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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红色权力(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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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任你奸似鬼,也喝洗脚水

  “你他妈给脸不要是吧?滚开!”王科长见陆铮挡在两人身前,脸就沉了下来。

  黄子轩急忙凑过来,在旁边低声劝陆铮:“算了,别跟这俩傻×一般见识。”黄子轩很明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

  杨朝阳就笑了起来,很讥讽的笑容,连连摇头,显然觉得陆铮幼稚可笑,苦笑着说:“大块头,你还想打我啊?”

  想来觉得陆铮莫名其妙,看起来想动手的样子,以为是社会上的小混混?

  “让让道……”杨朝阳对陆铮挥了挥手,好像驱赶苍蝇一般,话音未落,就听“嘭”一声,在众人尖叫声中,一瓶红酒结结实实砸在杨朝阳脑袋上,酒瓶破裂,杨朝阳立时满脸血红,也不知道是酒水还是鲜血,他踉跄两步,险些摔倒。

  屋内人全怔住了,陆铮却是扔下了破碎的红酒瓶柄,对赵老板道:“老赵,你这红酒都假的吧,质量可不怎么样。好酒瓶,碎不了,我一下能闷死他。”

  赵老板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啊……!”,杨朝阳突然杀猪般惨叫起来,却是伸手摸了头,看到自己满手鲜血,简直就如同遇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那惨叫的尖嗓门简直能把屋顶顶破。

  谁也没想到挨了打的杨朝阳是这种反应,虽然,从杨朝阳对杜鹃的行为都觉得这位杨少心理可能有点扭曲,但那般冷静睿智的一个人,见了自己的血竟然歇斯底里的尖叫,这比陆铮动手打他还叫人来的惊愕。

  “嘭”一脚,陆铮就将杨朝阳踹翻在地,杨朝阳的惨叫随即戛然而止。

  陆铮又走过去,蹲下身,揪起他头发,看着满脸血污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杨朝阳,陆铮微微一笑,“杨少是吧?叫你声杨少呢你算个人物,不叫你,你屁也不是。”一口唾液就吐在了他脸上。

  王科长终于反应过来,指着陆铮大声道:“你,你知道你在干甚么么?快点、快点放开杨少,你是不想活了是吧?”

  陆铮扭头看着这个色厉内荏吵吵着却不敢靠过来的家伙,冷冷道:“闭嘴,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不打你,打你污了我的手。”

  王科长吓得脸都白了,指着陆铮:“你,你要考虑清楚后果…”,“当”,话音未落,一声闷响,王科长身子晃了晃,转头看去,却见黄子轩,手里拎着个酒瓶子,正骂咧咧的:“怎么他妈没碎?”

  然后黄子轩就一拳正中王科长面门,骂道:“草泥马的老子忍你半天了,老子今天不怕手脏,非削死你!”追着,连踢带打的追打王科长,王科长被打的连连后退,后脚一拌,倒在了沙发上,

  眼见陆铮翻了脸,黄子轩憋了好半天的火气立时爆发,把王科长按在沙发里,一拳一拳的照着脑袋下,“草泥马的你不就是条狗么?你个傻x!”

  王科长连连惨叫,黄子轩有点打累了,才慢慢住手,指了指墙角一箱空酒瓶,对闻到里面动静刚刚进来的王上飞,说:“都他妈给他。”

  王上飞也不说话,把那箱啤酒瓶拽过来,就按着王科长,“嘭”照着他脑袋砸碎了一个,然后,又抄起个新的,又“嘭”一声在王科长脑袋上砸碎,就这样,一个个的砸,如果不碎的,就再来第二下。

  王科长开始还大声惨叫,渐渐的,就没了声息。

  “嘭”,“嘭”,“嘭”,整个包厢内,只能听到酒瓶的破碎声,杜鹃早吓得闭起眼睛,不敢看这等暴虐的场面,卫香秀虽然是公安出身,此时,却也不禁心里砰砰乱跳,每次“嘭”一声响起,都令人心跟着一颤。

  杨朝阳已经回复了冷静,可此刻听着身后“嘭”、“嘭”的声音,脸色越来越是惨白,每次“嘭”的一响,他身子就禁不住一抖。

  陆铮突然就拽着他头发,拖死狗般拖到了卫香秀和杜鹃面前,把卫香秀和杜鹃吓了一跳,急忙向旁边闪开。

  然后,很突然的,杨朝阳再次惨叫一声,却是被陆铮将胳膊拧在了身后,看向角度,好似都断了一般,令人不忍直视,而陆铮手里,却多了一把五四式手枪。

  “和我玩枪?你还嫩点!”陆铮手中的枪就顶在了他的后脑门上,卫香秀吓坏了,急忙喊道:“铮子,别。”

  却听咔嚓轻微的响声,玩过枪的都知道,陆铮开了保险,”铮子!”卫香秀飞扑过来想拉住他,却见陆铮已经扣动了扳机,“啪嗒”,“嘭”一声闷响,卫香秀惊呼一声,杨朝阳已经猛的倾倒在地。

  黄子轩也目瞪口呆,虽然他动手教训了王科长,而且下手挺狠,但杨朝阳这边,他却不想搀和,不管怎么说,对杨朝阳,他还是有几分忌惮,亲自动手,可过不了心理隐隐畏惧的那一关。

  “哎,你吓死我了!”卫香秀气得跺了跺脚,原来,陆铮手里多了一把黄澄澄子弹给她看,却是手枪里的子弹早被他下了。而“嘭”的响声,却是酒瓶碎的声音,只是陆铮枪口顶着杨朝阳脑门的时候,大家太紧张,才被吓得一惊一乍的。

  杨朝阳,已经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来是被吓晕过去了。

  陆铮用脚踢了踢他,全无反应。

  “本来还想叫他跪着给你和杜鹃道歉呢。”陆铮笑呵呵的,就好像刚刚他砸了一酒瓶更百般羞辱的只是阿猫阿狗。

  “行了,阿飞,可以了。”陆铮摆摆手,大声的说。那边的王上飞这才停了手,慢慢站起,阴冷冷的说:“没事儿,还有气儿。”

  “你们都出去吧,那个王科长,也弄出去,送医院,我和这位杨少单独待会儿。”陆铮踱了几步,说。

  “铮子,没事吧?”黄子轩有些担心的问。

  “你们出去吧,没事。”陆铮又对想和自己说话的卫香秀点点头,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眼神。

  包括黄子轩,其实都了解陆铮,脾气好似是怪点、爆点,但心里有谱着呢,黄子轩更知道,陆铮,阴着呢,一般人可玩不过他。

  于是包厢里的人便都听陆铮的话,鱼贯而出,王科长则脸上盖了东西,就好像搀着喝醉酒的醉汉一样,也给架了出去。

  赵老板走在最后,“吧嗒”带上了门。

  “别装死了,起来吧。”陆铮慢慢走过去,坐在茶几上,盯着软瘫在地的杨朝阳。

  杨朝阳一动不动。

  陆铮就拿起了茶几上一瓶啤酒,嘭一声打开,正想倒在杨朝阳头上,杨朝阳却一翻身,慢慢爬起,怨毒的看着陆铮。

  “我看你是不想离开乌山了。”陆铮笑笑,对他蕴满刻骨仇恨的目光视而不见。

  杨朝阳不说话。

  陆铮慢慢喝了口啤酒,说:“你回去好好打听打听,我陆铮到底是什么人,乖乖给我从冀东滚出去!免得我去了省城,看到你碍眼!”

  杨朝阳听到这儿,怔了下,目光从怨毒,渐渐的,好似开始认真打量陆铮。

  陆铮好整以暇的说:“你那条狗送医院去了,至于你,现在就给我滚。一个礼拜后,我要还听说你在正定,到时候,我保证,你比你那条狗惨十倍。”

  陆铮说完,便开门走了出去。

  通过刚才的交手,杨朝阳这个人,果然奸猾无比,方才绝境之中,装成死狗一般,却伺机拔枪,尔后,又好似被自己吓晕过去,实则,自然在等待机会反击。

  警校毕业,想来,他在擒拿格斗上也应该有几把刷子。

  今天开始,算是真正和杨家碰上了。

  陆铮,长长吐出口气,好似,前生的郁结,也随之得到了宣泄,心里,舒畅了许多。

  包厢外面,黄子轩正满脸焦急的等着呢,见陆铮出来,忙凑过来问:“怎样?”

  陆铮说:“放他走。”

  黄子轩微微点头,有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信服陆铮。

  赵老板站得远远的,目光闪烁,这位陆主任,到底是何方神圣?杨少那样的家世,他说打就给打了。

  打了不说吧,又朝人家脸上吐口水又怎么的,这,这简直就是根本不把杨少当人看呢,嚣张的令人发指

  不过,这样一位人物,是咱这边的人,可真是大幸特幸,陆主任,自己真得想办法好好巴结巴结。

  如果这样的一个人是敌人,赵老板不禁打个哆嗦,再不敢想下去。

  ……

  小轿车中,卫香秀和杜鹃坐在后排,陆铮在前面开车。

  杜鹃不怎么敢说话,前面开车的男人,太可怕了,杜鹃就怕自己一句话说的不到位,惹恼了他,可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省城那位来头很大的杨少,还没怎么着呢,就被他揍了个半死!

  “铮子,没事吧?”本想回家去问,可卫香秀实在忍不住了,当着杜鹃有些话能不能说都好,她也不管了。

  “没事,回家咱看个录像吧。”陆铮笑呵呵的说。

  卫香秀立时无语,陆铮新弄回个录像机,还有好多录像带,听说,还有一些叫三级片的色情片,陆铮“看个录像”便成了口头禅,其实卫香秀也知道,陆铮是逗弄自己而已。

  不过刚刚出了这么大的事,陆铮还没心没肺的瞎逗,不禁令卫香秀语塞。

  实则陆铮也只是说说而已,到了家,他叫卫香秀去宽慰杜鹃,自己进家门便拿起了电话,拨了长途台,要了大姐陆佳菊家里的号。

  现在乌山到京城的通讯网络架设的飞快,长途电话比两年前通畅了十倍二十倍,电话很快就接通,那头,想起了“嘟嘟”的待机声。

  然后,电话便被人接起,男子的声音:“你好,哪位?”

  陆铮就笑:“姐夫,是我。”

  男子声音立时就有些惊喜:“铮子,这,你在哪儿呢?哎,看我,你肯定在乌山呢。”平时都是胡德利打电话跟陆铮取生意经,难得陆铮会主动给他个电话,也怨不得胡德利都不知道怎么反应好了。

  “姐夫啊,我刚惹了事儿。”陆铮点了颗烟,慢慢靠在了沙发上。

  “什么事儿?又把谁打了?这回不能是市长吧?”胡德利就开起了玩笑。

  陆铮咳嗽一声,心说自己这个“虎头”的形象看来在家里快根深蒂固了。

  “老杨家的杨XX你知道吧?”陆铮问。

  胡德利嗯了一声,随即吃惊的说:“你,你不会……,不对呀,他又不在冀东,再说人家是副省长,你跟他也接触不到吧?”

