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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余罪【作者:常书欣】(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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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皆因执念  

  在乡下的冬天里,鸡叫三遍的时候,天还黑着,天蒙蒙亮的时候周文涓坐着余罪的那辆警车匆匆赶回来了,她轻手轻脚进了派垩出所的大院,却发现所长办的灯还亮着,慢慢地趋近时,她看到了一幕让她很讶异的景像。

  余罪,不,余所长,在呕心沥血地还在忘我的工作着,桌上铺着乡镇区划图,他像魔症一样趴在地图上,看着发呆。丝毫没有发现来人。

  专注,总是让一个人看上去令人尊重,周文涓在回忆着记忆里的余罪,是个顽劣不堪的样子、是个桀骜不驯的样子、是个泼皮无赖的样子,不过那个样子离现在的他已经很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警营已经把他变得这么严肃,这么专注,就像自己身边很多曾经顽劣的同学一样,都在不知不觉地变化着。

  “咦?文涓,什么时候回来了?”披着衣服的马秋林从东屋出来了,惊讶地道,周文涓笑了笑道了句刚进去。马秋林客气地把她往所长办请,再说马老怎么也起这么早,马秋林一捋头发,有点不好意思,犯职业病了,心里一打结,一准睡不着觉。

  进门余罪给两人倒了杯热水,刚坐下的马秋林就问着:“有什么发现?”

  “对比您给的积案案情,这个作案模式太吻合了……朔州这十一例,都是发生了偏僻、交通不便、甚至连报警都不便的山区;吕梁吴堡乡这四例,几乎就发生在省界上……沁源就更不用说了,年年丢,那儿典型的山大沟深,中条腹地;……天镇、阳高、应县、浑源,都有过类似案例,全部是发生警力薄弱,交通不便山区地带,这其中,会不会有某种联系呢?”余罪狐疑地道。

  “你找到了多少相似点?”马秋林在问着并案的可能。

  “全部相似,不过也可以说,全部不相似。因为您给的案子,多数连现场勘察也没有,仅有部分失主的口供,我查了下,最早发案记录在四年多以前,最先发生的地方在偏关县。我就奇怪了,这么多年,不能没有一个团伙式的作案被牵出来吧?”余罪愕然地问,实在不能不对警垩察的工作能力持怀疑态度了。

  “那恰恰说明了,地方上仅仅抓到些边角,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伙,到现在还没有浮出水面。”马秋林道着,这些大同小异的偷牛案件中,真正巧妙的作案手法,都被频发的案件淹没了,笑了笑他又反问着:“再说,你手下乡警什么素质?难道你还不清楚?这种警务素质,也仅限于碰巧抓住一个,要抓团伙式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一句问得余罪无语了,他尴尬地笑了笑,就他手下这拔,不偷老乡的牛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要问时,马秋林已经替他回答了:“也不是没有查过,据我所知,两年前省厅的全省警务工作会议就提到过这个系列偷牛案,但难的是……你无法用警呀,大多数就像咱们现在一样,线索没有、目击没有、痕迹没有……甚至于等到了县一级、市一级接警,已经是被盗好多天之后了……活物这东西不像物品,它不可能被存住呀,仅五原市就有六十多个屠宰场、十几家大型冷库、每年消耗的肉类那是个天文数字,要扩及到全省,你想想,人口基数万分之三的警力,怎么查这种案子?”马秋林道。

  话里已经暗示出了他的判断,没错,这是一个很直观,也非常简单的判断,只要被偷走,牛变成牛肉、变成餐桌上美味,恐怕就抓到贼,连取证的可能性也没有了。

  说话间,余罪又回复了那种百无聊赖的神情,闭着眼睛,手里一晃一晃在玩着硬币,很熟练,眼睛就长在手指上一样,硬币以一种均匀的速度在指缝来回翻滚。马秋林知道,这是一种思考的下意识动作,他没有打扰,回头看了看周文涓,看天色将晓,他直说出去散散步,起身了。

  周文涓静静地坐着,没有准备打扰余罪,她以一种很钦佩,很崇拜的眼神看着余罪,她在想,无意中的穿上了这身警垩服,实现了自己的夙愿,这么大的事,她还没有机会向推荐她的人说句谢谢呢。看着余罪此时这么为难,她又在想,曾经梦寐以求的理想在实现之后,似乎也并非是什么幸事,最起码像这种在谜团里的煎熬,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叮当一声,硬币失控了,余罪睁开眼了,像抓到了什么灵感,蓦地起身了,他神经质地翻着地图,从TD里寻着文件,找着什么记录,飞快地在纸上写着什么,周文涓好奇地凑上来,看到了余罪写的是一行一行数字,看了半天才明白,是日期。写完了日期,又联着网在查着案发地的地形、地貌、天气,一一记录,半晌抬起头时,看到周文涓吓了他一跳,紧张地问着:“咦?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个小时前就进来了。”周文涓笑着道。余罪此时能懵然省悟,一拍脑袋道着:“哎哟,忙糊涂了,坐,我给你倒水。”

  “你又糊涂了,你刚给我倒过,还没喝完呢。”周文涓又道。

  余罪糗得不知所以了,尴尬地笑了笑,坐下来,很兴奋地问着:“别告诉我结果,让我猜猜。”

  “好啊,我可是动用了队里的法医检测设备,又问了两位专家才得到的结果。”周文涓笑着道。

  “牛是被诱拐走的。”余罪笑着,缓缓地道。

  周文涓笑了笑,点点头,这是一个简而又简的答案,但的表情里,似乎还有什么。

  “应该有饲草,错不了,山风虽然大,可如果用块石头压住,或者绑好,问题就不大了。”余罪道。

  “对,是苜蓿叶子残留。”周文涓又点点头,答对了。

  用那玩意勾引一冬没见到青草的牛,比拉个美女拐走流氓还要管用。这可能成为本案最关键的突破点,余罪和马秋林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都想到这种可能了。只有这种办法才能无声无息地把牛偷走,或者说不是“偷”,而是让牛走到指定的位置。

  “既然没有目击,那他们肯定是改进了盗窃手法,毕竟在这个穷地方,遍地有狗,如果动静稍大了,半夜他跑不了,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在村外做手脚……”余罪思忖着,点点脑袋,看着周文涓道着:“几处唾液残留,那应该还有其他东西,牧草的用量不能太大,否则不方便运输和投料,而牛的食量却很大……所以,应该有满足以下条件的东西:一是牛喜欢舔食;二是不能被山风吹走;三是用量很小,舔过之后,痕迹自然消除;四应该气味很浓,能诱到牛……五嘛,固体、粉末状、液体都不合适,膏样的最好,抹在石头上,让他顺着舔,找到牧草,然后不知不觉顺着路线走……于是就这样在大白天,完成了一桩无人目击的盗窃,就这样,错不了。”

  余罪一拍桌子,想通了此节,一瞬间,周文涓的笑容凝结了,那就是答案,她愕然的表情里带着几分惊喜和不解,余罪替她说了:“很简单嘛,一边吃一边拉,就是牲口干的活,在那地方停留那么久,肯定是找到好吃的了……其实所有的悬案有朝一日真相大白的时候,你都会发现,它是简单而又简单,怎么?你是不是对我的分析很震惊?”

  余罪掩饰不住地几分得意,周文涓腼腆地笑了笑,不过嘴里却说着:“其实我是很震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什么样?”余罪奇怪地问。

  “很敬业的样子呗。”周文涓不好意思地笑笑。

  余罪一下子老脸有点羞红,想起以前狗屁倒灶的警校岁月,他想了想,有点无奈地说着:“还记得咱们老校长在毕业典礼上说的吗,穿上警垩服,就意味着一种责任………以前我真不理解这词啊,甚至来这儿的时候啊,我就想着破罐破摔,摔得声响大点,可你昨天也见着了,丢牛户那境况都快逼出人命来了,都穷成这样了还遭贼,真叫没他妈点天理了……老乡们都眼巴巴地看着,别说还是警垩察,就不是警垩察,能帮一把也不能闲着呀。”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正像你判断的,舔过之后,痕迹自然消除,我们只能确定是膏体,但提到的唾液残留样本很少,不足以分析出里面究竟有什么含量。”周文涓提醒着。

  “含量不重要,手法是关键。”

  余罪说着,看着天放亮了,起身了,周文涓笑了笑,对于这个答案没有发表意见,接下来她又发现余罪的与众不同之处了,准确地说是余所长的官威出来了,伸着脖子吼着东厢房睡觉的:

  “狗少、蒜头、呆头……起床干活……再不起来老子掀被子泼凉水了啊。”

  连吼几嗓子,把那干懒散的乡警,终于吼得早起了,余罪回头时,发现周文涓掩着嘴在笑了,他也贱贱地笑了………

  千万别指望乡警的警务素质啊,等余罪把马秋林和周文涓送走回来,一干歪瓜裂枣还没有收拾利索,李呆正使着吃奶的劲蹬启动杆,冬天太冷,他那辆破嘉陵摩托,不蹬上个三五十下,就发动不着。张关平充当着临时大师傅的角色,还是煮方便面,那味道就乡警也有点反胃。李拴羊不吃了,想回家,不过见所长在,又不敢回去,至于狗少兄弟,刚提着裤子、揉着眼睛从厕所出来,边走边得瑟说着,我睡着时候,我梦见牛自己回来咧,我推理呀,肯定是公牛勾搭了俩母牛,出去搞39去了。

  吧唧挨了一巴掌,李逸风一惊省,所长正瞪着他,他嘿嘿一笑,余罪指着叫嚣着:“真把自己当牲口啊?”

  “那当然,咱们过得这生活,牲口都不如呐。”李逸风逆反了句。

  可不料有人接茬了,嗨了声,从墙上露出脑袋来了,是张猛,诧异地问着:“谁叫我呢?”

  余罪和李逸风一愣,马上省得张猛的绰号,登时哈哈大笑,惹得在外头晨练的张猛咧嘴骂了句,不理会他们了。

  草草收拾利索,匆匆上路了,四辆摩托车,六位乡警加上董韶军,李呆和张关平各载一人,这地方,除了摩托车,还真没有其他交通工具有这种机动性,余罪一车发一个望远镜,千叮万嘱就一句:“找到目标马上汇报啊,千万别惊动。”

  什么目标呢,余罪已经详细解释清楚了,青草。就在通往二级路的山路上找。

  “这大冬天的,能长草?”乡警李拴羊傻眼了。

  “秃子脑袋还长毛呢,冬天怎么不能有草?”余罪不容分说,顶回去了。。

  “哎,所长,好几十里山路呢?摩托车加油算谁的?不能公事还得我私人花钱吧?”张关平问着关键的问题。

  “啊呸以前公家给你发钱,你办过点事吗?滚蛋。”余罪直接吼着拒绝了。

  “那伙食补助总有吧?”李呆怀着期待问。

  “给你补助,山上能有饭店呀?”余罪叼着烟,一点,挥手打发着人。

  哇塞,此时才领教了所长的抠门,敢情一毛钱不给,净让你干活去,乡警们心里可不舒坦了,不料余罪点着烟喷了句:“地方只要走到,照片给我拍回来,这个月增加奖金……不过谁要偷懒不干活,小心我倒扣啊。”

  终于有针强心剂了,乡警的右脚一蹬,突突突摩托车发动了,乐滋滋地走了,连李逸风也觉得所里呆得老无聊了,坐到了李呆的摩托车后,要跟上办案去,毕竟当警垩察这么多年,还没办过案呢,何况这又关系到自己赔钱的问题,小觑不得。

  群车出动,那声势端得也是不小,余罪叹了口气,还是觉得乡警这素质实在堪虞,不像在市里反扒队那群天天接触案子的队员,都练就了一双火眼精睛,这番出门寻找,要到四五个村,最近十七公里,最远三十多公里,其中那怕一个小小的疏忽都可能放过隐藏着的嫌疑人……对了,他也准备走了,不过要走时候才发现自己留了一个很大的疏漏,没车了。

  自己那辆派给马秋林了,所长这辆小长安他不好意思要,这穷乡可不比其他地方,花钱也未必能雇上车,一看董韶军提着东西出来,他傻眼了,董韶军奇怪地问:“怎么了,不是说咱们到二级路一带吗?”

  “没车啦。”余罪喃喃了一句。

  “没车啦?那怎么去?”董韶军没理解乡警的苦处。

  “等等,你先等会儿,我再想想办法。”余罪拍着脑袋,想着到乡政垩府的借辆,可又有点不好意思,乡政垩府倒是有,几辆私车可总不能借去办案吧?正想着,听到了一阵车声的怒吼,董韶军耳朵尖,一皱眉头:“咦?乡里还有这么大排量的车?老式不像啊。”

  他放下东西,几步到了院门口,惊讶地一句道:“我靠,路虎……呀呀呀,怎么拦咱们的车了。”

  “坏啦……”余罪吓了一跳,肯定是虎妞报复来了,紧张地刚跑几步,就听得李逸风杀猪般地大喊着:“所长……救命啊”

  等余罪到了门口,看到了李逸风发疯似地往回奔来,路虎停在路边,车门开着,一只白色的牧羊犬汪汪吼着,在他背后追着,驾驶的位置厉佳媛村长笑得花枝乱颤。连滚带爬的李逸风被背后追的牧羊犬吓得哀嚎不断。

  “咋回事?”董韶军郁闷了。

  “妈的,这妞这么野。”余罪顺手操了一张锹,奔出去了。

  “所长,救命啊……”李逸风奔着就往余罪这儿跑,余罪抄着锹,嘴里吼着,吓唬着奔上来的狗,乱挥乱舞着手里锹,那狗骤然而停,朝着余罪汪汪吼着,背后厉佳媛清脆地叫了声:“大白,咬他。”

  一个不防,那狗长腿一蹬,一下子扑起来一人多高。余罪吓得哎哟妈呀,扔了锹就跑,他和李逸风两人两个方向,那狗识性一般,又追着李逸风去了,李逸风奔得狼狈不堪了,围着所院转了半圈,拾了几个砖头石块吓唬,可一转身,那狗又追上来了。跑了一圈恰看到了在院外蹬着杨树练臂力腿力的张猛,又是慌不择路地大喊着:“猛哥,救命啊……”

  腾地张猛从树干上翻身跳下来,一个箭步奔上去了,几步助跑,飞身挡在李逸风面前,那狗奔得也急,猝然天降一人,它威胁地朝着这人一吼,不料张猛停也不停,飞起一脚,把狗儿踹出几米远去,那狗吃痛哀鸣了几声,一呲牙回扑上去了,不料特垩警队出来的猛哥可不是吃素的,在它堪堪扑上来的一刹那,电光火石的一伸手,提住了狗的项圈,一下子把狗儿勒住了似的,那狗朝着主人的方向哀鸣几声。

  “我靠,牲口有两下子啊。”余罪躲在门洞里赞了个。

  “放开,放开我家大白。”厉佳媛生气地嚷着奔上来了。

  李逸风见势不对,脚底抹油,绕了个圈溜了。看来的今天的事难了了。张猛睥睨一眼,拎着狗一力胳膊,又扔出几米远,那输了胆的狗儿,耷拉着脑袋朝主人奔回去了,厉佳媛心疼地抚着狗脑袋,直斥着张猛:“你怎么打我家狗狗………”

  话后半截似乎软下来了,她的眼中,一位高个,剽悍、刚毅的后生,正不屑地笑着,那英勇的神情像有某种魔力一般,压制住了她想发飚的冲动,于是她有点狐疑、有点期待地问着:“你……谁呀?没见过你。”

  “警垩察,放狗咬人可不对啊,伤了人怎么办?”张猛道,他也在奇怪,就在市区都不易见到的白富美,居然在穷乡里出现了,抚着白狗的美女,一身淡蓝色的冬装,齐膝的小马靴,像某个让他心动画面一样,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很奇怪,习惯性的粗口也没有爆出来。

  “那狗少和你们那所长能算人吗?”厉佳媛还是有点委曲,不忿地道。

  “哦,确实不算人,他们怎么了?告诉我,我回头抽他们去。”张猛同情心大起,把美女气成这样,他严重怀疑狗少和余贱做了天怒人怨的事,可不料这事厉佳媛可没脸说出来了,她转移着话题,起身了,问着张猛道着:“算了,算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呀?”

  “市局刑侦二队的。”

  “怎么来羊头崖了?”

  “查偷牛案。”

  “哇,我听说了,观音庄和后沟村丢了几头牛,都惊动市里了?”

  “没惊动,顺路过来看看……”

  “你们来了就好了,靠那帮乡警,根本不抵用。”

  “乡警在我们眼中,基本不算警垩察。”

  两人说得越近乎了,直到站在一块倚着树干聊天。可把门洞里的董韶军看傻了,有道是当局迷,旁观清,两个旁观的此时清楚无比,董韶军异样地看着余罪,余罪也贱笑着看着他,董韶军小声问:“这谁呀?好像和张猛对眼了?”

  “大学生村官,一土豪家闺女……哦,我明白了,这个白富美有恶癖,喜欢人形牲口。”余罪道。

  “我怎么听见你这话有点酸呐。”董韶军取笑道。

  “什么耳朵,一点都不酸。”余罪笑着道,恬着脸补充着:“就是尼马有点嫉妒……哎,好像车有着落了。”

  董韶军一瞅那辆车身剽悍的路虎,愕然地盯了余罪一眼,那意思是,连那车你都敢想,可不料余罪早跑出去了,直奔到还在叽歪的两人跟前,厉佳媛怒目而礼,不过脸皮厚的余罪自动过滤,恬着脸介绍着:“张猛,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中心村村官,厉佳媛村长,给乡里老百姓办了不少实事……厉村长,这是我同学张猛,二队刑垩警,屡破奇案,屡立大功……这次一听说咱们乡里有事,专程帮咱们解决问题来了。”

  张猛已经习惯余罪出口成脏了,说得这么好听,反倒让他觉得很刺耳了。厉佳媛却是很赞赏地看了张猛一眼,甜甜地说了句:“猛哥,我的宿舍就在乡政垩府里面,有时间来玩啊。”

  “哎,好嘞。”余罪替张猛回答了。

  张猛一个不悦,不料被余罪挡住了,恬着脸问着厉村长道着:“厉村长,您看市局刑垩警都来办案来了……咱派垩出所也没啥招待的,出行连车都没有……对了,那辆小长安倒是在,就是不太方便,怕惊走贼……您看……”

  不用说,余罪正在看着村长,不,村长那辆路虎流口水呢,厉佳媛却是又看了张猛一眼,随手一扔,钥匙扔给张猛了,不料余罪手更快,手一伸就接住了,回身一踢张猛催着:“快谢谢村长。”

  “哎对,谢谢你啊。”张猛机械地道。

  “用吧,没事,车上有油卡……别忘了来玩啊,我呆几天才走。”厉佳媛嫣然一笑,似乎还有点羞意,带着大白狗回乡政垩府了,不时地回头瞅着张猛。那眼神,似乎和余罪瞅那辆路虎一个得性。

  “哎妈呀,有这段邂逅,牲口你不虚此行了。”董韶军奔上来了,羡慕地道了句。

  “这卖相,对寂寞少女以及饥渴少垩妇,绝对是杀器。”余罪回手捏捏张猛鼓鼓的胸肌和腹肌,回头看着,张猛却不悦地盯着余罪,余罪吓了一跳,异样地问:“兄弟,难道你不高兴?”

