血点,残破的样子丝毫不逊。整张脸已经烂的惨不忍睹。楚鹏飞的头顶破了个血洞,正奋力挣扎着起身。

  周至柔的腮帮子溃烂,讲话声音漏风:“好好,好一个九层天上客,这辈子能死在郭师兄手上,也算不枉了。”

  楚鹏飞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哀求道:“郭大哥,饶命啊,兄弟知道错了,您道行如神,不可比拟,兄弟这回彻底知道错了。”

  二者相比高下立判,周至柔到了死在俄顷之时仍不失枭雄本色,这个藏头露尾的楚鹏飞却是个十足小人模样,全不顾神打大宗师的体面,竟干起了跪地求饶的下贱勾当。许三笑见状,不禁大为鄙视。

  郭道安深吸了一口气,不理会楚鹏飞,环顾场间,兽兵恶面金刚中了周至柔的心印诀,还四肢僵硬躺在那儿,老狼王并不理会,最后目光停在许三笑脸上,道:“你刚才为何不趁机逃走?”

  许三笑道:“你若败了,我逃也逃不走,你若胜了,我更加逃不出你的手心,你说过的,人生充满无奈,弱者的无奈要比强者多的多。”

  郭道安点点头,转过头来对楚鹏飞说:“楚兄弟,你听见没有?他小小年纪都懂得不做徒劳无功的事情,你这又是何必呢?”

  楚鹏飞惨笑,身体向后坐倒,道:“郭大哥说的是,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我的。”

  郭道安深深凝视着楚鹏飞,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周至柔却道:“原来你所受的伤根本全是装的!”

  郭道安转头看着老瞎子,道:“瞎子,玄门中你算个人物,不但用导魂钟恢复了修行,还骗了老子一颗血蛊丹,这么多年把这小子藏的够深,让老子找不到你••••••不过你就没想过,这些年你在算计我,我又何尝没在算计你?”

  周至柔不甘问道:“你从何时起怀疑楚兄弟的?”

  “这几年阴山狼城的秘密不断被泄,老子有什么计划都瞒不过宗教办的人,如非核心人物出了问题,绝不至于此,所以老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目的便是找出这个叛徒,钓出你这条老瞎龙。”

  周至柔又问道:“你跟尚楠交手也是演戏?”

  郭道安摆手道:“也不算是,你其实没看错,我和他是真正的较量,我也确实伤在了他手上,伤势甚至比你估算的还严重,但你却错看了一件事,九重境界之上的道行超乎了你们的想象,老子便是死,也只会死在像尚楠那样的光明磊落的神道大宗师之手!”

  楚鹏飞忽然道:“郭大哥,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叛你?”

  郭道安冷笑道:“你不过是个一心想要报复政府的蠢货,而瞎子却是为了贪图小鬼子的阴阳石,目的自是想恢复双修雄风,你们为了各自目的,全不顾小鬼子的目的是想让华夏乱起来,阴山狼城若是落到你们手中,老子岂不是成了民族的罪人?”

  楚鹏飞不忿道:“郭大哥难道忘了当年事了吗?您忘了,兄弟们可忘不了,这些年咱们积攒下的实力还不够吗?您为何迟迟不肯发动?您可记得我劝过您几回?”

  “你就是为了这个背叛我?你个冥顽不灵的蠢货!”郭道安愤恨的看着他,道:“你嫌老子优柔寡断,想叛老子,我无话可说!你跟阿猫阿狗合作对付我,咱们各凭本事生死各安天命,也无所谓!就算你跟何问鱼合作也无妨,可你不应该跟日本人合作,你我都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小鬼子的阴阳师当年为得到你师父手中的茅山隐集,炮打天龙观,杀了你多少亲人?你怎么这么贱呢你!”

  楚鹏飞被说的哑口无言。

  周至柔听至此处,长叹一声道:“一失足成千古恨,三年前就已经没得回头路喽,胜者为王败者贼,郭师兄现在怎么说都好,多说无益,还是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郭道安道:“你可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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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九层天外还有天

  许三笑看着周至柔,心头没有不舍和难过,却充满了悲凉和豪壮的情感。

  他一直在追寻至高无上的境界,为之可以不择手段。他这样的人若死了没有人会怀念他,人们只会憎恨他,甚至唾弃他,因为他干过的坏事实在是太多。他认为人性本愚,修行领悟之路上难免相争,但上者同心同智,下者同力。所以,他的气概智谋都是一时人杰。

  而现在,他只是个失败者,一个将要交代遗言的老人。

  周至柔深视许三笑一眼,道:“郭师兄知道我门下出过叛逆马二龙,如今兄弟一死,这小子便是我左道唯一嫡传,只求师兄为我左道留下一点香火。”

  郭道安点点头,又问楚鹏飞,“你呢?”

  楚鹏飞心知必死,又受郭道安之前话语的刺激,此刻已无言求活,咬牙道:“兄弟无颜面对大哥,只求死个痛快!”

  郭道安道:“好,我成全你!”说罢,一挥手,灰色潜流再现,被风送到二人身上,席卷而过,登时形销骨立转瞬便化作一堆枯骨。

  许三笑直愣愣看着,只觉得心头酸涩难当,想哭却哭不出,最后放声大笑三声,将心头抑郁发泄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丢了魂儿似的呆坐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心绪渐平。

  郭道安走过来说:“许三笑,你现在可以走了,周瞎子一死,你的麻烦也已了结,回去好好做你的官吧。”

  老瞎子竟然就这么便死了?

  老狼王虽然凶狠狡诈,却不失光明磊落民族大义。周至柔虽然对自己有恩,却也有杀父之仇,而且他为人阴暗,名义上算是玄门左道正派人物,骨子里却是个民族败类阴险小人。许三笑心中充满了茫然和矛盾。闻言抬头看着郭道安,诧异问道:“你不是要利用我开什么万仙大会吗?”

  郭道安淡然一笑,道:“我根本从未有过这个打算,这个消息是用来引这两个人出手的,周瞎子这些年一直躲躲藏藏不让我抓到,我身边有叛徒却不确定是谁,我那个不成器的师弟一直跟官方有联系,这我是知道的,但他所知道的事情其实都是我故意让何问鱼知道的,最近几年有些我不想让他透露的事情却也泄露了,所以我断定身边还有一个身份更高的叛徒,只是不能确定是楚鹏飞还是半仓嘉措,所以我就布了个局,故意漏出风声,说要开万仙大会。”

  许三笑不能尽解其意。

  郭道安为他解惑道:“他们知道就算杀了我也休想掌握阴山狼城,所以才会想到利用你来套名单,但是后来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想,先有了万仙大会,后又有了这个亲手杀掉我的机会,他们就改主意了,干掉我之后,只要用控偶术在幕后操纵你,他们就可以控制住万仙大会上所有与会之人,所谓的阴山狼城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他们想做什么便没人能阻拦。”

  许三笑长出一口气,想不到这个令何问鱼担心不已的万仙大会竟只是郭道安挖出叛徒的一枚棋子。看着眼前气度如山的老狼王,不禁想到,这个计策其实远算不得高明,其中不可预知的变数着实不少,就比如他遭遇尚楠那一战,端的是死里逃生凶险万分。全凭实力才涉险成功。一念及此不禁慨叹:原来修行境界高到了一定程度,便无需阴谋诡计了。郭道安强悍程度远超过了周至柔和楚鹏飞的想象。所以这不高明的计策却起到了高明的效果。

  “这些天,你一直都在装伤?”

  “你道堂堂神道大宗师的拳是开玩笑的?伤当然是伤了,不过没有某人想象的那么重罢了。”

  郭道安果然言而有信,说要放了许三笑便放了。许三笑不走,他却坐上巨獒恶面金刚,洒然走了。临走前交代:这几日与你盘桓,相谈甚欢,临别前送你几句话,好好做人,好好做官,好好修行,忘了你的身世。

  许三笑望着渐行渐远的一人一兽,心中百感交集。仿佛做了一场梦似的。

  万仙大会是个诱饵,玩死了周至柔和楚鹏飞,郭道安和阴山狼城依然屹立,何问鱼一切算计和担忧都落到了空处。一切尘埃落定。随着老瞎子彻底消失,郭道安明确表态对自己没兴趣,许三笑与江湖的关系似乎真的可以告一段落了。

  ••••••

  歇马镇上,副镇长许三笑不假失踪一星期,急坏了镇党委代理书记杨红菱。乐坏了党委副书记穆仁星。一个副镇长一星期不上班不请假,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看领导是怎么想的。杨红菱当然是想包庇许三娃子,但穆仁星却上蹿下跳揪住这事儿往上捅,并且已经从程雪峰那里得到准确消息,这件事决不姑息,肯定要严肃处理。

  穆仁星深知,杨红菱的党委书记位置基本不可撼动,十月末马上就要开人大会,届时会选出新镇长,领导的这个态度无疑是给穆仁星来了一剂安心丸。

  许三娃子已无暇顾及这些事儿。

  郭道安走后,许三笑独自下山,先打电话给李燕报平安,结果却出乎意料的是个男人听的电话,依稀竟似尚楠的声音,闻听是他后才转交给李燕。小丫头急坏了,接过电话劈头盖脸问了一堆问题,许三笑却一个都不好回答,只好说一言难尽,回去慢慢解释。接着又打给何问鱼,把郭道安已经逃走的事情说了,请她派人来秦中省长安市接应自己。最后才打给杨红菱,只说这几天出了点急事儿,请她帮忙担待一二。

  许三笑家,李燕回来了,这是意料中的事情。意料之外的是米粒儿竟也回来了,许三笑在街上与李燕重逢时,看见她一个人小意的站在胡同口望着。这一惊喜非同小可。赶忙过去,全忘了李燕在一旁,忘情的抱在怀中。一打听才知道,却是被那位威猛的尚武神救回来的。

  这还不算最大的意外。

  更加意料之外的是家里来了三位客人,许三笑一进门就看见三人正坐在院子里的八仙桌旁。其中两个坐在侧位上的自己是见过的,一个正是那位威猛的尚武神,另一个则是眼神如刀似剑仿佛能杀人的燕东阳。主位上还坐定一人,一只手举着一支卷烟在鼻尖嗅着,一双漆黑如墨不带半点光华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三人当中,燕东阳冷酷,尚楠俊美,而这人给人的感觉却是飘忽捉摸不定,许三笑看了一眼,只觉得是个清矍俊朗,风姿隽爽之人。他端坐不动,许三笑一见面便不自觉的只想看这人的双眸。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纪,只从头上看见了几丝白发。

  二人对视多时。

  尚楠道:“虎哥,成不成的你倒是给句话啊。”

  能被尚楠称为虎哥的人还会有谁?

  许三笑其实一进门就已经在怀疑此人就是李燕的爸爸,直到亲耳听到这句话时,终于可以确定是准岳父到了。一下子定在那里,不知该怎么称呼是好。

  准岳父的目光宛如太上无情,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听尚楠一言后,又看了李燕一眼,最后停在燕东阳脸上,问:“郭道安对这小子的评价很高?”