  陆铮无奈的道:“你想哪去了?他儿子,杨朝阳,刚刚我给打了。”

  胡德利“啊”了一声,好似想了想,说:“他是小儿子吧?他家老大我认识,这样,回头我跟他家老大提提,叫那个杨、杨朝阳是吧?去跟你道个歉,你也就别跟他一般见识。”

  显然在外场上,作为陆天河的大姑爷,陆家的女婿,胡德利是很霸气的。当然,也是因为他不知道陆铮是怎么打的杨朝阳。

  陆铮咳嗽一声,“道歉就免了吧,反正,姐夫你看着办吧。”

  “嗯”,胡德利随即便笑着说:“算了,别说这些扫兴的事了,铮子,你说现在做实业,有没有一本万利的买卖?”

  陆铮苦笑,看看表,看来今天又有的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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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打赌

  秋高气爽,一转眼,已经是十月份,国庆之后,陆铮开始把赴香港招商的计划提上了工作日程。

  现在,他就正在同招商办负责人陈三水讨论在香港办招商会的细节问题。

  毕竟,现在香港还属于英人管辖,去香港,便等于出国一般,出国招商,除了深圳,还没有城市做过,而且,深圳在香港招商也仅仅是通过中国办事处,混不似乌山要搞出大动静。

  陈三水很兴奋,陆铮这般有魄力有想法的领导极难遇到,正投他的脾气,现在谁若在他面前说陆铮是大老粗,陈三水必定会用最尖酸刻薄的语言来反驳。本就是,有这样的大老粗么?论学问论见识,陈三水还从没见过能出陆主任其右者,这些日子跟着陆铮,陈三水觉得自己眼界开阔了许多。

  而且,陆主任最神奇的是,竟然能把昌明公司总裁、德国商界精英施罗德先生请来当临时顾问,为这次乌山招商办赴香港招商出谋划策。

  招商办的同事对国外政策也好商人思路也好,都把握的不是很到位,有施罗德先生查缺补漏,很是提了许多宝贵的意见,令陈三水感觉受益匪浅。

  此刻,施罗德先生就坐在办公室长沙发上,有滋有味的品着中国香茶,翻看一本德文书籍。

  昌明电子公司第一期工程预计明年上旬完工,引入德国技术的“昌明”电脑中文打字机,预期便可以实现量产,实则,这自然是为个人PC业务打基础,毕竟电子产品,涉及方方面面,也需要内地电子厂商能跟上其步伐。同时在国内,打字机市场还大有可为。

  陈三水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施罗德先生这种西德商人能同又红又专的陆铮主任成为朋友,这些外国人,对公司的党组织及其负责人,不该很反感么?

  尤其,陆主任,又有转业军官的背景。

  每次见到施罗德先生,陈三水都禁不住会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陈三水对施罗德是很敬佩的,这就是知识分子对国外高级知识分子的一种向往情结吧?现在,留学热正萌芽以致席卷全国,美国等西方国家,在知识阶层甚至普通百姓眼里,渐渐由过去邪恶的帝国主义演化为另一个极端,那就是——天堂。

  “我要去美国!”将会成为未来数年大学生、精英阶层为之奋斗不息的目标。

  陈三水汇报完工作离去前,照例的同施耐德用德语打招呼,笑着说:“奥符文的森哏。”也就是再见的意思,这是陈三水最近突击学的几句德文词汇之一。

  施耐德就微笑冲他点点头,陈三水这才笑着离去。

  陆铮打开锁着的抽屉,摸出一个信封,走过去,递给了施耐德,施耐德就笑着郑而郑之的收进了内衣衣兜。

  这是陆铮写给白纱包的信,同样是密码信,会由施耐德通过电报或者电话的形式发回德国。

  陆铮和白纱包已经有十几封书信来往,而且,频率越来越频繁,最近,几乎隔一天便有一封。

  其实陆铮能想象到,现在的年代,施耐德往国外发电报,而且电文内容全部是阿拉伯数字,势必会引起国安部门的注意,而且,大概要想方设法破解这些电文。

  所以陆铮和白纱包,几乎每封信都会换一本新的密码本,密码本都是由陆铮来定,在这封信中,定下下一本密码本用什么书籍,而且一定会注明是哪一年出版的和第几版。

  由陆铮定密码本,是因为陆铮能看到的书,白纱包找起来更容易,而且,怎么都会有途径拿到。

  现在没有计算速度超强可存储海量信息进行检索的解密工具,加之有关部门必然不清楚这些密码信发信者和收信者的真正身份,也就不知道密码信双方的生活状况和习惯,如此便也无法从浩如烟海的出版读物中拣选出密码本,何况通常来说,密码信,通常会有特定的密码本,也不大会想到密码信双方会用现成书籍来解码。

  当然,施耐德作为西德友好投资人士,引入中国的又是高新技术,而且怎么调查背景,施耐德先生也没有间谍的嫌疑,多半这些密码信便会被判断为商业机密。所以国安部门就算对施耐德的密码信感兴趣,也不会真的如对待间谍般对待施耐德,如跟踪监视等等手段必然不会用上,不然传出去,可就成了国际丑闻。

  最近陆铮和白纱包通信频繁是因为在接到白纱包第一封信后,陆铮回信时谈了谈对一些金融问题的看法,随即,白纱包回过来的信,便说陆铮的那部分资金,可以由陆铮自己打理,该怎么做,就发电报或者打电话告诉她,由她来操盘。

  白纱包更说,要和陆铮比比看,最后看谁收益多,而且,为了公平起见,她可以先借给陆铮一部分钱,总之两人在海外可投资金额对等,一年后,看谁胜谁败,失败的那一方就要拜对方当老师。

  陆铮看了白纱包的建议哑然失笑,这孩子,脑瘤好了,那种不服输的傲气好似渐涨。

  说起来,白纱包同自己对金钱的看法上倒差不多,尤其是白纱包,或许在她看来,这更像个数字游戏吧,而游戏,就必然有强大的对手才好玩,无端端的,也不知道送了自己多少钱做筹码。

  陆铮对这个游戏没什么兴趣,自己是重生的,更是在商场搏杀二三十年的成功者,对现今行业变迁、金融历史都了如指掌,白纱包再怎么是商业天才,那也是必败的局面吧?

  便是赢了她,也未免胜之不武;输了的话,可就显得自己失败至极了。

  谁知道白纱包后来发来的电报,便讥讽陆铮是胆小鬼,叫陆铮快快去波恩拜她为师。

  陆铮知道这是白纱包的激将法,可偏偏,他就吃这一套,或许白纱包,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吧?

  是以陆铮便答应下来,也好,闲暇无事操操海外投资的盘口,重温下前世旧业,在枯燥的机关生活中,也算个乐趣。

  而最近写给白纱包的信,便都是如何管理“自己”那部分资金的内容。

  白纱包回的信,往往便是她对市场的看法,通常还会附录上许多经济类报刊的传真。显然是极为光明磊落,或者也可以说是傲气,不愿意用信息不对等获胜,不但给陆铮传真来相关资料,还把她的一些心得也无偿提供给陆铮参考。

  陆铮这段时间,倒也乐趣颇多。

  施耐德拿了信,便微笑告辞,陆铮送了两步,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常务副主任杨文学打来的,叫陆铮去他办公室。

  “我抽不开身啊,还得去工地看看。”电话里,陆铮不咸不淡的拒绝,陆铮所说的工地,自然是昌明公司施工现场。

  陆铮早已查明,在马华副书记面前捅了自己一刀的,应该便是杨文学。

  那晚听王向东说起给自己塞钱是他们办事处马副主任出的主意后,陆铮便委托王上飞帮自己查清这件事。

  王上飞不负所托,很快不知道怎么就跟马副主任认识了,还成了酒肉朋友,在一次把马副主任灌醉了之后,从马副主任嘴里套出,塞钱的主意是马副主任老同学,计经委的高秘书从旁提点,把话题引到这上面,给了马副主任灵感。

  高秘书又是什么人?便是计经委办公室秘书一科的高义京,实则,高义京一直为杨文学服务,和杨文学的专职秘书一般无异。

  官场上,讲究的是深藏不露。

  陆铮,偏偏就对杨文学喜怒形于色,甚至,有多半个月了,汇报工作从来直接找马华副书记,理都不理杨文学。

  效果却还不错,最起码这段时间,杨文学消停了,没再出什么幺蛾子,想来从陆铮的表现,猜出陆铮可能嗅到了些他在背后整人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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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夫妻班的麻烦

    陆铮办公室,稀稀拉拉坐着十几名男女干部,有坐在长沙发上的,也有自己搬了椅子来的,但无一例外,都拿着小本本,很认真的记录。

  陆铮召集外资处、招商办、财政金融处等招商引资部门副科级以上干部开个简短的通气会。

  这段时间以来,陆铮的工作思路也好、对经济政策的独到见解也罢,都令这些时时接触他的干部耳目一新。

  而这些干部通常最奇怪的就是,陆主任,怎么会被人戴上大老粗的帽子?简直真是奇哉怪也。

  这段时间抓招商引资工作,陆铮讲的最多的便是引入外来资金,不是越多越好,而是要有一个长远的规划,要想清楚,你这个城市定位是什么,需要的又是什么?

  对来乌山投资的商人,同样不能事前三分笑,事后不见人,不但要抓好投资前的工作,更要做好投资后的服务。

  投资处、招商办等等部门要将自己定位为服务型机构,而不是什么官老爷。

  今天的通气会,陆铮简单讲了讲这几个月来招商办工作的成果,讲了讲近期招商应侧重电子产品企业的思路。

  二十多分钟的短会,基本就是陆铮在讲,散会前陆铮照例问了嘴:“同志们有什么要补充的?”