  “别开这种玩笑啊,在感情上我是很认真的。”张猛得瑟了一句,把车钥匙抢走了,去开那辆车了,董韶军给了个大睁眼的动作轻声道着:“难道还真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有可能,这孩子还纯着呢,我估计是初恋。”余罪贱笑着道。两人掩嘴而笑,董韶军回身提着东西,余罪大咧咧坐到了副驾上,这辆车怒吼着,飚回出了乡中心村。

  乡派垩出所几乎是倾巢出去了,指导员王镔就在乡政垩府刚和代乡长商量出来,他看新所长这架势,有点忧心重重的样子,因为不管怎么看,所长都像在胡闹,没人比他更清楚所里这干乡警的素质,也没有比他更清楚在这个绵延几百里山区抓到一个偷牛贼的难度。

  也在乡政垩府,二层,临窗的一间,厉佳媛在托着腮,看着驾车出行的张猛,那车呀,为什么就觉得开得那么帅呢?她凝眸着,却是一种绮妮的眼光。

  1月31日,在羊头崖乡,这个后来轰动全省的盗窃耕牛案,在几位几乎不具备警务素质的乡警手里,正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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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贼踪难见

  当摩托车驶近涧河村山脚下时,李逸风已经到崩溃的极点了。

  没办法呀,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同样是交通工具,骑摩托车能冻成这样,那冷风嗖嗖嗖地顺着裤腿、袖口、脖子往里灌,脸上露出来的一小片地方,手摸着已经没啥感觉了,冻僵了。冻也就罢了,这骑车颠得呀,快把隔夜吃的都颠出来了,一反胃就是一股方便面味道,就这还是伏在李呆的背后。

  “停……停会儿……”风少爷有气无力地说道。

  “咋了,风少?”李呆放缓了速度,一支脚支住车了。回头看时,背后李逸风像呆滞了一样,嘴唇得啵着道了句:“歇会儿……冻死我了。”

  “呵呵,你天天开车不注意,这山风可冷了。”李呆皮粗肉糙,知道李逸风从来没吃过这苦头,把他扶下车,坐到地塄边,胡乱地找了堆枝丫杂草,点着火,又掏着杯里温温的小酒瓶给李逸风抿口,烤了会火,好容易才缓过这口气来。

  也是,要不是生怕虎妞再放狗,估计风少爷早就打退堂鼓了,李呆看着狗少踌蹰着,不想往前,又不敢回来的样子,他暗笑着未敢揭破。半晌李逸风一仰头瞅着大冬季青黛色的山峦,突来一句:“呆头,你说这地方能长上草?”

  “不能吧?”李呆看了看,这条蜿蜒的小路直通山巅,仅有两人宽窄,那是历年植树造林开出来的路,机动车根本无法通行,大冬天的,除了还青翠着的松柏,剩下可全是枯黄一片了,行人的地方早被山风吹得干干净净。怎么可能长出青草来。

  “可所长说一定会有。”李逸风道。

  “所长瞎掰吧。”李呆道。

  “也不是全是瞎掰,观音庄刚丢,他说还要丢,结果后沟就真丢了,我就想啊,这所长有点门道。”李逸风开始动脑筋了,不过他很难把自己重合到余所长的思维上。

  “瞎掰碰上了呗。”李呆不以为然地道。

  “不对不对……你看啊,我觉得呀,这牛就是被拐走滴,不会有其他例外,于是我就想呐,要是真尼马能长出青草来,别说三五头,全村牛都能被拐走……这其实就像来个奶大屁臀肥的小媳妇,能把全村光棍都勾引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李逸风道,要说见识和乡警比起来,他算不低的了。

  可不,这么睿智的推理,把李呆听呆了,一发呆就挠后脑勺,那是极度不崇拜地表现,李逸风想得刚刚有点眉目,可不料李呆这呆头给了老大一盆凉水:“就是拐走的,可已经走了,能找回来吗?”

  是啊,一想牛已经变成了牛肉,李逸风就有点心疼胡乱答应的事,想起这茬来,又不自然地把余所长放到对立面了,气咻咻地道着:“真尼马倒运啊,本来过得好好滴,所长一撩拔,就让虎妞揍了老子一顿……现在倒好,带着狗来了,以后缓和机会算是没有啦……这要找不回来,还得真赔牛钱呐。

  说得仿佛已经痛失所爱一般,那是一种椎心地疼,疼得李逸风捂着裤裆的部位直得瑟,那动作极度类似发情的表现,李呆崇拜地道着:“哇,风少,您真牛掰啊,这种环境你都能撸起来?”

  “去你马的。”李逸风一想这茬更火大,踢了李呆一脚气急败坏地道着:“老子跟被人强暴了一样,蛋蛋疼、菊花痒,都是坐你的摩托车一路颠的。

  ”

  李呆笑着蹦起来了,两人喝了几口,又重新上路了,虽然惫懒、虽然也想怠工,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着两人继续往山巅行去。

  再怎么说也是警察不是?那怕就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一半始于好奇心,两人也想看看,究竟真长没长青草。另一半恐怕也是有点同情心,都想着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把牛给找回来。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没有,所长失算了。

  张关平在后沟村路看疾驰,不时地停下,按所长的要求,用手机拍一副全景。

  李拴羊悄悄回了趟家,车驶上壑儿坪时,拍下了满目荒草的平地,从坪上远看就是那条蜿蜒的二级路,不过他纳闷的是,这地方,根本没丢牛,当然,更不可能有青草之类的东西了。

  这一日指导员王镔也没闲着,他挨村做着说服工作,说服的内容就一件事:把牛放出来。

  他隐隐地感觉到了所长想干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老婆逮着流氓。要想抓偷牛贼,当然得把牛再放出来,如果不是马秋林极力支持的话,这事他不敢干。

  当然,也不容易干,乡户人家,养头牛可比养个丫头还值钱,他挨村说服,个个脑袋摇得像拔郎鼓,不得已带上各村村长,私下里许诺,丢牛派出所赔,要不丢明年给村里拔贫价化肥,许诺了好多优惠条件,村里才有不到一半的户口把牛又放了出来,放是放出来了,不过看得可紧了,都眼巴巴盯着生怕再不翼而飞了。其实不用盯,根本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今天风大,冻得放出去的牛儿自己个跑回圈里了。

  从早晨出来连跑了四五个村,回返时已经过中午了,王镔却是心焦到二级路上的所长,他没有所里,直接叫乡警驶出乡路,联系着余罪,半下午的功夫,才在原沁二级路上看到了那辆路虎,停在路边,车一侧就是高耸的山峦,山后就是散布着十余个行政村的羊头崖乡。

  “小高,所长来了一个多月了,都干什么了?”王镔看着车,意外地问着乡警。

  “没干什么。”小高没说,所长一半时间不在,一半时间就是喝酒胡逛,这可不能说出来,说出来那不是抵毁领导么?

  “年终的护林防火,组织防范学习了没有。”

  “没有。”

  “那各村治安防范,没有开会传达呀?”

  “没有。”

  “来了这么长时间,业务学习总有点吧?”

  指导员那股气又上来了,不料乡警高小兵还是摇摇头,老实地来了句:“没有。”

  “哦,确实是什么也没干。”王镔气着了,生气地问着:“那你总知道厉村长和逸风怎么回事吧?怎么着今天就把狗牵来咬人来了?”

  “那个……”高小兵嗫喃着,把那日的事说了个大概,关于所长教唆的情节,他拿不定主意,不说隐约地说所长和李逸风挺对脾气,一下子气王镔直摆车前台,到了路虎跟前,他嘭声拍门下车,透过车膜瞅了瞅,没见人,又四下看看,终于发现了路边的草丛边上,对着太阳的一处凹地里,张猛正斜躺着抽烟。走了缓坡,他打着招呼,问着余所长,张猛指指,顺着方向,王镔又看到了余罪和董韶军两人正在山腰,羊肠小路上寻找着什么。

  老指导员的那股子气,一下子又消了,再怎么说,这位所长好歹也是好心想办点事,他吁了口气,走了几步和张猛坐到了一起,隐约听说过张猛的事,他以一位长者的身份,关切地问着这小伙道着:“小猛,听说你犯错了?”

  “呵呵,犯了好几回呢?您指哪回呀?”张猛笑着道,不以为然,而且有点很逆反。

  “我可没教导你的意思。”王镔笑了笑,很和霭地道着:“在我看来呀,犯了错虽然不一定是个好警察,但连错也不敢犯,那他肯定不会是一位好警察。”

  耶!?这话好像很对胃口,张猛下意识地坐直了,奇怪地问着;“指导员,要以您的判断讲,最优秀的警察不是别人,就应该是余所长了。”

  “什么意思?”王镔倒被问住了。

  “余所长他什么错都敢犯呗。”张猛噗声笑了,引得王镔也不禁莞尔,这个不用解释,要不敢犯,也不至于来这个穷乡僻壤了。

  两人一句化开的隔阂,接着王镔抽上了张猛递的烟,张猛却是注意到了老头骨节突出的手,那手形他见过,在特警队那些身经百战的队员的身上见过,可此时,却见得指导员的手在颤、在抖。他皱了皱眉头,王镔似乎已经注意到了,一伸手解释着:。不要太迷信个人的力量,拳头和人一样,都会老的,现在的竞技体育和军警类体能训练,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对身体的摧残……我年青时候啊,比你还凶,拳面直接是在木桩上打出来的。”

  这不是吹的,整个拳面的骨节已经严重变形了,张猛抚了抚那只曾经有力的、现在却是颤抖的大手,不无景仰地问着:“王叔,以前您当什么兵?

  “侦察兵,潜到敌后抓舌头,那时候咱们丛林战其实打不过越南鬼子,迫不得已,当时军区才挑了一批侦察兵现练现用,练得很苦啊,很多人没下训练场就废了……”王镔喃喃道,似乎不愿触及那些往事。

  “那下了训练场的呢?”张猛很好奇地问。

  “呵呵,下了训练场的。”王镔笑了笑道:“大部分都进烈士陵园了……我们一个连,从战场上拉下来的时候,只剩下十六个人了,还有七个重伤残。”

  张猛愕然了,他看着这位前辈,似乎无法想像一位吒咤风云的人物,怎么可能变成这样如此颓丧,就像个行将就木的乡下老农。

  “后来就当了警察?”张猛半晌,傻乎乎地问了句。

  “嗯,纯属照顾,这儿就是我的家乡,参军就是从这儿走的,从警又回来了,几十年了,一眨眼就过去了。你还年轻呀,以后的路长着呢。相比我们那时候,条件可好多了。”王镔道着,掐了烟,张猛还在愣着,不知道随意的一句,怎么触及了这么多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事,他刚要开口,王镔却是一抚他肩膀道着:“马老让我劝劝你,想开点。”

  “我没有想不开的。”张猛一拧脑袋,火大地道着:。就是想不通而已。

  "

  “想不通?”王镔异样了,只听说张猛因为打人被停了职,想劝孩子别自暴自弃来着,可看这样,似乎没有自暴自弃之虞,根本就没认识到那儿错了,出声问着:“能跟我说说吗?”

  “有什么不能的,就一对绑架勒索嫌疑人,您知道他怎么干的,上学路上,把一初中小孩给绑了,还不是一家什么有钱户,您知道他们把小孩怎么样了?就关在一处阁楼,还锁在狗笼子里,光扔了瓶水,吃的都没给……孩子给饿了四五天,我们找到的时候啊,他饿得把校服都啃了一片,站都站不直了……”张猛说着,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了,这些形形色色的罪犯,比他在羊城见过的那样奸恶痞混可恶得多,他气愤地反问着王镔道着:“您说,王叔,这种嫌疑人得恶到什么程度才能办到这种事来,还是个孩子啊。”

  “人渣,真他妈该死。”王镔眼睛里寒光一闪。气着了。

  “就是啊,这种王八蛋,打就打了吧,靠,进了看守所,检察院的来找后账来了,说我刑讯逼供……其实我根本没审讯,当时抓到他们的时候,我直接揍了他的半死。”张猛不屑地道着,恶狠狠地呸了一口。

  王镔呃了一声,分不清自己的角色了,他看出来了,俩人其实是同一类人,所差不过年龄而已,于是他不劝了,转移的话题道着:“别说打人的事了,说说这个偷牛案子。”

  “没事,抓住揍他个半死,下辈子他都不敢来偷了。”张猛道,给了句他认为最直接的解决方案。

  这方式听得王镔哭笑不得了,解释着:“什么事也不是单靠拳头就能解决的,我是说呀,现在能不能抓到还是两说。”

  “放心吧,找得到。”张猛不以为然道。

  “这么肯定,很相信余所长的水平?”王镔好奇地问,其实这也是他最关心的事。

  “是啊,当然相信了,余儿要没穿警服,那直接就是当贼头的料,一般贼弄不过他。”

  张猛指指余罪的方向。王镔又被逗乐了,偷牛贼吧恐怕没那么容易走,可几尝试性的交流,却让他觉得肩上担子轻了不少,而且,他看着张猛,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种亲切,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冷不丁王镔兴之所至,突然问道:“你在特警上训练的?”

  “啊。对呀。怎么了?”张猛道。

  “4,;LN,现在的特种兵就是从当年野战侦察序列里分出去的,特警嘛要和我们比,差远了。王镔豪气顿生地道,看着张猛不服气的眼神,他一摆手,起身来,招手道着:“来来,教你一招捕俘。”

  嘿哟一声,张猛不服气地,腾地跃起,扑向老指导员,却不料一个不小心,被王镔顺势牵着肩膀一扔,吧唧,扑地上了。咦哟,张猛眼睛亮了,出了特警训练场他已经罕逢对手了,他诧异地、愕然地盯着状如老农不起眼的指导员,从没想到在穷乡还能碰到高手,他眼亮着,一个蛟龙出海,两腿一甩,稳当当地站起来了,和指导员对恃着,在寻找着战机。

  第二招近身短打张猛不客气了,直接出拳了,拳到门面,欺身而上,虚拳一晃,跟着却是肘拳击打,这一招要撞上去,百把十斤沙包都要飞起来,却不料王镔电光火石间托住了他的小臂,另一只手直抓他的咽喉,张猛一闪避,转身间,招式再换,飞腿已至,王镔手又像长了眼睛一般,直挡住他的小腿,一矮身,自下而上来了朝天蹬,正中张猛的腹部,张猛惊讶地看了看,不信邪地又扑上来了。

  一时间,两人手掌翻飞、拳来腿往,打得不亦乐乎。

  这情景可把远处的余罪和董韶军吓坏了,余罪还以为一老一少说话不对路干起来,等两人气喘吁吁跑回来了,却见得王镔在一招一式解释着怎么发力、怎么擒拿。张猛还向他抛了个得意的眼神。

  “咦呀……没发现牲口什么时候魅力越来越大了,上午勾搭虎妞,下午勾搭老头。”余罪愕然对董韶军道。

  “正常嘛,他有形象魅力,你有人品贱格,这是均衡的事。”董韶军道,一句惹得余罪朝着臀部连踹几脚,这老实娃可惹不过余罪,笑着跑了。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外调的马秋林没有传回更多的信息,派出的乡警也没有发现什么青草、绿叶能拐走牛的食材,食物诱惑这一方法是不二选择,可是没有更多的证据来支持和这个观点,更别说有什么反制措施了。

  当然,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董韶军在后沟通向二级路的小路边上,找到了几个扔掉的烟屁股。

  “这充分证明,偷牛贼在这儿呆过,抽过烟,对吧……这可是十块钱的红河,咱们乡长才抽得起,如果不是乡长,估计就是贼了。”

  余所长晚上会上如是对一千哈欠连天的乡警讲着,不过太没说服力,会没开完,乡警就点瞌睡了一半,余所长只好宣布散会,明日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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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穷则思变  

  又是一天过去了,仍然一无所获。熟难呐,余罪手伸手烟盒时,己经空了,他下意识地拉开抽屉,成条的烟也空了。

  有些僻好就是这样,你明知道它百害而无一益,却怎么也戒不掉,这是从警以来养成的一个最大的坏习喷,如果不动脑筋还能克制,但要动脑筋,就根本克制不住地要抽上两口。更何况此时不是动脑筋,而是伤脑筋。

  派出所里役有暖器,都还是用着煤球炉子,好在余罪曾经有过那种生活经历,役有被难倒,他起身拉开了门,通了通风,换了个煤球,这个时侯去打扰小卖部是不是很不合适,确实很不合适,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在市区还成,在这里,大部分村民都己经休息了。他叹了口气,祠流子里巡校着,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学校里学过侦破,多数时候感觉要比脑筋急转弯简单一点,可现在终于有切身体会了,却不是那么回事了,脑筋能转过来的地方,现实中可未必能转得过来。几十公里的侦察线,单靠乡警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即便余罪点出了几个很可能出现的地点,但让乡警一天跑一趟,个个累得也是叫苦不迭,连续两三天骑摩托车高强度作业,他担心,这帮懒虫支持不了几天了。

  晚饭时分刚和马秋林通过话,马老和周文捐在外围调查,余罪试图通过在周边三个县境上的公安检查监控上捕捉嫌疑车辆,这一点马秋林也认可,这几乎是现在所有警察的首选思路。

  但结果却是让人很意外,查出来了,在案发当天以及次日,分别向北,向南,向西三个方向走的轮宽二二五的货车,足足提取到了四百多辆。西山省往北有多处养牛基地,不但牛,猪羊禽鱼类**的贩运很发达,大部分使用的都是经过加蓬改装的货车。至于在案发现场提取到的绿色残留,确认是饲草,可这玩意在全省范围内,有至少五十多处枚场需要排查,因为都可能是青贮恫料的来源。

  这个结果很明确,根本没法往下查。就即便有足够的人力和物力,等把这些货车的去向、源地查情楚,恐怕得几个月时间。

  一条路证明不可行,那就只剩下守株恃兔这一头了,余罪的心开始慢慢悬起来了,如果偷牛贼不再出现的话,那所有的设想和布置,都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戴者偷牛贼在防范松懈的时侯再下个套子,再丢几头牛,那乡派出所就该关门了。

  本来他对于抓不抓得住几个贼并不怎么在意,可脑海总是抹不去观音庄李大寨那一家子的样子。就因为两头牛,差点把老婆打死也就两头牛,看得比媳妇比娃都金贵。这说到那儿都是笑话,可真正读懂这个笑话的人,等你笑出来,肯定比哭还难看。

  “余所长。”有人在黑暗里叫了一声。踌躇的余罪回头时,看到了洞开的大门外,进来了一位高大、伺楼的身影是指导员王槟,他回过神来了,寒喧着道着:“还没睡呀?王叔。

  “你不也睡不着吗?别这么客气,咱们一个班子,你是领导。”王槟笑着道。

  “您可以笑话我,但不能等着看我的笑话吧。呵呵。”余罪道,有几分自嘲的味道,从市里“升职”到这个地方本身就是一个莫大的笑话了。

  “在这儿出笑话的所长很多,不过你是我不愿意看到也出笑话的一位。”王摈道,黑夜里,那双眸子特别的亮。余罪顺口道着:“为什么?”