  三人结义多年,彼此共同经历的风风雨雨不计其数,东阳此刻岂会不知虎哥已有松口之意?答道:“确实很高。”

  许三笑的心情因为这四个字一松。

  只听李燕她爸道:“当初孔文龙走的时候把天兵交给你,却没交给你那几个老师兄中的一个,这老和尚其实早知道有些妖魔鬼怪你降不住,最终还得着落到我身上,就比如这个阴山狼王,这老小子所作所为够个人物,既然他说这小子不差,想必是不会太差。”

  堂堂阴山狼王在他口中不过得了够个人物四字评语。

  又听燕东阳道:“一心能守,宁死不肯服下玄素丹,这份坚定让郭道安都为之叹服,这三年,他每一个作为都可圈可点。”

  准岳父招手唤李燕过来,拉住小手,目中饱含慈祥和不舍,举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拂过,轻轻一叹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成冤家,我的小燕子长成大姑娘了。”说着摆摆手。

  燕东阳与尚楠同时站起身,前者冲许三笑招手道:“小子,你过来,我大哥跟你有几句话交代。”领着李燕出了院子。

  许三笑走过来,安静的站在这位神秘莫测的准岳父面前。道:“您好,我就是许三笑,也是您女儿的男朋友。”

  有一种爱,它是无言的,严肃的,在当时往往无法细诉,然而,它让你在过后的日子里越体会越有味道,永生永世忘不了,它像白酒,辛辣而热烈,容易让人醉在其中;它像咖啡,苦涩而醇香,容易让人为之振奋;它像茶,平淡而亲切,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上瘾;它像烈火,给人温暖去却令人生畏,容易让人激奋自己。它就是宽广无边的父爱。

  “坐下说话。”这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恍惚。

  许三笑注意到黄虎正趴在他脚下,温顺的样子仿佛真把自己当做了猫。在他左手五指的拨弄下,陶醉得四爪乱颤。堂堂华夏古猫,让百兽伏威的山中君王在这个陌生人指尖滑稽的像一只取宠的宠物猫,这种情形许三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禁想,这样的一双手,如果拨弄女人,会是怎样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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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四章 翁婿会,托燕寄相思

  总有一些东西,是岁月所消融不了的。即便历经雨雪风霜,沧海横流,却始终平凡如故,永不改变。

  他点燃香烟,把右手放在桌上,五指修长,食指轻微的抖动着,许三笑靠近了才注意到那抖动的频率竟有着神奇的吸引力。让许三笑瞬间想起了郭道安决战周至柔和楚鹏飞时,双手摆动的节奏。天气闷热,这男人身边四周却有着不可思议的凉爽。不由想到,面前的男人除了是李燕的父亲,更是尚楠那样人物的大哥 ”“ 。

  许三笑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提醒自己,他叫李虎丘,这个名字现在代表的只是一个父亲,跟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

  李虎丘问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许三笑没记住具体天数,老实的:“三年多。”

  李虎丘似乎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看着许三笑,道:“她说是三年两个月零二十二天。”

  许三笑回避开他的目光,道:“我没有她算的仔细。”

  李虎丘道:“无妨,女孩子对这种事总是要仔细些,男人的心里不能没有感情也不能只装着感情。”

  沉默了一会儿,李虎丘问道:“听说你修的是玄门左道房中术?”

  许三笑的头更低了,道:“是学过一些。”虽然低着头却能感觉到对面李虎丘深邃的目光正照在自己身上。

  只听李虎丘又说:“你大概也已发现,小燕子的体质有些特殊,这孩子生下来没多少日子她妈妈就走了,所以几乎没吃过母乳,小的时候生活环境不好,跟着我没少遭罪,身子有些弱,我怕她身子太弱了会影响日后生活,所以给她吃了一些滋补元气的东西,她身体里的潜力其实是服了白罴胆所致,属于外力,被我用阴劲封在身体里,慢慢滋养,现在有了你,帮她将那药性融进身子,想必日后会好些。”

  许三笑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莫要在这个问题上伤害到李燕,轻轻点头,道:“我会用我的生命来照顾好她。”

  李虎丘仰头看天,道:“很好,男人说话吐口吐沫就是钉,我把你这句话当做你对我的一个承诺。”

  许三笑道:“口说无凭,时间会证明我的话。”

  李虎丘淡然道:“至诚之道,唯真一心,你要是个喜欢说空话的人,我又岂能容你再见到我女儿?要不是你能在极困苦绝望的情况下守住本心,拒绝玄素丹,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到现在?你道阴山狼王不会杀人吗?”

  许三笑吃了一惊,这才知道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若自己那几日有一念偏差,后果都不堪设想,心中不禁暗道好险!

  李虎丘以平淡的口吻又说道:“她妈妈走的早,这闺女被我宠惯了,使起性子来常常不管不顾,你们生气拌嘴什么的我不过问,但有一样,不管因为什么吵嘴,不许动手!”

  许三笑小心答道:“她其实很明事理,最多以后有矛盾时我让着她。”这是真心话。

  李虎丘满意的额首,道:“这样最好,另外,这孩子从小缺少母爱,有许多事情都是我现在的妻子教导的,受到一些影响,所以对待感情问题有些与众不同,我也只好由着她,但是我不希望她在这方面受到伤害。”顿了顿,又道:“我是个讲理的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会硬要求你做到,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处理好这方面的问题,那姓米的小丫头是李燕求着我救出来的,关于这件事她说你们已经谈过了,我只提醒你一句,你承诺过的事情不能违背。”

  许三笑道:“您真是一位开明的父亲,请放心,我一定会做的比你还好。”

  李虎丘闻听此言不禁失笑道:“好小子,这话我爱听!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李虎丘的闺女不是金枝玉叶,不能带给你多少东西,两年前我曾经答应一个人,终身不会干预政事,所以现在不过是京城一家中药店的跌打大夫,你别指望在宦途上我会对你有所帮助。”

  许三笑虽明知道这话多半不过是说说,真遇上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时,你身为岳父泰山断无瞧热闹的道理。却正色道:“我也希望自己的路靠自己来走。”

  果不其然。

  李虎丘摆手道:“话是这么说,不过年轻人有个行差错迟的在所难免,真遇上了解决不了的麻烦时,我也不会坐视不理,就比如周至柔有个徒弟叫马二龙,就在艳阳县里,这个人的道行在你之上,我已经让你燕叔替你解决这个人。”

  顿一下又道:“今后好好做官,好好修行,照顾好小燕子,既然想走正道,江湖上的事情就不要再参与了。”

  这件事一直是许三笑的一块心病,闻听此言赶忙称谢,道:“谢谢李叔。”

  李虎丘嗯一声,道:“再多的大道理我就不说了,郭道安都已经说尽了,总之,当官就要当个好官,不要学那些蝇营狗苟的东西,还是那句话,政事上我帮不到你们什么,但是希望你的目标是做个政治家而不是成为一个政客。”

  许三笑默然额首,李虎丘也不再讲话,二人就这样沉默着。

  时近正午,李虎丘仰首看天,缓缓闭上眼,嘴里反复轻哼着一支腔调古怪的曲子,许三笑听了几遍才听出是那首叫小燕子的著名儿歌。心中不免想到,果然应了一句话叫人无完人,这位准岳父无疑是个惊才艳羡的人物,就是这调门可不大准。但见李虎丘却已经陶醉其中,忘我的哼唱个不停。许三笑顿时明了,他这是在思念李燕的母亲,虔心祷告。想明此事,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基本定下来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李虎丘的哼唱结束了,许三笑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只见准岳父白了自己一眼,一副你小子不是老子知音的样子。讪笑道:“您这是唱完了?”

  这是一句废话,李虎丘居然认真答道:“嗯,唱完了,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她妈妈了,她也同意了你们的事情。”长身而起,伸手按住许三笑肩头,道:“小燕子是我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多难的时候我没委屈过这孩子,今后你们在一起,我不希望她在生活上受委屈,这么说或许对你缺少尊重,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一不能让她委屈,二为官不能在钱上面犯错误,实在缺钱,或者想赚钱的时候可以找你们燕叔,也可以直接打这个电话找你们李李阿姨帮忙。”

  许三笑道:“这一点请您放心,我们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只怕她太节俭了。”

  李虎丘闻听此言爽朗一笑,道:“好,看来咱们又想到一起了。”

  最后道:“该说的话基本都跟你说了,还有一件事得跟你说清楚,何问鱼跟我妻子情同姐妹,辈分上高过你一辈,我知道她跟郭道安有血海深仇,缠着你的目的是想学窥心诀,这件事儿上你暂时帮不了她,虽然在这件事上你做的一直不错,我还是要提醒你别犯糊涂,免得到时候我们尴尬。”

  许三笑闻听此言,顿时出了一头冷汗,道:“她赖在我身边不走,我拿她没有办法,她父母和师父都或者被郭道安所杀,或者因郭道安而死,她为了报仇已非常态。”

  李虎丘道:“她跟郭道安之间的事情我很清楚,杀她父母的人其实是楚鹏飞,而冷雪飞现在实际上还活着,甚至跟老郭之间有些故事,只是这件事却不能告诉她,实不相瞒,对于她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她是个可怜的女子总之这件事你自己把握好分寸,不能让我们尴尬,也最好别把她惹毛了。”说罢,拍手唤人。

  尚楠和燕东阳走进来。

  “谈完了?”尚楠问道:“这就要回京吗?”

  李虎丘点点头,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这小子到现在还是个副职,东阳去跟诗韵她爸打个招呼,先破格弄个正职吧,就当是咱们几个长辈给的见面礼了。”回头对许三笑说:“安排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大概不算违背诺言,不过今后凡涉及到官场方面的,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这是一场游戏,我答应一人不参与政事,他则答应我不再问商务,大家一起干干净净退出,我不能让他小觑了,小子,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许三笑听了,不禁想诗韵她爸是什么人?说弄个正职就能弄个正职吗?还有一场游戏又代表什么意思?这位准岳父讲话莫测高深,似乎是在说他与人有约,他不搞政治,那人不搞商业,俩人一起退出各自领域。但不知那人又是何等人物,竟够资格跟李虎丘这样的人物定下这样的赌约。

  这位准岳父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去留无意怡然自得,丝毫不受世俗规则和情感的约束,许三笑根本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只好跟着送到大门外,李燕在身边手拉手默默跟随。一直送上车,李燕眼泪汪汪,哭着挽留:“爸,你别走行吗?我又听见你唱歌了,还想听几回。”

  李虎丘把她的手放到许三笑手上,道:“想听,以后让这小子给你唱吧,养了你二十年,今天算初步完成了对你母亲的承诺,我也该松口气了,两个人在一起要好好相处,不要因为人家不跟你计较就任性欺负人,懂吗?”说完这句话,关上车门吩咐燕东阳开车。

  许三娃子这才注意到,堂堂长江龙集团的幕后老板在兄弟三人中扮演的居然是车夫的角色。

  目送吉普车远去,李燕在耳边轻声道:“许三笑,你真的做到了,我爸他真同意咱们在一起了,我现在又高兴又难过。”

  许三笑长出了一口气,道:“你爸爸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的人,为了你他可真是苦心孤诣,重重设卡,还布了好大一个局来考验我,咱们能走到一起,哥哥我可是九死一生过来的。”

  李燕道:“哪有那个夸张,是你自己太紧张了,再说他不是还要帮你升官吗?”

  许三笑道:“我宁愿你只有一个平凡的爸爸,现在我一想到逢年过节时不时要去见他一面,浑身就觉得发紧。”

  送走了李虎丘三兄弟,许三笑与李燕手携手回家,三娃子的麻烦却还远未结束。

  米粒儿就站在门口,目中波光粼粼。

  许三笑见状不禁挠头,这件事上李燕已表现出足够的善良和大度,实在是没脸要求更多了。但就这样把米粒儿劝回虎啸山庄,饶是皮厚心黑的许三娃子也开不了这个口。

  米粒儿先开口,“哥,燕子姐姐你们回来了。”

  许三笑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还在琢磨怎么应付这件事。李燕点头道:“是啊。”

  米粒儿征询道:“燕子姐,我想单独跟我哥说几句话,行吗?”