  有人摇头,有人即兴发挥恭维了陆主任几句,“陆主任讲的很好,我们都该怎么怎么的……”等等。显然大家都没什么想说的,于是陆铮宣布散会,男女干部便搬着椅子,说笑走出。

  财政金融处处长贺红梅留了下来。

  贺红梅三十出头,提正科已经三年,也是80年初中央下文件大力提拔年轻干部的受益者之一。

  穿着米色制服,很是精神爽利,齐耳短发,很干练的一名女干部。

  陆铮也是和她接触很久后才知道她是张青天的爱人,两人在计经委,是为数不多的夫妻班干部之一。

  “陆主任,青峰厂贷款的事我办妥了。”贺红梅说着话,拿出了一叠文件送到陆铮办公桌上。

  计经委的金融财政处职责很复杂,从政策理论方向讲,负责研究分析全市全社会资金平衡、运行状况和政策措施;参与研究贯彻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汇总分析财政、金融运行形势并提出政策建议;组织制定财税、金融规划,编制市级建设资金年度计划;研究提出直接融资和社会融资发展的政策建议等等等等。

  从具体事务上,现在金融财经处则负责产业投资和创业投资管理工作,负责市基本建设的有关管理工作,安排建设项目铺底流动资金和贴息资金,协调信用体系建设等等。

  而为一些需要扶持的企业安排贴息资金或贷款,也是现在金融财政处的重点工作之一。

  青峰厂是一家陆铮很看好的电子企业,本来是半导体厂,和机电学校有同宗的渊源,技术基础不错,但受资金所限发展到了瓶颈。

  贺红梅得陆铮交代,亲自出面为青峰厂安排贷款,以便其引入新的生产线,进一步提高工艺水平。

  翻看着资料,陆铮“哦”了一声,说:“从三菱拿到的贷款。”

  贺红梅理了理鬓角,说:“是,三菱代表处很支持咱们工作,香川代表亲自陪青峰厂的人去了上海,从三菱银行上海分行拿到的贷款。”

  听贺红梅提起香川淳子,陆铮微微点头,翻阅着材料,说:“做的不错,辛苦你了。”

  贺红梅笑笑没吱声,她虽然不似丈夫张青天那般倔强,但同样认真负责,领导交代下来的事,便尽力做到最好。

  陆铮陆主任,她私下和丈夫议论过,两人都说不好陆铮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力,陆主任好似是挺强的,而且,和很多官员都不同,好似在陆主任脑海里,没有政绩的概念,比如招商引资工作,谁不是把引资额看为重中之重,到了年度工作总结时,这个数字,那就是某种标准,甚至会影响你在领导心目中能力高低的标准。

  可陆主任,偏偏就完全不在乎引资额,很有一套自己的做事方式。

  而且陆主任,官做的一直很硬气,来到计经委这还不到半年,就俨然已经是计经委九位副主任中比较突出的一个,在中层干部私下议论中,其在计经委党组班子成员中的地位重要性,甚至可以排进前五之列。

  现在不管是不是陆主任分管科室的中层干部,对陆主任都很尊重,早前陆主任刚刚来计经委时“大老粗”、“活土匪”等等流言早已销声匿迹,很多干部都想同陆主任打好关系。

  陆主任这般年轻,又是张玉功主任的心腹爱将,将来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作为陆主任分管处室负责人之一,贺红梅却没什么攀龙附凤的心思,她倒是挺担心丈夫,丈夫性子倔强,别不知道深浅得罪了这位少年新贵,到时怕就会倒大霉。直觉的,贺红梅能感觉到,陆主任这个人,不是尊善佛。

  正在贺红梅胡思乱想的时候,“哒哒”,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然后,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官。

  前面年纪比较大的警官陆铮认识,市刑侦处的副处长欧阳荣,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双目炯炯,有着三十年警界生涯的老公安。

  陆铮“咦”了一声,便笑着起身伸出手,“欧阳处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真是稀客。”

  欧阳荣微笑着和陆铮握手,说:“陆主任,好久不见,您越来越稳健了。”

  陆铮和欧阳荣坐到了沙发上说事情,贺红梅便收拾办公桌上资料,准备出去,谁知道却听那边欧阳荣说:“陆主任,我们这次来,是想找一下张青天处长,听说,他是稽查处处长?”

  贺红梅愣了下,公安的,找青天干什么?太奇怪了。她不由得放慢了动作,侧耳凝神听那位欧阳处长和陆主任讲些什么。

  听到欧阳荣来找张青天,陆铮也怔了下,说:“如果你名字没搞混的话,张青天,确实是我们稽查处的处长,你找他有事?”

  欧阳荣便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给陆铮看,说:“他是张青天吧?”

  陆铮微微点头,没错,便是在照片中,张青天眼神的坚定也清晰可见,一般人,断然没有这种阳光气息。

  欧阳荣收起照片:“那就是了,我们怀疑他跟一宗谋杀案有关,所以,想请他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啊”,贺红梅惊呼了一声,手里文件落地,愕然看过来。

  陆铮诧异道:“什么谋杀案?他是案子的目击证人?”

  欧阳荣笑道:“这无可奉告,陆主任,他也在二楼办公吧?现在在不在单位?”

  陆铮点点头:“我打电话看看。”

  “别。”欧阳荣却是阻止了陆铮,说:“还是麻烦您叫人带我们过去吧,如果他不在单位,也请陆主任保密,暂时别告诉他我们来找他的事。”

  陆铮马上知道,张青天出事了,而且,事情还很严重。如果只是命案的目击证人,欧阳荣不会这般慎重而又警觉。

  陆铮也算是老公安了,欧阳荣现今的做派,分明是说张青天可能牵涉进了这宗命案,而且,牵涉很深,甚至,是凶犯嫌疑人。

  心思电转,陆铮笑了笑,便扬头对贺红梅道:“贺处,你领欧阳处长去找找青天,啊,我想起来了,他应该在一号楼会议室开会呢。”又给欧阳荣介绍贺红梅道:“我们财政处的贺处长,是张青天的爱人。”

  欧阳荣本来起身和贺红梅握手,这时脸色便有些怪异,但也没多说什么。

  贺红梅听陆铮说什么“张青天应该在一号楼开会”,诧异的看了眼陆铮,因为她知道,一号楼会议室现在开的是什么会,和自己爱人没有半点关系。

  但贺红梅,随即脸色便恢复了自然。

  眼见贺红梅领欧阳荣出了办公室,估摸着应该已经下楼,陆铮便拿起电话,拨了“3204”,便是3号办公楼204房间,也就是张青天及稽查处办公室的电话。

  “青天,你过来一下,急事。”陆铮听到是张青天的声音,心下稍安。

  对张青天,陆铮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感觉这个干部清廉正直,是个好人,但若说无端端回护他,也谈不上。

  不过现在公安找上门,张青天很可能摊上了命案官司,这,和自己有没有关系?是不是针对自己而来?这却不能不加以考虑。

  所以,在公安带走张青天前,必须要把事情初步的了解下,心里也好有个底。

  不大工夫,办公室门被人轻轻敲响,张青天走了进来,还是老样子,瘦黑的小个子,却步伐有力,龙行虎步,给人一种硬邦邦石头的感觉。

  “青天,公安的刚来找你,说是你牵涉进一宗谋杀案,你知道怎么回事吧?”招呼张青天坐在沙发上后,陆铮单刀直入,然后,盯着看张青天的反应。

  张青天怔住,说:“谋杀案?”显然,迷茫的神色,表明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陆铮点点头,说:“对,谋杀案。”

  “不可能。”张青天渐渐从迷茫中清醒,摇摇头,语气很坚定,“陆主任,我这人您可能不了解。是,我爱和同事吵架,但再怎么,我也不会和杀人的事情拉上关系啊!这,这简直荒唐!”

  陆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的张青天满脸不自在,说:“主任,您不相信我?”

  陆铮终于,收回了目光,琢磨着,说:“我信不信的不要紧,主要是警察信不信你。而且,青天啊,你要有最坏的打算,我看公安来带你走的架势,只怕不是说你和谋杀案有关,而是,你就是凶犯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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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光明和黑暗的抉择

   “什么?”张青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这怎么可能?一定是搞错了,我,我去跟他们问清楚!”噌一下,就站了起来。

  “坐下!”陆铮皱了皱眉。

  张青天第一次被陆铮训斥,呆了下,却也,慢慢坐回了沙发。

  “你想想,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好好想想。”陆铮说着话,递给了张青天一颗烟。

  张青天摇摇头,说:“没有啊?”

  “别急着下结论,想想再说,比如,有没有和人结仇,和人起争执?”陆铮说着话,心里也在琢磨。

  要说张青天会杀人,陆铮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人,虽然心中都有魔鬼,都有冲动之时,但看张青天刚才反应,陆铮便知道,张青天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若说伪装的这般好,令自己都看不出破绽,陆铮也只能感叹自己两辈子都白活了。

  张青天得罪的人太多了,有人想整死他一点也不稀奇。

  就说广宁县局办公楼工程吧,张青天便一直盯着不放,下了两次整改书,出了三次书面报告对该工程预算提出质疑,终于令该工程换了承包商,改为国有企业市一建承建。

  这里面的利益输送链条,能不恨张青天么?

  而且张青天这种事,干了也不是一件两件。

  “啊,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是跟人起了冲突。”张青天突然拍了拍脑门,说:“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跑我老母亲家找到我,威胁我不要不知道好歹什么的,还说知道我是孝子,可他也知道我老母亲住哪里,叫我小心照顾我老母亲。分明就是在恐吓我,然后,我们就起了争执,我老母亲家门前,就是南湖小水洼,我把他推倒在了水洼里,可那水,膝盖都没不了啊,我亲眼看他爬起来,骂骂咧咧的走了。”

  陆铮微微点头,问:“还有么?”

  张青天皱着眉头想,又想起了几桩,和菜市场缺斤短两的小贩、在理发店浓妆艳抹的女子、办公室的小杜……等等等等。

  这一周,和他发生过冲突的人还真不少。

  陆铮都有些无奈了,吸着烟,琢磨着,说:“青天,你这样,到了公安局,别乱说话……”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便被人推开,欧阳荣大步走了进来,贺红梅追在后面,连声说:“哎,你怎么不敲门呢?”

  在一号楼会议室,是常务副主任杨文学召开的学习市委“关于进一步放开全市消费品市场物价”文件精神的动员会,杨文学在台上唠唠叨叨的一直在讲话。

  欧阳荣也不好就这样进去带人走,可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台上讲话的那位领导喘口气,恰好这时见到秘书端着暖壶准备进会议室送水,欧阳荣便凑过去,请秘书帮忙,叫“稽查处张青天处长”出来,就说“有急事找他。”

  那秘书诧异极了,说物价会议,有张青天什么事啊?说完便甩脸走了,态度很不友好,显然,这位秘书可能也吃过张青天什么亏,属于对张青天意见很大的同志那拨的,张青天的朋友,他自然也不待见。

  欧阳荣琢磨了一下,便知道上了陆铮的当,当下就急急的跑回了三号楼,果然,在陆铮办公室把张青天堵个正着。

  “陆主任,你何必呢?”欧阳荣苦笑着,心里也无奈,这位陆铮主任不但是公安出身,而且是很优秀的公安,破获过不少轰动一时的大案,更曾经被授予公安部一级英模称号。若说公安系统这点事,自一点也瞒不过他。

  想来,陆铮也知道了,张青天是谋杀案的嫌疑人,就是不知道刚刚和张青天都说了些什么。

  但也不用想套话了,陆铮的反侦察能力,自己和他合作办案子,早就见识过。

  陆铮笑笑,自也不会说什么张青天刚刚从外面回来之类的托词,笑道:“我手下的干部出了事,总要了解了解。欧阳处长,张青天我还是知道的,他怎么会杀人?你们可得调查清楚,别冤枉好人。”

  欧阳荣走向张青天,权当没听到陆铮的话,陆铮是什么人他领教过。

  跟欧阳荣同来的年青刑警小王却皱眉不满的看了陆铮一眼,只觉得这姓陆的主任莫名其妙,大大咧咧的好似公安局是他家开的一样,警察查案,什么时候轮到他指手画脚了?