  “因为你是唯一一位没有想推诿职责的所长。尽管你并不称职,进屋说话吧,外面凉。”王镇道,领着余罪进了所长办,好简陋的地方,一桌一床一柜,加一个锈迹处处的煤球炉子,落座时,余罪从暖瓶里倒了杯水,给指导员递上,他默默地、若有所思地坐在指导员的对面,打量着这位老人,此时指导员显得很凝重,深深的皱纹像用刀镌在脸上的,余罪只觉得和那位挥着皮带揍人的形象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王槟也同样在打量着自己这位二十郎当的小搭档,其貌不扬,眼睛不大不小,大的时侯像人,眯起来的时侯像贼,和村里那些游手好闲的小后生们一个得性,很难相信这就是省城派驻到羊头崖乡的挂职所长,他笑了笑,手抚着热水杯子,出声问着:“还在想被偷走的牛,”

  “是啊,总得给丢牛户一个交待吧.”余罪道,又想起了李大寨那家的样子,王槟似乎窥破了他的心思,笑着问

  “咱们见面的方式不太好,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什么我抽李大寨一顿?”

  “嗯,有点吧.己经够可怜的了。”余罪不无埋怨的口吻.虽然他也不善茬.可那事他觉得自己肯定办不出来。

  “慢慢你就知道,解决乡里这些事呀,得简单点、直接点,有时候还得粗暴点,否则无法孚众。”王槟简直而直接的说了句,投有准备多做解释,直入主题地问着.“那9子的事,你准备怎么解决,我和马老通过话了,他说查下去的价值不会很大,脚自们发现现场的车辙,比对车型,光乡外二级路拍下了过往车辆,三个方向了有四百多辆。现场残留的牧草痕迹,只能说明作案方式,但对于抓到作案人价值并不大。

  说到此处,明显地看到余罪脸上的难色加重,查案首先要考虑一个查案的成本,如果动用大量的警力、设备、车辆,那经费恐怕十几头牛都补不回来,对于羊头崖这个穷乡穷所,明显不现实,恐怕就县局也不会给予支持,毕竟不是影响很大的恶性案件。

  “那王叔您准备怎么办?”余罪问。似乎觉得指导员有某种来意。

  “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当指导员的吗?”王槟道,看余罪不解,他自嘲地笑着解释着:“乡里也不是役有小错小过的,小赌小闹的,不过最大限度就是抓回来,揍一顿,像老子揍儿子那样,让他长长记性而己。除了去年烧麦茬引起火灾那档子事,这里己经十几年没有发生过刑事案件了,其实我在这里也就是个摆设,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你上任我一个多月都不在,对吗?”

  余罪不置可否,那么奇怪地看着他,当然很奇怪了,指导员当到王摈这水平也算是奇葩了,所里的管理是放羊,群众的教育是皮带,恐怕放眼全市也找不第二个来。王镇没有多解释,有几分骄傲地、几分神秘地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了出一张票据,郑重地递给余罪看,余罪拿到手里瞅了眼,吓了一跳。支票,居然是支票,五万元的现金支票,虽然不多,可放到这个穷乡穷所,几乎就是一单巨额财产了。

  “这些年我一多半时问不在所里,大部分时候就是找原来的战友、首长、上级,想办法要回点钱来,羊头崖乡太穷了。而且连可开发的资源也役有。大部分的钱都用在各村的种植、养殖上。输血这么多年。仍然是杯水车薪呀。一个人的力量总归是太有限了。”王槟说着,带着几分懊丧的味道,而余罪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他现在明白为什么全乡就认可这么一个警察了。或者说不是警察,而是这里的家长。

  怀着几分崇敬和景仰,余罪把支票轻轻地放在桌上,还了回去,他自问两人不是同一类人,最起码他没有能要到钱的本事,估计就要到钱,也会想法子把大头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人民公仆”,余罪异样地,重新打量自己这位搭档,曾经在传说中才能听到的事迹,以实例的形式出现在眼前之后,总是让他觉得非常非常怪异的感觉。这个人的人在这个年代己经很稀缺了,那怕是越战老兵

  没有理会余罪的惊讶,指导员己经有解决的途径了。就听他轻声道着:“这是我化缘化来的修路款,我曾经一位战友支援的,先补上丢牛户的亏空吧,要年前后解决不了,我怕真要逼出其他事来。

  说完这些,指导员王槟役有看到余罪脸上放松表情,他反而皱起眉头来了,似乎对这事很不乐意一般。王槟奇怪地看着,像在征询代所长的意见,坦白地讲,如果不是马秋林私下和他交流的话,如果不是看在他一心想把案子查下来的份上,他恐怕永远不会认可这位毛头小伙当羊头崖乡的派出所所长。“余所长,你……的意思呢?”王摈问。“不行。”余罪道,王摈咯噔一下子,脸也拉起来了,余罪像故意添堵一般又强调一句:“绝对不行。“可你这么个守株待兔不是个法子呀宁每天几十公里的强度。你开车容知道骑摩托车有多难?”“我知道很难,可你这样简直是给贼买单,简直是纵容犯罪吗?五万块钱能买几头牛,再丢几头怎么办?”“可能吗宁再说通知各村加强防范,亡羊补牢,总还是可以防备住的嘛。”“啊,你这边防得严了,他们再到其他乡、其他县去偷,把贼赶到其实警务区?或者你觉得真能防住,不怕贼偷可怕贼掂记呀。你要这样做,简直就是开门揖盗

  “你个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我一直就这样说话?怎么了?”

  王槟上火了,脾气上来了。余罪却是不温不火,针锋相对,两人争辨几句,气氛一下子难堪了,王槟半晌叹了口气,直觉得自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了,他无言收起了支票,有点气结地道着:“算了,我不和你争,不过不能把所里的警力都抽走,万一有个事,投法支应。

  “王指导员,这事必须是全力以赴要去干的事,我打赌,贼踪一定会出现,只要一出现,这个偷牛案的死局就开了,这个节骨眼上,你滞留警力,什么意思”余罪虎着脸道。

  “可要是再不出现的话,就这样天天守着?”王槟为难地道。

  “您没听我说话,他们一定会出现,我对他们太了解了……不过前提是按照布置来,一定要把牛放出来,一定要缩小这事在全乡的影响,只有风平浪也静,才能招来贼回头。”余罪道,看王槟满脸不信,他也有点上火的补充着:

  “指导员,您可以坏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质疑我的水平。

  闻得此言,正皱眉的王槟一下子又被气笑了,他起身了,撂了句.“好,那这事听你的,别怪我}有提醒你啊,要在你指挥下把其他村的牛丢了,村里人敢来砸咱们派出所,你看着办吧。

  说罢摔门而去,那门声好重,惊得余罪全身颤了一下,他有点心烦意乱地一把持掉了桌上的东西,叮叮当当摔了一堆,抽了几支闷烟,又不死心地把所有的资料,照片,一一排出来,对比着乡行政村区划图,在细细地比对着地形

  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看过的、听过的、经历过的案子,如果追溯的话,任何一个看似巧妙的作案方式,都有它与众不同之处。或是手法诡异、或是动机难寻、或是目的隐密,这个蹊跷的偷牛案,他一直认为自己己经窥破了其中的玄机,可现在看来,似乎还差那么一点。关键是差的这一点。究竟在哪儿呢?

  他在细细检点自己的得失,在回忆着曾经警校学过的点点滴滴.甚至于在回忆羊城里监仓见过的那些人渣,用正的、反的、邪的,用各种各样的思路能把案子重新持一遍。一遇到卡壳的地点,就换一种思路重来。最懂警察的应该是那些人渣,因为他们免不了和警察打交道,但最懂那些人渣未必会是警察,因为有很有匪夷所思的作案方式,未经曝光,可能让局外人一辈子都想不通。对呀,谁也不可能回溯出所有细节,问题应该就在这儿。

  余罪想通了,问题出在他自视甚高了,现在得到的是些支离破碎的证据,单凭这个就确定他们的作案模式,实在也太武断了,细节稍有差池,就是谬以千里的结果。况且就即便这个模式是正确的,如果无法得到下一次是否发案、具体的发案时间,仍然是白搭。因为不可能再从己经出省出市的那牲畜贩运车辆里盯住目标。破绽在哪里昵宁

  余罪把证据、照片、发案地的照片、积案的资料都一样一样排在桌上,他在想那个可以一嗽而就的破绽,因为他相信天下不会有完美的作案,那些疏漏肯定存在,只是被巧妙的淹没在庞杂的事物中。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漆黑的夜·漫漫地走向黎明。又熬了一夜。清晨第一缕阳光透地窗户的时侯。惨淡的天光、阴握的天空、湿冷的霜重。慢慢的映亮了枯坐在椅子上的余罪。烟已燃烬。嘴里发苦.能看清所长事物的时候。他黯黯地自言自着。这样的天气。今天肯定不会有贼了。

  太他妈冷了、风这么大。他一个嫌疑人的心态己经思,好久了.当心里想到这儿的时候,他被自己这个下意识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然后很确定今天不会有……马上,冥想一夜的余罪眼睛里·漫漫地绽开了笑意,他在喃喃地道着

  “气候、地形……跨地区作案,必须考虑到……行为习暖必须考虑到,否则投料就盲目了。那么投料不但会选择一个巧妙的地点,而且必须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会…量应该很大……就是这样,破绽应该就在这儿。雪天、大风天、大阴天肯定不会来,就他妈来。老百姓的那牛也不会放出来。就是这样,点早踩好了,他们肯定把行为习惯摸得一清二楚,才可能大白天实施盗窃。

  他神经质地坐起来了,拉着绷亩,联着网。查找着积案地区的地区、地貌以及多年来莱发时间的气候数据,一一记录着所有案发地的这些东西,不一会儿听得所长办里奸笑连连。刚刚起床的李逸风和呆头生怕所长失心疯了一般,趴在窗户边上瞅。

  当声门开了。余所长兴高采烈地出来了。做着扩胸运动。李逸风和呆头互视一眼。没明白这是什么个情祝。李呆小心翼翼地问着:“所长,我们今天还去不个”

  “不用了,今天放假,休息吧。”余所长抬头看了看晴郎的天空,大咧咧道。

  “那不找偷牛贼啦?”李逸风关切地问.主要是怕被所长讹牛钱.

  没听明白呀,放假,休息,明天再找……哎呀,我得睡会。”余所长大咧咧道着,胡乱洗了把脸,却打着哈欠去目垂觉了。

  众乡警陆续起床时,奇也怪哉地听着李逸风安排,让出警吧都嫌累怕冻,可所长撂挑子了吧,又让众人心里挖凉了,直觉得新所长和原来数任所长没啥区别,这办不了的案子,怕是得搁着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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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怠懒所长

  腊月天也像个小孩的脸.呼喇喇一股西伯利亚寒流过来,又是冰冻、又是暴雪。连着几夭不见睛。这时节其实最好过的就是乡下,门关得严严的,炉子生得旺旺的,围着老婆孩子热乎乎的坑头,甭提多乐呵了,其实要不是观音庄和后沟那两起偷牛案的话,日子过得要比现在还舒坦。

  对了,就这个案子越想越没音了,观音庄的丢牛户李发展大前天去派出所来着,回来就一脸懊丧地给另一个丢牛户李大寨咬耳朵,中心意思是:完咧,老哥,甭指望牛回来了,派出所那拔货,都窝在家打牌呢。

  消息很确认,说得有鼻子有眼,李大寨瞅着还躺在床上起不来的婆娘,除了一把使劲揪着头坐在门坎上发呆就没别的表示。介日子可没法过了。

  后沟村也没闲着,村长找派出所两次被王槟劝回来了,一次被新所长哄回来了,乡里人,再没文化也有点脸面,第四次却是不好意思去了,村长带着丢牛户到涧河寻谢老神去咧。

  别奇怪啊。谢老神在周边的十里八村还是挺有名的。看看凶宅、瞄瞄吉日、掐掐八字。那工作量可比派出所的警务繁忙多了,村长和两家丢牛户凑钱卖了两瓶高梁白加一条红梅烟,好歹让谢老神焚香祷告,答应给卜一课了。

  罗盘是裂开缝的,那叫有些年代咧;龟亮是磨得发亮的,那年代不比罗盘短;至于谢老神本人,手如老树根、脸似老树皮一脸阴晦。全身霉味。闭上眼念念有词.看得观者凛然心惊.一睁眼两眼浑浊。吓得观者倒退一步.就听他道出天机来了:“哇呀呀呀……李小强你家丢牛,那是犯小人;金大帅你家丢牛,也是犯小人。犯天灾有活,犯小人没救啊……轻吟一句。言而总之。把烟酒一收,结果出来了:“牛就别指望啦。还是看好家里。别出其他事为上。

  这就完了,两丢牛户有点心疼礼金,村长傻眼了,可苦受想了老神也没治了,他漫漫地凑上来,像讨好乡长要点拔款一样问着老神道:“谢老神,这说得究竟啥意思嘛?牛找不回来咱也就不指望了,这犯啥小人个”

  “呵呵……他家犯小人,他家也犯小人……”老神一嘴黑乎乎的烟渍牙笑着,指头一沾口水,在桌上写了一个“二”、一个“小”、一个“人”,看村长不解,又把三个字连起来写,一写村长全身震凛、神情凛然,那老神摆摆手道了句:“天机不可泄露。其实天机早露出裤底来了,二、小、人,三字一合,恰是“余”字。全乡姓余的,除了一个买回来的婆娘,就剩一个人了。派出所所长,余罪这个天机和余所长梢极怠工,久无进展的清况一结合。便即滋生出来了新的传言:全乡丢牛都是犯小人犯的。俩小人,加起来是“余”字,小人就是派出所那姓余的!因为对乡警的不满,因为对被偷的怨恨,,慢慢的积蓄着,快到爆发的时候了,这个话没多久便传回了王槟的耳朵连他也开始加筐了。

  腊月二十七,距离第一起偷牛案案发第八天后,这一天天气还在阴着,不过匆匆赶路的指导员王摈脸色比天气还要阴晦.道听途说了这些没头脑的传言。别人当笑话。可他识得厉害。对于这个愚昧的地方他从来都是又爱又恨。那些纯朴的有时侯接近愚昧的群众,什么事也干得出来。

  他任上就经历过很多,曾经有对偷情的,被族长带人砸死在床上,全乡都认为这败门风的货死得活该。这事连告发的都没有,县局刑警大队曾经试图介入,不过被村里人表走了。发生最近的纵火案就因为当时的派出所所长迫于上级压力,下令抓了村里烧麦茬的老百姓,一夜之间民fen四起,本来不烧麦茬都开始烧了,直到把火点到乡政府背后,撤了乡长和派出所所长这事才算揭过了。

  作为老百姓他不缺胆气,可作为警察,他却没有底气,他知道,这件事如果不闻不问也便罢了,可现在己经向村里夸下梅口,回头却这样梢极处理,他知道要面对的,最轻恐怕也是村人围攻的口水了。

  匆匆地到了所里,进门时,他回头看到了一抹淡淡的晕色,那是被云雾遮住的太阳,这持续多日的阴雪天气也该结束了,进门时,他愣了下,东厢房乡警们正忙碌着作晚饭.这些天城里来的董韶军和大伙厮棍得很熟了,正帮忙吹着火,让他意外的是余所长,此时正拉着办公椅子,盘腿在椅上子,坐在当院,把玩着硬币。

  那硬币玩得即便王宾这个外行也觉得叹为观止,在左手的手心里,右一拍,飞起来了,落下来时,却在右手的手背上旋转待旋转的力道使劲。他的右手撑平了。硬币漫漫的倒立定住了……不是定住了。而是移动的很缓慢。缓慢的滚向中指指尖,从右手中指指尖、滚到左手中指指尖,再慢慢地滚向手腕,在接近手腕的时侯,右手从右手下手下方一垫一拍,硬币高高的飞起来了,他不是伸手去接,而是伸着一根中指去接····一接,手微微动着,化去了硬币下落的力道,硬币于是像粘在他指尖上一样,他慢慢地缩回了中相,硬币骤然松开,像解放的束缚,在相缝间来回翻滚“呵呵……你可真有心思玩旧阿。”王槟哭笑不得地看着。

  “玩就是一种生活态度。要役有玩好的心态。这地方我估气」谁也呆不下去。”余罪笑着道。眼未视指导员.他说着,一旁看得早己非常神往的李逸风接口道:“对,还要吃昵。

  王宾-瞪眼,李逸风吓得一缩脖子,吱溜声跑了,刚出院门,响哟吓了一跳,那只大白狗奔过来了,他尖叫一声。返回来了,不料那狗儿今天表现得很温顺。汪汪一叫。随即缩到了一个人的身后。哎哟。大伙儿定睛一看,居然是张猛兄弟,他弯下腰抚着狗脑袋。那狗温顺地舔舔他。他喊了句让董韶军扔根骨头来。董韶军从锅里夹了根一扔,那狗儿叼着,老老实实吃上了,李逸风大惊失色,亦步亦趋地走到不远处,凛然问着张猛道.“猛哥,这……这是虎妞家那狗?”

  “对,我刚从她那儿回来,它叫大白。”张猛得惫地道,不过听说李逸风一直在迫虎妞,他一直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感觉。“哇塞,你太拽了。”李逸a根本没往那地方想,竖着大拇指崇拜地道:“母狗都被你征服啦。

  众人一愣,旋即狂笑四起,张猛脸一红,追着狗少打上了。狗少嘻皮笑脸躲着,那贱样连大白狗都不忍看了,掉头跑了。众乡警个个指指点点,有小声说虎妞和张猛绊闻的,有同情狗少的,要不是指导员在场,早乱起来了。

  摊上这么一个团队,指导员王镇这气可真不打一处来了,他正要和余罪说话,又愣了下,他看到了,余罪虽然在笑着,可他的手非常平稳,硬币仍然在他的手背上缓缓地的移动着,稳稳地停在了手背中央,王摈叹了口气问着:余所长,你还想玩到什么时侯,非要等到全村人哄到门上质问?”“可怜之人,总有可恨之处,他们把丢牛怪罪到警察身上,就像穷归咎到命上一样。文睬他们非那样做,我也没办法,大不多像前几任所长被扫地出门而己。”余罪笑着道,很坦然,似乎预知到了那个可能非常严重的后果。

  所长一坦然,指导员反倒不自然了,他语重心长地道着:“小余,这乡里的情况和你想像的不太一样,你要是当初不出面,这事就己经解决了……你既然出面了,就不能不解决,老百姓可是认死理的,你一下子,把咱们派出所仅有的一点威信全给断送了.