  李燕一笑,道:“好啊,那你慢慢说,我去给你们做饭。”

  许三笑目送李燕进了厨房,眼前只剩下小米粒儿。

  相顾无言,沉默良久。

  “哥,你会娶燕子姐做老婆是吗?”米粒儿的声音低如蚊呐。

  许三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默的点点头。

  米粒儿却长出了一口气,酸楚道:“这是你们之间的缘分,你们先拜过堂,她本就是你老婆了。”

  许三笑道:“我记得你我走到一起之前就跟你说过咱们的未来。”

  米粒儿低首道:“双修道侣嘛,只要能跟在你身边照顾你,让我做什么都无所谓,可是我肯,燕子姐肯吗?哥,在你眼中我也许一直都是个笨丫头,但绝不是不懂事的傻女孩,我看得出,燕子姐的爸爸是个大人物,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容忍你让他的女儿受委屈?所以,我想今后咱们还是兄妹相称吧,燕子姐就是我嫂子。”

  许三笑迟愣了一下,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米粒儿又劝道:“哥,我知道你疼我,但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听我的,你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叫尚楠的人有多厉害,瞎子太公够厉害吧,他在山上修了个大房子,住的好好的,听到那人的名字,根本连面都不敢见,就带着一群人逃了。”

  许三笑既不敢做出承诺,又不忍伤害米粒儿,正感到左右为难。李燕忽然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青菜,走过来递到米粒儿手中,笑盈盈道:“你们两个说完没?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长着呢,有什么话留着以后慢慢说,来,先过来给姐打个下手,我一个人可真忙不过来呢。”说着,不容分说,拉着米粒儿的小手钻进了厨房。

  许三笑站在院子里,眼看着米粒儿跟着她进去,不大会儿,屋子里传出李燕爽朗的笑声。

  家有贤妻,能把情敌改造成小姑子。

  许三娃子已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刚松了一口气,却不料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麻烦总是接踵而至。

  中午吃饭的时候,又有客人来。杨红菱不请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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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五章 倒立江湖,年少万兜鍪

 
  不吃醋的女人还叫女人吗?只不过吃醋的方式和对象要有所讲究而已,这方面李燕一直有个好老师。

  李燕正在给许三笑盛饭,看见杨红菱在大门外,左右徘徊,犹豫着不好意思进门。不禁狠狠白了许三娃子一眼,道:“来的真是时候,考验你处理问题的功夫的机会来了。”语气不善,看样子袖手旁观已是客气之极。

  许三笑赔笑道:“我这不是一走好几天没信儿吗?领导过来关心一下而已,我出去一下 ”“ 。”说着起身往外走。

  李燕却故意大声道:“外面是杨镇长吧,怎么不进来呢?吃饭了吗?”

  许三笑心中叫苦,暗道,有其父就有其女,这才是她爹的闺女。

  杨红菱找许三笑,五分为公事,五分却是为了私情。穆仁星上蹿下跳为将要开始的人大会上选镇长做准备,许三笑在这关键时刻玩失踪,一走便是一礼拜,这件事已经被县委shūjì程雪峰获悉,放出话来要追究,杨红菱的母亲程雪竹是程雪峰的亲妹妹,亲舅舅要整许三笑,她也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来提醒许三笑做好准备,程雪峰这次打算小题大做,很可能会摘帽子。

  杨红菱与许三娃子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既是上下级又是情人,但真要说有什么山盟海誓非君不可的感情,那是瞎扯。她是个成熟现实的女人,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更清楚什么是自己能争取的。她的婚姻注定要成为一枚重要的政治结盟的筹码,跟许三笑之间这场风花雪月,不过是步入无聊婚姻前的一场春梦而已。

  虽然如此,面对李燕她还是感到心虚,摆手道:“不了,你们吃你们的,我就是过来看看,有点工作上的事情必须当面跟许副镇长说一下。”

  李燕道:“谈工作啊,那你们慢慢谈吧,要不要我们回避一下呀?”

  杨红菱忙道:“不用,其实也没什么可背着人的。”又对许三笑说道:“许副镇长,你出来一下。”

  许三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工作上的事情可不敢耽搁。”

  这厮越是遮遮掩掩的,李燕越能断定他和杨红菱之间已经越过了机缘巧合露水姻缘那条线,步步紧逼道:“领导登门,不让进家来喝杯茶,你谈的什么工作?”

  许三笑被挤兑的没办法了,只好说道:“杨镇长,要不还是请到屋里说话吧。”

  客厅里,杨红菱在李燕的注视下如坐针毡,急匆匆把想要告诉许三笑的话说完后,起身告辞离去。

  许三笑和李燕送到大门外,见她走远了,才一起回身继续吃饭。

  菜做的很好吃,许三笑却有点食不甘味,几次欲言又止。李燕则闷头吃饭一言不发。米粒儿看出来有事儿,但她自己的事情还没确定下来呢,哪里有心思管这闲事?

  终于是李燕先打破沉寂:“我不喜欢杨红菱这个女人。”

  许三笑道:“她是我的直接领导,工作中不跟她打交道是不可”

  李燕打断许三笑的话,正色道:“三笑,我应该不算个爱吃醋的女人吧?”说着看了一眼米粒儿。

  许三笑面带惭愧之色,感激的:“我得谢谢你理解我的难处。”

  李燕叹道:“女人一旦爱一个人太深,就贬值了,我和米粒儿两个同病相怜而已。”话锋一转,又道:“杨红菱不一样!这个女人言而无信,一边求着我不要把天坑下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一边却跟你保持暧昧的关系,你别否认,我是女人,从她今天的神色举止中就能看出你和她之间不止那一回事儿。”

  许三笑赔笑道:“你知道我这方面抵抗力有点差。”

  李燕道:“我爸这方面其实比你还差,但他却能做到当机立断,不该也不配进门的女人绝不可能进我们家!你跟她之间最好适可而止,别觉着上一次她为你不惜调走就是真心待你了。”

  许三笑摇头道:“我真没那么想过,那件事本就应该由她负主要责任,她当时的打算未必全是为了我。”

  李燕道:“算你聪明,在我看来,她首先是个很现实的人,然后才是一个女人。”转头看向米粒儿,道:“妹子,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米粒儿现在对她充满感激,自是不会反对,点头道:“燕子姐说的对。”

  许三笑正色回应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放心,哥心里有数。”面露愁容,道:“现在最大的麻烦是被程霸天抓住了小辫子,他是县委shūjì,想要摘我的帽子易如反掌。”

  李燕笑道:“你不会真以为我爸会瞅着人家欺负他的女婿吧?你忘了他临走前还说要帮你前进一步呢?”

  许三笑叹道:“县官不如现管,我就怕他远水解不了近渴,官场里的事情一旦定了性,就很难再更改。”

  李燕淡淡一笑,并不多说。许三笑见她笑的从容,想必是因为对其父极有信心。不禁想到,直到现在自己对李燕的家世背景还只停留在‘不凡’二字上,真正具体的东西却所知有限。

  下午许三笑回单位报到,刚到大院门口,就见老保安站在值班房窗口偷偷向自己招手。心知有事赶忙凑过去。老保安说道:“来领导了,县纪委的栾副shūjì和县组织部毕副部长一起过来了。”

  这老头在门岗多年,县镇两级的领导没有他不认识的。

  许三笑闻听不禁吃了一惊,站在门口迟疑了片刻,转身向家走去,一边走一边掏出电话打给杨红菱,在电话里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再请一天假。

  一个管纪律的,一个管干部的,俩人一起突然来到歇马镇上还能为什么事?程雪峰不爽许三笑非止一日。许三笑对此有自知之明,只是没想到他动手这么快,自己上午回来,下午处理此事的人就到了。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事儿不能让他坐实了,能拖一时算一时。若是就这么让程雪峰摘了帽子,再想戴回来势必要大费周章。

  首先需要全盘否定艳阳县委的意见,否定艳阳县委的意见也就等于否定了程雪峰这个人,否定了这个人,就要牵扯进更多的人,这么一来动作就太大了。其次与共和国官场几十年形成的约定俗成的规定之外的规矩有关,组织工作最忌讳朝令夕改,一个干部的任免使用,一旦形成明文公布出来,只要不出现特殊重大的转折,就不会轻易更改已经做出并公示的决定。

  许三笑打的主意是先拖一拖,他不知道准岳父李虎丘所说的诗韵她爸是何方神圣,但他却知道燕东阳是长江龙集团的幕后老板,这位冷酷的燕叔究竟有多大能量许三笑也不清楚,他却见识过燕东阳手下的赵一龙要来歇马镇时的盛况。不仅惊动了南山市委shūjì李湘武亲自接待陪同,甚至还有省级领导向下面打招呼,要求务必招待好。

  这种事的处理程序是犯了错误的干部要先向上级部门负责调查工作的领导交代所犯错误的情况,原因,再由单位的主官领导确认,最后才是在全体党委成员列席的党委会上公示上级相关主官部门的调查处理意见。整个过程原则上务求做到公平公开公正,要让被处理的干部心悦诚服。这是组织原则,未必人人都会遵守,但如果不按照这个程序走,一旦被处理的干部背后有人,这就会成为推翻原处理意见的一项重要依据。

  许三笑曾听王峰说起过一个官场中的例子。几十年前太宗三起三落,有两个人忠心不二追随,在太宗被最后一次打到期间,两人同时被揪斗,其中一个大义凛然被活生生斗死,另一个则称病不出,拖了数个月后,太祖辞世,太宗起复,称病不出者随之而起,一跃成了执掌铁道部的部堂高官,而后更晋级至政治局常委的高度。

  许三笑吃不准李虎丘口中的‘诗韵她爸爸’是何方神圣,决定还是先拖一拖。怕的是如果这人的力度不足以翻案,还可以给人家一个挽回的机会。

  往家走的路上,老远就看见自己那辆奥迪车停在胡同口,甭问,一定是苏丽娜到了。许三笑一琢磨还是先不见为妙。一掉头,向王峰家走去。

  本来许副镇长玩失踪,王峰这个招商办编外领导还是可以撑住局面的,但这种事就是这样,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许副镇长被穆副shūjì盯上了,穆仁星眼瞅着许三笑虽然不在,招商办的工作却一直井然有序运转正常,究其根源都是王峰在的原因,于是这位穆副shūjì便亲自出面将王峰撵回家。

  王峰家,院子里搭起个凉棚,王峰正趴在棚子下看书,卢素梅在他身旁摆了一大壶冰镇酸梅汤,白瓷壶上挂着霜珠,让人一看就透着凉爽。

  许三笑没敲门就走进来,静悄悄来到王峰身边,操起白瓷壶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

  王峰夫妇还不知道许三笑回来,忽然见到他安然无恙归来,不禁都是又惊又喜,王峰一骨碌身坐起,道:“哟喂,您慢点喝,没人跟您抢。”

  许三笑一气儿喝了大半壶,酸溜溜透心凉,叫了声痛快。

  王峰让卢素梅拿一条新毛巾来给许三笑擦嘴,问道:“您这几天去哪儿了?我一开始还寻思让素梅替你去签到,哪料想曹伟宝那小子根本不买账,还把你连续迟到不到这件事捅到了‘没人性’那里,搞的我也被盯上了。”

  肯定不能说实话,自己被一个天字号的邪教大魔头带走,上了一星期课,这件事说出去只能对自己不利,所以只能烂在肚子里。许三笑擦了擦嘴,道:“没去哪里,就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出去处理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事儿了。”

  王峰皱眉道:“还没事儿呢?您是真糊涂啊还是真能想得开,过两天就要开人大会了,杨镇长估计要成杨shūjì了,镇长的位置肯定不能继续兼任,没人性这些日子动不动就往县里跑,还能有什么好事?听说程雪峰要拿这件事做文章。我看搞不好他是想把您的帽子摘了。”

  许三笑道:“不必猜了,人都已经到歇马镇了,我刚到镇政府门口就听说了,见事儿不对才没去上班。”

  啊!王峰吃了一惊,不解其意,问道:“您这是要干什么?这种事儿拖可解决不了问题,您若是再休息两天,他们就可以直接开会研究,说您因为身体原因不适合现在的位置了。”

  许三笑问道:“要依你的话,有什么好办法吗?”