  而且,提供虚假信息,骗走自己等人,借机和嫌犯擅自接触,分明在阻挠执法机关查案,这简直可以当场拘留了!

  “什么杀人?”听到陆铮的话,贺红梅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她只是以为,爱人可能是什么命案的目击者,怎么也想不到,张青天会和谋杀案嫌疑人沾上任何关系。

  欧阳荣已经拿出手铐,给张青天铐上,贺红梅立时尖叫道:“你们干什么?”

  欧阳荣掏出了警官证,在张青天面前晃了一眼,说:“张青天,有一宗谋杀案需要你协助调查,请跟我们走吧。”

  张青天扭头,对贺红梅道:“放心,我没做过,没事的。”

  贺红梅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抓着张青天胳膊不放手,“什么没事呀?早跟你说了,别老得罪人,别老得罪人,你,你就是不听……”说着,就开始抹泪,眼见欧阳荣和小王要带张青天走,急急的说:“欧阳处长,你们一定要查清楚,我爱人不会杀人的……”这时候,她和普通妇女实在也没什么两样。

  欧阳荣还没说话,小王早已不耐,皱眉训斥道:“杀人不杀人你说了算?放手!”

  欧阳荣一听就知道要坏,果不其然,陆铮看向了小王,皱皱眉头,但没说话。

  欧阳荣急忙笑着对贺红梅道:“贺处长,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秉公办案,文明执法。我们也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贺红梅和他平级,何况计经委财政处虽然和个人关系不大,权能却也不能小看。小王见识少,不会做人,他当然要客客气气的,更莫说,这是在陆铮的地盘了。

  “欧阳,来,聊两句。”陆铮突然微笑对欧阳荣招手,欧阳荣心说完了,这个陆铮,铁定没什么好事。

  但也只能笑着走过去,和陆铮站在窗户前,窃窃私语。

  小王诧异的看着他领导背影,以前办案子,便是市委办公室也去过,可也没见欧阳处长对谁这么客气,甚至,有点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意思。

  这陆主任?是谁啊?

  三两分钟后,欧阳荣走过来,对小王使个眼色,说:“你出去等。”

  小王呆了呆,但公安系统,领导的话便是命令,他也只能拉门出去,站在了门口,成了岗哨。

  办公室内,欧阳荣把张青天的手铐打开,然后,坐到了一旁。

  ”欧阳,你不能出去等下?”陆铮笑着问。

  看着陆铮可恨笑容,欧阳荣更有些郁闷,拼命摇摇头,这已经是底线了,若单独留嫌疑人和人接触,可就是原则性错误了。

  陆铮便凑过去和张青天低声说话,欧阳荣深深叹口气,就当,自己能听见吧。

  ……

  晚上正在家看枪战片录像带的时候,门铃响起,陆铮去开门,微微一愕,外面站的,却是贺红梅。

  陆铮不禁有些失望,本以为卫香秀回来了呢,卫香秀好像去外地学习去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

  刚刚坐在沙发上,贺红梅就急急的说:“陆主任,您帮帮青天吧,现在只有您,才能救他。”说起爱人,贺红梅眼圈就红了。

  已经是第三天了,张青天还没被放出来,贺红梅托了好多关系,却什么都打探不出,无奈下,想到了陆铮。

  陆主任,和欧阳处长很熟络的样子,而且,陆主任本就是公安系统出身,在市局肯定认识挺多人,现在,也就陆主任能帮青天了。

  “青天的事,我打听来着,挺复杂的。”陆铮走过去,关了录像机。

  一个礼拜前,有人在南湖里捞起条死尸,尸体尚未腐烂,法医预计死亡时间为前一天中午至晚间。而很快,市局刑警便在走访临近居民时找到了线索,有证人认定,死者曾经同老张家的大儿子发生争执,而且,他亲眼看到就在死者死亡的时间段,张家老大把死者推入了湖里,当时他看到那死者从湖畔水洼起身,以为没什么大事,便走开了,谁知道,最后发生了命案。

  老张家的大儿子,便是指张青天。

  这些消息,都是欧阳荣透露的,而且欧阳荣还说,虽然还存在几个疑点,但刑侦内部会议上,基本便认定了张青天便是凶手,刑侦处张处已经报检察机关,对张青天进行批捕。

  陆铮能想象得到,如果这件案子不是场误会,而是有人故意策划冤枉张青天的话,会涉及到的人怕不那么简单。

  这趟浑水,更不是那么好趟的。

  抽身事外,明哲保身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帮张青天,无端端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更别说得罪的人物可能会令自己很麻烦了。

  但是,就这么不管不问么?陆铮又觉得,那么自己,好像和前生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此时,看着贺红梅这个平素特别坚强干练的女干部,抹着泪求恳的模样,陆铮心里,更微微有些不忍。

  张青天,也许是老天给自己的考验?光明或者黑暗的考验么?

  陆铮胡思乱想着,敷衍着,送走了贺红梅,回来坐在沙发上,点颗烟,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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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莫西莫西

    翡翠歌舞厅,灯光华丽的舞台上,一名男高音正气势磅礴的抒唱爱国歌曲《祖国》。

  从国庆前,包括翡翠歌舞厅、百乐门夜总会等乌山全市舞厅\/、酒吧、茶座等等娱乐场所都在文化部门督促下进行了一定的整顿,靡靡之音暂时消失不见,整个国庆期间,都在高唱赞歌,现今虽然已经是十月中旬,但未接到文化部门通知前,各夜总会的爱国专题节目却仍在继续。

  严肃和浮华,专政管制和喧闹的自由,在这片经济特区的较量几乎便是80年代的缩写。

  吧台前高脚椅上,陆铮慢慢品尝着一杯白兰地,旁侧,王上飞低声说着什么。

  “哦?目击证人是百乐门的保安?”陆铮放下了酒杯,目光,闪了闪。

  不管怎么说,陆铮对这个案件挺好奇的,很想搞清楚案子是怎么回事,是以,便叫王上飞暗中展开了调查。

  王上飞点点头:“是,这人叫乔四儿,坏的流脓一主儿,坑蒙拐骗,什么都干,,就是没干过好事。不过这小子现在嘴挺严,有次小五把他灌趴下了,问他案子的事儿,他都滴水不漏,什么也不肯说。”

  “来硬的,我怕有麻烦,这小子在百乐门挺吃香的。陆哥,要不然,咱给他塞点钱?这王八蛋,爱财如命!”王上飞小心翼翼的说。

  翡翠和百乐门为乌山娱乐场所一时之瑜亮,传闻百乐门背景更为复杂,尤其是,两边本就互相叫着劲呢,如果轻易动百乐门当红的马仔,很容易引起大规模火并。

  所以王上飞才小心翼翼提出了用钱收买的建议。

  陆铮笑道:“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摸出一张存折递给王上飞,说:“办事的兄弟们也辛苦,你看着安排安排,这些钱不够的话,你就跟我说。”

  王上飞知道陆铮脾气,以前便因为磨叽钱的事儿被陆铮训斥过,当下也不推辞,便将存折收了起来,“谢谢陆哥!”

  陆铮笑着拍拍他肩膀,“还是那句话,做事情,要合理合法!”

  王上飞点点头:“放心,陆哥,我明白。”出了事,自然是他顶着。

  然后,王上飞突然诧异的看向身后,哒哒的脚步声中,走过来一名气质高洁的白领丽人,精致银灰色职业套装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更显得丽人风华端庄,套装里白色花样褶皱设计的衬衣,瀑布般的乌黑长发,衬得她妩媚俏脸光彩照人。

  贴身的职业套装将她S型诱人曲线展现,身姿袅娜的行来,引来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

  “苏米马赛……”丽人站在陆铮身后,怯怯的打着招呼。

  王上飞笑笑,便起身离去,陆哥好似一向对女人不感兴趣,今天这是,艳遇么?看样子,还是日本女人呢。王上飞羡慕的叹口气,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外来的女人同样如是,尤其是日本美女,那仿佛天生柔弱的性格、惹人怜爱的声音,能最大限度满足男人的征服**,实在便是男人的终极梦想。

  自己在深圳做服务员时便接待过日本美女,接触几次后,只觉得这才叫女人呢,就算是陌生人,客客气气的说话中,也令你大男子的尊贵感无限度膨胀,当时自己还想,如果能和这个美女睡一晚,那真是死也值了。

  想想,当年那日本美女,却是远不及这位丽人美貌性感呢。

  王上飞胡思乱想着,渐渐走远。

  这边陆铮回过头,便见到了好像做错了事一般怯怯看着自己的日本丽人,正是曾经把自己额头打破的那位香川淳子。

  “陆桑,真的是您?”香川淳子俏脸微微露出惊喜,随即便略显赧然的微微低头,抱歉的说:“上次的事,很对不起,我误会您了,陆桑,拜托您原谅我!”

  陆铮摆摆手:“过去好久的事了,我都快忘了。”随即奇怪的看着香川淳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香川淳子说:“不是,我只知道您的姓氏,酒店的服务员告诉我的,我找了您好久,可他们说您只是上来找人的,他们也找不到您。”又略显不安的问:“我是不是太唐突了?不该追着他们打听您的事,实在对不起!我太想找到您了!”

  看着这个怯怯一直跟自己道歉的日本丽人,再想想那天同样是面前的丽人,拿各种工具殴打自己,实在很难想象是同一个人。

  “不用道歉了,中国有句古话,不知者不怪,一场误会而已。”陆铮摆了摆手,便回头端起白兰地,今晚,很多事,自己都要好好想想。

  谁知道香风袭人,香川淳子却坐上了陆铮身边的高脚椅,对酒保说:“苏米马赛,我要一杯没有酒精的果汁。”又指了指陆铮,“陆桑今天的酒单,请都交给我付账。”

  陆铮一怔,说:“不必了。”

  香川淳子却又从随身米色小包包里,摸出一些大团结,都送到了陆铮面前,说:“陆桑,很对不起,给您造成了不便,这是医药费,请您收下。”

  陆铮摆摆手:“不用了。”将钱给她推了回去。

  可是香川淳子,又把钱推过来,“务必请您收下!“

  陆铮正琢磨张青天的事呢,顺手又把钱给送回去,说:“说了不用。”若是旁人,以陆铮不喜欢拖拖拉拉的性格,说不定收就收了,谁在乎这点钱了?

  但对面的是个外国人,情况便不同。

  在乌山,尤其是旅游区做买卖的小贩,那见到外国人便如同蚊子见了血一般,真正是大宰特宰,这使得一些外国人对国人评价很不好,认为中国人见钱眼开,素质低劣。

  而在香川淳子等日本人眼里,中国人大多贫穷,所以打了自己,给些钱便是最好的补偿。

  实则自己也根本没用去医院包扎,那点小口子,很快止了血,收她钱作甚么?