  “如果非要用捐赠的、拔付的、扶贫的款项,给贼赃买单,这点威信,不要也罢.”余罪抬抬眼皮,很不客气地道。众乡警一见所长和指导员又上来,不乱了,个个悄悄钻在东厢房,顾不上吃了,指指点点,张猛这几日和老指导员棍得颇熟,想上前帮衬几句,被董韶军拉住了,他小声道,人家领导班子内部矛盾,你瞎掺乎个屁,是没法掺乎,甚至王摈想掺乎一把案子也无法如愿,这些日子下雪天阴天,除了闹活着吃,余所长就是窝在家里玩硬币,他实在怀疑马秋林是不是看错了这个人。

  对,一定是错了,他看到了,余罪还在饶有兴致地玩着硬币,新花样又来了,双手一交叉,硬币不见了,一拍手又出来了.再一拍手又悄失了。连玩几把.脸上的喜色甚浓。看王镇枯站在原地.他还饶有兴趣地问着:“王叔.你一定看不出来硬币在我的手里是怎么梢失的对吧?”

  “藏在袖子里。”王槟不屑地道,不过马上愣了,手心对着他的余罪一换手背,那硬币根本就夹在相缝里役动,一眨眼,又梢失了,指导员皱了皱眉头,哭笑不得地问着:"咧,合着这下雪几天,就关上门练这个?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呢?”

  “高招役有,劣招倒是有点。王叔,您别急,有时候着急上火,于事无补,总不能把贼叫到咱们羊头崖乡作案吧”余罪笑着道,收起了硬币,站起身来了。

  “那这事不能再拖了,今天都腊月二+七了,从案发到现在己经一天了,年前再不解决,我怕村里人嚷得凶了出别的岔子。”王槟道,是一种非常严肃的口吻。余罪默然地回头看了眼,对于这位呕心沥血的老警察,他更多的是尊敬,只不过两人的处事方式差别太大,无法取得共识而己。于是他笑了笑.神神秘秘地问着:“王叔是不是觉得我们什么也没干,李“那你们干什么了?”王宾反问道。“呵呵,马上就干,你如果有兴趣,也来帮把手怎么样?”余罪邀着。“干什么?”王槟脸色紧张了一下下。“吃呀,锅里炖了两只兔子。”余罪笑道,一见指导员脸色变了,又加了句:“吃完干活。”

  这一起一伏,听得王槟臼里一漾一漾,仍然那种无计可施且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没走,就等在院子里,虽然不齿这个所长的人品,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余所长的水平。最起码他把自指导员以下的所有乡警都集合到一处了。他看得出来,不应该是只吃兔子这么简单···……

  一股北风吹过,呼喇喇卷起一片残雪,风声敲打着车窗,孤零零行驶在209国道上一辆东风小卡,正摇摇晃晃迎着风雪前进。岔路口,司机杨静永辨着方向,打了个旋,驶上了二级路,车里并排挤着三人,裹着黄大衣,中间一位胡子拉碴平头半白的汉子点了两支烟。给司机递上。杨静永顺口问着.“老牛。还有多远宁”

  “没多远了,三十多公里。”老牛道着。另一支烟递给了右手边的年轻人,二十郎当的年纪的,两撇小胡子,一张鞋拔子脸,头发乱蓬蓬的,就乡下牵猪赶羊那散汉得性,老牛看这货点磕睡了,不中意地扇了一巴掌道着:“缸子,别尼马吃饱了犯困、饿了发呆啊,看了几夭有谱役有?”

  “牛爷,屁事没有。”叫缸子的清醒了几分,接过了烟,加重语气道着:“那些乡警比犊子还蠢,比猪还懒,我昨天还路过派出所,里哈五喝六正喝酒呢,今天该放假了。“可这儿弄走过几头了,村里有防备没有宁”老牛问。“我收核桃进去看了下,没有啥动静呀……这边牛多,山又大,少上几头,他没地方找去。”缸子逻辑地判断道这个判断让老牛省心了.这趟活不是一次两次了,山大沟深、地僻人稀,别说牵头牛,就牵走个婆娘山里的汉子也不会费力去找。算算日期,今天又是腊月二十七了,这个时间,就灶王爷也想不到有人杀回马枪来了吧?

  一切办得都很小心,靠这一手发家致富的老牛已经养成了很重的自信心,他从头掐算了一遍,老七他们在这儿牵了几头之后,时间过了八天了,期间派大缸进了乡里几次,没有异样,那只能说明这里和所有的穷乡僻壤一样,丢了就丢了,谁也别指望再找回来。

  就即便有人报案也不过是增加几例而已,他得意地回头看了眼车上拉着两大包投料,那神秘的投料可不是什么地方也有的,别说警察,就灶王爷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越想,自信越强,路走了一半,他把手伸到窗外,喃喃地道了句:“东北偏北,风向变了,雪停了,明天是个好天气。

  司机己经习惯老牛这号人老成精的人物了,他笑了笑,提醒着道:“老牛,大过年的陪你们出来,成不成事,路费不能少啊。“呵呵,放心吧,只会多不会少。”老牛笑着道,让大缸关上了车窗。

  车缓缓地行在零散积雪的路面上,没化的积雪己经冻实了,己经化了一部分的雪被车辗成了雪泥,结冰了。车驶到中途,呆真是雪停风,车灯下路面一览无余。驶了近两个小时,看到了羊头崖乡的界碑,车里商量着,向乡里进乡驶了六公里。远远地看到村落的影子时。车停了。

  三人下车,七手八脚、连拖带递,把车上载的一辆大摩托车滑下来,大缸检查着摩托车轮上打的防滑链、司机杨静永和老牛搬着两大包裹,车支好,两人合力把大包裹一左一右放到车,随着夹夹的声声,摩托车摇摇晃晃进了乡,车灯如豆,渐渐地梢失在黑暗中。

  货车却打了个旋,原路返回,杨静永问着老牛道着:“老牛,我揍觉得你们干得这事有点缺德了,乡下养头牛都是大劳力,都被你们牵走卸肉了。“不缺德就得缺钱呐,役办法,还是缺点德吧。”老牛奸笑着,毗着两月大板牙。

  “你就瞎高兴吧,这事呀,我觉得不能常干,明年我不跑运输了,我出门打工去,跑得远远的。”司机杨静永道,他知道此行的目的是干什么,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但干得次数越多,就觉得胆子在慢慢地变小,而不像本村牛见山、朱大缸这群货,越干贼胆越大。

  “你不干有的是人想干,要不看你永娃嘴牢,我都不带你走呢。”牛见山得意地道着:“咱们到这儿干,跨了两市,卖出去又跨了两市,就天王老子也想不出咱们是咋干的……呵呵,不是我吹牛,最早干这行的老七他们,都到大城市买车买房去了,我给他们干了半年苦力才把这门道摸清楚……出事?出啥事,我最怕的事就怕牛跑来的太多了,我拉不走……车里奸笑着,慢悠悠前行着,在一处预先作好标识的地方停下了,那地方被铲成了一个三四米的土台子,向上一条弯弯蜿蜿的小路直通山顶。

  车里的牛见山心里很清楚,山后的山后,就是羊头崖乡的涧河村,据他的前期踩点,村里一共四十九户、九十八头牛、停车点翻山距村里距离+一点四公里,只要把牛拐过第一道山梁出了村里人的视线,就绝对没有被追到之虞,而这个时侯,大缸应该已经在路上下饵了吧。一切准备妥当,牛见山看了看时间,指向零时,他如是想着,仿佛看到了红通通的钞票已经在向他招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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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鬼域伎俩  

  哞……一声悠长的牛吼,响彻在远山深谷,激起的回音久久不散。

  哞……更多的附合声响起来了,随着冉冉升起的朝阳,随着漫山未融的雪树冰花,好久才见得如此阳光明媚的日子,舒服得连牲口也忍不住要舒发一下胸臆了。

  涧河村的河谷中,散布的几十头健牛,大的领小的、公的领母的、像村里的亘古不变的生活方式一样,在慢悠悠地挪着步子、啃着草棵、一面是村里散落在山腰的几十户或土夯或砖瓦的农居,一面是高耸的山峦,沿河谷向山外两条路,一条是村路,一条就在河谷里,蜿蜒向山上的羊肠小道。

  董韶军从望远镜里收回视线的时候,正看到了指导员王镔踱步回来,他和同来的周文涓小声耳语着,周文涓的脸色也有点凝重,因为讫今为止,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可那位成竹在胸的余所长今早信誓旦旦说今天一定要丢牛,就在涧河村。

  “有什么发现。”王镔急匆匆地问着。

  “目前还没有。”董韶军道。

  “这满山鬼影子都没有一个,那来的偷牛贼?”王镔四下看了看,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有点奇怪,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相信那个不靠谱的余所长。

  董韶军和周文涓互视着,两人也有点愧意了,来羊头崖乡折腾了两周了,除了分析了几堆牛粪依然是寸功未建,找到的线索倒是不少,不过周文涓和马秋林四下实践之后,发现都以一种无法查证的方式中断了,比如在路上如流的车辆、比如数处可售青贮饲料的牧场,即便你知道嫌疑人就在其中,也只能望而兴叹,毕竟没有省市公垩安部门的全力支持,根本无法调动人力和物力参案,也根本查不下去。

  毕竟这年头你不杀人、不放火、不绑炸垩药吓唬政垩府官员,是不会引起领垩导高度重视的。

  对了,青贮的饲料,这当会董韶军郁闷了,漫山的青黛色、枯黄色,就是不见绿色,他开始严重怀疑前期工作的有效性了。

  “这可是跟村长磨破嘴皮才把牛都放出来啊,要是什么都没有,这脸可没地方扔了啊。”王镔忧虑地道着,作为在羊头崖乡从警几十年的指导员,他知道自己最珍惜的名声和威信,已经开始岌岌可危了。

  “王叔,这案子本来就蹊跷,再说这时候也没几天,这个上面严肃地讲,我们不能太期待奇迹。”董韶军难堪地为己言解释了一句,王镔摇摇头坐下来道着:“肯定难,我也欣赏你这位同学迎难而上的态度,可不能胡来,乡下不比城里。”

  “您是指,担心村里不理解,到派垩出所闹事?这个不至于吧,又不是警垩察把他们牛偷了?”董韶军哭笑不得道。

  “啧,你不了解,刚案发的时候,余所长当着观音庄全村人面拍胸脯,破不了案给丢牛户赔上牛钱。”王镔淡然一句道,听得董韶军张口结舌,异样了,只觉得余罪不至于刚到乡下脑袋就被牛踢了吧,这种话敢说,他摇头道:“不可能吧?余儿可是一毛不拔的。”

  “对呀,他不准备掏钱,不过他教唆李逸风答应了,李逸风回头还得找他爸,他爸可是我部队的老战友,你说这事,我能让孩子家里掏钱么?呵呵……哎呀,这一对嘴上没毛的可凑一块了。”王镔苦笑着道,掏出烟来了,递给董韶军一只,董韶军不会抽,辞过了,老头自己点了颗,猛猛地抽了口,额头上皱纹锁着,回头看到周文涓时,刚想问句马老的情况,却不料周文涓目瞪口呆,眼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董韶军推了她两把,她才反应过了,一脸错愕,指着道:“快看,见鬼了。”

  两人一惊,看了河谷里,牛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失了几头,那几头正顺着羊肠小路,往山上走着,走走停停,像在啃着路边的荒草,董韶军急忙架着望远镜细细搜寻。没有,根本没有看到可疑的东西

  “怎么回事?”周文涓异样了,她看到四头,不,五头,正慢慢向山顶移动。就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召唤一样。

  “别惊动,再等等……说不定是意外,放养牛很少翻过山梁。”王镔说别激动,可他们自己激动得手一哆嗦,被烟头烫着了。

  三个人趴在村后高地上,此时顾不上编排余所长了,都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不料担心牛的村长带人奔来了,远远地喊着:“老镔、老镔,出事了,牛又魔症了,好几头往山上跑呢……不会是新来的所长捣鬼吧?”

  “藏起来……乱吼什么?什么魔症了,瞎扯什么呢。”王镔奔出来,把一群七八位村人连拉带推,往房背后撵,一听是谢阴阳瞎扯的,气得王镔破口大骂了党的基层干部一顿,以贫价化肥以及来年的救济款威胁,才把这拔村人压了下来。

  等他再回到藏身处时,远远地,最早的一头牛已经翻过了山梁,王镔悲喜交加,笑了,笑得却像哭一样,这好歹有个交待了,还是唯物主义挂帅,而且从今以后,警垩察的名头绝对要压过谢老神一头了。

  “我明白了……指导员您看,十一方向,距离山顶直线三十米那儿……有人用树枝把青草遮住了,外表看不出异样来,可这东西瞒不过嗅觉相对灵敏的牲畜,看,牛自个刨出来了……”董韶军解释着,望远镜里,果真看到了一头白花牛在啃着什么,青青的、绿绿的,那玩意对于啃了一冬麦积蔓藤的牲畜,肯定不啻于一顿大餐的诱惑了。

  “两头了。”王镔放下了望远镜,激动过后,同样很错愕,他问着董韶军道着:“不对呀,韶军。”

  “怎么不对?绝对是有人用草诱拐牛爬过山梁,再实施盗窃……这和咱们前期的分析基本一致。”董韶军兴奋地道。

  “我是说,余所长怎么知道案发时间就在今天?而且准确知道案发地在哪儿?”王镔狐疑地道,之前若干日,余所长带着乡警兄弟们不是吃喝就是玩乐,根本没干正事。

  “呵呵,这个贱垩人脑子里怎么想的,我要知道就好了。”董韶军笑了笑,拿起了步话,通知着余罪,回话传来了余罪懒洋洋的声音:知道了,还早着呢,估计还得一个多小时才能走路面上。

  听完了回话,他和周文涓相视而笑,两人眼神示意,向着河谷地奔来了,这时候可是最佳的采证的时间,究竟用什么东西把牛诱拐走了,这个谜团已经困扰他好长时间了………

  “来了来了,牛哥……”大缸两眼发红,眼珠子发亮,看到走了头的一头黄牛,膘肥体壮,他舔了舔嘴唇道着:“有千把斤涅。”

  “快你妈点,牛还没到手涅,都想起卸肉来咧。”牛见山甩了这傻大个一巴掌,大缸嘻笑着,手在塑料袋里一搓,又往衣服前襟上搓了点什么东西,从藏身的大松树里猫出头来,慢慢地走向正觅草的牯牛,走得近处,牛蓦地被惊,抬起头来,丑得像歪瓜裂枣的大缸似乎对它有某种吸引力似的,牛在踌蹰着,警惕地看着。

  “乖啊……闻到什么了。”大缸慢慢地扬着手,伸手牛,淫笑着道着:“舔啊……香着呢……来乖啊,嘎嘎,比村里的婆娘还乖……嘎嘎……”

  奸笑着,手伸手牛,一股奇怪地味道更重了,那牛果真着魔似地舔着他的手,偶而还舔舔衣角………一不个防,大缸飞快地把一个黑色的死扣,扣在牛脸上的缰绳结上。然后牵着,拴在树干上。

  得,一头搞定,大缸像看着个扒光衣服的婆娘一样瞅着到手的牛,两眼放光,淫笑连连,事实上,拽头牛可比拉个婆娘要容易多了,这不,一眨眼的功夫,连牛见山也拉回一头来。

  不大一会儿,过山梁的五头都落入了魔爪,手脚利索的二贼各自分工,拴着长绳子,牵着牛,每头牵绳的结上束着一把青草,那牛丝毫不觉危险,在扬着头往前走,似乎一仰头就能够着草的地方,可每仰一次都差那一点点够不着,于是再走,再扬头,再去啃。可仍然差一点点。

  于是就越走越快。

  于是二贼很快就消失在这个两山夹峙的洼地上,翻过了第二道山梁,一条宽阔的二级路已经赫然在目了。

  这个过程比预料的要短,十几里山路,牛自己跑了一半,被牵着走的另一半很快,一个小时都用不了,在山下二级路上车里枯坐等着的司机杨静永就看到了同村牵着牛已经开始下山了………

  董韶军和周文涓一路躬身走着,不时地探下身子,寻找着蛛丝马迹,即便是一切都放在眼前,依然让他们觉得像谜一样。

  被诱拐走了五头牛,可整个牛群丝毫未见异样。就即便有放牛的,也可能发现不了牛群的异状。

  什么东西?难道只作用于特定的牛?

  什么东西?能把牛诱拐到了隐藏的草堆旁,然后一步一步诱过山梁?

  “这是什么?”周文涓在一种石头上发现了异样,被舔过的,尚余一点暗绿色,董韶军照了几张照片,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棉签取走了微量证据。闻了闻,在合上取证袋的一刹那,他像豁然开朗一样笑着道:“我明白了,这是用一种气味很浓的膏体抹在石上,路边,诱使让无意的闻到了牛使劲去舔……应该是化学合成的,一舔之后,不但诱拐着牛顺着下药的方向走,而且让这些证据自然地消失,无处可找了,进牛肚子了……呵呵,这东西再辅之以一捧青贮饲料,意志再坚定的牛也忍不住呐。这是有意识地控制下药的量,否则诱拐一群都没问题呀。”

  “韶军,可能你又错了。这不是青贮饲料……怪不得我们从牧场没有查到可疑的人。”戴着手套的周文涓,用镊子夹起了一根细细草叶子,她递给董韶军,董韶军一看之下眼睛睁圆了,惊讶地道:“这是新鲜的草叶。哇,邪门了。”

  是邪门了,确实新叶子,苜蓿草,浓郁的青绿色,像新采摘不久的。可偏偏现在是寒冬腊月的天气。

  “不得不承认,实际和推断的出入还是相当大的,错的地方太多了。”董韶军懊丧地道,现场的发现,把前期不少推断都推翻了。谁可能想到这些偷牛贼居然有这么多稀里古怪的手法。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这么错的推论,却给了余罪一个正确而且准确的的答案?”周文涓笑着问。

  “对呀,没发现这货什么时候有神探的潜质了。”董韶军有点酸酸地道,别人当神探估计他不意外,但意外如果发生在余罪身上,就让他觉得有点给这个称号抹黑了。于是他更酸地来了句:“就是神探,也不能用错的条件,推出正确的答案来吧……他是怎么猜出案发时间和案发地点来的呢?前几天可一直在所里玩。”

  周文涓忙着拍照,没有理会这一句,她听出了话里味道,不过,让她有一种莫名地骄傲,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别人。

  此时出现的一个奇怪的现象,取证的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似乎根本没准备翻过山梁;而指导员王镔已经带领着一村青壮年乘着摩托车、三轮车、农用车沿村路飞速向乡外疾驰,他有点后悔没听所长的安排,走时候所长布置了一个两头围堵,瓮中捉鳖的计划,他觉得简直是扯蛋,不过现在看来,简直就神算了

  另一面,牵走牛的牛见山和大缸,已经悠哉游哉地下了山,被牵的牛仍然在扬着头,努力地去啃绳结上的青草,跑得很快,却怎么也啃不着。

  从树间和灌木丛中的小路下山,一个简易的土台子,车厢和土台子等高,杨静永放下车隔板,车里尚有一层绿绿青草,牛被牵到车边时,个个兴奋得哞声一叫,不用你赶,直接奔进车厢里啃上草棵了,五头牛,车上还停着辆破摩托车,大缸把朝着最后一头牛的臀部猛踹一脚,当啷声合上的隔板,三个人有条不紊地拉着绳网,绳网上再覆着一层帆布,结结实实把车斗掩盖起来了。

  杨静永发动着车,牛见山拍拍身上的土,一骨碌钻进车里,招手吼着大缸,这货放了泡水,提着裤子上车拍门,兴奋地道着:“实在是车太小啊,要不多整几头,能过个好年啦。”

  “永娃……走吧。”牛见山示意着司机,回头看傻乐呵地大缺,啪唧就是一巴掌,咧咧地道着:“知道咋当贼嘛?要当得当一个有眼光的贼,你狗日一次把村里偷完了,谁还敢养牛?”