  王峰眉头紧锁摇头叹道:“程雪峰要整你实在太容易了,这件事非常难办,除非有强力人物介入。”

  许三笑道:“连你都没办法,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说着故作轻松的向后仰起身体,看着王峰,见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困惑之意,又说道:“反正担不担心都是要倒霉。”

  王峰摇头不信,笑道:“您这状态可不像要被摘帽子的样子,而且您也不是那种遇上事情六神无主听天由命的人,我要没看错的话,您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位王大哥曾有过十年宦途经历,又受了十年煎熬,前十年涨见识,后十年涨心力,虽然没修行过,却已经道行不浅。世俗人心这本书已被他翻烂了。许三笑感慨的想着,答道:“有些事情不是特意要瞒着你,而是没有把握的事情还不好说,反正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王峰素知许三笑社会关系复杂,身边既不乏像严朝辉这种在山南省颇有影响力的良师益友,又有南山市长秦旭明在背后帮衬,程雪峰虽然号称艳阳县的土皇帝,但艳阳县毕竟还在gongchǎndǎng的治下。真要是有强力人物干预,程雪峰的巴掌大却也遮不住天。道:“既然您已经智珠在握,具体的事情我不知道也无妨。”

  许三笑道:“你甭往我脸上贴金,什么智珠在握,其实就是新添了一个裙带关系,是否管用还没什么把握,所以不愿多说。”

  王峰好奇问道:“怎样个裙带关系?”

  许三笑道:“李燕的爸爸来过了。”

  王峰道:“现在这社会甭管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有没有关系,昔有王莽篡汉,靠的便是裙带关系,王家发迹的起点便是从一个柔弱的女子开始的。”忽又奇怪道:“我记得听你说过弟妹家是开药铺的,她爸爸能有多大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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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春意欲阑,燕去鱼归


  许三笑道:“太具体我到现在也不甚了了,只知道他一个兄弟是长江龙集团的幕后老板,临走前说要给我安排个正职。”

  王峰闻听先惊后喜,分析道:“长江龙集团的背景深厚,许多央企入股其中,控股权却始终握在私人手中,由此不难想象其中的水有多深,您这位未来岳父肯定不一般。”

  许三笑说:“但愿如此,只是程雪峰已把我视作眼中钉,我就担心他远水解不了近渴。”

  王峰满怀期待和信心,道:“不知为何,我反而觉得这会是一个重大转机。”

  许三笑眯起眼,“现在只能拭目以待了。”

  午后,蝉鸣阵阵,不绝于耳,一声快似一声。

  许三笑鸠占鹊巢躺在棚子下,脑袋枕在王峰先前正在的那本书上,摆弄着电话,心情与这蝉鸣相合,犹豫着是否要打给那位燕叔。

  李虎丘已有言在先,此刻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打电话求助,不免显得有些猴急。成事者逢大事必有静气,还是决定先等一天,情况再说。

  王峰盯着许三笑,忽然问道:“如果弟妹她爸真把您给送到正职位置上,新官上任的话您这三把火打算怎么烧?”

  许三笑面带不屑一摆手,做了个别瞎扯的手势,但还是说道:“我他妈先把镇上一群尸位素餐的草包全换了。”

  王峰不动声色道:“如果那样的话,就算您岳父是国家元首,您闹到最后也只有调走一条道。”

  许三笑微微一笑,“没有影儿的事情,你说的还挺来劲的,那你倒说说,我这三把火该怎么烧?”

  王峰道:“中心学校垮塌之后有两个月了,一千九百多师生现在还在露天环境里上课,这是一个大问题,搞不好会闹出大事情来。”

  许三笑想了想,道:“我记得卫生和文教是林四平主抓的吧?”

  王峰道:“刘国庆倒了以后,歇马镇党委成员们都唯杨代书记马首是瞻,这件事杨书记不可能不清楚。”

  许三笑道:“这么一来难度不就更大了吗?”

  王峰道:“那就您是想当一个什么样的干部了。”

  许三笑沉思片刻,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事儿其实没什么为难的,李燕她爸爸不希望我做一个政客,如果他这次真能帮我过了这一关,我就按照他说的做一个干实事儿的官。”

  王峰瞅着许三笑,道:“您报完平安了吧?”

  许三笑一翻身,“什么意思?撵我?”

  王峰一指许三娃子头下面的新书,道:“那书我还没完。”

  许三笑估算这会儿苏丽娜差不多该走了,起身拍拍屁股道:“走了。”说走就走,不理会卢素梅的挽留,举步往外便走,行至门口回头又道:“我这两天称病不出,招商办那边的工作不能放羊,胡广成开超市那件事你替我出面接洽一下,在没有确切消息以前,一切如常照旧。”

  出门来到街上,往家走的路上便祈祷多日不见的何问鱼不要再来纠缠了,却不料越怕碰见谁却偏偏碰上谁,还没到家门口,经过一条胡同时,冷不丁听到胡同里传出何仙姑的声音:“站住!”驻足回首,只见何问鱼一身白布蜀绣荷花裙,亭亭玉立站在那儿正着自己。心中叫苦不迭,笑问:“郭道安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何问鱼黛眉微蹙,杏眼一瞪道:“别废话,我跟郭道安的账迟早要算,现在是我跟你之间还有账目没算清。”

  许三笑挠头,一脸无辜问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账没算清的?”

  何问鱼冷笑,一脸坚决的:“别装糊涂!窥心诀我是一定要学的,你一天不传,我就跟着你一天。”

  许三笑自然清楚她指的是什么事,这位神仙姐姐报仇之心不死,却又不是郭道安的对手。好不容易请动尚楠出手,却没想到郭道安和准岳父之间已有默契。这件事错综复杂,个中恩怨难明,许三笑有心劝她舍弃仇怨,但李燕她爸却曾明言不能将冷雪飞未死一事告诉何问鱼,那件事不能说,其他事根本没有说服力,搞的许三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犹豫了片刻,无奈道:“哎,要怎样都随便你了,反正我还是那句话,无欲则无情,无情则无心。”

  何问鱼神色一软,竟走过来主动伸手拉住了许三笑的手。何仙姑的气场太强,这态度的转变缺少过度,不禁让生平自负风流的许三娃子顿感局促紧张,迟疑问道:“你,你想干啥?”

  何问鱼笑道:“自然是想先跟你培养感情啊,以前是我太着急了,一个朋友告诉我说要想喜欢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多接触多了解,日久自然生情。”

  通常情况下,强势的男人对强势的女人很难来电。

  许三笑感觉握在手中的小手柔软而有力,若说没有半分绮念那是自欺欺人,但一想到这只小手只要稍一发力就能捏碎自己的骨头,那几分绮念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何问鱼牵着许三笑的手往家走,许三笑根本无从拒绝,硬被拉着回到家。

  苏丽娜果然走了,不过不是独自走的,还带走了米粒儿,临走前托李燕转告,米花的病越来越重,她一个人又要忙生意又要照顾米花,实在是忙不过来,所以先把米粒儿接回去帮忙。

  院子里只有李燕,见到何问鱼和许三笑手拉手的样子,不禁气的直撅嘴,气呼呼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不但米粒儿走了,连我也要走了,一会儿张爷爷来接我回蓉城。”

  许三笑赶忙挣脱何问鱼的手,大约何问鱼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没费多大劲儿就挣脱了。着李燕,有些莫名其妙,不大能确定她这是赌气的话还是真话。

  “本来是想留下来陪你一天的,但现在我改主意啦。”李燕白了何问鱼一眼,又叮嘱道:“我走了,话不多说,你别忘了我爸跟你说过的话就行了。”

  许三笑这才确认她真要回去,惊讶之余顿感不舍,问道:“怎么走的这么急?中午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说?”

  李燕出许三笑有挽留之意,温婉一笑,道:“哎呀,我又不是去了就不回了,从杨红菱告诉我你失踪那天算起,我这一晃儿都一星期没回学校了,回去露一面,然后就回来陪你。”

  许三笑说:“我送你上车。”

  车是一辆卡宴吉普,开车的独臂老者张永宝依旧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臭脸。

  许三笑心中不忿,这老头小肚鸡肠已极,当年事老子也是被动的,周至柔来歇马镇上带走米粒儿的当晚,他多半就在附近,却不跳出来一剑砍了老瞎子,这会儿冲老子摆脸色,分明是个欺软怕硬的老家伙。不意这位病恹恹无神的张老爷子,忽然翻眼睛瞪了自己一眼,顿感到汗毛根儿乍起。只听他说道:“小崽子,今后就是一家人了,有话只管讲出来,肚子里头炒九转大肠的货色,老爷爷我可不上!”

  这家伙竟似能穿人心中的想法!许三笑心中暗骂老妖怪,嘴上却道:“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大明白?我这肚子里怎么能炒菜呢?”

  张永宝虎着脸,“小崽子还有点道行,被老子瞪一眼,脸不变色心不乱,小燕子眼光还行。”

  李燕知道许三笑骨子里傲气,怕他反感张永宝的态度,催促道:“树老根多,人老话多,您快开车吧。”

  送走了李燕,回到家,许三笑突然觉得整个人松了下来,躺在那儿闭上眼,脑子里思绪万千,回想连日里经历的一切,如梦如幻。先是周至柔和楚鹏飞之死,对前者是为之难过,而后者则为之扼腕。

  不可一世的郭道安在这件事当中原来也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真正摆下这大局的人竟然是小女朋友李燕的爸爸。自己稀里糊涂下赢了一盘棋,赢得了未来岳父的认同。现在那神通广大的男人说,让自己远离江湖好好做官,可眼下就遇到了一道难关。却不知能否顺利度过。

  就这样,怀着难过、忐忑、惋惜、期待的复杂心情躺在那儿,不知过了多久,连日来积累下的疲惫渐渐涌上心头,眼皮一沉便睡着了。

  这一觉竟睡到次日晨,连日积下的疲惫一扫而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只穿了内衣睡在被窝里,不用想都知道是何问鱼学的雷锋。一想到那天仙花朵一样的美人为自己宽衣,许三笑的心头不禁一热。

  还有更美的事儿呢。

  何问鱼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摆了几个花卷和一碟咸菜喝一碗稀粥,她坐在床头,那架势就像温柔的妻子在照顾病中的丈夫,道:“快趁热吃吧,我刚买回来的。”

  她身上的味道好闻极了,有着沁人心脾的清凉和芬芳,她低下身子的时候,几缕发丝在许三笑的脸颊上扫过,痒痒的,不只是脸颊,更是心里。她的样子似无意又像挑逗,许三笑有些受宠若惊。

  何问鱼说:“我虽然不像小燕子那样会做一手好饭,但至少也可以让你每天吃上一口现成的。”

  哎,商女不知亡国恨,老子现在哪有心情跟你风花雪月谈恋爱。许三笑一骨碌身从被窝里爬出来,说:“我长这么大也没在被窝里吃过一顿饭,你这有点太温柔了,我实在是适应不了,仙姑姐姐,你这些招数都是从哪学来的?”一边说着一边穿上衣服,从何问鱼手中接过早餐,摆到桌上。

  何问鱼道:“报仇的事情指望不上别人,我也不想指望了,你既然要先谈恋爱才能传我窥心诀,那我也只好想办法让你欢喜我,可是我小的时候是在道观里长大的,少年时除了练功外根本无暇他顾,现在才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两天我临时抱佛脚了几本陈凤凰的小说,里边很多这样的段子,说的挺对的。”

  “对个屁!全是纸上谈兵。”

  原来是爱情教主造的孽,许三笑道:“仙姑姐姐,你除了长的符合老陈笔下的人物外,浑身上下没有一星半点的浪漫柔情因子,换句话说就是你身上缺少一种女人味儿,温柔的柔是什么?是水,是一颦一笑惹人怜爱,是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风情,您自己觉着可以给人这种感觉吗?”

  何问鱼有点不服气,道:“可是我有一个好姐妹,无论何时给人的感觉都是无比强势,还不是一样有男人喜欢她。”

  许三笑道:“我猜那个男人一定比她更强势!所以才能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何问鱼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

  “真麻烦,要不还是你自己告诉我,你都喜欢什么吧?”