  香川淳子,又把钱塞了过来,“拜托,请您收下吧。”

  一来二去的,陆铮可就有些不耐了,皱眉道:“你这人有病吧?!”拿起那十几张大团结,就摔在了香川淳子面前的吧台上,说:“该去哪儿去哪儿,我这儿想事儿呢!你烦不烦?!”

  香川淳子吓了一跳,连声说着对不起,将钱收回了包包里,然后拿起酒保刚刚送上的果汁,咬着吸管飞快的喝着,想喝干净后赶紧离开。

  酒保这个咋舌啊。

  作为酒保,他能看到许多人看不到的真相,别人不知道陆铮是谁,但他却知道面前这位衣着打扮略显落伍的年青人很不一般,飞哥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喊他“陆哥”,甚至好似很怕这位陆哥。还有一次,酒保竟然见到黄总嬉皮笑脸的拍“陆哥”马屁,这位“陆哥”,实在是大有来头。

  可不管您多大的谱吧,对这么一个大美女,尤其又是柔顺礼貌得令人心里发酥的日本丽人,怎能这个态度?

  这,这也太令人无语了。

  香川淳子突然就咳嗽起来,却是喝的太急了。

  她用雪白小手掩着嘴,又慌乱的从包包里拿出手帕,擦洒在吧台上的饮料,又四下连连低头致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陆铮无奈的看着她,怎么的这是?就不能让自己安静想个事儿?

  可旋即注意到香川淳子看向自己美眸里的惶张,陆铮心说,我有这么可怕么?

  伸手敲了敲吧台,陆铮说:“放心吧,在中国很安全,比你们日本国安全多了,慢点喝,没人和你抢!”

  “哈伊,哈伊,对不起,对不起。”香川淳子又是一番日本式的道歉。

  陆铮便对酒保道:“给这位小姐上一杯桃汁,算我的。”

  酒保也不管前面还有排队的果汁,便急忙先榨了桃汁,送到了香川淳子面前。

  陆铮又敲敲桌子:“这是我们本地特产,青龙桃榨的,你尝尝,味道很不错。”

  香川淳子咬着吸管吸了一口,果然,浓浓甜味中略带酸意,口舌生津,齿颊流香。

  “怎么样?”陆铮笑着问。

  “很不错,谢谢您的介绍。”香川淳子开心的点头,抬头见陆铮笑容,突然就觉得这个男人,也并不是那么可怕,反而,隐隐有些可亲。

  陆铮问道:“我觉得你挺怕中国人的呢?今天怎么了?自己来酒吧喝酒?胆子挺大了吗?”

  “啊,我和同事们一起来的。”提到同事,香川淳子俏脸微微黯然。

  最近工作,实在有些不如意。

  虽然一直以来香川淳子努力表现出积极的一面,希望能用强势的工作能力得到同事的认同,在日本这个男性占统治领域的职场拥有一片自己的天地。

  但实际上,骨子里,香川淳子还是传统的日本女人,很柔顺,甚至有些懦弱,这是在日本男权社会重压和自小男尊女卑教育以及生活环境中形成的,怎么也改变不了。

  就说今天吧,当接待来自三菱本部亚洲投资部的干部时,酒桌上,她简直就成了这些男人的调剂品,作为中国乌山代表处的代表,她没有获得任何应有的尊重。

  甚至渐渐的,来自亚洲投资部的那位芥川先生,把她当成陪酒女一般看待,山本代表和田中副代表,在一旁推波助澜,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侮辱,才找了个借口逃了出来,而且,再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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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无所不在

     “你的同事,是不是还没我们中国人可亲?”陆铮笑着问。

  香川淳子坦率的点点头,咬着吸管,盯着黄澄澄果汁发了会呆儿,突然问:“陆桑,你们中国的男人,尊重女性吗?”

  陆铮就笑,指了指自己额头,说:“能不尊重吗?证据还在这儿呢。”

  香川淳子轻轻一笑,随即又郑重的说:“对不起,我当时太慌张了。”

  陆铮笑笑:“没事,都过去了。”

  香川淳子出了会神儿,说:“我想,我不适合出来工作,明年我会申请调回国内,找个条件很好的男人,我就会辞职,安心的做他的太太。”说完旋即一怔,说:“对不起,我太冒昧了。”这些想法,她想了很久了,但一直没跟人说过,便是打电话回家,她也没同父母透露过,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和这个陌生男人说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中国男人,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吧?有时候陌生人,才是最好的倾诉对象。

  陆铮笑了笑,说:“我听说,你挺有能力的,原来也是遇到挫折,便打退堂鼓。”

  香川淳子奇怪的看着陆铮,刚说了句:“陆桑,您听说过我?”眼角余光便瞥到一名快步走过来的男人。

  香川淳子便急忙站起,对陆铮说:“对不起,我该走了。和您聊天,很愉快。”

  匆匆走过来的肥胖男人正是三菱银行乌山代表处首席代表山本太郎,还没到近前呢,他就不满的嚷嚷:“香川代表,你太不懂礼貌了,芥川先生还在等你,你怎么能不辞而别?”

  香川淳子脸色恢复了冷静,说:“我的头很疼,要回去休息,请您帮我跟芥川先生说对不起。”

  “那怎么行?芥川先生一直在找你,你能和别人喝酒,反而不理睬我们自己人吗?”山本语气甚为不满,指了指陆铮,随即,便看到了正对他微笑的陆铮的面孔,“啊,陆主任……”

  陆铮微觉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山本太郎和香川淳子一直在用英文对话,两人对话内容他倒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山本太郎这时便对香川淳子说:“你帮我翻译。”对陆铮微笑叽里咕噜说了通日文。

  香川淳子诧异的看着陆铮,想来,从山本太郎的话里,她知道了陆铮是中国官员。

  陆铮微笑对山本太郎道:“山本先生,咱们都说英文吧,沟通方便,我听得懂。”

  山本太郎吃惊的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笑着说:”陆君,您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会讲英语的中国官员。”

  香川淳子也有些吃惊,面前的男人,穿得很土气,本来自己觉得,应该是很贫穷的中国人之一员,只是自己,好像挺喜欢和他聊天。

  可怎么突然,就变成中国政府官员了?又突然,会说英语?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听着山本太郎的话陆铮微微有些不悦,能听出山本太郎话里隐隐对国人的不屑和傲气,虽然肯定是无心的,却能真正映照这位日本代表的内心想法。

  但山本太郎说的是实情,陆铮微微笑了笑,说:“是啊,以前我们的干部都学俄文说俄语,我相信,随着我们对西方世界的开放,会说英语的同志将会越来越多,毕竟,英语是世界上最好学的语种之一嘛。我倒是希望将来,西方人能兴起学习东亚语系的热潮,到那天,咱们中日两个国家,才算成功了吧?”

  山本太郎心里一凛,对中国官员,他并不怎么瞧得起,感觉一个个如同未开化的土包子一般。

  但面前这个年轻官员,不卑不亢,柔中带刚,实在和自己以前接触的中国式官员大为不同。

  脸上挂着笑,山本太郎道:“陆君说的很对,鄙人也正是这么想。陆君,中国有句话,相请不如偶遇,我几次拜访都同陆君失之交臂,一直深以为憾。今天,陆君不能再拒绝我了吧?而且,我可以给陆君介绍两个朋友,都是投资方面的专家。”

  陆铮知道,山本太郎等三菱银行人同市委秘书长秦怀亮走得很近,阿飞不止一次提过,这些日本人和秦怀亮在百乐门消费。

  秦怀亮,是百乐门的常客,倒是翡翠歌舞厅,他一次也没来过。

  看来今天,定然没秦怀亮了。

  陆铮心里琢磨着,微笑说:“好啊,前次我临时有事失约,一直很抱歉,山本先生莫怪。”

  “陆君太客气了!”山本太郎爽朗的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转头对香川淳子又是另一幅嘴脸:“香川代表,你不能缺席!”

  陆铮和山本太郎说说笑笑走在前面,香川淳子犹豫了一下,便也跟了上去。

  ……

  进入VIP1号包厢,陆铮心里泛起异样感觉,便是在这里,他打了杨朝阳。

  包厢里坐着三四个人,令陆铮没想到的是,其中有一名高鼻梁深眼眸的西方白人,和一个瘦小的日本老头坐在沙发最中央的主位。

  山本太郎给陆铮介绍,中年白人史密斯,美国人,东方国际金融服务公司首席执行官。

  和史密斯比邻而坐的瘦小日本老头则是三菱总部海外投资部亚洲市场调查课课长芥川一夫。

  陆铮微笑用英语同他们客套时,芥川一夫诧异的说:“你的英文很流利,很不错,有没有考虑进大企业做事?”居高临下的意味很明显,他第一次来中国,更不清楚中国政府部门名目繁多的官职级别,看到这个年青人也就二十出头,自以为是最下级中国官员,他这居高临下的几句话的本意,实则是招揽人才,毕竟,三菱投资需要熟悉中国情况而又有才华的中国人。

  山本太郎忙用日语同芥川一夫说了几句,想来是说明陆铮的身份。但被山本打断了自己的话,芥川一夫脸上微微露出不悦。

  陆铮刚刚坐下,香川淳子便坐在了他身边,对芥川一夫微笑拍着身侧沙发示意她回老位子坐的动作视而不见,芥川一夫脸色更加难看。

  山本太郎见芥川一夫难堪,脸上得意的神情一闪而逝。

  其实对山本太郎这种三菱青壮派干部来说,心底深处,是瞧不起芥川一夫这些行将退休的老年中低层部门主管的,在他们心目中,芥川一夫这种人熬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个课长,而且,是特别不重要的课室之主管,现在经济环境好,若是经济环境不好需要裁员,芥川一夫这种人便首当其冲。在很多野心勃勃的年轻干部看来,芥川一夫这类人,便是已经被社会淘汰的垃圾。

  这种年轻干部蔑视公司老人的情况,不仅仅在三菱,而是在整个日本社会的企业组织中都普遍存在,这是一种残酷的竞争,也正是因为其残酷,才令年轻职员不敢松懈、压力巨大,谁也不想几十年后,成为企业可以随时丢弃的垃圾。

  陆铮对日本人之间明争暗斗不感兴趣,而是同史密斯聊了几句。

  东方国际金融服务公司?那便是投资公司了,陆铮对这一行很熟悉,自要和他聊上几句。

  听史密斯说,东方金融公司注册地在英属维京群岛,陆铮微微一笑,这些避税天堂,现今正越来越被一些金融公司青睐。

  而现今,东方金融准备将业务投放在香港和中国大陆。

  陆铮现在,也知道为什么这些日本人用英语交谈了,看芥川一夫的模样,对史密斯很尊重,甚至有些巴结的意味,好似是希望和史密斯的投资公司合作,一起开拓亚洲市场。

  陆铮不太清楚三菱银行组织架构,也就不知道芥川一夫身份的尴尬,以及他急于做出成绩的心态。

  但陆铮知道,三菱银行依托三菱集团,在日本国内几乎便是金融行业的巨无霸,但在海外市场开拓上,三菱银行一直举步维艰,所以后来才同东京银行合并,便是为了借助东方银行广阔的海外业务网点。

  现今的三菱银行,寻找一些海外投资融资合作伙伴很正常,但能被三菱银行看上眼,令芥川一夫卑躬屈膝的金融公司,想来这个东方金融也不简单。

  陆铮免不得便同史密斯多聊了几句,闲聊时,史密斯问起,陆铮便也承认去过美国,去过洛杉矶那家美国最好的脑科私立医院。

  正同史密斯聊得愉快,突然,“嘭”一声,却是芥川一夫怒气冲冲的摔了杯子,啤酒杯被他大力摔在茶几上,震得杯盘乱响。

  却原来,香川淳子虽然按照他的要求举杯同男同事们喝酒,却只是浅浅喝一口,说什么也不干,更不去给史密斯敬酒。

  眼见史密斯听到这边对话,脸色颇有些不自然,芥川一夫立时便发了火!