  “那倒也是啊。”大缸摸着后脑勺,崇拜地恭维了句。

  “当然是了,这点上我就最佩服老七那伙人,他从来就不在同一个地方偷两次。”牛见山凛然道着,大缸傻乎乎问着:“怕被抓呀?”

  “倒不怕被抓,可是小心总不是坏事。”牛见山说着,车速已经飚起来了,在雪后的路上溅起了一片片湿泥,看看四下无人无车,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叼上烟,点着,刚点着抽了口。一声凄厉的警报响起来了,吓得牛哥嘴唇一哆嗦,烟掉裤裆上了,他不迭地去扑,司机一踩刹车,咚声,没系安全带的两人猝不及防,直愣愣撞在车前窗上,疼得还未回过神来,一看前方,吓得哥仨齐齐傻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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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撒手成网  

  两辆警车上的警灯正声嘶力竭地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排在路面上,车跟前靠着几个懒洋洋抽着烟,就着车前盖打扑克的乡警,更可恶的是,警车前方不远,斗大的石头块一字排开,要通过的车被堵在警车后敢怒不敢言。

  这阵势,把牛见山哥仨吓住了,摸不清情况,看不准来路,他急切地拍着脑瓜想主意,却不料关键时候,人这脑袋不比车里拉着蠢牛强多少,一时无计可施。旁边坐着的大缸早按捺不住了,脸上肌肉颤着,手抖着,慢慢地把座位下尺把长的砍刀握在手里了。

  啪唧,又是一巴掌,牛见山骂着:“放下,你以为警垩察也是牛,想卸肉就卸肉……”

  “那怎么办?”司机握着方向盘。车未熄火,手在哆嗦

  “倒……倒倒倒倒……跑跑跑……”牛见山急了,司机懵了,一挂倒挡,车呜声往后沿路返回,倒了十几米,在一处稍宽点的地方一打旋,朝来向又疾驰而去。

  李拴羊一收扑克,狗少兴奋地奔上来,要请示所长,却见得所长坐在车里眉眼挤在了一块,呲着白牙,笑得直得瑟,那笑既淫且贱,不管是看着还是听着,都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所长,咋办?”李呆问。

  “所长,你别笑了,笑得这么贱。先抓贼呀。”李逸风催着道。

  “搬石头,抓贼不能太急,否则贼急跳墙了。”余罪道o

  “是狗急跳墙。”李逸风纠正道。

  “贼急了可比狗急了危险,他要泼了命撞上来,老子可吃不消。”余罪笑着道,吼着让众乡警搬开石头,放过警车,石头却又摆回原地了,警车呼啸而去,后面被阻的车辆可就怨声载道了,这事好办,所长早交待过了,乡警高小兵同志一整警服,放羊嗓子一吼:“我们正在抓持枪逃犯,你们非要闯,后果自负啊。”

  这句管用,司机吓得噤若寒蝉,不敢越雷池一步了。

  “快点快点,他妈滴追上来了。”大缸抹了把汗,声音变调了。

  司机也抹了把汗,油门已经踩到底了。牛见山在不停地抹汗,全是冷汗。不时看着后面,两辆警车,小面包慢点,一辆越野快点,可都不快,不紧不慢追着,不过那警报鸣得人实在心悸。吓得车厢里三个人直冒冷汗。

  “牛哥,咋办?不是抓咱的吧?”大缸痛苦地道着,一拍大腿痛不欲生的说着:“哎哟妈的,我还指望弄点钱和李寡妇过个热乎年呢。

  “闭嘴,真尼马恬噪……”牛见山恶狠狠地嚷了句。

  “兴许不是抓咱们吧?”司机杨静永喘着气,又抹了一把汗,肾上腺分秘绝对超标了,这车速快飚到九十迈了。不过依然甩不掉后面的警车。

  三个人里牛见山见多识广,他注意到这条冷清的乡路上根本没有来去的车辆,他知道恐怕不抓他们都不可能了。一股末日情绪慢慢爬上了心头,他咬得嘴唇发自,双手握拳握得青筋暴露,这光景,怕是要垂死挣扎了。

  而后面不到三公里的追兵依然在不慌不忙,余罪驾这辆SUV警车性能颇好,他总像猫戏老鼠一般,突然怒吼着加速,在快撞上的时候,又慢慢减速,副驾上的李逸风可坐不住了,前面那车里的嫌疑人让他有一种猫抓痒痒似的冲动,兴奋地搓手搓手,不经意发现车上的喊话嚣时,他来劲了,持着喊话器吼着:

  “前面车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马上投降,奉劝你们不要自绝于人民,否则……否则尼马当场枪毙!”

  “有你这样喊话的吗?”余罪笑着问。

  “电视里不都这样吓唬人呢吗?”李逸风得意地道。

  后座的李呆和拴羊笑歪嘴了,李呆笑着问着:“风少,你咋这么兴奋涅?比见了虎妞姐还兴奋?”

  “能不兴奋吗?以前哥可是当坏人,从来没尝过抓坏人的滋味会儿谁也别跟我抢啊,我要亲手抓一个呆头,给我拍个英雄照,回去让我家老爷子瞧瞧。”李逸风兴奋得直得瑟,回头又嫌余罪车开得慢了,却不料早经过大风大浪的余罪慢条斯理地解释着:

  “别急,让他们跑一段路,凶性磨一磨,一会儿就气馁了……我估摸着呀,都是些不知道法字怎么写的山炮,现在拦着,他们敢拼命……”

  “你也太胆小了。”李逸风梗着脖子,很不中意地斥了余罪一句。

  余罪眉头一皱,笑了,哭笑不得地笑。第一次被别人这么评价。乡警抓土贼,山炮对轰,实在是特么有意思。

  车继续飚着,李逸风继续狂吼着让前面的缴械投降,不过这群看样是准备自绝于人民了,根本不搭理警垩察的呼声,车速却是越飚快了。余罪看着这条路沿高两米多,一面河滩,一面倚山的二级路,他在笑着,这地方,想跑都难。

  连追了二十公里,拐了数道弯,在接近乡入口过弯的一刹那,满头大汗淋漓的司机一瞬间开始猛揉着眼睛,似乎不相信前方路上的状况,还是牛见山清醒,握着方向盘,一脚踏上了刹车,车一个急刹,斜斜地停在路面上,三个人一刹那面如死灰,前方的路面上,聚集数十人的队伍,队伍前面,三轮车,农用车、摩托车已经把路面挡了个严实,就想冲过去都不可能了。正是从乡里疾驰而来堵截指导员王镔一队o

  “自求多福吧……快跑!”牛见山一把把大缸推下车了,自己跳下去,踩着大缸,跨步就往路沿下跑,大缸顾不上痛,连滚带爬,往山上奔,司机稍慢了一下下了,不过也咬牙扔下了车,往警车停下的反方向快跑。

  “我操……快点。”李逸风拉开车门,跳下车就追上去了,此时车刚停稳,余罪刚喊了句小心点,后面的李呆和李拴羊也奔出去了,前面围着的队伍也动了,王镔一挥手,四散下的乡亲开始追人了,不过最快的是张猛,他一呼哨,大白狗奔着追着往山上跑的人。

  叫骂着四起,喊抓着不断,满河滩像抓猪仔一样连追带堵,三个贼跑得心胆俱裂,速度飞快,而追得最紧地却是李逸风了,那两条腿不愧是练过芭蕾的,疾步追着一名头发花白,他认为危险最小的偷牛贼,追过了河道、追过了乱石滩,一公里多飞奔,几乎到触手可及了,他兴奋地一把抓着那人的后襟大叫着:抓住你了。

  嘭叽,那人反手就是一拳。兴奋得要立功的李逸风猝不及防,捂着鼻子直挺挺朝后仰倒,远远地王镔看着,大摇其头,乡警和乡亲简直是一窝蜂,根本没章法,而且这战斗力实在够呛。

  “抓到啦……”涧河村的几位壮汉终于摁住了一位,是司机,有人喊抓到人,有人已经嘭叽嘭叽老拳揍上了。另一面李呆和李拴羊扶着狗少,狗少一脸血,气急败坏地吼着:“兄弟们别管我,把那王八蛋给我抓回来……哎哟,疼死我了。把老子当牛犊打呀,这么狠?”

  李呆忍着笑,李拴羊飞奔上前去了,余罪抄了根木棒正准备堵截时,一下子停住了,他突然发现,有点小觑乡警了,只见得李拴羊追在那位已经力竭的嫌疑人身后,手里忽悠悠在扬着绳子,嫌疑人稍一慢,他嗖声把绳子甩出去了,跟着绳套套住了人,一拉,那人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不用看了,被村里人摁住连打带踩,余罪很痛心地侧过了身,其实他很反感这种以多欺少,不过相比这帮没底线的偷牛贼,反感就不算什么了。 侧眼却也没有清静,山腰上张猛早把最壮的一个大傻个子扑倒了,大白狗在汪汪叫着,那人的反抗也最激烈,反手就掐张猛的脖子,可不料他遇到最合适的对手了,张猛的拳头像机械臂,劈里叭拉一顿痛殴,几下之后这大个子便没有反抗的机会了,只顾着抱着头。还是王镔在远远吼着什么,张猛才不情愿地反铐着嫌疑人,拎着往回走了。

  分开人群而出的厉佳嫒快步奔上来,一对桃花眼眯着,视线不离张猛左右,等把嫌疑人扔在路边,她双手在胸前拍着,发嗲的声音赞着:“哇,猛哥,你打人的样子好帅哟!”

  张猛的悍勇戾气霎时烟消云散,看着厉佳媛,给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这样子偏不巧让李逸风看到了,他想上前的,却有害怕虎妞跟前那只大白狗,无处发泄了,他拉着李呆和李拴羊严肃地问着:“你们说,难道老子不够帅吗?”

  李呆愣了下,看着狗少两鼻孔胡乱塞着卫生纸,鼻梁肿得老高,凛然点点头道:“帅!”

  这么惨兮兮的,连李拴羊当然也不忍说不帅了,可李逸风看着厉佳嫒和张猛的亲热劲,越来越酸,明显感觉到自己不够帅了,他火冒三丈地一脚踹在抓回来的嫌疑人屁股上骂着:

  “日尼马一下滴,老子这么帅的脸,你都忍心下手,简直是自绝于人民……知道什么意思么?一看尼马就是没文化,不想活了的意思。”

  李呆和李拴羊呲笑着溜了。李逸风押着嫌疑人蹲到了路边,挨个踹了三个偷牛贼几脚,好歹找回了点作为警垩察的自信。不料群众可以胡来,警垩察却是不能胡来的,打人的李逸风立时被王镔揪过一边了,戳着鼻子就训了一顿,这边训着,那位群众就看不住了,吐唾沫的、拿着棍了戳的、和了把雪泥往偷牛贼身上扔的、群情激愤,可把王镔吓着了,生怕再出其他事,让乡警围成一圈护着三个嫌疑人。自己指挥着村里几人拉着车上的蓬布。

  哗一声,蓬布拉起来了,被偷的五头牛哞哞在叫,这一下子,王镔抚胸长笑,向着余罪直竖大拇指,大吼了一声:乡亲们,听我指挥,前后各一半人,围好警车,回乡!

  这一句好不威风,好不志得意满,乱嚷嚷的人群跨上的摩托车,爬上了三轮车,前面开道的、后面护卫的,摁着喇叭使劲得瑟的,成了一个浩浩荡荡的警民联合队伍。

  大局已定,余罪笑了,这一刻有一种感觉,好像是曾经有过,看着喜气洋洋的村民、看着扬眉吐气的乡警,他缓缓坐回到车上,关掉了一直响着的警报。在启程的时候他突然明悟了,那是一种踌躇满志的感觉,一种对他来说久违了的感觉,他也发现,为什么自己一直舍不得这身警服,那是因为,他喜欢这种感觉,很享受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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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法不堪伤  

  羊头崖乡的派垩出所大门紧关的,从下午四时左右回到乡里,把嫌疑人关起来之后,大门就一起关着,十里八村早闻听派垩出所居然抓到了偷牛贼,那兴奋甭提多来劲了,不少村里人闲人散汉聚到派垩出所看热闹的不少,不过大门一直没有开过,让企图来满足一下好奇心的村民失望了不少。

  门虽然关着,可里面没闲着,从车上收集证据,采样,根据嫌疑车辆反查、根据嫌疑人的指模比对,还有从嫌疑人身上搜到了化学合成物质,那种有诱拐奇效的药物,董韶军正在分析化验,不但不承认江湖的鬼域伎俩很难识破,以他学了几年的警务知识,居然搞不清嫌疑人身上那些散发着怪味东西的大致成份。

  其他人就在董韶军和周文涓的指挥下忙活着,一个小时后还没有提审,指导员坐不住了;他想进所长办问问余罪,可看到余罪头靠着椅背又在有一搭没一搭玩硬币的时候,他没敢打扰,现在明白了,所长玩硬币和呆头挠后脑勺、狗少咬手指是一种行为习惯。 那是在思考呢。 两个小时后,天已经黑了,王镔出门安抚了村民一番,让大家先回去休息,凡问及案情都是一句挡回:你家又没丢牛,关你屁事,少长舌头。

  可丢牛的呢,王镔也是不客气地一句:贼都抓到了,还怕赔不上你家牛呀?年后要没有赔你,你来把我牵回去。

  朴实的村民们呵呵一笑,各自散去,指导员关上了门,叫着李呆和拴羊两位做饭,至于李逸风,这小哥挨了一拳把自己个当英雄了,鼻子上压着胶贴,躺在队办里哼哼,王镔想想,这孩子自从到乡里就偷鸡摸狗,也真难为他了,抓个贼还冲锋陷阵跑在最前面,他笑了笑,没理会这货,这回拿定主意,要催催所长了。

  不料他刚上前,门开了,余罪出来了,王镔赶紧问着:“所长,怎么还不开始审?赶紧审,以防夜长梦多。”

  “哎哎……算我一个。”李逸风早注意到了,一骨碌起来,不拿自己当普通人,直接插所长和指导员中间了,王镔眉头一皱,不悦地斥着:“别添乱,这活你那干得了?听所长的。”

  “我没说干,我帮忙,所长,王叔,您俩放心,谁他妈不说实话往死里揍他,没事,我动手……”李逸风不知道是想过手瘾还是对被挨一下苦大仇深,拍着胸脯道,王镔刚要训两句,不料余罪一嗤鼻子道:“逼供出来那不叫本事,信不信我随便几句就让他们老老实实交待?”

  “什么?”王镔傻眼了,李逸风更傻眼了,被噎了一家伙,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余罪道着:“所长,这怎么可能?你不会有特异功能吧?”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余罪开着玩笑道。

  “吹吧你。”李逸风一嗤鼻,难为着余罪,一指他胸前道:“有本事变出俩咪咪来我瞧瞧。”

  王镔一气给笑了,余罪不愠不火,一勾手指,李逸风最容易上当,凑上来了,余罪耳语了几句,李逸风尚存狐疑,不过翻着眼珠,按步施之了。

  没干别的,把那位司机从关人的小屋放出来,解了铐子,催了洗了把脸,然后坐到了乡警们常聚的东厢房,李逸风很不情愿地安排李呆给他端碗饭,李呆更不情愿,不过听说是所长安排,却是不敢违拗,端了碗当声给扔桌上,恶狠狠的剜着,那意思像在说:吃吧,噎死你!

  干完了这一切,李逸风屁颠屁颠跑出来了,站到了余罪面前,余罪笑着问:“想拿剩下那个开刀?”

  “那个花白头发的,老贼,打我一拳那个。”李逸风恶狠狠地道。

  “一般你的想法和事实恰恰相反,另一位怎么样?”余罪道,商量的口吻。

  “为什么?”李逸风不乐意了。

  “那个看样比你还傻,好对付呗。”余罪贱贱一笑,邀着指导员同去办公室,李逸风气得直想踹他两脚。催了两遍才去提那位嫌疑人。

  关人的小间里,窝了几个小时了,那老贼面着壁,你不嚷他不吭声,另一个年纪不大的,余罪要提审的,看样还真不怎么灵光,眼睛有点斗鸡,鼻子却像个蒜头,再往下看却是牙暴嘴搭,就拉头牛出来都比他眉清目秀,李逸风厌恶的拉着铐子,那人却是掺杂不清地哀求着:“大哥,我们牛不要了,放我一马。”

  “那就不是你的牛,偷来的也能谈条件呀?”李逸风哭笑不得了。

  “大哥,大哥,您听我说。”那哥们见李逸风搭话,紧张地哀求着:“那罚款,罚款我们出。”

  一听这话李逸风愣了下,就他这水平都知道,这么大盗窃案值,岂能是一个罚款了事,他嗤声一笑,回头朝着嫌疑人臀部猛踹一脚催着:“快走……尼马没文化真可怕,你以为你是官二代呀,出俩钱就想了事。”

  那人被踹了一脚,刚要前走,却愣了下,他异样了,因为他看到了同来的司机杨静永在端坐在东厢房里,和警垩察坐在一个桌上,他一下子觉得气血上头,有想揍人的冲动,还没发作,后面的李逸风又继续踹了两脚,把他直踹进所长办了。

  他刚要进去,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董韶军和周文涓出来了,董韶军拉着他语重心长道着:“逸风,你得改改,不能抓着嫌疑人就不把人家当人……更不能随便打骂啊。”

  这可是书生意气了,李逸风抿抿嘴,喷了句:“少来了,所长让我打的。”

  “什么?”董韶军不信了。

  “真的,他让我带那个吃饭,拉这个审讯……对那个客气点,对这个要很不客气,顾不上了,我得进去瞅瞅。”李逸风挣脱了董韶军,一闪身进门了。

  门外董韶军哭笑不得地看着,和周文涓相视来了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他说了:“要是基层所长都和余儿一样,这普法就不用做了,做也是白做。”

  “你杞人忧天了,能抓到偷牛贼的所长,没有你担心的那么多。”周文涓笑着道,她看着端坐在所长办的余罪,心里荡漾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两人去吃饭的地方了,谁也没打扰乡派垩出所的预审。

  或者说根本不算预审,最起码李逸风觉得没意思了,根本不像想像中揍得稀里哗拉、鬼哭狼嚎那么刺激的场景嘛,就连平时拍桌子说话,抽皮带打人的指导员也变得像个小媳妇一样安生,余罪吧更不用说了,从进门开始,压根就没有正眼瞧嫌疑人一眼。

  这可怎么行?不但李逸风憋不住了,就嫌疑人也憋不住了,半天傻模眼四下瞅瞅,奇也怪哉地问着:“警垩察叔叔,咋没人审问我呢?”