  许三笑没心思给她上爱情课,洗漱之后吃过早饭,心想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一天过去了,燕东阳若是有所动作,大约也该见到成效了吧?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王峰说的对,再拖下去,县委能以健康为由直接拿掉自己。

  到了镇政府,径直去见杨红菱,昨天下午要不是她挡驾,连这一晚都拖不过去。

  许三笑走进镇长办公室,只见杨红菱的脸色不好,料想她大约还在为昨天中午的遭遇怄气,也不必谁招呼,径直坐到杨红菱对面,道:“昨天下午多谢你帮忙。”

  说到工作,杨红菱的态度一变,正色道:“你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帮你也很有限,一个小时以后就要开全体党委成员会议,到时候栾副书记和毕副部长还是会出席。”

  许三笑一叹,道:“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参加党委会了,你是不是该奖励我一个纯革命友谊的拥抱?”

  杨红菱也轻轻一叹,有点伤感的:“这件事真的很棘手,我也已经尽力,不知道你怎么得罪了程书记,这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他却一定要跟你较真儿,偏偏你又说不清楚这一星期的行踪。”顿了顿,又道:“本来我是打算替你把这一星期不在的事情瞒下的,但穆仁星盯上你了,曹伟宝对你也有法,其他党委成员也各有想法许三笑,我有几句话想说,但又怕伤到你。”

  “你不必说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这人锋芒太盛,以致于整个歇马镇上一个人都没交下,为官之道的关键在于团结大多数,而我却一直是极少数那个群体中的一员。”许三笑当官半年有余,颇有些心得。

  杨红菱黛眉紧蹙,道:“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把自己搞的这么被动?有许多事其实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许三笑着她,敏锐的从她的神情当中捕捉到一丝不满。

  嫌老子让你为难了?许三笑颇为不忿的想着,被动?鹿死谁手定下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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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惊天大逆转


  许三笑思绪飞扬,跳跃纵横。

  想起菜根谭中一段话:不昧己心,不拂人情,不竭物力,三者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子孙造福。

  又想起严朝辉说,有很多人,头脑足够聪明,也足够厚黑,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但是最终难于成就事业。其不可忽视的原因是搞坏了自己的名声。因为,人的本能是趋利避害,不喜欢和阴险毒辣的人交往。所以,做官的人想在宦途走的好走得远,不能只追求一时的胜算,坏了自己的名声。这是目光短浅的行为。

  准岳父的临别赠言在耳边响起,你要立志做一个政治家而不是一个政客。但是何为政治家?又何为政客?二者之间的区分到底在哪里?入眼处,江山如画,党旗飘飘,谈党性讲原则似乎人人都是政治家,可是,实际上呢?神州大地上到处都是极尽钻营苟合之能事的政客,干实事,不妥协,有谋略和发展眼光的政治家有几人?或许,官员们都不想做政客,但官场的残酷性让他们不得不总结出一套做政客的生存哲学。

  不先立足何谈发展?许三笑如是总结。又想:假如今朝撞南墙,准岳父的嘱托也只好作耳边风了。反之,便依照他说的路走下去!现在就这位准岳父究竟藏了多大能量了。

  “时间快到了,有什么话还是会后再说吧。”

  杨红菱说你先去吧,我收拾一下再过去。许三笑料想她是不想与自己同路,没说什么出门而去。

  对于有些人而言,男女之情就是各取所需。

  党委会开始前,许三笑在会议室门前遭遇穆仁星。这位穆书记红光满面,一见面就主动过来握手,热情的:“三笑同志,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你这一失踪就是一星期,都以为你遭遇邪教的迫害了,你知道前阵子因为那几个自杀的邪教分子的事情,出现了很多不利于你的传言,现在你回来了,一切流言不攻自破了。”

  许三笑面无表情,问道:“你很得意?”

  穆仁星一愣,“许副镇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三笑冷笑一声,毫不掩饰对这个人的厌弃之心,道:“穆副书记是负责纪委和组织工作的,跟上级部门连接紧密,这很好,不过你却错了许三笑这个人,我做官的目的是为了做事,做什么官就管什么事,既不是谁的奴才也不想成为谁的敌人,而你背地里针对我做的那些事,让我在见你这张虚伪的笑脸时感到非常恶心。”

  穆仁星的脸腾地涨得通红,指着许三笑,激动的:“许副镇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太不像话了,你,你”

  许三笑眯着眼着他,“我什么?这是私下里,不是党委会,你他妈想给我扣帽子得拿出证据来,就好像你交到领导手中的那张证明我连续旷工的考勤表,穆仁星,我跟你说过了,你错了我许三笑这个人,我跟你不一样,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会记在心里,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会挂在嘴上,作用到手上。”

  穆仁星气急败坏的,指着许三笑的鼻尖叫道:“许三娃子,我就你能狂到几时!”

  许三笑轻哼一声,道:“老子今天就算不幸被你整倒了,迟早有一天我还会爬起来,但我就怕捎带脚把你也带趴下了。”

  走廊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新上任的派出所所长于海向这边走来,老远便主动向许三笑打招呼。

  瞬间的人情,万世的冷暖。

  许三笑心中温暖,于海这人正是床头前的一棵狗尿苔可交(浇)!

  穆仁星要整许三笑,自然不想当众跟他吵起来授人以柄,低声道:“咱们走着瞧!”

  走着瞧,瞧什么?许三笑瞅着***连跑带颠的奔向外面,只见镇政府院子外来了一辆挂县委牌子的小轿车。

  县委的帕萨特小轿车开进镇政府院子,走下车的竟然是县委组织部长田文茂,而且没有纪委的人同行。此情此景被许三笑尽收眼底,不禁感到大为惊奇,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件事一夜之间竟横生出了变故?

  果真的出事儿了,对于歇马镇和许三笑来说都是件不可思议的大事!

  党委会上,田文茂带来了县委临时常委会做出的决策,歇马镇班子调整,副镇长许三笑任歇马镇党委书记,此任命即日起存档生效!代镇长杨红菱取消代理任命,正式担任镇长职务,主持歇马镇政府日常工作,此决议将于三日后提交镇人大讨论。

  啊!

  几乎所有党委成员的第一反应都是不可置信。杨红菱更是失态的发出啊的一声。

  许三笑瞬间已明了缘由,似这般扭转乾坤的力量当真是惊世骇俗,不禁暗赞,老丈人万岁!不愧是长江龙集团幕后老板的大哥,耗子操牛,专干大的。这所谓的正职竟然是一把手。

  穆仁星完全傻了眼,搞不懂这是唱的哪一出,心情一下子从满怀期待踌躇满志跌到谷底,继续下跌,直到跌停板。呆坐在那儿脑子短路了似的。他甚至想问一问,田部长是不是念错了?

  田部长肯定不会念错,但这个决议肯定是错误的,许三娃子犯了错,不但不处理反而还要升他的官,这是什么道理?身为镇上负责纪委工作的副书记,穆仁星有权力质疑这个决定。他迫切的想问一声为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

  田文茂宣读完常委会决议,接着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是县委昨晚临时组织召开的常委会决议,可能有些同志会对这个决议感到奇怪,甚至想不开,程书记委托我在这里跟歇马镇党委所有成员解释一下,关于许三笑同志这几天的行踪问题,我们已经有所了解,在此我要对许三笑同志提出批评,省委借调洽谈招商项目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什么不上报?这是为艳阳县争光,为山南人民立功的大好事,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要不是省委宋书记亲自作出指示表扬你,我们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许三笑心道,老子陪着个邪教大教主搞了个大南山七日游,去谈了屁的招商项目。还他妈省委借调,真是狗带嚼子胡勒。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是一脸谦虚微笑,道:“这件事我要想组织检讨,但当时一来是事出紧急,二来是领导要求保密,我直到现在都还没接到通知,允许将项目内容泄露。”

  田文茂招手下压,示意许三笑不必急于解释,继续道:“既然省委的重点工作,临时抽调去的,又有保密要求,你不说也是应当的,宋书记对你这几天的工作非常满意,不仅亲自做出指示表扬你,还安排省委兰青城秘书长给程书记和我打电话,指示我们,要重点培养像你这样敢于任事,有潜力有觉悟的年轻干部,要给你们这样的年轻干部独当一面的机会。”

  许三笑听到这里不禁心生感慨,想起一则小故事来。说的是古时候一年冬季,有一人在山中砍树,遇通人语的仙猴一只,当时天寒地冻,这人呵气暖手,猴子便问他对着手吹气是什么意思?人答:手凉吹口气暖和暖和。不大会儿冷的受不了,于是生火烧水,用碗盛了热水,因水热一时不能入口便放在嘴边吹。猴子见状不禁又问,这怎么又吹了?人答:因为水热,吹几下凉的快些。猴子大惑不解,怒道:人嘴两张皮,吹冷吹热都有理。

  还真他妈是这回事!

  田文茂不愧是副处级领导,讲起套话来是长颈鹿顶水壶,水平很高。

  “今年对歇马镇而言,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先后两任党委书记犯错误,天坑事件,经济开发区项目下马,等等不利事件给歇马镇的工作带来了很多困难,这些不利因素有主观的,更有不可逆转的客观因素,不管是哪一种因素,都对歇马镇的党委班子构成了巨大考验,事实证明,歇马镇这个年轻的班子是经得住考验的,歇马镇旅游景区建设搞的有声有色,商业小镇的想法正在逐步实施,由此可见,艳阳县委组织部搞的基层主管干部年轻化试点工作初步取得了成效,在这里我还要谢谢我们年轻的许书记和杨镇长,你们两个年轻人给我争了口气啊。”

  田文茂讲这番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瞟向穆仁星,这番颇有针对性的话其实就是冲着他说的,言下之意是这个决定已经做出,你若再质疑搞事,就是跟组织较劲,跟组织较劲的结果是什么还用说吗?之后又说了几句更没营养的官话,便起身告辞。

  许三笑率领歇马镇头头脑脑一直送上车。田文茂临走前,摇下车窗,说道:“歇马镇旅游景区建设项目搞的不错,县委程书记很满意你们的工作,还说过几天要亲自来。”

  回到会议室。

  新任党委书记走马上任,许三笑当仁不让坐到了刚才田文茂的位置上。过去的几个月里,这个位置都是属于杨红菱的。

  官场中找准位置就是自己给自己排座次,其道理跟民间请客吃饭一个样。民间的繁文缛节在官场上不仅通用,而且得到发扬光大。什么级别享受什么接待标准,这种‘人打发’的制度不是哪一级接待部门杜撰的,其前身是民间的行事通则。在农村做客吃饭得听别人的安排,叫你坐什么位置就坐什么位置,千万不能随便乱坐。尊者、长者不仅要坐正席,还要坐上席。如果将坐上席的人安排去坐下席,就会得罪人,就会把人气饱离席。

  “现在继续开会。”许三笑一屁股坐下,不客气的执掌了话语权。会议的主动权掌握在主持人手里,只要主持人不把主动权拱手相让,谁也别想掌握主动权。

  过去刘国庆主持会议不是这样的,他喜欢在开会之前征求杨红菱的意见。会说杨镇长,是不是可以开会了?得到许可才宣布开会。接着大谈会议的意义。不过谈也是白谈,最终还得由杨红菱拍板。

  角色转换发生的太快,许三笑如非心境修养深湛,早按捺不住喜悦兴奋之情。此时此刻,他端坐在主位上,不动如山。不露声色,观察着与会众人。

  四周的党委成员一个个面面相觑,均有不安之色。今天这个会本来就是为了人事变更开的,不过原计划是为了拿掉许三笑副镇长职务,党委成员们来之前做的准备也都是围绕这个议题,什么痛心疾首啦,什么非常遗憾和惋惜啦,更有甚者如穆仁星之辈还准备藉此机会谈一谈干部管理工作,力求把许三笑这点问题上纲上线,让他没有翻身余地。

  田文茂的出现出乎所有成员们的预料,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许三笑竟然在最后时刻上演惊天大逆转,不但没下去,反而职务上连跨两小步,直接担任了镇党委书记。考核提名常委会讨论正式任命,所有组织程序在一天内完成。这需要多大的力度?在座众人个个心怀惴惴,无不在猜测,这个许三娃子到底有多大来头。

  出现如此重大的人员调整,这会肯定是要开下去的,不知接下来的会这位新官上任的许书记会怎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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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八章 众官相,如丧考妣

  你做得初一,我便做得十五。

  许三笑环顾与会众人,班子成员里,杨红菱面沉似水,孟庆新老神在在,林四平坐立不安,穆仁星却是如丧考妣。样子这当中最不安的当属穆仁星了。会议开始前他就跟许三笑几乎发生冲突,许三娃子的霸蛮凶狠的作风还在任招商办主任时就已经初露端倪,连身为党委书记的李红军都被整倒了,现在这厮担当起一把手后,岂有不变本加厉霸蛮的道理?