  日本企业,性骚扰是很严重的,尤其是现在《平等就业机会法》尚未修改相关条文对性骚扰行为进行特别关注,在一些大企业,上级主管骚扰下属女职员似乎是天经地义之事,几乎不会受到什么谴责,便是揭发了,也往往是企业赔钱了事,很少有惩戒当事人的案例。

  芥川一夫在三菱银行总部是那种见人都要点头哈腰的干部,这些年,一直活得很压抑,如今到了海外,面对的职员都是他的下级,便好似突然得到了解放,对性感漂亮的香川淳子,芥川一夫突然便有了那么点念想,当然,并不是要占有她,但总归和这个比自己女儿年纪还小的美貌女代表说说话、聊聊天、开开玩笑,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

  可是却不想,这个漂亮的东大校花,宁可坐在中国人身边也不愿意来讨好他,令芥川一夫极为愤怒。

  中国人,贫穷而又愚昧无知,香川代表,真是给大和民族丢脸。

  更严重的是,方才史密斯先生对香川代表好似很感兴趣,现在香川的表现,可能会重重得罪史密斯先生。

  愤怒中的芥川一夫,用日文训斥着香川淳子,香川淳子咬着红唇,并不说话,她虽然柔顺,但此刻,却表现的非常坚强。

  山本太郎等人,只是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终于,陆铮看不下去了,虽然不关他的事,但眼看整个包厢里全是男人,孤零零一个女孩儿,却莫名其妙的在挨训,怎么都有点看不下去。

  “芥川先生,请恕我冒昧,你是不是?该冷静冷静?”陆铮微笑着,打断了芥川一夫的训话。

  香川淳子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坚强,不能掉眼泪丢脸,不能让这些男人小看自己。

  芥川先生的咆哮,自己就当听不到,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想想妈妈的摇篮曲,想想妈妈知道自己考上东大后开心的给自己做寿司的美丽模样,自己,就会坚强的走下去!

  渐渐的,芥川先生的咆哮好像真的听不到了,咦?是谁,声音这么温暖,在帮自己说话么?

  入职工作后,那些冷漠的同事,从来,也不会有人真心帮助自己。

  香川淳子回头,随即,便见到了那个男人温暖的笑容,然后,她的心,好似突然就在那温暖的笑容中融化,美眸,突然泪花迸现。

  芥川一夫虽然从骨子里看不起中国人,此刻却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妥,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发火了。

  他微微欠身致歉:“陆君,实在对不起,虽然是我们企业组织内部的事情,但打扰了您,对不起。”说完,便指着包厢门对香川淳子说了几句日文,语气,很严厉。

  陆铮想也知道,这必然是叫香川淳子滚出去,回头再跟她算账云云。

  陆铮慢慢起身,悠然道:“芥川先生,在客人面前,你太没礼貌了。你刚才说这是你们企业组织内部的事,好吧,如果你们三菱银行的企业文化便是欺凌弱小,我想,我们乌山不会欢迎这样的一个企业,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不管你们三菱在日本国内如何的了不起,我可以叫你们在中国的业务寸步难行!”

  芥川一夫怔了下,这个中国年青人,好大的口气,真是太狂妄,太无知了,真是可笑,井底之蛙!

  芥川一夫正要讥讽这个没礼貌而又狂妄无知的中国年青人几句,却不想,史密斯先生也站起来,对陆铮轻轻鼓掌示意,又转向芥川一夫道:“我无条件支持陆铮先生,我想,在你们赢得陆铮先生的尊重前,我们完全没有合作的必要和基础,对不起,失陪了。”

  芥川一夫等人这次是完完全全的怔住,这,这是怎么个情况?史密斯怎么好像突然就和那中国年轻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了?

  芥川一夫更是瞠目结舌,他本来身份便完全和史密斯不对等,这次只是得到一些朋友的秘密消息才能匆匆追来乌山拜访史密斯,却不想史密斯很随和,和他聊得也很投机。这令他信心大增,希望能在初步接洽下为三菱银行找到一家不错的海外合作伙伴,只要史密斯同意同海外投资部门的高官接洽,那么他在海外投资部的地位必然会大大提高。

  而且,自己训斥香川代表,不就是怕你不满么?

  却不想,突然变生肘腋。

  “史密斯先生……”芥川一夫想留住他,但史密斯早就跟在陆铮身后扬长而去。

  剩下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本来芥川一夫训斥香川是为了讨好史密斯,谁知道,最后闹这么个结果。

  只有香川淳子,看着他们,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

  出了包厢后,史密斯快走几步,突然将一封信塞给了陆铮,然后神秘一笑,说:“我期盼和先生再次会晤。”言罢,匆匆离去。

  陆铮开始茫然,继而恍然,接着,就笑起来。

  疑问迎刃而解,自己还奇怪呢,怎么史密斯会无缘无故给自己帮腔,便是自己口才再好,这短短十几分钟,就能把一个老美侃成自己的战友?尤其是,这老美,分明便是金融操盘高手?

  这怎么也不可能嘛。最后,原来是这么回事。

  陆铮无奈的摇摇头,心说白纱包啊白纱包,你这孩子,还真是无所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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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一陆当先


     陆铮的办公室玻璃窗窗台上的虎皮蕉开花了,嫩绿的叶子,粉色的花,在秋意萧索中显得生机勃勃。

    陈三水,则晕乎乎的看着亲热和陆铮攀谈的史密斯,他现在对这位年轻的主任,已经没法用言语形容了。

    这位史密斯先生,是东方金融投资公司首席行政官,据说这间投资公司虽然刚刚成立,背景却很不一般,便是如三菱银行这种日本金融巨无霸都很殷切的希望能与之展开合作。

    听史密斯先生说,东方金融投资公司未来数年的目标主要便是香港市场。

    而招商办赴香港招商的申请已经得到市委批准,刚好,这位对香港情形了若指掌的CEO很能为这次招商提供些宝贵意见。

    但问题是,人家凭什么帮咱啊?

    德国佬施罗德也就罢了,毕竟现今在乌山投资办厂,加之陆铮主任是该合资公司党委书记,他同陆铮主任接触比较多,聊得来,算是有些情分,是以帮着参谋参谋,倒也没什么。

    可史密斯先生,这又是为什么?

    而且,看史密斯对待陆铮主任的态度,可不仅仅是老朋友那么简单,总感觉,有那么点隐隐的恭维和服从,就好像,下级和上级的关系。

    陈三水虽然是新三届78级北大毕业生,知识分子,但毕竟沉浸官场多年,有些只能意会的东西还是能感觉到的。

    实则陈三水的感觉没有错,史密斯和陆铮的关系,谈不上上下级,而是大老板和雇员。

    史密斯,实则便是为陆铮打理在香港那部分投资的代理人。史密斯当然不知道这是个赌局,不知道陆铮和这些资金的真正关系,他只知道,陆铮是自己的幕后大老板。

 对自己的大老板,不管史密斯如何才华横溢恃才傲物,总要给予应有的尊重。

 而陈三水,对这种人际关系的细微流露,很敏锐的便能捕捉到。

    电话铃声响起,陆铮接起电话,一边做个手势:“三水啊,你呀,再跟史密斯先生取取经,务必把这次招商活动的细节把握好。”

    陈三水忙不迭答应,便亲热的邀请史密斯去他办公室坐,史密斯略通中文,陈三水则粗懂英文,两人比比划划的,倒是能够勉强进行交流。

    “你好,请问哪位?”陆铮一边机械性的接通电话,一边翻桌上的材料,其中有一张香港商界人士名单。

    以乌山现今的招商环境,自要有清醒的定位,短时间内,那些香港大财团大富豪是不必想了,而且,人家便是想在乌山投资,也会走中央高层路线,然后,才会与你地方政府打交道。

    名单上,都是一些有意向在大陆投资开拓市场的香港商界人物,虽然不是什么大富豪,但却也不是谁想见便可以见到的,陆铮希望在香港,能与他们其中一些人会晤并且能说服他们来乌山投资发展。

    此次赴香港招商,重点针对的是电子企业和服务行业,如果能拉来一些资金进行城市基础建设,那就再好不过。

    “是陆铮吧?”

  话筒里,是男人低沉威严的声音,听到这声音陆铮不禁微微一怔,慢慢把手里名单放下,“爸?”

    “嗯,是我。”

 陆铮心里就是一紧,父亲从来没打过单位的电话找自己,今天是第一次,莫非,家里出事了?

    毕竟,这个世界轨迹已经和前生不同,前生没发生过的事不代表现在就不能发生。

 就好似父亲吧,前生时这两年一直在和自己怄气,一直在劝说自己重新进入仕途,而今生,父亲却不必为自己太过操心,如此心情便不同,对人对事的判断也便不同,这,同样会改变发生在父亲身边的许多事。

    所以,所谓先知先觉,其实现今来说,最起码对于家人的命运来说,已经渐渐失效。

    “爸,我妈没出事吧?”如果说家里有人可能会出事,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倔强的老妈,对于一些军工科研项目的存废和军工企业的改革方向,老妈一直便同现在某位掌权的军中大佬唱反调。

    陆天河话筒里笑了笑,说:“不是,你妈妈很好,我听说啊,你最近工作挺努力的,怎么样?有没有想回北京?”

     陆铮知道,父亲一直都希望自己按照他安排的步子走,年轻时候进部委,多接触接触宏观的东西,扩展人脉,等机会再下放地方发展。

    尤其是,冀东不是适合自己发展的地域,一直以来,陆系重要干部便没有过在冀东出任要职的。

    爷爷出身东北局,团结在爷爷身边的高级干部几乎都有东北三省任职的经历。改革开放以前,作为重工业基地,东三省在共和国政治版图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坐镇东北的爷爷,是名符其实的东北王,在猛将谋臣如云的建国之初,便隐隐是一方之雄。

  遥想当年,爷爷这个一方大诸侯应召进京任职,立时天下震动,被世人称为“五虎进京,一陆当先!”

    思之,陆铮也不禁心潮澎湃,自己,几时若能达到爷爷的境界,今生,才算不枉此行!

    而父亲,同样有东北情结,希望自己便是下地方,也能去东北吧?