  “没审你不会自己说呀?非让领垩导跟你费功夫?”李逸风虎着脸,吧唧踢了嫌疑人一脚,王镔一瞪眼,李逸风不敢造次了,乖乖地退居一边。嫌疑人摸着臀部,不疼,不过装得低眉顺眼,好不惶恐的样子,滔滔不绝地说开了:“我说,我自己说……我们想到这片山打只兔子什么的,就碰到几头牛,一时糊涂,就把牛牵下山了……警垩察叔叔,我错了,我罪该万死可怜我家里还有年过七十的老爹没有养着,你们看在我初犯份上,放我一马,我再也不偷了……”

  说着说着就声泪俱下,伴着自扇耳光的动作,就差仆地磕头,恳求警垩察大爷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放他一马了。

  李逸风愣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这娃一把鼻涕一把泪,实在可怜哦。相比而言,偷上头牛改善一下生活,也不过分嘛。

  不过在余罪看来是另一种情形,他想起了曾经见过的那些人渣,前一刻目露凶相,后一刻诚惶诚恐、再一转眼,痛哭流涕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问题,这些犯罪分子本来就是演员,除了犯罪这一核心,其他的角色都是陪衬。

  “喂喂,别哭了……”余罪敲敲桌子,开始了,那人像个委曲的小媳妇抽泣着,脸上头上身上还带着被“群众”揍的伤,着实可怜,余罪加重了声音吼了声:“别哭了!”

  “哎,不哭。”那人警省了,点着头,老老实实地站在门边上。

  “看这样是个老实人啊。”余罪指指,征询指导员的意见。王镔点点头。

  “哎对,老实……我老实交待,确实是我们一时鬼迷心窍,把村里牛牵走了。”嫌疑人又点点头,悲戚地道,那表情叫痛不欲生,悔之晚矣。

  “哦,这认罪态度不错,可以从轻处理……不过,朱宝刚是吧,我们对你偷牛这个人赃俱获的事没兴趣,你是今天上午偷的对不对?”余罪问。

  “对,是,在那片山上。我们看着几头牛在吃草,就……鬼迷心窍牵走了。”朱宝刚不迭地交待道。

  “上午这个事知道了。”余罪欠欠身子,脸笑着问着:“说说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还在晋中没回来。”朱宝刚无辜的眼神道着。

  余罪笑了,王镔笑了,李逸风也笑了。笑得嫌疑人慢慢地开始不自在了,不自然地耸耸肩膀,好像后背生疮一般,半晌又嗫喃地道:“昨晚……在路上,我也说不清在哪儿……那个……”

  “等等……”余罪打断这个吞吞吐吐的交待了,他看着嫌疑人,很不屑地地笑着道:“朱宝刚,你说话太费劲,我替你说,昨天晚上你、牛见山、杨静永三人驾驶牌照为晋H***的小卡车,从209国道进了五原市,行驶37公里转入二级路,22点左右你们进了羊头崖乡的地界,再然后,你们三个人合力把车上的摩托车放下来,你用摩托载了一大包草料,乘夜去了我们乡的涧河村对不对?……你连夜把草料运上了河谷通上山的小路,在路上还做了不少手脚,比如这种东西,牛好像特别爱舔,做完这一切,你原路返回。今天上午,你们就等在山梁后的缓坡下,等着闻着味道,啃着草料,不知不觉跨过山梁的牛,然后,就牵回到自己车上……呵呵,有那儿不清楚,我再给你详细解释一下。”

  朱宝刚愣了,下嘴唇耷拉着,几乎要滴下口水来了,这说得就是他一整天干得事,可这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对方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他开始耸肩,又觉得后背痒痒了,有点白日撞鬼的感觉。

  “你在奇怪我为什么知道对吧?”余罪趁热打铁,一句说到了嫌疑人心坎上了,他没吭声,不过余罪眼睛瞟着东厢的方向,笑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等于暗示嫌疑人,你们窝里有人告诉我了,朱宝刚一想刚才杨静永和警垩察一块吃饭的待遇,气得牙咬得咯咯直响。余罪当老好人似的劝着:“宝刚,想开点,反正都这样了,有人抢你头里立功赎罪了……这样吧,你给我交待几个一块偷牛的、或者是谁教你这一招偷牛的,别说是你自己揣摩出来的啊,就你这样,熬不出这个药来。怎么样?需要再想想?” 王镔仔细地看着,他对余罪有点叹为观止,这些话几乎都敲在嫌疑人的痒处,就像撩拔那些春心荡漾的小媳妇宽衣解带一样,眉来眼去,甜言蜜语,让对方痒痒得,越来越吃不住劲了。

  “我觉得不用想。”余罪一靠身子,叹着气,似乎很为嫌疑人着想道:“宝刚兄弟,据我所知你是一个很失败的贼,三十好几了,媳妇都没娶上……而有些人靠这个已经发家致富了对不对?我真替兄弟你不值啊,你说羊头崖乡前后丢了七八头,都算在你脑袋上,得蹲多少年大狱?”

  “那不是我们干的。”朱宝刚苦着脸,强调道。

  “那是谁干的?不能和你们手法一模一样吧?”余罪摊手道,语速很快。

  “老七那伙干的,北边不好下手了,他打电话让我们来这边,说好下手,我们就来了。”朱宝刚道。

  “哦……我就说嘛,宝刚兄弟怎么可能犯那么大的事,对不对,指导员。”余罪恍然大悟道,随手摁开了录音。 王镔一脸严肃,点点头道:“嗯,就宝刚这样子,完全可以申请从宽处理,司机杨静永也要从宽处理,哎对了,宝刚,你们用的新鲜苜蓿草,是大棚培植出来的吧?”

  “啊,是……镇川那一片,好多大棚都专门种草。”朱宝刚顺口道。

  “价格不低吧?”余罪问。

  “七八块钱一个比菜都贵。”朱宝刚道。

  “难道专门种草喂牛?”王镔奇怪地问。

  “不……都卖给偷牛的了。”朱宝刚老实一脸,纠正道。 李逸风忍不住了,使劲咬着嘴唇,捂着嘴,憋着笑,余罪翻了他一眼,一摆头,他知趣地出去了,不过他看出来了,这个诱拐牛的,迟早得被所长和指导员诱拐到坑里。

  一进东厢,又出事了,一群乡警围着那个给偷牛的开车的司机,司机饭只咽了几口,在大把大把地抹泪,他揪着李呆小声问怎么了,李呆小声告诉他,进门董韶军就劝慰他吃上口饭,说什么来着,说你虽然是嫌疑人吧,我们也没拿你不当人。周文涓呢,还很客气地给他端了碗汤,哎哟坏了,司机就哭上了,跟小媳妇被村里一帮无赖调戏了一样,抽抽答答一直哭个不停。

  李逸风听到此处大为光火,直斥道:“别哭了,你哭个屁呀,想坦白从宽都晚了,你那同伙在所长那里早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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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山远路长

  “根据我们对被捕嫌疑人的审讯,团伙带头的牛见山,就是这个人……他交待,观音庄的偷牛案另一伙干的,带头的是一名绰号.老七,的嫌疑人所为,老七是他的上家,偷牛就是跟他学的,不过他们组织很严密,老七究竟姓甚名谁他不清楚,他们的组织方式是,老七提供这种诱拐牛的药物和饲草,甚至告诉他们去什么地方下手,然后由下家组织人、车异地作案,得手后,他们在规定的地点交货,直接把赃物变现。”

  周文涓罗列着这两周在羊头崖乡的收获,大量的地形地貌照片、作案工具、车辆、人员,这一行可谓收获颇丰了,她明显地看到了队长邵万戈脸上的嘉许之意。这位队长,可很少夸人的。

  邵队长旁边坐的是马秋林,和董韶军、周文涓一起从羊头崖乡归来,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他记得就自己当警垩察的时候也会在这个时间放下手头的工作休息一下,可是仍然按捺不住兴奋,和这帮后辈坐在二队的会议室商讨着这个匪夷所思的案子。

  从粪便中确定失牛的路线、一步一步揭开牛莫名其妙被盗的案件,邵万戈蹙着眉头,看了董韶军一眼,他有点佩服许处的眼光了,那么偏的技侦技术许处都不放过。谁可能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他打断了汇报,问着董韶军道着:“韶军,嫌疑人用于诱拐牛的那些药物,分析出来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分离出来了粗盐的成份,还有类似镁的成份……是矿物质合成的成份,经过熬制的,又好像加进了植物类药物,像中药一样,很难确定它的准确构成。”董韶军客观地道,马秋林笑着插嘴了:“这个可以先放一放,很多行业都有不传之秘,比如砍手党的麻药、飞针党的迷药、毒贩熬制的配方,都不会那容易外泄的。”

  “嫌疑人现在在哪儿?”邵万戈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已经刑事拘留,暂未请捕,关押在县看守所,余所长的意思是动静先不要搞得太大,等查查这拔贼的上线再做打算。”周文涓道。

  “那有结果吗?”邵万戈问,这是前天的事,两天时间,他想应该差不多了。

  不料此话一出口,董韶军的眉头皱了皱,有点懊丧地汇报:“也算是百密一疏吧,据嫌疑人牛见山交待,他们的交货地点就在二级路和国道的交叉路口,当天抓捕的时候动用了村里二百多人,封路封了三个多小时,恐怕这个上家已经被惊动了。”

  一听这话,邵万戈明显有点失望,不过再一想,乡警能干到这个水平,已经是很不错了,他回头问着马秋林道着:“马老,辛苦我就不说了……可这个案子我还是没太闹明白。”

  “那儿不明白?”马秋林笑着问。

  “你看啊,第一宗失牛,和第二失牛,发生的时间相差一天……而第三宗案件你们打了个伏击,而时间相差8天。奇怪的地方就在于此,怎么可能判断出准确的发案时间、发案地点,就即便前期的证据相当多,也不可能判断出这个发案时间呀?如果是撞上了,那应该蹲守的时间不短了,可他们警力不够这么多呀?”邵万戈道,一脸迷茫,等着马秋林释疑。

  马秋林笑了,笑着道:“这个,我解释不了,因为不是我判断出来的。”

  董韶军和周文涓同时笑了,邵万戈却是愈迷糊了,挨个看看众人,奇怪地问:“判断?又是余罪?

  “对。前两次案发后我和他交流过意见,侦破的方向基本认可。一方面从现场发现的饲草残留下功夫,结果发现这个方向是错误的,他们没有用我们判断的青贮饲料,而用得是新鲜的饲草;另一方面,从二级路通过国道、高速路的公关检查站留下的车辆监控下功夫,结果发现这个线索的价值也不大,需要排查的车辆有数百辆,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乡派垩出所能完成的工作量,而且时效也赶不上。第三呢,当时我们也没有想到,除了饲草,嫌疑人还有下药这一杀手锏。”马秋林道。

  “是啊,正常思路,都不可能指向这次案发的端倪,那他是如何判断出来的?还非常准确……看地理位置,这个地方根据不具备设伏的条件。”邵万戈眉头紧皱着,看上了两位属下,董韶军笑着道:“我问过他了,他没告诉我。”

  “呵呵,还藏私了。”邵万戈笑道,眉头舒展了,那个人他有所了解,他的脑袋要能以常理推断,恐怕就不会被赶到羊头崖乡了。

  “这个也放一放,随后你问他吧……万戈,现在的问题是,接下的咱们该怎么动作?你是不是可以考虑搭把援手?”马秋林出声问道。这是他来的主要来意,毕竟乡警的力量太单薄了。

  “这个……”邵万戈稍有为难了,他道:“案子发生在羊头崖乡,二队插手好像不妥,他们和县公垩安局汇报了吗?”

  “汇报了,县局局长外出学习去了,当家的副局长回乡省亲了,办公室就留了一个人值班,指导员王镔去了县局两次,连管事的人也没找着。”周文涓道,话里颇有点怨气。

  自上而下,一个电话;自下而上,啥也别指望。单位办事从事如此,实在是乡派垩出所级别太低了。

  邵万戈笑了,大过年的,能找着人才见鬼呢,又是乡派垩出所的案子,恐怕想引起重视没那么容易,就即便二队这个重案队,也开始轮休放假的,他想了想,很为难地想了想。马秋林似乎窥到了他的为难之处,小声劝着道:“从作案方式、作案组织上看,和我省发生的系列失牛案有很多雷同之处,据嫌疑人交待,他们先后向嫌疑人老七提供过不下五次的赃物……我考虑啊,羊头崖乡的仅仅是我们无意揭开了冰山一角,这个犯罪蛋糕做到了多大,我暂时还真不敢估计。”

  “您是指和其他失牛案并案?”邵万戈考虑了下,这样的话,二队可以有理由向上级请示参与。

  “对。”马秋林道。

  “可能性有多大?”邵万戈问。

  “很大。”马秋林道。

  “理由呢?”邵万戈道。

  “万戈,别给我打官腔,理由和证据我都没有。就像你刚听说羊头崖乡牛被偷后咱们打的赌,你不会忘了吧。你赌要成悬案,我赌余罪能抓到贼。”马秋林促狭地笑了笑,话别住邵万戈了。其他两位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这个赌约,都笑了笑。

  半晌,邵万戈一伸臂拿定主意了:“好吧,我向市局请示一下,看是否能尽快介入,如果不行的话,我会知会县局,让他们在人力物力上给予支持。”

  此话一出,董韶军和周文涓又是一脸懊丧,请示、讨论、知会……这些用在公文中的词,实际上基本就等于推诿扯皮了,年前后一放假,要等出结果,怕是得到正月十五以后了吧。邵万戈可有点奇怪了,好像回来的三位都被羊头崖同化了一样,一听没支持,都这么没精神,他奇怪地问着:“怎么都这样?跨区介入,总得经过上级同意吧?而且这事我们不知会县局一声,很不合适。总不能手伸那么长,直接伸到人家乡派垩出所抢功劳去吧?”

  “那以你的意思……”马秋林小心翼翼地问。

  “明天就大年三十了,这个时候你们说我把谁派出去合适……等年后初八上班,我和市局苗局请示一下,几地警力,毕竟是需要协调的。”邵万戈道,他越这样说,几个人的脸上显得失望愈大。没说完马秋林插嘴了,摇摇头道着:“恐怕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邵万戈奇怪了。

  “他们……已经在抓捕的路上了。”马秋林道,很欣赏的口吻说着。

  “抓捕?就他们几个乡警?”邵万戈眼睛一凸,似乎给吓着了,异地抓捕,就重案队也经常出意外,何况那拔连枪都没拿过的乡警。一惊,马上又笑了,直笑这拔乡警自不量力。

  “没错,他带了几个乡警上路了……已经沿着嫌疑人老七消失的方向追出二百多公里了。他们没有考虑那么,就奔着一个方向去了。”马秋林道。

  一刹那,不知道有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让邵万戈如同芒刺在背一般,挺直了腰杆,这不是服不服的问题,而是不得不服的事。

  “知道我为什么很欣赏这位小伙子吗,因为他和你曾经一样,就碰到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的。知道他的动机吗?就为了找回几头牛,给村里一个交待。”马秋林又道。

  邵万戈一怔,他看马秋林严肃的眼光像刺一样钉着他,似乎是责问他。

  半晌他毫无征兆地吐了句:“好,先斩后奏,我派一组人跟上”

  董韶军和周文涓一下子乐了,相视而喜。

  呼通,车加油门时打了个趔趄,吓得后面的李逸风赶紧扶着座背。

  呼通,又打了个趔趄。李逸风忍不住了,出声道着:“猛哥,你小心点,哥几个小命可都在你手上呢

  是啊,后面几个吓得都紧紧扶着座位,张猛为难地说了句:“你们害怕,以为我不害怕,不知道我没开过路虎呀,这车一脚油门就上百了,把不准啊。”

  “那你慢点呀。”李逸风道。

  “就是,慢点啊,猛哥。”李呆一头大汗,被车速吓得。

  “快点,这辆车是从晋中高速口上的高速,绕道大运,根据文涓查到了交通记录,是在曲沃口下的路……应该就在那一带,还有四十多公里,赶在中午前到当地,能不能查到记录还不知道呢,大过年的,他妈的,都回家过年了。”余罪在副驾上骂骂咧咧地,一直在翻查那辆车的监控图像。

  这是根据牛见山的交待捕捉到了图像,正是观音庄失牛的次日,据牛见山交待,一般都是这辆车牌为晋h**43的卡车负责接手赃物,车牌查过了,居然是套牌的车;于是第一条线索就沿着这个消失的幽灵车,从羊头崖乡追出来已经三百余公里了。

  半晌没听到说话,余罪回头时,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乡警哥几个噤若寒蝉,他异样地问:“怎么了?

  李逸风指指张猛,李拴羊和李呆没敢吭声,生怕影响张猛开车似的,一下子余罪这才明白了,张猛的开车和人差不多,像牲口撒野,限速100公里的路,他一会儿忽悠到一百五,一会儿又降到一百二,余罪此时也感觉到威胁了,不过余罪有的是办法,眼珠一转悠,轻言细声问着:“牲口,说说你的感情生活……我看虎妞对你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嘿嘿,那当然是。”张猛心里一荡漾。车稳了,速度慢了。

  “哎,对了,开慢点,咱们聊聊,我们可都支持你啊。你们真要成了一对,兄弟们全给你贺贺去。”余罪道。

  “那谢谢兄弟们了啊,对了,不是我说瞎话啊,见了佳媛我才发现,以前我对有钱人偏见太重了。”张猛绮念慢慢升腾,以一种幸福的语气说着,佳媛性格真好啦,可会关心人啦;佳媛人可善了,给乡里办了不少好事,明年还准备修条路啦;对了,佳媛还说了,自从遇到他,连对警垩察的成见也消除啦。

  说来说去都是虎妞如何如何地滴好,心一静,车速就稳了。

  余罪倒无所谓,李呆和拴羊也无所谓,可有吃不住劲了,李逸风脸色越来越绿,两手扒着椅背,指节都有点发白了。李呆怕出事,悄悄捅捅余罪,余罪一回头,看到了李逸风的表情,那是夺妻之恨,他沉声道着:“逸风,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车不稳你害怕?要不再让猛哥给你猛一会儿?”