  新官上任三把火,之前几乎被拿下,已经憋了一肚子火的新任党委书记会把第一把火烧到谁头上?

  “老班子,新岗位,我这个党委书记实在是太年轻,需要学习的地方很多,不过既然领导信任,把这副担子交给了我,身为一名党员,责无旁贷要把工作搞好,干工作嘛,不是一个人的买卖,独角戏唱不响,今后还需要各位协同配合鼎力相助,咱们才能共同把歇马镇的工作搞好。”

  “当前歇马镇的主要工作毫无疑问当属旅游景区建设项目,过去这方面一直是杨镇长主导,招商办在具体负责接洽,我想就不需要调整了,其他方面,包括计划生育,综合办,纪委和组织工作,社会治安防火防盗,卫生教育,总之各个口的主要负责人,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谈谈,杨镇长代理书记期间各方面工作稳步推进,本来已经搞的很好,所以我的态度是萧规曹随,各人负责什么工作还继续负责,你们有什么意见?”

  许三笑说罢,往左右了,道:“杨镇长谈一谈吧。”

  杨红菱现在是满腹疑问和委屈,完全不知道这一切变化是怎么发生的,父亲没说,舅舅也没提,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戴在头上的党委书记帽子就飞了。而且还是飞到自己本已决定保持距离的情人头上。这让她一下子哪里能别过这个弯儿来?她勉强微笑一下,道:“许书记说的挺好,老班子新角色,大家继续各司其职,今后相互配合,争取在许书记的领导下,把歇马镇的工作推向更成功的轨道,对得起人民和领导对咱们的信任。”

  杨红菱的几句套话说完,许三笑谦赞了一句说的很好,咱们共同努力之类的套话,然后将目光锁定在穆仁星的脸上。

  穆仁星垮着张脸,神情悲切。许三笑冷冷注视着,心中更加瞧不起此人。暗道:***,摆出这张脸来,老小子想干什么?把老子也当成程霸天了?再玩一出卧龙吊孝?

  许三笑早就听说穆仁星这个官其实是哭来的。

  刘备最爱哭,哭出个西蜀皇帝。卧龙吊孝,三分天下。这哭里边的学问着实不小。有时潸然落泪分外惊心,有时嚎啕大哭也能感人至深。不同场合有不同哭法,不同人物有不同风格。穆仁星成名一哭属于嚎啕大哭类。

  四年前,程雪峰的老娘在老家去世,没有多少人知道。时任艳阳县委股级宣传部干事的穆仁星知道消息后立即赶制了一套孝服前去吊唁。到了吊唁现场,一下车便哭成泪人。他伏在棺材上一口一声亲娘,哭了三个小时不止,任何人都劝不动、拉不动,比孝子贤孙哭得还要悲切。嗓子哭哑了,上气不接下气,顿足捶胸仍在恸哭。众人见这样哭下去会哭死人,无奈,只得请程雪峰出面制止。程雪峰上前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说:“起来,我知道了。”他才鸣金收兵。此后不久,穆仁星得到重用,来到歇马镇任主管纪委和组织工作的副书记。

  此时此刻,穆仁星硬着头皮也得说两句。

  许三笑点点头,道:“穆副书记有什么要说的?”

  穆仁星遂说道:“同志们,许书记,杨镇长,请允许我在此跟各位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前些日子我犯了一个错误,非常严重的错误,我在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贸然向上级检举许书记连续无故旷工的问题,事实证明,许书记并非无故旷工,我的做法给上级添了麻烦也给歇马镇抹了黑,在此我恳请大家相信,那绝不是我有心犯下的错,你们都清楚我的为人,对待工作向来一丝不苟,在这件事上我有些钻牛角尖了,许书记,我,我”说至此处,潸然泪下,情绪激动乃至痛哭失声。

  俗话讲伸手不打笑脸人,其实哭脸更难下去手。

  许三娃子是江湖出身,见惯了认贼作父不以为耻,放横打赖流血不流泪的无赖青皮角色,似这般巴掌没上身便泪如潮吹之辈还是第一回见到。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大千世界形形色色,什么奇葩都能见到。穆仁星在党委会上声泪俱下,一个大男人痛哭失声,涕泪横流,立即引动了党委委员们的同情心。这种同情更多的来自一种对抗强权的同仇敌忾。从感情上说,在座众人里只有于海跟许三笑算有交情的。

  党委成员除了杨红菱和于海未动,余者纷纷过来劝解,孟庆新的年纪大了,进步无望,退步无空间,讲话相对顾忌少些,直言劝道:“许书记,杨镇长,你们小穆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了,那件事是不是可以就此翻过一篇去?”又补充道:“毕竟他也是为了工作嘛。”

  会议室里乱哄哄一片,眼着越闹越不像话,许三笑这才弄明白穆仁星这***变的是什么把戏,这家伙借着一场哭戏引来其他党委成员的同情,同时破坏了会议的氛围,间接削弱了许三笑这新上任书记的权威,最可恼的是还在所有党委成员心中强化了一下许三笑霸蛮凶狠,不讲官场规矩的形象。这道理其实不难理解,他这一哭,人们同情他的同时不禁会想他为什么哭,自然会联想到许三笑霸蛮的工作作风上。

  眼着场面就要失去控制,许三笑心知必须得采取些手段,否则以后的工作会更难开展。来想要收服这群老油条必须得上点非常手段。

  许三笑猛地将桌子一拍,与会众人皆是一惊,喝道:“别哭了!”

  “穆仁星,你好歹也是个爷们儿,工作上出了点问题,向组织坦白认错也就是了,犯得着哭哭啼啼吗?你身为老党员,更应该相信组织的公平公正,那件事的过程大家都清楚,你作为主管纪律和人事的副书记,在那种情况下有权力也有义务把事情反映给上级,你何错之有?”说到这顿住,环视所有人,见已经把所有人注意力吸引过来,这才话锋一转,又道:“要说错,你也的确犯了错,你错就错在不该做这番检讨,你把正常行使权力的举动做了错误,这本身就是一个原则性错误,是官僚主义和山头主义的遗毒思想没去干净,总担心受到不公正迫害,才迫不及待的要承认错,这里是会议室,是党委成员们各抒己见讨论工作的地方,你要是没有其他事情,就请下一位同志发言,接下来就请林四平副镇长就上周综合治安工作说几句。”

  这番话说的绵里藏针,先肯定了穆仁星在之前工作中坚持原则的做法,而后又点出了他承认错误之举已犯了原则性错误,一顶大帽子扣上去,所有人都哑口无言。纷纷归坐。都在合计,谁说这许三娃子只知道江湖规矩,不懂得讲政治?一出手就抓住了穆仁星的小辫子,这眼光不可谓不毒辣。最重要是拿得起,放得下,前边还正颜厉色指出穆仁星的错误,后边却和风细雨示意林四平继续发言,并未揪住一点事不放,只这份对办公会议节奏的掌控能力,就足以证明这位许书记并非大家过往印象当中的那个草莽之辈。

  接下来的会议再无波澜,待所有该发言的党委成员都发过言之后,该许三笑做最后发言了。

  “大家都说的差不多了,我在这里最后补充几句,咱们开会的目的是为了解决工作中的问题,唱喜歌大家都会唱,也好听,可咱们彼此说的好听了,老百姓的话就难听了,你比如中心小学重建的问题,天坑事件出了有两个多月了吧,旅游景区的建设一天都没耽搁,可中心小学却迟迟盖不起来,咱们在座的各位有负责文教工作的党委委员,有负责规划建设的,为什么没人提出这个问题?是缺钱还是缺乏重视?咱们非要等到老百姓闹到镇政府大门前来的时候,才准备落实这些事情吗?”

  会场顿时鸦雀无声。这种事几乎不可能有人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

  许三笑环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林四平脸上,道:“林副镇长,你是负责卫生和文教工作的,你先说说吧,中心小学重建工作卡在哪个环节了?”

  林四平稍微犹豫了一下,了一眼综合办的财务委员徐飞平,道:“钱,主要差在钱上面了,县里的拨款太少,预算标准还停留在十五年前九十年代中后期的水平上,现在要盖一座足够容纳一千九百多名师生的教学楼,总造价相当于当年的四倍,县里拨款只有六十万。”

  许三笑问道:“你这个数字是怎么得出来的?”

  林四平又有迟疑,道:“是根据县里盖商品房的造价估算出来的。”

  许三笑再问道:“这个造价里是否包括了地皮的成本和周边配套设施的成本?”

  林四平被问住了,他不是不知道,反而十分清楚。他更知道修小学楼是不存在地皮成本和配套设施成本的。许三笑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而且许三笑还知道歇马镇周边的几个采石厂,马鸣江上游的几家砖厂的材料价格都要比艳阳县里便宜的多。这六十万也许少了点,但以歇马镇周边的劳动力和建筑材料价格水平为标准,这笔钱作为前期基础工程款,还是充足的。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工?”许三笑的声音陡然提高。

  ps:还有五个小时,现在24小时内首定06,破五百继续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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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许三笑陡然提高音量一声质问将副镇长林四平吓得一激灵,连忙道:“镇里头因为增添了旅游和商业街项目,一下子业务量增大,现有车辆已经不能满足实际需要,很多同志现在跑外都是自掏腰包坐车,这笔钱反正也不够盖小学的,于是就请示了杨镇长”

  杨红菱必须说话了,她道:“我让你先挪用二十万买两台国产骏捷,其他建校款先用来开工,挪用的部分等咱们跟上级相关部门申请到专用款项后再填补回去,你是不是这么干的?”

  这时徐飞平接过话头道:“是这样,李书记主政期间镇政府欠下太白酒家和芙蓉楼酒饭茶水招待款共计三十二万元,这笔钱欠了好多年,两家酒楼意见很大,其中太白楼的老板白梦江是县委白文元副书记的堂侄,这笔钱名义上拨给歇马镇,实际上在县里时就已被扣下这部分,这是白副书记首肯了的。”

  许三笑道:“那这么说的话,这六十万到了镇上时只剩下了二十八万,其中二十万挪用准备买车,最后只剩下八万块钱?”

  徐飞平摇头道:“八万也没剩,旅游景区成立,相关配套设施同步升级,消防部门急需改造应急水龙头管,但上面该划拨的转款却迟迟不到,这笔钱已经被挪用了。”

  孟庆新额首道:“确有其事,这件事我申请了很多次了,但县里一直说资金紧张,咱们镇上的消防管陈旧落后,如果再不重新铺设,等商业街修起来,真有哪个商家着起火来,肯定要出大事儿。”

  许三笑点点头,问道:“这么说的话,镇上现在已经没钱盖这个小学了?”