  在冀东,有些事,家里便可能照顾不到。

    只是自己性子偏激,加之幼年一直在乌山生活,退伍转业自己便执意来乌山,父母也不好勉强。

    而这一年来,父亲或许觉得和自己关系改善了许多,便旧事重提,希望自己还是能按照他的安排按部就班的锻炼进步。

    陆铮沉吟了一会儿,缓声说:“爸,你就让我自由发挥吧。”在乌山官场,看似自己仕途并不顺利,但实则,自己有自己的考虑,很多东西,不是看一时荣辱,比如自己对国有企业改制的思考,已经切切实实的影响到了这个世界,就在不久前,乌山钢铁集团,已经准备施行总经理负责制,同样,会成立监督委员会对集团的运营进行监督规范,从一定程度上限制国企一把手的权力。

 而这些变革,正是由广宁国企承包改制的思路沿袭而来。

 现在陆铮已经可以确定广宁县委书记江海燕的父亲便是省顾委主任、省委第二书记江XX,而正是靠着江主任在冀东多年经营的影响力,江海燕才能顺利推动广宁国企改革,甚至,开始影响到了乌山。

  实则,江海燕推动的国企改革,很多便是沿袭自己的路子,她在做的,便是自己想要做的事。

    只是现在自己人微言轻,论人脉论影响力在冀东更是远远不及江海燕,这些事真交到自己手上,比如自己一直在广宁牵头做这些事,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必然没有江海燕做的更出色。

    从某种程度上,自己也算借江海燕的手实现自己的抱负吧,算是一种借力打力,只是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了解自己在干什么。

    而父亲,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对自己在乌山的前景只怕并不看好,这才旧事重提,希望自己离开乌山、离开冀东。

  好似早料到陆铮会拒绝,听到陆铮要“自由发挥”,陆天河在电话里笑了笑,说:“也罢,由得你。不过我听说,你牵头搞了个赴香港招商的活动?最好,还是放放吧。”

  陆铮愣了下,问:“上面的政策又有变化么?”

 “不是这个原因,反正,你慎重考虑吧,这段时间,要求稳。”话筒那边,传来人声,陆天河便道:“我还有事,你有空,就回家看看。”随即,挂了电话。

    陆铮慢慢放下话筒,点起了一颗烟,思索着父亲的话。

    上层的事,便是到了父亲这个地位,其实有时候也很难说清楚,尤其涉及路线、思想之争,在尘埃落地前,很难预料最高层权力博弈妥协后是怎样的结果。

  而现今,乌山,这个毗邻京师的经济特区,也渐渐走入了中央大佬们的视野。

     父亲的话暗示着乌山近期很可能出现什么变动,但这种变动带来的结果是什么,父亲也只是一种预判,是以他除了提醒自己,其中来龙去脉自不好跟自己讲。

    乌山官场,这两年一直不怎么平稳,因为经济特区,往往就是高层思想博弈的战场。而现今,看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即将逼近,这次的较量,只怕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残酷,不然,父亲也不会一反常态的打电话给自己警示。

  这场风暴的风眼,又在哪里呢?

 香港,自己就真的不去了么?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现在的自己,也只不过是无边宦海中的小鱼小虾,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一着不慎,便会被风吹雨打去,想想徒呼奈何。

  陆铮摇摇头,慢慢掐灭了手中的烟蒂。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走进来一名穿米色女士西装西裤的干练女干部,正是张青天的爱人贺红梅。

     贺红梅脸色有些憔悴,但却早已经不再哭哭啼啼,她本就不是什么柔顺小女人,当初只是乍然闻听丈夫出了事,方寸大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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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又杠上了!

    只是现在的贺红梅,身心俱疲,她请了几天假,为丈夫在外面奔走,但到现在,也没能再见到丈夫一面,而且听闻,检察院已经核准了对丈夫进行批捕。

  “主任,您能不能帮帮青天?”贺红梅实在走投无路,又想起了委里这位年轻的主任,如果现在还有人能帮她夫妻两个的话,或许,也只有陆主任了。

  贺红梅接触不到乌山市中层干部的圈子,更莫说那种消息灵通人士极多的核心圈子了,是以她并不知道陆铮的“后台老板”便是市委三驾马车之一的张玉功主任,更不知道陆铮在乌山中层干部中是最为当红的副处级之一,便是一些部委办局的负责人也对其忌惮三分。

  但贺红梅知道陆主任年纪虽轻,但却人脉甚广,颇有能量,如果陆主任肯帮青天,说不定青天还有一线生机。

  陆铮看着脸庞明显消瘦下去的这个女干部,若说张青天和贺红梅这对儿夫妻班,实则很能帮的上手,更是人人羡慕的干部家庭,却不想突遭飞来横祸,也委实令人叹息。

  张青天的案子,陆铮一直在查,但线索已经完全中断,甚至对方应该已经警觉。

  乔四倒不难对付,收了王上飞的钱后便坦承,他并未看到什么张青天推人入水,而是他老大,百乐门领班牛大旺,也就是人称“牛五”的五哥吩咐他这么做的,其他的事,他一概不知。

  都是乌山土著,以前街面上混的,王上飞和牛五也算相识,当下王上飞便找了个机会请牛五吃饭,在酒席上套话,更塞给牛五一笔数目颇丰的存折,就是陆铮当初给王上飞的存折。办这件事,王上飞本来是希望不用陆哥的钱便办得妥妥当当,等办妥了,便把这个存折给陆哥还回去。

  但牵涉到了牛五,王上飞便知道,这次必然要狠狠的大出血了。

  谁知道牛五一反往日见钱眼开之态,反而立时冷了脸退席,显然,今日的牛五,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王上飞便知道糟了,不敢隐瞒,将事情原委向陆铮回报,因为王上飞知道,牛五必然不会闲着无事陷害一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国家干部,他后面必然有人指使,而这件事办砸了,牛五也必然会向他幕后金主提起此事,对方也就知道了,有人在暗中查他们,必然会提高警觉,而且,会消灭一些可能被发现的证据。

  本来对方在明,己方在暗,如今却是己方在明,对方在暗了。

  陆铮听王上飞讲过后,便知道,这条线只怕便这么毁了,而且,再查下去,也必然查不出什么结果。

  “陆主任,我知道,您肯定有办法,您,您是神探,是公安局长……”贺红梅说着说着,眼圈禁不住又红了。

  本以为是一场误会,便是遭人陷害也只是有人想借机打打青天的傲气,谁知道,眼看这趋势,竟然真的要把青天办成杀人犯了。

  如果真的罪名坐实,那青天岂不是要被,被枪决?

  贺红梅,以前还从没往这最坏的结果上想过,今日,突然便有这么个念头冒了出来,是啊,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青天,这次真的可能会和自己人鬼殊途……

  贺红梅脸色立时惨白,突然,甚至她都没想到,一些话就莫名其妙的冒出来,呆呆的语无伦次的道:“陆主任,只要这次青天没事,您就是我们两口子救命大恩人,您,您要甚么我们就给您甚么,钱?还是什么,您,您只管说……”

  陆铮皱起了眉头,但见贺红梅眼神呆滞空洞的模样,又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小贺,我谅解你现在的心情,所以你说这些话我当没听到,你呀,还是回家多休息几天吧。”

  贺红梅晃晃头,回过神来,却是苦苦哀求:“主任,我听说您以前在广宁,便是素不相识的人有了冤案,您也不会坐视不管,现在,可是您了解您熟悉的青天啊,他这个人您了解的,怎么会杀人?您,您难道就忍心叫一个这般正直的人被人陷害,眼睁睁看着他惨死?”

  陆铮慢慢点起一颗烟,沉吟不语。

  贺红梅也豁出去了,捋捋额前散乱的秀发,白净面孔扬起,仔细看,其实她挺漂亮的。

  “主任,我知道,您也猜到了,是有人设计陷害青天,您便是不管,我和青天也不会有半句怨言,本来就不关您的事,您明哲保身,没有错。我就是恨这世道,这是个什么世界?明明一个再好不过的好人,却被陷害的蹲大狱吃枪子,作奸犯科,却逍遥自在!难道真是那句话,‘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世上,还有公理么?!”

  陆铮沉默不语。

  然后,贺红梅转身,噔噔噔的向外走。

  眼见她便要破门而去,陆铮终于,叫住了她:“小贺,你等等。”

  其实贺红梅比陆铮至少大了七八岁,但随着陆铮在委里威望日高,对三十上下岁的女干部,他通常便这么称呼,他叫得自然,旁人应着也不觉突兀,便是理所当然一般。

  贺红梅回头,看着陆铮。

  陆铮缓声说:“其实我查过青天的案子,但这里面阻滞很多,而且,完全没有线索。”

  贺红梅怔了下,奇道:“您,您暗中调查过,那,那您怎么不早说?”随即便摇头,“是了,您又不是我们,做事情自然不用什么都挂在嘴上。”

  凄然一笑,“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主任,不管怎么说,您对青天的心意,我们会记住的。”听到陆铮都说找不到线索,贺红梅已经绝望。

  陆铮吸了口烟,“你也不用失去信心,这样,我再想想办法,放心,最起码,青天的命我会保住!”

  初始,陆铮也觉得这件事最多便是有人要给张青天个教训,令他在仕途上栽个大跟头,逼他离开稽查处,了不起也就是双开了他,谁知道眼看这个案子竟然要办成铁案,这可就委实过分了,怎么的,也不至于就要人的命吧?

  陆铮心里也不由得有点恼火,不管怎么说,张青天是自己下属,也算帮过自己一些小忙,没功劳也有苦劳,鼓捣这事儿的家伙,分明当自己不存在。

  所以这事儿,我管定了!你不是要办成铁案嘛?我偏偏要给你翻转过来!

  若陆铮那丝狂傲之气发作,那自然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贺红梅听了陆铮话,又惊又喜,她知道陆铮主任言出必诺,答应的事从来没有办不到的,这也是委里很多中层干部对他又敬又怕的原因。说撤职那便真的给撤职,谁的关系这位年轻主任都不买账,而说涨加班加点的津贴费,那就真的给申请下来而且涨了不少,总之跟着陆主任走,那就好处大大的,若阳奉阴违把陆铮的话当耳边风,往往便会倒大霉。

  “主任,如果青天能活着出来,我和青天以后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贺红梅惊喜之下,语无伦次的感谢着。

  陆铮摆摆手,看得出,贺红梅这段时间受尽煎熬,她的话,只当没听到便是。

  ……

  晚上回到家,陆铮冲了个澡,便来到客厅看录像。

  粉红夜灯幽幽,电视屏幕上子弹乱飞,一场激烈的枪战,也不知道哪方是警,哪方是匪。

  陆铮心思完全没在录像上,他在琢磨张青天的案子,应该从哪里做突破口翻案?

  如果自己现在是市局刑侦,那一切都好说,但作为一个局外人,更不知道市局中能影响这案子的干部对这个案子都是怎样的立场,谁又牵涉其中?