  “哦,没事没事,我没事。”李逸风顿时明白了,不敢发作了,感情和小命,他知道那头更重要。

  一路平稳地到了曲沃,从晋北已经到晋南的地界了,下了高速,后方的协调已经跟上了,周文涓把当地交管部门的联系方式传到了余罪的手机上,有准确的时间,很容易就查到了那辆幽灵车的去向,不过一查之下又让余罪郁闷了一番,居然没在这儿,那套牌车又驶上了通向另一城市的路。

  翼城市离这里还有六十多公里。

  正郁闷着刚出市交警支队大门,更郁闷的一位把他拖住了,是李逸风,一看那脸色余罪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果不其然,李逸风把余罪拖到楼一角,看看车上等着的众人,咬牙切齿地道着:“余所长,你得给我个说法呀。”

  “什么说法?”余罪故作不知。

  “那那那……牲口他妈把我的妞抢走了。我我我我……”李逸风捋着袖子,苦大仇深地道。

  “没抢走,只是他们彼此有好感而已。”余罪安抚道。

  “那就离抢走不远了。”李逸风痛不欲生地道着,摸摸鼻梁,埋怨着余罪道着:“都怨你,一直唆上我抓贼呢,挨了这家伙,丑成这样,连虎妞都不待见我了。”

  “闭嘴。”余罪训了句,看狗少成这得性了,他也有点恻隐之心,再怎么说,这孩子本质可没初见的时候那么坏,这不大过年的,非要跟上来抓嫌疑人,他的揽肩膀语重心长地道着:“逸风,这是个绝好的机会,难道你没发现?”

  “什么机会?”李逸风愣了,怎么什么事在所长眼里都是机会。

  “有人跟你竞争了,难道不是好机会。你想啊,为什么你很喜欢虎妞呢?”余罪道。

  “为什么?”李逸风问。

  “因为你一直得不到呀?比如你逛桑拿,小妞在你面前一下子脱精光了,你上过就忘了,对不对?”余罪道。李逸风一撇嘴点点头:“那倒是,那天我就抱了她一下,反应好激烈。”

  “那不就是了,我觉得她现在故意气你,和张猛走得很近,故意让你看呢……这样的机会就是她心理转折的表现,万一你也给她一个颠覆的形象,说不定她下回就主动投怀送抱了。你别介意牲口啊,他能呆几天,而且他是犯了错误来咱们这么遛达的。”余罪教唆着,想着能平慰狗少心态的理由。

  “哦,这倒是。”李逸风一想,倒也有几分理,心里稍平。

  “走,翼城市。对了,你开车,慢点,这牲口开个车撂橛子,吓死人了……这样的人,虎妞怎么可能喜欢,明显和你差远了嘛。”余罪道。

  “就是,比脸蛋也比不过呀。”李逸风终于找到点心理平衡了,又得意洋洋地跟在余所长背后,屁颠屁颠上车走人了。

  下午时分,终于到了翼城市,这个陌生的城市,就是嫌疑人老七那辆幽灵车的停泊地,能找到线索吗?余罪抱着万一之想,下车伊始,他面对着陌生的街市、楼宇,以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陌生人群,甚至连方言都听不懂的地方,又像刚接触这个案子一样,皱起眉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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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相逢他乡

  “同志,打听一下,这是夏朗派垩出所吗?”李逸风问,出门在外,自动变得很客气了。

  “门口有招牌,不认字呀?”派垩出所值班民垩警翻了个白眼,又眼光又自动回到屏幕上,正玩着翻扑克牌的游戏。

  “我们是省城来的,同行,在追一桩案子,协查通报应该已经发到你们所里了,那个……”李逸风客气地又道,那民垩警一撇嘴回道:“几点了你看看,办公室自动传真,早没人了。”

  “啊,这不才下午五点?”李逸风火大了,终于爆发了。

  民垩警不悦了,反诘着:“光看下午五点,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李逸风话冲了。

  “腊月二十九嗳,别说警垩察了,就犯罪嫌疑人也早回家过年了,年后再来吧啊。这么敬业干嘛?你以为你是任长霞呀?”民垩警道,好痞的口气。

  李逸风注意到了,这民垩警他妈滴长了一副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倭瓜脸,他火冒三丈地叫嚣着:“叫你们所长。”

  “不在。”民垩警回道。

  “指导员呢?”李逸风又问。

  “不在。”民垩警不屑道。

  “信不信我找你们局长去。”李逸风威胁道。

  “那你去找呗,别说局长,你能找着局里干事,都算你能耐。”民垩警翻着白眼道,不悦地瞪了李逸风一眼。

  完咧,李逸风虽然经常旷工翘班,不过现在他才发现,旷工和翘班居然是如此地可恶;虽然他也清楚机关里这回事,可真搁到自己身上,他没来由地觉得深恶痛绝,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离了一个当地人又迈不开步子,最起码连方言你也听不懂。想了想,忍气吞声地道着:“同志,我们真是赶了几百公里路来的,省城刑侦二队已经把协查通报发到你们局里了,我们需要一个当地的向导……你看,能不能。”

  “同志,不是我不帮你,还有四十分钟就下班了,大过年你敲谁家,谁能乐意?好歹你也等明天……明天也不成,大年三十了,谁不得回过年不是?真要是杀人放火追逃的案子,我们的紧急动员早下来了,这不没有嘛?”民垩警也换了一副不耐烦的口吻,不过说得也在理。

  李逸风气得无处发泄,舒了口气,拉上了值班室的窗口,摔上了大门,出门上了车,气呼呼地,余罪笑着问着:“碰壁了?是不是说话不客气。大过年的,你得客气点给人家说话,要不谁帮咱们呐。”

  “我说话就没这么客气过,你不知道啊,所长,全所就剩下俩人了,一个看电视,一个玩电脑,根本不搭理咱们,好歹咱也是警垩察,要是老百姓,还不得被他们赶出门去。”李逸风道。

  “呵呵,这也正常嘛,大过年的,谁愿意给你提供协助,又不是紧急集垩合命令。有多大的事肯定也先搁下了。”余罪笑着道,让张猛再去,张猛却是死活不去,他比李逸风更清楚机关单位的作派,平时都不一定能找着正主呢,何况这个时节。

  “算了,那我去吧。”余罪欠欠身子,准备亲自出马了。

  “你去也不行。”李逸风打着预防针道,一指里面说着:“那里头那个王八蛋,比偷牛贼看着还可恶,我都想朝着他脸踹上几脚。”

  “我瞅瞅,真有那么可恶,我先踹两脚。”余罪笑着下车了,进了派垩出所,咚咚一敲门窗,不客气地朝里面吼着:“喂,我们是省城刑侦二队的,协调通知已经知会到你们局里了,你们还没有接到通知?”

  “没有。”看电视的头也不回道。

  “什么态度?同行都这得性,普通人来了还不得被你们撵出去?告诉你,老子是省刑侦二队的,延误办案,你是不想混了。”余罪恶言恶声骂了句,这句管用了,那看电视一回眼,余罪的证件已经在手了,肯定不是余罪的,是董韶军的。

  一听余罪话大,可不知道怎么办了,另一位端着茶水上来了,直道着:“谁呀,谁呀,刚走怎么又来一个,通知真没到,办公室没人,办年货去了,你和我们所长直接联系吧。”

  “啊呸”余罪骂了一句,不过一骂表情僵住了,他看到一件难以置信的事。那位民垩警表情同样定格了,端着茶杯,像泥塑木雕一样,直愣愣地看着余罪。

  好半晌,另一位被骂的协警看看两位惊讶的人,伸手在民垩警眼前晃了晃,此时民垩警脸上慢慢的喜色渐浓了,出声道着:“贱垩人,你怎么来这儿了?”

  “烂货,你怎么在这儿?”余罪也笑了,没想到他乡遇故知了。

  是大仙,郑忠亮,去羊城的逃兵,后来上班离得远,没怎么联系,谁可成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命运像开了个玩笑一样,把两位昔日的同学又聚到一块了。

  “我就在这儿上班呀。”郑忠亮呲笑了。

  余罪一笑,朝门外吼着:“牲口,进来,看看谁在这儿上班,揍他狗的。”

  门外一应,郑忠亮乐滋滋地脑袋从窗户里伸出来了,进门的张猛和李逸风一愣,张猛怪叫了一声:“是你小子,找抽是不?省城来的警垩察都不接待。”

  “出来出来。”余罪把他的脑袋摁了回去。

  这回可客气了,热情了,奔出来怪叫怪笑着搂了余罪一把,抱了牲口一把,哎哟哟感叹地道着:“兄弟呐,你们这是咋拉,大过年的苦逼成这样,还搁外头拼命。”

  两人还没解释,他看到李逸风不高兴了,直问这位是谁,双方一介绍,郑忠亮一揽李逸风,连说慢待,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贴个鼻子进派垩出所来,看你也不像好鸟不是,不能怨我们不招待啊,气得李逸风直想踹这货两脚。

  闲话少说,余罪催着走,郑忠亮一安排让协警值班,又给所长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他才悄悄说,所长交待了,没有火烧眉毛的大垩事,别烦他,都想过个安生年呢。省城刑垩警来协查任务嘛,直接就交给他。

  等上了车,一挤,后排直接挤了四人,一看阵势不小,郑忠亮又是奇怪地问着:“究竟怎么回事?这都是同行?”

  对于同学可没什么隐瞒的,余罪把大致的案情一讲,听到追嫌疑人车辆,郑忠亮皱了皱眉头,这玩意还真不好追,时效性太差了,十天前的事了,这个疑问刚提出来,余罪解释道:“也不是非要追到他,就是想看看他在什么地方落脚,这个案子牵涉可能很大,没那么简单就能解决了。”

  “到底是个什么嫌疑人?”郑忠亮问着,这是余罪省略掉的事。

  余罪和张猛互视了一眼,干脆把核心的案情也告诉同学了,就是个偷牛案的主要嫌疑人,据落网的交待,这位“老七”很可能是组织实施犯罪的头目。

  不料此话一出口,郑忠亮哈哈大笑了,笑着道了句:“偷牛?偷牛有什么稀罕,就娘们偷人这年头都不稀罕呀。”

  别人一愕然,不一会儿他笑着又道:“就即便能找到偷人的,你在这里也找不到偷牛的。”

  “怎么回事?我靠,你狗日不能好好说话。”余罪知道又有点变故了,催着道。

  “下来,我开车,带你们瞅瞅,你们自己就清楚了。”郑忠亮喊着李逸风停车,换了位置,一上车,他兴奋地左右摸摸,没开过路虎呢,摸了半天才羡慕地道着:“你们二队这么拽?出勤配路虎?”

  “借的。”张猛道。

  “我说嘛,就黑警垩察也不能整辆这玩意招人恨呐。”郑忠亮得意了,发动着车,要先练练手,找找土豪的感觉。边开边侧头问着余罪道:“余贱,据我掐算,你这辈子非苦即穷逼,吓我一跳,开这车,我还以为我算错了……哎哟,这车是拽啊。”

  “闭嘴,我现在怎么看见就想抽你。”余罪回敬道。

  “这不很正常嘛,咱们这职业,谁瞅你也想抽你一顿。”郑忠亮笑道。此时余罪注意到了,这家伙和在学校里几乎是两个样子了,现在这样子,可比当年的劣生还要痞几分。余罪看了几眼小心翼翼地问着:“大仙,你进编了?”

  “合同制警垩察,片垩警……”

  “你老家不是这儿?”

  “老家不好分,没想到许处还真给面子,往这儿找了个缺,我家里又活动了活动,就来当片垩警了。”

  “哦,真幸福,那可是我曾经的理想。”

  “理想?拉倒吧,这进来是人见人欺,大过年的值班把我安排到三十到初二,我还屁都没敢放一个。真郁闷。”

  “生活有两种郁闷,一种是片垩警的理想没有实现,像余儿。”董韶军插嘴了,一指又道:“另一种像大仙,理想实现了。呵呵。”

  几人说着,余罪哑然失笑了,曾经憧憬地生活在郑忠亮身上看到之后,却也和想像中大相庭径。他暗暗喟叹了一声,张猛和郑忠亮接上话茬了,后面的李逸风探出头来问着余罪道着:“余所长,怎么不止一个人叫你余贱呢?”

  故意的,一说这话全车哄笑,余罪笑骂了句:“滚蛋,这是我们互相爱称。没你的事啊。”

  “哈哈,他一直就这么贱,不叫余贱叫什么。”郑忠亮笑着道,突然省悟到了对方的称呼,惊讶地问着余罪:“我靠,余儿,你都当所长啦?”

  “啊,羊头崖乡派垩出所副所长,括弧,挂职的。再括弧,副主任主持工作。”余罪自嘲地笑着道。郑忠亮一听,却是扬头大笑更甚了,半晌一竖大拇指道着:“好,好,你有望成为史上最贱的所长啊。”

  “大仙,信不信我们把你收拾成牛鬼蛇神。我怎么就贱了?”余罪威胁道。

  “呵呵,正常所长该干什么知道不?这年节时候,喝点小酒提提神、找找小妞健健身、送点小礼为为人……你倒好,出来找牛来了,这不是贱骨头是什么?我腊月天里压根就没见过我们所长,都忙着往市里找关系,等着年后提拔呢。”郑忠亮道。

  这话听得张猛和李逸风相视一眼,深以为然了,穿上这身衣服怎么混,稍有点社会常识都清楚,也就郑忠亮说得那样。不过再看愁云一脸的余所长,他们倒觉得,似乎余罪做的,也没什么错。

  也许都对,环境使然而已。

  瞎侃胡聊了一路,车驶了不到十公里,在市郊一处大院子里停下了,看看地势不对,郑忠亮又把车往高处开了十几米,一指院子里,看

  一看,余罪等人的眼睛睁得好圆,大院子圈里关着二三十头黄牛,七八位大汉正挑着,空旷地斑斑血迹,看样是个露天的屠宰场,正要问话时,郑忠亮却说着,让你们见识一下最古老的宰牛法,这儿可是古晋朝的地方,杀牛的场面几千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众人好奇心起,睁着眼睛看着,就见得一头千把斤的黄牛被牵了出来了,几位大汉在牛蹄上打着绳结,把牛牵到了宰池边上,然后是带着乡音的号子一喊,五条绳索同时用力,嗨喝一声,牛轰然趴地,是五体投地,头正对着血池,此时,一位剽悍的壮汉持着半人高的大铡刀,一挥,亮银的刃光一闪。从牛脖子直剁下去,那牛没有来得及喊一声,便即首体分离,被牵头的绳索一拉,利利索索飞起的牛头,便到了大木案子上。

  “我操,这么凶。”张猛看得血淋淋,不太舒服。

  “太残忍了。”李逸风也看不过眼了。

  李呆和李拴羊不忍再看,毕竟是乡下长大的,对这些干活的大牲畜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不是病伤,是舍不得宰牛的。余罪不解地看着郑忠亮,这货却是看得分外眼亮,绕有兴致地撇着嘴,啧啧有声。

  “什么意思?”余罪问。找偷牛贼来了,不是找屠宰场来了。

  “知道翼城市最出名的是什么?”郑忠亮问,一看众人愣着,他笑着道:“就知道你们犯傻,最出名的就是牛头宴,一个牛头能做出十几道菜,想尝尝鲜得预订,而且翼城这儿的作法是目前所知最古老的,比土家族的年头还要长。”

  “那又怎么样?”张猛道。

  余罪马上明白了,直道着:“你是说这儿是牛肉的消耗大市,根本没法找。”

  “对了,全市像这样的中大型屠宰场有十几家,全市做牛头宴的饭店一共有三十一家,按每家每天消耗十个牛头计算,每天宰的就要有三百多头,周边县市的牛肉、牛副、都从这里供应,一天就三百多头,即便最淡的季节也有一百多头,这儿离历山的旅游区不远,销售淡季恰恰又是旅游旺季,所以差别不大,各位说说……一年消耗几千头牛的地方,怎么把你们丢的那几头牛给找回来?”郑忠亮笑眯眯地问。

  李逸风呃了声,被吓住了,本来以为在山里抓到偷牛贼难,可没想到,在市里找,要比以山里难出几倍不止,张猛皱眉头了,知道恐怕是寻牛无望了,两位没见过世面的乡警傻眼了,看着余所长这位主心骨,余罪蹙着眉,看着屠宰的现场,一时间思绪乱飞。

  他不觉得自己是警垩察,而是站在一个销赃的角度,他在想,如果底价卖给其中任何一家,估计都会欣然接受,毕竟几头赃牛进入这个庞大的市场,根本不显山不露水;他又在想,如果有一个长期在这里的销赃的团伙,那一定建立起很牢固的渠道了,恐怕这个双赢的渠道,外人无法窥知其中的奥妙,就像行业的黑幕一样。他还在想,如果下手……卡住了,他无从知道从那儿入手,就凭手下这几个人,能撬动如此庞大的产业。

  余罪被吓住了,郑忠亮颇有成就感,他笑着问:“余儿,不是哥不帮你啊,就这情况,你看怎么办吧

  “咱们举手表决吧,我提个议,要是大多数通过,就按我的办法来,怎么样?”余罪道,看着同来的几位,意外地发扬起民垩主了,郑忠亮一听,同意了。张猛和李逸风几人自然是没有异议,郑忠亮却是警示着:“别怪我没提醒啊,我们这儿的大户,一多半是贩牛起家的,光登记在册,有牲畜贩运手续就四百多人,你们要查,也得到年后了。”

  “嗯,这个我知道。”余罪道,话题一转笑着道:“不过我的提议是,咱们远道而来,不能无功而返,好歹让郑民垩警请咱们尝尝牛头宴的味道吧?大家举手表决。”

  张猛蹭地举起手来了,李逸风一乐,跟着举手了,把两乡警捎带着也拉着举起手来了,余罪举着手道:“五比一,大仙,民垩主表决,你刚才同意的啊,你看给我们安排到什么时候合适。”

  郑忠亮凸眼了,没想到面色严肃的余罪会突来这么一下,看着五个人乐颠颠的样子,苦脸了:“好吧,少数服从……余儿还是你行啊,我当了警垩察都觉得自己够死皮不要脸了,今日看来,还是差兄弟你一筹啊。”

  “不但要请,人也被征用了啊,和我们一块跑几天,反正你也回不了家了。”余罪笑着道。

  “他妈滴,今儿上班就没掐一卦,早知道破财有灾,说什么也不太上班了。”郑忠亮懊丧地道了句,发动着了车,带着这拔人开始逛翼城市了,果真如郑忠亮所言,挂各类野味的饭店比比皆是,挂着某某牛头宴招牌的大店那条街上也有,偶而零星可见还有路边摊点,主售的也是牛肉、牛肉丸、酱牛肉、牛心、牛肝一类的荤菜,郑忠亮倒是挺高兴,毕竟见到阔别大半年的同学了。可余罪没来由地脸上愁云越来越重

  这地方,找牛肉吃容易,可真要找偷牛贼,怕是就难了,他脑海里组织了几个方法,不过转眼间又否定了,没办法,信息太纷杂了,根本捋不清思路。

  当天就有新的信息出来了,追踪的幽灵车辆进入翼城市,从车辆流量能监控到进市,可却找不到出市,也就是说,消失了,这种消失的办法很简单,一把镙丝刀换个牌照而已,不过一消失,等于所有的线索从这里全部掐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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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苦多乐少  

  喀嚓一张。

  喀嚓,又是一张。

  李逸风扬着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对着车窗拍照,车泊在马路边上,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是人行道,不过拍的却是百米之外的目标,屠宰场,准确地说是进出屠宰场的车辆,更准确一点说,从腊月二十九到正月初八,他一直在干这活,干得风少快成植物人了。

  嚓,又一支烟点上了,张猛刚抽一口,烟蓦地不见了,侧头时,早已经夹到李逸风嘴上,他潇洒地抽了一口,弹着烟灰,不但不谢,看也没看张猛一眼。

  “嘿,小子,脾气还大了啊。”张猛笑了笑又自己点上了一支,这些日子和李逸风处得不错,连他也感觉这孩子除了身上缺点多了点,总体来说还是蛮不错的。他抽着烟问着李逸风道着:“已经不耐烦了是吧?你们所长不是让你们回去的吗?”