  徐飞平点头道:“本来就只有二十八万,县财政每年划拨的钱就那么多,支付公务人员工资之外,几乎没什么余钱,现在的规定是立项才有款,专款专项,咱们今年报了不少项目,花了许多钱,到最后都搭进去了,现在还想从县财政那挤出钱来,真比登天还难。”

  许三笑沉吟不语。忽听菱在耳边轻声道:“这下知道一把手不好当了吧。”

  这个家说好当也容易,等,磨,靠,混日子得过且过就行,李红军,刘国庆都是这么干的。杨红菱上任后想当好这个家,所以一直在极力争取上级拨款,这种事都已经在官场形成惯例,尽管杨红菱背景深厚,极力争取却也收效甚微。

  现在轮到许三笑来当这个家,肯定是要往好了当的,可是怎么才能当好这个家呢?首先就得解决前任留下的问题。

  李红军给留了一个大坑,但实际上这个大坑跟与会的所有党委成员,除了后加入的自己和杨红菱外,其余人都有份。所以这是个臭茅坑,不能挖,越挖越臭。最终只会得罪所有人。被挪用来买车的钱也不能动,骏捷不是什么高级轿车,而且杨红菱已经代表镇里向县财政要这笔专款了,她在这件事上做的并不过分。

  话匣子一打开,其他各部门的主要负责人也开始大倒苦水,歇马镇旅游景区一旦成立,三镇商业中心的地位确立以后,医疗卫生,消防安全,公共交通设施,等等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但县财政却一直以歇马镇上半年消耗资金过多,已经挤占了其他镇的相关资金为由拒绝拨款。

  许三笑的头一把火本想对事不对人烧向中心小学重建一事,结果烧来烧去眼着就要引火烧身了。与会的党委成员个个一肚子苦水,政府的工作就是这样,你要是无为而治,大家都能相安无事,你一想励精图治,所有藏在桌面下的事情就得被翻出来晾晾,哪一件不解决都可称之为不作为。

  许三娃子有点收不了场的感觉,思忖良久,眼前当务之急是修小学,这个坑必须先填上,就算动用私人关系也在所不惜。一来显示自己的力度和人脉,二来也是为避免这件事迟迟得不到解决最终发酵成集体事件。

  最后道:“好了,各位先不要说了,大家在工作中遇到的困难我已经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问题也必须一个一个解决,咱们先分清楚主次,我的想法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中心小学重建的问题,一千九百多个孩子在外头上课,受着风吹日晒,咱们在这里坐着能安心工作吗?”

  杨红菱不咸不淡道:“这件事一直以来都在困扰着我和林副镇长,咱们不妨听一听许书记有什么高见?”

  许三笑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其实歇马镇上,施工材料,队伍都是现成的,这事儿咱们可以用招标的方式让长江龙集团先干着,等楼盖好了,咱们再想办法慢慢还这笔钱。”

  这他妈算什么高见?林四平第一个在心里骂道。那长江龙集团是你家开的还差不多,否则人家凭什么先给你白盖一座楼?

  许三笑敢这么说,还是有一定把握的。长江龙集团号称两千亿港建经营物流集团,燕东阳却是这家集团的幕后老板,听准岳父话里话外的意思,这长江龙集团只是燕东阳执掌的某个更大财团的一部分。

  歇马镇上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李燕。人家根本没打算在这里赚什么钱。前面那么多都花出去了,还会在乎后面这一点点吗?靠小媳妇办事儿的名头不好听,眼下逼上梁山,说不得只有硬着头皮先解决燃眉之急再说。

  散会了,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烧到了自己头上,许三笑丝毫不感到沮丧,反而对一把手这个位置有了更多的认识。

  杨红菱来到办公室,面带怒色,进门就说:“好你个许三娃子,把我瞒的好苦!”

  提拔许三笑的决议是昨夜省委突然盖帽下来的,相信程雪峰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的,这件事若非超强力人物的推动,都绝不可能发生。杨红菱在散会之后立即给远在蓉城的杨许昌打了个电话,得到的回答是这的确是大老板亲自做的决定,一个省委书记亲自关心起一个镇的党委班子人事调整问题,这件事极不寻常,很可能与中央那位首长有关系。大老板就是省委书记,依次类推二老板便是省长赵长明。

  这个中央首长自然指的是老支书霍玉贵那个大儿子。

  杨红菱听了不禁又惊又恼。惊讶于许三笑有这样的关系竟能忍着一直不用,直到关键时刻才用上。恼自然是因为二人关系毕竟特殊,这么大事许三娃子瞒着她,还篡了她的党委书记位置。

  许三笑自己到现在都还如坠雾中呢,只好说:“这些都是组织上的决定,我发誓之前半点都不知情。”

  杨红菱根本不信,道:“你当我是三岁孩子?许三娃子,我过去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不会那些阳奉阴违的阴谋诡计,没想到你是深藏不露啊。”

  许三笑赔笑道:“别生气,这个书记你当我当还不都是一回事,我是副镇长的时候。你在各项工作上都挺我,现在你是镇长我是书记,你只管放心,我一定会挺你的。”

  杨红菱并未理会许三笑这句话中那个挺字的暧昧之意,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请动了那尊神,居然能让省委大老板越过正常的组织程序亲自安排镇党委书记这么个小角色,而且还是连夜安排的,真不可想象究竟是什么人物能有这么大金面?”

  许三笑还在糊涂着呢,之前只是知道是宋义帮了自己一把,现在听杨红菱这么一说,才知道这其中的难处极大,打招呼的人如非面子巨大,宋义这样级别的人物断然不可能做这种没谱儿的事情。许三娃子当然不会说是李燕她爸,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早上我去找你的时候都还以为这干部当到头了呢。”

  杨红菱深深了许三笑一眼,道:“我听说虎啸村里有一位老支书霍玉贵?”

  许三笑顿时明白,杨红菱误会了。

  外界一直在传当初万树波去虎啸村正是受到那位中央首长的影响。换言之,许三娃子之所以能凭着三好村长的名头平步青云一步到位,解决行政编制的同时被提拔为副科级主任,也是因为这层关系。老支书送别的时候已经把话说清楚,能为自己做的已经尽力做完。不过这件事没有外人知道。

  在如此突然的转变面前,杨红菱有这样的怀疑倒也不足为奇。许三笑想的却是原来准岳父口中说的诗韵她爸就是省委书记宋义,从他轻描淡写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他对这位山南省一号人物并不是很在意,这位准岳父到底有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三笑故意混淆视听,耸肩道:“这件事我还没得到证实,也许真的是他老人家出手帮忙吧。”

  杨红菱道:“谁帮的你其实都已经不重要,现在的问题是,这么一来你已经严重破坏了艳阳县官场的生态平衡,狮子和老虎的权威一再受到挑衅,肯定会把你视作眼中钉,县委县政府两套主要班子一起针对你,你觉得自己会有好果子吃吗?”

  许三笑道:“现在只有走一步一步了,我已经没心思去担心这些事儿了,当务之急是中心小学的问题。”

  杨红菱闻听此言,不禁一怔,官场中还有比得罪上级更重要的事情吗?孰轻孰重一目了然的事情,在面前男人眼中偏偏就有不同于众人的选择。他不可能无知无畏到这个程度。她定定的着许三笑,良久之后忽然叹道:“许三笑,你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虽然我知道在官场中独树一帜,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还是希望你能沿着这条路上走下去。只要我在歇马镇一天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许三笑道:“我本就是草莽客,虽然一头扎进这个圈子,却妄想本心不改。”

  她深深凝视着许三笑,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可是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有限,有些事我也爱莫能助。”说罢转身离去。

  许三笑望着她的背影,喟然一叹。

  许三笑中午回家,把单位上发生大逆转跟何问鱼说了。何仙姑丝毫不感到意外。想说:“你那年轻的小岳父随便拔下身上一根毛来都比程雪峰的腰粗,这个结果有什么好奇怪的?”话到嘴边,忽然想到李虎丘不把自己的完整身份告诉给许三笑知道,说不定另有深意,那男人心机深沉如海,自己还是莫要多说才是。便道:“还真是个好消息,你有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李燕呢?”

  许三笑道:“这个时间她在上课,不争这一刻,我现在另外还有件事要办。”

  何问鱼道:“什么事儿?需不需要我帮忙?”

  仙姑姐姐不是一般人,许三娃子却不打算跟她有过多瓜葛。摇头道:“谢了,不过杀鸡焉用牛刀,您这个级别的领导管的都是国家大事儿,我这歇马镇上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

  何问鱼笑道:“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也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听了之后可别求我跟着你。”

  许三笑没把话说满,道:“你先说说什么事儿?”

  何问鱼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很多,比如人神教在艳阳县的秘密总坛被捣毁,省权柄不知所踪,逍遥王坐下四活物除了一直追随周至柔的火麒麟和被你弄死的青面狼外,红顶鹤,笑面虎都已经落,‘逍遥王’被燕东阳一枪击毙,‘立人王’马二龙却见机不对带着‘主神’葛飞雄先逃了,你那位丈人爹虽然算无遗策,却估算错了马二龙的道行,这厮居然比周至柔还强些,几乎不逊郭道安,他这一逃就好比毒龙入海”

  啊!许三笑颇为惊讶,“想不到一夜之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昨天的确跟我说过要帮我跟江湖做一个彻底的了断,还说要除掉马二龙,想不到竟这么快就动手。”

  何问鱼肃然道:“你这位丈人到底是什么人,你日后慢慢自会知道,就不需要我多嘴了,总之这件事上他帮了我们宗教事务办公室一个大忙,却给你留下了一个后患,那马二龙一心要得到左道嫡传的全部妙术,肯定会再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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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章 真传,做官六字真言


  许三笑疑惑道:“既然他的道行强过了老瞎子,左道嫡传秘技难道还有他不会的?”

  何问鱼道:“他虽然得了周至柔的传授,却并非嫡传,这其中的差别大着呢,比如须弥净火的配方,周至柔死后,当世已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还有驯兽经,后半部分是周至柔亲书,肯定也不会传给别人。”

  许三笑恍然道:“原来是这样,这么说窥心诀他也不会了?”

  何问鱼幽怨的白了许三娃子一眼,道:“不然我又何必守着你一根树上吊死,你以为我不知道咱们之间差了十二岁,你还是我好姐妹的女婿,年龄之外更差了辈分?窥心诀是左道嫡传之秘,周至柔一死,满世界就只有你一个人会了。”

  许三笑愁眉苦脸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不知这个祸指的是马二龙这祸胎还是何问鱼这祸水,又或者二者皆有之。

  何问鱼道:“许三娃子,你别以为是我乐意黏糊你,是有人怕闺女伤心,特意托我保护你,接下来的日子你身边就要多一个正部级贴身助理了,你别一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穷德性。”又笑道:“这可是你那小媳妇都同意了的,不信你现在就打电话问她。”

  许三笑还真不信,立即打给李燕,小媳妇一张嘴就泄露天机,“听说有人升官了,先恭喜你啦。”

  许三笑对自己这头亲事所带来的一切不可思议已经有所免疫。敢情自己升官这件事,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只听电话那头李燕说道:“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吧?昨晚燕叔请宋书记吃饭,把我也叫去了呢,完事之后燕叔又去了艳阳县,本来是替你彻底解除后顾之忧的,没想到出了点小意外,出了一条漏之鱼,燕叔气的要死,我爸却说这是天意,让你多加些小心,他托了何仙姑保护你。”

  “还真有这回事!”许三笑惊诧的:“你这是驱羊狼,有一天我要是犯了错误,也是你纵容的。”

  李燕咯咯笑道:“你能有多好我现在还不准,但能有多坏我可已经一清二楚啦。”

  许三笑叹道:“也只好如此了,只是还有件事要请你帮个小忙。”

  李燕道:“咱们之间还有什么请不请的,不管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

  许三笑把建小学的事情说了,李燕说我给燕叔打电话。

  挂断电话,只见何问鱼明眸正盯着自己,笑盈盈问:“许三娃子,什么时候我成了你眼中的羊了?”