  “回去也没意思,我爸管得严,还不如跟兄弟们一块玩呢。”李逸风道。

  “那你还郁闷什么?”张猛道。

  “能不郁闷么?这都多少天了,就让咱们围着屠宰场转悠,大过年的吃方便面泡火腿肠,我靠,这过得叫啥生活嘛。”李逸风牢骚出来了,张猛笑着道:“习惯就好,经费就那么点,顾住嘴就不错了,我们去年到福建解押嫌疑人,紧张得都几天没敢合眼。那像现在,出来简直跟玩一样。”

  是啊,相比而言,这个偷牛案反倒轻松多了,李逸风看了张猛一眼,私下里他也知道张猛背了处分,到羊头崖乡散心来了,平时就觉得这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憨货,不过这数日看猛哥盯得比他还辛苦,李逸风隐隐地有点同情感觉。

  就是嘛,都停职反省了,还这么敬业,高尚到傻垩逼的程度不多见。

  他可是藏不住话的人,直问着张猛道着:“猛哥,你不被停职了吗?干嘛还受成这样,不回家过年。

  “呵呵,我也不知道,不过就是放不下,再说,我在学校除了体育,那一样都是一塌糊涂,除了当警垩察抓人,其他我也不会干呀。”张猛给了一个诚实的眼神,听得李逸风又是同情心泛滥,直竖大拇指,评价就一句:“还是猛哥实在,不像咱们所长,妈的不懂装懂,让兄弟们跟上受罪。”

  “呵呵,他这人有点邪,有时候我也看不清他到底有谱没有。”张猛道。

  “能有吗?肯定没有,这都多少天了?”李逸风牢骚着,看张猛不信,又编排道:“还有前几天来的那一拔,你的同事,不都窝在招待所没事吗?”

  “有事也不会告诉你,刑垩警这行讲究的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不干则矣,一干就得钉成铁案,侦察的越充分,对后续的工作越有利。你不懂就不要乱发牢骚了,这事马老已经搬到援兵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张猛道,不经意间,他身上也散发一种让人钦佩的铁血味道。

  很可惜,是被停职的。

  更可惜的是,同行不是不路,乡警李逸风没大明白,翻着眼睛斥着:“谁不懂了?静如处子,动如脱裤,不光你们刑垩警,男人都这样。”

  张猛眼凸了下,以为李逸风开玩笑,不过一看李逸风说得这么严肃,他知道这孩子学的恐怕就是这样,真这样了,张猛反倒不纠正了,哈哈大笑了,终于遇到一个不如自己的人了。

  从清晨四时开始守到上午八时,李逸风这两人、郑忠亮一组两人、再加上二队出来的吴光宇和孙羿两人,陆续地往回撤了,屠宰场的工作规律是清晨开始收货,到黄昏时分才下刀问宰,这几组,一直负责着摸查十六个屠宰场肉牛的来源。

  早饭是路边的街档随便吃的,还在大正月天,没几家出摊的,不过好在不用吃方便了,吃完饭几人陆续回到了翼城市政垩府招待所,直上顶楼,靠东面的四个房间全被定下来了,李逸风、张猛、孙羿、吴光宇、郑忠亮相携进来的时候。另外一拔人正忙碌翻查交通监控提取到的记录。

  “来来来,兄弟们……别嫌差啊,就这水平招待了。”郑忠亮作为东道主,提了一兜油条、豆浆分发着,房间里的解冰、周文涓都是同学,不那么客气了,唯一一位外来人是二队的赵昂川,他瞅着郑忠亮,回头又看看解冰,直问着:“解冰,敢情你这一伙都是同学啊。”

  “噢,对,同届,不是一个班。”解冰笑着道。他不喜油条这种油腻的吃食的,不过看同事几人吃得香甜,却也不好意思,勉强拿了一根啃着。

  “嘎嘎,我跟他还是同一个宿舍呢。”吴光宇伸手一揽,搂着郑忠亮了,郑忠亮不迭地打掉他的手:“去去,一手油往我身上抹……赵哥,来来,我给你瞅瞅手相,面相,看您长得这么威武,比这群歪瓜裂枣强多了。”

  赵昂川一愣,刚要伸手,不料被孙羿挡住了,他道着:“赵哥,你千万别信这货,他在学校天天给我们卜课算卦,就特么没有一回准的。”

  众人噗哧声一笑,赵昂川愣了愣问:“咦,你们不是叫他大仙吗,好歹得有两下吧?”

  “余贱给他封的号,能当真么?”吴光宇道。这回连周文涓和解冰也不禁莞尔了,不管怎么说,这帮劣生玩得那叫一个高兴,特别是郑忠亮,被众人质疑,他的脸不红不黑,指着吴光宇道着:“诬蔑啊,你们这是赤裸裸的诬蔑,余贱当年封的号还是相当准滴,光宇,你还单身吧?封你光棍没错吧?孙羿,叫你孙子也没白叫,看你这样,还是个跑腿的苦逼,大过年都得出任务……叫我大仙怎么啦,咱这片垩警过得多自在,要你不来,我把电话一呼叫转移,班都不用上了。”

  “去死吧你,居然诅咒老子单身。”吴光宇踹了一脚。

  “敢骂老子苦逼。找刺激。”孙羿也来了一脚。

  我靠,郑忠亮火了,大嚷着:“这特么刑垩警队还是匪窝啊,白请你们吃了这么天?”

  “就是啊,大家客气点,别欺负郑哥成不。”李逸风意外地和郑忠亮站到一条阵线上了,他拉住了准备摁着郑忠亮的孙羿和吴光宇,这边一放,郑忠亮一拍巴掌,指着小逸风道着:“看看,你们素质还不如乡警。更别提我们民垩警了。”

  “那是,我们乡警素质向来很高。”李逸风很坦然地说了句,惹得一干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敢苟同,却不料李逸风趁热打铁了,直拉着郑忠亮问着:“哎郑哥,咱们那牛头宴什么时候吃啊,兄弟们可等急了

  一说这个,大家噗噗噗喷笑了,本来说请的,可后来方知,上档次的大宴一顿得吃千把块,都不好意思让郑忠亮破费了,可不料李逸风念念不忘,一直想着呢。

  郑忠亮咬着下嘴唇,异样地看着李逸风,半晌才憋了句:“真他妈是余贱教出来的,不让哥出点血,你就不痛快啊。”

  “我们所长说了,这叫痛并快乐着。”李逸风道,一看郑忠亮不解,他解释着:“是你痛,我们快乐着。”

  一屋人笑翻了,赵昂川笑得被豆浆噎住了,郑忠亮却是对着众人不好意思推诿了,直说马上请,一定请,这才把李逸风说得不追问了。

  早饭一罢,笑话一停,要回去睡觉的李逸风意外地被解冰叫住了,不但叫住他,连郑忠亮也留下了,一起请到了他的房间,张猛却是心有芥蒂,没去,自顾自的下楼了。

  县级市的招待所一般又一般,解冰挑的是个大点的房间,就这也不够大,进门四散站着、坐着,凑合到一块了,解冰掀开了笔记本电脑,回头看着众人。

  这时候,除了李逸风,大多数人都知道要来个简单的案情分析了,大年初三就被召集起来,都是些没成家的光棍,接的又是这样没头没脑的案子,而且办案的余罪又是若干天没露面,除了全程跟着的周文涓,其他人心里怕是早把余罪这个贱垩人骂了遍了。

  “我也是糊里糊涂接的案子,准确地说,这不是一个完整的案子,我搞不清邵队长为什么让咱们二队尝试介入这个案子。”解冰道,白净、帅气的脸气,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看得李逸风有点自惭形秽,多少有点羡慕这帅哥的气度了,停了下,解冰问着李逸风道:“逸风,你们所长有消息吗?”

  “前天来了趟,再没见着。”李逸风道,所长向来不怎么守时敬业,他已经习惯了。

  “这个事我先和大家通个气……这几天我们内外齐动,对翼城市出入的牲畜贩运车辆进了的监控和摸底,我看下……屠宰场拍下的车辆一共有130车辆,根据交通监控,过境的有四百二十四车辆,是进市的一倍多;我大致估算了一下,不含猪羊禽类,贩牛的车辆每辆至少有三头,多则到八九头,平均数在六头左右,也就是说,仅仅这六天,进市的牛就要有一千头左右……这么大的量,简直就是大海捞针、沙漠淘金嘛,有价值吗?”

  是啊,有价值吗?赵昂川皱着眉头,但凡刑事侦察,总要有个确定的目标,然后一击而中,再各个击破,可现在整个就是无目标的撒网,捞到了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他想了几种可能,马上自己摇摇头,否决了。

  “逸风,你们在羊头崖乡抓到的几个偷牛贼也有疑点。”解冰看冷场了,突然问道。

  “有吗?”李逸风可不太清楚,愕然问。

  “据我知道的情况,是你们当天夜里在村口必经之路上设伏,拍下了他们的进村的场面,然后伺机设伏,再把这三个偷牛的一网成擒,对吗?”解冰问。

  “对呀,那天我还不信,嘿,结果一去……我靠,还真有贼进村,不是跟你们吹啊,我们所长相当贼滴,比贼还贼。”李逸风愕然道,说完一看众人都瞪他,马上捂嘴了,这场合,是不适合太这么直白滴。

  “疑点就在这儿,你们怎么知道他们当天夜里会去下诱拐的草料以及药,而且你们怎么知道,那三个贼会在特定的时间去作案。”解冰道,他缜密的心思,实在想不透个疑点。

  周文涓笑了,这个秘密到现在为止,还没人知道,甚至看出这个疑点来的人也不多,除了马秋林,除了邵万戈,解冰是第三人,不过他问错人了,李逸风一听傻眼了,挠挠脑袋、抓抓腮边、又摸摸下巴,郑忠亮忍不住了,推了他一把催着:“问你呢?说话呀?”

  “哎,对呀,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可疑了,案发前几天我们天天没事,他一说要案发,就案发啦。”李逸风瞠目结舌地给了个糊涂解释,郑忠亮不相信地问:“你这说的什么没头没尾的?”

  “本来就这样,你不大仙吗?自己不会掐掐算算呀?”李逸风反驳着。

  众人一笑,赵昂川插嘴了,直道着:“逸风,赶紧把你们所长找回来商量商量啊,不过老这么耗着,二队的警力向来不足,我们手里年前都还有放下的案子呢。这都几天,连个招呼都没有。”

  “噢,成。”李逸风应道。

  “他在干什么?”解冰突然问。

  “那个,呆头和小拴给所长派屠宰场卧槽去了,不对,卧底,他嘛,那个……”李逸风眼睛闪烁着,这表情肯定知情,瞒不过这些天天和嫌疑人打交道的刑垩警,他也看出来了,瞒不住了,于是一撇嘴道着:“他收牛下水。”

  “牛下水?什么叫牛下水?”解冰愣了下。

  郑忠亮解释了,就是屠宰的剩余物,那些心啦、肝啦、肠啦、膈啦什么的,晋南一带,牛下水熬得牛杂格,相当美味。不过这美味和案子相差太远,解冰异样地又问着:“收牛下水干什么?这么多人等着他呢?”

  “不知道啊,他收够一车,就去卖去了。”李逸风道,此话一出,脚面动了动,一看是郑忠亮在悄悄踢他,他识趣地马上噤声了。

  其他的脸色就不好看了,瞪着李逸风、剜着郑忠亮,兄弟们忙得顾头不顾腚,这货却倒腾起牛下水来了,简直是婶可忍叔不可忍。

  看场面不对,李逸风和郑忠亮说着告辞,今天就把所长找回来,两人在一干刑垩警质疑的眼光,落荒而

  一袋,嘭,扔地上了。

  两袋,嘭,扔地上了。

  余罪伸手闻闻自己的手,被呛一家伙,恶臭加腐肉的味道,一车牛下水,就用编织袋装着,鲜血淋漓地扔在一家杂格铺的地面上,老板蘸着唾沫,数着油腻的票子,点了一遍,又蘸点唾沫再点一遍,递到了余罪手里,余罪接过钱,也点了一遍,然后瞪着眼叫嚣着:“少了二十五。”

  “哎哎,零头抹了,一千多块呢,这年节你卖都没地方卖去,下水都没处理干净,我们还得费功夫呢。”蓬着一头乱发的牛下水老板咧咧着,就是不出那二十五块钱。

  “记上账,后天来了一起算。”余罪道,收起了钱,上车了。老板频频点头,一定一定,心里早乐开花了,这下水进得可比到屠宰场还便宜,他估计是那家趁年节私宰的。

  是吗?

  肯定不是,余罪一边开车一边不迭地闻闻车里恶臭的味道,也不知道这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接下来,又开始重复这几日的工作了,到屠宰场,以奸商的身份和那里小老板讨价还价,当地人一般都欺负外来户,往往买到牛下水的价格比本地人要高几毛钱,连着走七八个屠宰场,这辆郑忠亮给找的小货厢基本就装了个七七八八了。

  此时一天就差不多过去了,黄昏时分,余罪拉着满载的车辆朝着市外开去,行驶了二十余公里,在桥上派垩出所的门口停下了,下车后喊着人,派垩出所后院就屁颠屁颠跑出来一位,开着大门,把车往里面领,是董韶军,在这儿也呆了不少时间了,地方是邵万戈指定的,出于保密需求,设在离翼城市尚有二十多公里的乡派垩出所。

  搬下水,打标签,这趟最累,等一车下完,余罪累得气喘吁吁,董韶军却是刚开始忙活,忙着从下水里分拣肠子,捋平、捏捏、然后把内容物聚到一起,轻轻剥开,采样,肠衣一开,里面绿的、黑的、黄的就是董韶军最擅长的专业了,不过为了节省经费,收回来的牛下水,明天还得卖出去,否则得折手里。

  卖那玩意就够恶心了,不过比起董韶军的工作还差点了,又挤了截粪肠,余罪看得嗝应,赶紧扭过了头。“我说,烧饼,你不烦呀?这活实在挑战人的胃动能。”

  余罪小声问。看董韶军又拣一个,现在实在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干那行、伤那一行,不可能不烦。”董韶军翻着肠子,又剥了一个标本,随口道着:“不过什么事都有它的价值,总得有人去做吧,我在长安市碰到了我的老师,他是一位没有任何学历,却被部里授予技术类警督衔前辈,他告诉我,天下没有隐瞒住的真相,就看你想不想去发掘它了。”

  “厉害,我现在发现啊,最变态的不是形形色色的罪犯,而是咱们警垩察。”余罪道,他现在有切身体会,为了找到真相,有时候憋着一股劲,像得强迫症一样,什么事都敢干。包括天天从牛下水里扒拉证据

  “我同意,我的老师说过,犯罪本身就是一种社会形态的偏态,罪犯总在某个心理上有某种变态之处,咱们警垩察要不变态一点,还真斗不过他们。”董韶军笑着道,似乎对眼前这些肮脏恶臭的东西根本不在乎。他回头看累得喘气的余罪,其实他也有点奇怪曾经如此惫懒的同学会这么上心地追一个案子,于是他边干边笑着问:“余儿,你当警垩察比我早,应该深有体会吧?”

  “我就觉得呀,做警垩察和做爱是一样的。”余罪笑着道。

  “哇,你不至于变态到这个水平吧?”董韶军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想啊,当警垩察怎么回事,还不就是苦啊、累得,累得腰酸腿疼、忙得满头大汗,其实就为了抓到嫌疑人那一瞬间的满足感……介个和你啪啪啪累得满头大汗,就为射垩出来爽那几秒钟,感觉是一样滴。”余罪奸笑着道,回头时,董韶军这个老实娃早听傻眼了,张着嘴,瞪着眼,以观摩超级变态的眼光看着余罪,半晌点点头凛然道:“有道理。从心理满足欲望的角度上讲,这是基本雷同的……别光看啊,来帮帮忙,还有好几袋呢。”

  余罪看着董韶军手里的肠肚,莫名地反胃了,他摆着手:“这个一点不能满足我的欲望,还是你来吧

  摆着手,逃也似地出了后院的仓库,好在年节轮休,派垩出所人员不多,他刚洗了把脸,准备冲冲车上的味道,李逸风和郑忠亮找来了,这个地方就初期这哥俩知道,李逸风喘着气,追在余罪背后道着:“所长啊,快瞒不住了,你得出面了。”

  说着把情况一讲,余罪一想也是,太慢待二队来的几位了,这个侦察也快到揭晓的时候,不过还得看董韶军这里进展,他问了几句,董韶军给了个模糊的答案。踌蹰的时候,郑忠亮也插进来了,直邀着余罪:“余儿,要不这样,我定一桌牛头宴,请请省里来的同志,大过年的,都不容易。”

  “嗳,这样好。”李逸风迫不及待替所长答应了,拽着郑忠亮问着:“郑哥,我在手机上查了查牛头宴,咦,挺出名的啊。”

  “那当然。”郑忠亮得意了,掰着指头数着:“牛头宴只是一种,别说牛头宴了,就牛下水,出了翼城你都吃不到这种美味,生扒牛心、爆炒牛肝、鸡汗牛百味、九转牛大肠……光下水就要有十几味。”

  李逸风听得直舔嘴唇,两眼发亮,不料听到了呃地一声,两人一转头,余罪跑了,跑到墙角跟,卡着脖子,正在痛不欲生地呃…呃…呃,往外干呕。

  “啥情况?怎么听到美食反而恶心呕吐了。”李逸风愕然了。

  郑忠亮在咬着嘴唇奸笑着,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了,他是故意的,倒腾上几天牛下水还能吃下去,那才叫见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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