  许三笑说:“你这助理忒不合格,大中午的连口饭都没做,本来我推掉多少个饭局回家,就想尝尝你的手艺,既然你什么都没做,我只好去王峰家蹭饭了。”

  许三笑来到王峰家蹭饭,卢素梅今天蒸馒头,暄腾腾热乎乎的刚出锅,王峰正拿起第一个往嘴里放。见许三笑到了也只是微微点头,接着便继续吃自己的。

  卢素梅则反而有点不自然,道:“许书记来了,老王你怎么连句话都没有了?”

  王峰笑道:“说什么?许总升官本就是意料当中的事情,他这一天还少见卑躬折节,胁肩谄笑之辈了吗?”

  许三笑凑过来,抓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喝了一口蛋花汤,道:“这官升的太突然,事前准备太少,开会时只记得王大哥跟我提过的中心小学的事情,在这镇子里要想办实事儿忒难,条条框框,资金,等等因素卡着脖子,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了。”

  王峰道:“您这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只要是体制里的事儿,全都这样,您还得慢慢适应。”接着反问道:“是不是三把火没烧正确,与会的党委成员们个个冲你倒一肚子苦水?

  许三笑一拍大腿,叫道:“就他妈是这回事儿。”

  王峰道:“您现在进入体制也有大半年了,自己摸索的,严老师讲的,对体制的了解也算是初入门径了,这之前,您一直学着如何做一个有为的官,今儿我却要借柏杨先生的话和我的一些见解给您讲讲李宗吾的做官六字真言。”

  许三笑低头一边吃,一边道:“听着呢,我吃你说。”

  卢素梅给王峰又盛了碗汤,道:“你先喝汤,慢慢跟许书记说。”

  王峰道:“正所谓正奇之变,虚虚实实,您一心守正无妨,但必须得学会这官场中的歪门道,所谓中正安舒虽左摇右晃而不乱其根。”

  许三笑道:“你捞干的说,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尚,有什么坏主意只管上,回头我全给他们用上。”

  王峰于是侃侃而谈。

  “做官六字真言者,空、恭、绷、凶、聋、弄。”

  空,此‘空’非空闲之空,乃空洞之空。一是文字上之空,遇到批呈词,出报告,一律空空洞洞,其中奥妙,一时难言,多各机关公文,便可大彻大悟。二是办事上之空,随便办什么事,都活动摇摆,东倒行,西歪也凑合,有时办得雷厉风行,其实暗中藏有退路,如果见势不佳,就从那条退路悄悄的抽身,溜之乎也,绝不至于把自己挂住,这正是太极的道理,所以官场里必须学会推太极。

  许三笑道:“打太极和稀泥,这个管用。”

  王峰说您悟性真高,继续说道:“三是说话之空,大会小会空话连篇,因为你不可能走到哪都是老大,一旦不能一言九鼎时,务必要多说空话,空话可以是套话也可以是官话,总之就是听上去绝对站得住的废话。”

  接着说第二个字:‘恭’,卑躬折节,胁肩谄笑是也。有直接的恭的,指对上司恭而言。还有间接的恭之法,指对上司的亲戚朋友工役恭敬。个中细节技巧繁多,学问之大,难以形容。一语蔽之,便是要尊敬领导。

  许三笑道:“这个字我不喜欢,估计用的时候不会太多,值得尊敬的我自然尊敬,不值得尊敬的去***。”

  王峰道:“您为人行事有江湖侠义风范,这种品性在官场中并不少见,很多高官甚至就是用这种关系聚拢人脉,这个恭字其实是一种接人待物的态度,跟这个字相反的是绷字,即对自己的属下,要把面孔绷得紧紧的。又分两种,一是,在态度上绷,起来好象赫赫大人物,凛凛然不可侵犯。二是,在言谈上,俨然腹有经纶,盘盘大才,实在说来,肚子里的墨汁却硬是不太多。简言之,就是要会装威严扮神秘,不能给那些官油子们好脸色。”

  许三笑道:“一路酒席招待一路宾朋,有些人给点阳光就灿烂,大耳刮子打上去就喊爹,骨子里奴性十足,这个字就是对付这种人的。”

  王峰一笑,说:“话都给你说尽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许三笑说:“继续,不是六字真言吗?后边还有三个字呢?”

  王峰接着说道:“接着是‘凶’,凶狠之谓!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别人亡身灭家,卖儿贴妇,都不必去管。但有一层应当注意的是,凶字上面,定要蒙一层仁义道德,最好大喊铁肩担道义,大叹人心不古,才能杀人如草不闻声。就是要心如豺狼虎豹,面若慈悲菩萨,对付任何人之前先给对方扣帽子,站住理之后再穷追猛打吃人不吐骨头。”

  许三笑说:“这个我懂,这招我正准备招呼到穆仁星身上,非把这狗东西弄走不可。”

  王峰道:“他不过是个小角色,您现在要还跟他较劲,就有点主次不分了。”

  许三笑道:“我他妈现在也想分清主次,可事儿实在太多了。”

  王峰道:“所以您要学会第五个字,‘聋’,即耳聋,也就是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对舆论的攻击,民意的指摘,都当作春风吹驴耳,毫不在乎。同时,聋者,还包括瞎的意义,对文字上的责备,同样当做卑风之语,见也等于没见。他们倒苦水,合理的您听一听,荒唐的,或者说您认为荒唐的,可以只做未听见。”

  许三笑吧嗒吧嗒滋味,笑道:“还真他妈是这回事儿,当官要不会装聋作哑,分不清主次,事无巨细都操心,别说一个镇,就算是一个村都不容易管好,来我这耳朵适当的时候也要放放假。”

  王峰呵呵一笑,接着道:“还有最后一个‘弄’字,此为主要的一着,即弄钱和弄权。常言讲,千里来龙,此处结穴。不为弄钱,谁去费那么大的劲求官做官?不过对你而言这层意思的意义不大,但后边还有一层意思是弄权,这就具有指导意义了,怎么弄?又是一门大学问。”

  许三笑说:“你再吞吞吐吐的,我立马上蓉城找严老师谈去。”

  王峰道:“您别着急,听我说,这个弄权的方法很多,但我归纳了一下,其实不过两招。”

  “第一招为锯箭之术,第二为补锅之法。”

  许三笑点点头,道:“说具体点。”

  “锯箭法,有人中了一箭,请外科医生治疗,医生将箭杆锯下,即索医药费,问他那箭头怎么办?答:“那是内科的事,你去寻内科。”如今各机关的大办事家,多半采用这种妙法,例如批下边呈上的文稿:“据呈某事某事,颇有几处不合,故请上转上级领导处,查明具报。”不合二字,就是锯箭杆。上级领导便是内科。再例如有人求我办一件事,这件事我很赞成,但是,还要同某人商量。“很赞成”三字,是锯箭杆;还要二字就是内科。”

  许三笑面露恍然,道:“就是踢皮球,意思更深些,总之是推卸责任为主。”

  王峰道:“这也是保护自己的一招妙棋,法没有不好的,经没有不正的,邪人用了便是邪法,歪嘴和尚念了便是歪经。”

  又道:“还有一招补锅,煮饭的锅漏啦,请补锅匠来补,补锅匠乘主人不备,用铁锤往破锅上一敲,于是该锅不但破,而且简直要碎。于是便宣称说,这口锅破得太厉害,非多补几个钉子不可,价钱自然要更大些。然后把锅补好,主人锅匠,两大欢喜。郑庄公姬寤生先生纵容他的弟弟姬段先生,使他多行不义,才举兵征讨,就是用的这种补锅妙法。历史上此类事件甚多,例子一辈子都举不完。养匪自重也是这个道理,姑息纵容再痛下杀手处置也是这个道理,总之活学活用的好了,实乃官场中对付人的必杀绝技。”

  最后道:“这弄权二术,前者是对事,后者是对人,养匪自重是对付上级的,姑息纵容后再下手处置则是对付下级的,这里边的学问大了。”

  说罢,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

  接下来轮到许三笑着他吃了。一番话说的许书记顿感眼前清晰明朗许多。

  许三笑思忖片刻后说:“我已经有个初步的想法,现在就党委班子成员里有几个跟我一条心了。”

  王峰问道:“听您的意思是已经有所打算了?”

  许三笑点头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打算,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三把火已经选好,中心小学是第一把火;第二把火我想来一个打黑除恶,动一动歇马镇上那三条地头蛇;第三把火才轮到‘没人性’,免得别人说我打击报复太过猴急。”

  王峰额首赞道:“妙啊,这第一把火是聚拢民心,第二把火立威的同时还会收获更多民心;若这两把火烧好了,等到想烧第三把火的时候,还会有人敢站出来阻拦吗?”

  下午,许三笑刚到办公室,于海便过来报到。

  二人有患难的交情,当日因为邪教份子自杀事件,于海先开始被整,期间任凭调查组工作人员如何盘问,始终没有将许三笑供出来。这其中固然有供出许三笑对他自己也不利的因素,但更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个人颇为讲义气。

  于海走进来说:“许书记,你要是不忙的话,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许三笑说:“我不叫你于哥,你也别称呼我职务,私下里我叫你老于,你叫我三笑就好,说吧,有什么内幕消息?”说着,从办公桌里取出一盒烟丢了过去,道:“抽着吧,我知道你烟瘾大。”

  于海接过来,嘿嘿一笑,“天之骄子,一百来块钱一盒,这烟我可抽不起。”说着抽出一支来点燃,深吸了一口。

  许三笑见他神情庄重,心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示意他坐下,道:“跟我客气什么,这烟我上次去南山买了几条,现在还剩下两条,等会儿你全拿走。”

  一条一千来块,两条就是两千,在歇马镇这个地方,这已经是一份相当拿得出手的礼物了。华夏号称礼仪之邦,但从来都是下属给上级送礼,还没听说领导给下边人送礼的。于海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推拒道:“这可不行,许书记”

  许三笑把脸一沉,道:“刚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还称呼职务?今天上午,田部长到之前,这歇马镇党委班子成员这么多人,一个个都把我做了瘟疫避之不及,唯有你给了我一个微笑和问候,这份温暖在我心中价值何止千金万金!今后,私下里咱们是朋友,一个战壕里的兄弟,你要总这么刻意保持距离,可就忒没劲了,你要说什么也不必说了,我宁愿闭眼睛踩雷也不听。”说着,从抽屉里将剩下的两条烟拿出来放在桌上,推到于海面前。

  会上讲原则说大话套话官话,私下论交情说江湖话贴心话。啥叫仗义疏财?人家凭什么跟着你与几乎全部党委成员作对?许三笑久经江湖,又先有严朝辉的名师指点,后有王峰这样的智者辅佐,对官场里的道道和人心的认识已然十分深刻。

  于海果然动容,强抑制着激动的情绪,将两条烟接过来,额首道:“三笑兄弟,我啥也不说了,今后任何时候,你一句话说到哪里,我就做到哪里。”

  许三笑说:“这就对了嘛,得,咸淡扯完,说正题吧。”

  于海静静的着许三笑,回想当日他刚选上村长那会儿的情景,二年多的光景,眼前人如今已经是镇党委书记,自己也算鸟随鸾凤坐上了派出所所长的宝座,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接着强压下心中的念头,正色道:“我今天来是要跟你说一说歇马镇上三个特殊人物。”

  三个特殊人物?许三笑大约猜到是何方神圣,不动声色道:“三个特殊人物?你是指歇马镇三霸吧?”

  于海道:“正是这三个!”

  许三笑颇感兴趣的说:“这事儿我也只是听过几耳朵,之前我是副镇长,只负责招商和经济方面的事情,而且来歇马镇上班的时间也不长,关于歇马镇上一些特殊人物没什么交集的情况并不是很感兴趣,现在也是到了对那几个人有所了解的时候了。”

  于海道:“这头一个我要跟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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