  如此态势下,妄论翻案,谈何容易?

  门铃突然响起,陆铮走过去开门,从猫眼向外看,却见门外,站着一名英挺端庄的美貌女警,正是卫香秀。

  陆铮便笑着开门,别说,半个多月没见,还真有些想她了。

  在自己面前叽叽喳喳的,窈窕小身子晃来晃去惯了,没了她吧,感觉还真少了点什么。

  “回来啦?”陆铮笑着开门。

  香风扑鼻,卫香秀袅娜而入,艳光仿佛令屋子里也亮堂起来,她手里拎着纸袋,说:“给你买了套西装,还有领带,来,你试试看,合身不?”又说:“我回来两天了,但实在太忙,和所里的同志交接工作,走的太早,回来的太晚,就没来打搅你。”

  “下去当所长了?”陆铮对人事变动嗅觉何其灵敏?

  卫香秀娇笑:“什么都瞒不过你!”点点头,“罗湖分局机场路派出所。”

  一个月前,她终于找到了彪子,开诚布公的和彪子谈了谈,彪子对离婚并无异议,这个年轻貌美的老婆,跟着他守活寡,想来他心里压力更是巨大。

  本来离婚的事就这么说定了,而且能和平分手。但彪子的弟弟何大兴却私下同卫香秀谈起,如果现在就离婚的话,那么咱这家人的生活必然会受影响。首先,市局分配的住房会不会被收回去就是未知之数,如果市局真的要收房子,就算嫂子肯暂时带着公公婆婆生活,他和彪子却又住去哪里?何况他的工作、彪子的工作,这些都要考虑。

  总要给他和彪子点时间,安排下以后的生活。而且,现在是嫂子事业上的关键期,别一时冲动毁了嫂子前途。

  何大兴,是知道卫香秀在局里的情况的。

  最后何大兴出了个主意,他鼓捣出了一份分居协议,里面讲明,因为感情不和,卫香秀和何大彪协议分居一年,在这段时间双方尽量对婚姻进行挽救,若一年后仍不能挽回感情,则两人和平分手离婚。

  何大兴央求了卫香秀好久,说是离婚前,就当再帮彪子最后一个忙,给彪子和他一年的时间来安排以后的生活。

  现在法律法规极不完善,很多民间协议都具有法律效力。

  卫香秀考虑了几天,便也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而也正为此,卫香秀便能按部就班的去外地学习,回来后下放派出所锻炼。

  只是家里这些事,卫香秀自不会同陆铮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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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谁人解意

    “机场路?就是西郊的城乡结合部了?大官庄也归你们管?”陆铮脸上若有所思。

  “是了是了,就是那儿。”卫香秀心不在焉的回答,打量了陆铮两眼,突然来了精神:“来,试试这条领带,以后啊,你穿衣服讲究点,别出去土里土气的,还副县级干部呢?!你又不缺钱。”卫香秀看到陆铮穿着白衬衣,便一边唠叨,一边从纸袋里拿出条深红花纹的领带准备帮陆铮系上看看效果。

  陆铮就笑:“你比我妈还烦!再说了,出去给你丢人啊?”

  客厅,突然传来女子尖叫声,应该是枪战片里的一幕强奸戏,只是好似镜头挺长,听着男人坑哧哈哧,女人痛苦呻吟……

  “你看什么呢?”本来正欠着脚尖把领带挂在陆铮脖颈上的卫香秀俏脸满是狐疑。

  高高的落地镜子中,卫香秀脚上那对儿造型优雅精致秀气的小黑高跟皮鞋翘起好看的弧度,更衬的她曲线玲珑跌宕有致,緑警装的英挺端庄又很好的掩饰了她火爆胴体过犹不及会令人觉得不正经的性感,俏佳人散发着难言的诱惑。

  陆铮看着镜子中卫香秀的诱人背影,嘴里随口道:“动作片。”

  卫香秀俏脸微微一红,但没吱声,只是动作温婉的帮陆铮系着领带。

  陆铮突然省起,好似自己和卫香秀开过什么是动作片的玩笑,忙说:“真的是动作片,枪战动作片。”

  果然,客厅里很快,便传来打斗声。

  卫香秀小手抚了抚陆铮胸前光滑的领带面,说:“好了,照照镜子,帅不帅。”扭头看去,轻笑道:“是不是帅多了?”

  陆铮笑道:“看,咱还挺般配的。”

  镜子里,白衬衣扎了红领带的陆铮委实显得比以前少了几分粗犷,多了些斯文,给人很阳刚很帅气的感觉。

  “我配不上你。”卫香秀俏脸微微一黯。

  陆铮便笑道:“怎就配不上了?看你这大高个儿,这小身段……多好……”手离着卫香秀身体不远处,从背部到翘臀,比划着卫香秀的诱人曲线。

  委实,卫香秀漂亮个子也高,只是陆铮同样在男人中属于特别高大的类型,卫香秀这才仅仅比他矮了半个头。

  在镜子里,陆铮的动作便好似正对卫香秀施以咸猪手一样,卫香秀却视而不见,反而苦笑一声:“你自己也知道,我配不上你,就算我离婚了,难道你就能娶个二婚的么?大叔大妈虽然是你养父养母,可他们的意见你能完全不在乎吗?他们肯定不同意的。而且,对你将来的发展也不好。”

  “再说了,我能感觉到,你对我也没什么感情,最多最多,便是想你的动作片呢!”

  说着,卫香秀狠狠瞪了陆铮一眼。

  被这小尤物看穿了自己龌龊心思,陆铮略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说:“老辈人,感情不都是慢慢培养么?有几个自由恋爱的?”

  卫香秀白了陆铮一眼,说:“你少来,也别不好意思,男男女女的,就那么回事儿,我早看破了。”顿了下,很认真的说:“铮子,你要真想我跟你,我就跟着你,你也别说什么结婚不结婚的,那不现实,我,我也不想生活里再有太大的改变,那太累了。可是,有个事儿我得告诉你,就是那晚……”正要说出那晚设计欺骗陆铮一事,却见陆铮突然一拍脑门,说:“啊,咱们还是先聊点正经事儿,我正有事问你呢!”

  “走,客厅聊去,别在这儿傻站着了。”陆铮说着,就拉卫香秀进客厅,他尴尬之余,也没听清卫香秀刚刚说的话,却是突然想起了张青天的案子,倒是可以从卫香秀这儿,了解些信息。

  卫香秀立时无语,敢情我刚刚说的事情,在你眼里都不正经,真是个什么脑袋呢?

  但也没办法,只有咽下了要说的话,跟着陆铮进了客厅。

  关了录像,陆铮便问:“你跟市局刑侦的熟不熟?”

  “还行吧?怎么了?”卫香秀心不在焉的答应着。

  陆铮琢磨着,问:“张向东这个人怎么样?”张向东,便是市局刑侦处处长,他是今年年初刚刚调来的,陆铮不怎么认识。

  卫香秀想了想,说:“人好像可以,具体情况不了解,但他在局里口碑不错,你问他干甚么?”

  陆铮笑了笑:“没什么,有点事想找他办办。”

  卫香秀嗯了一声,说:“那你得等等,他今天去省里开会了,听说要三四天才回来。”

  陆铮哦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苹果,说:“去省里了。”

  “是啊。”卫香秀顺手从陆铮手里接过苹果帮他削皮,又说:“听说张向东这人吧,工作方法比较新式,从他干上处长,就一直要求文明执法,还搞了录音机什么的,要求处里刑警给敏感案件的嫌疑人录口供时必须有录音。”

  “几个副处长和那些老刑侦,可烦他这一套了,尤其是欧阳处长,欧阳荣你认识是吧?下过咱们广宁。”

  陆铮点了点头。

  卫香秀就抿嘴一笑:“欧阳荣总在背后骂他,说他不知所谓。听说以前,欧阳荣差点打死过犯人呢,你就知道他审案子是什么作风了。”

  陆铮就笑,说:“看来,这位张向东处长,倒可以和我交个朋友。命案必破强行下达破案率指标,有时候啊,就是冤假错案的根源,刑讯逼供嘛,很多时候,就是产生冤假错案的工具。”

  卫香秀把削好的苹果和水果刀递给陆铮,娇笑道:“你怎么了?现在不是公安人了,也开始抨击刑讯逼供,以前,你也没少用。”

  陆铮就笑,刑讯逼供,刑讯逼供,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可是仔细去想,却又抓不住……

  看陆铮突然发呆不理自己,卫香秀更是无语,心说你这个陆杠头,也就这样了,今天跟你说的话,都当我白说。

  “哎,陆铮,你再这样我走了啊。”问了陆铮几句话,陆铮却是神不守舍的含混回答,完全的同自己问的话驴唇不对马嘴,卫香秀就站了起来。

  “嗯。”陆铮随口应着,点了点头。

  卫香秀翻个白眼,转身哒哒的去了。

  回到家里,同公公婆婆聊了几句,眼见婆婆的老人痴呆越发严重,卫香秀也不禁心酸。

  在客厅,和保姆小晶唠嗑,听小晶说起对面的陆哥不近人情什么的,有次她垃圾放门口忘了扔下去还被陆哥一顿训斥,就好像不认识她一般,黑着个脸,把她吓坏了。

  卫香秀立时便觉得找到了战友,她也满肚子苦水呢,于是两个女人,便叽叽喳喳的戳陆铮的脊梁骨,两人对陆铮都苦大仇深,倒是越聊越投机。

  卫香秀正说的起劲之时,突然便有人敲门,陆铮的声音:“小卫,开门!”

  卫香秀和小晶都吓了一跳,两人声音挺大的,可不是被他听到了?尤其是小晶,吓得脸都白了。

  可不管怎么害怕,总要开门见人,卫香秀磨蹭半天,才走过去,不情不愿的开了门。

  陆铮很急的样子,噌的就冲进来,拉着卫香秀到了一边,低声说:“你帮我个忙,必须得帮,你这样……这样……”

  小晶见两人说体己话,便急忙进了老人的卧房同时关上了门,免得又挨陆哥骂。

  “行不行,你这样,什么时间等我的信儿。这个忙,你一定要帮。”陆铮很郑重的说。

  卫香秀虽然不明白陆铮想干什么,但略微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说:“好。”

  陆铮就拍拍她肩膀,说:“谢了!”急急的开门,说:“我还得出去,你一会儿帮我锁门。”

  卫香秀讶然:“门都没时间锁?这么着急,你干甚么去啊?”

  陆铮回头一笑:“我找欧阳去酒吧喝酒。”说完,便砰一声带上了门。

  卫香秀,鼻子差点气歪。大半夜的,吩咐自己做这个做那个,而且,还要等他通知,看来今天一宿也甭想睡了。他倒好,去酒吧风流快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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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算死草

    百乐门夜总会VIP包厢里,欧阳荣一脸苦笑,大半夜的,被陆铮拽出来喝酒,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他们一行共三人,陆铮、欧阳荣和冯联营。

  开车去接欧阳荣的时候陆铮就喝的有点高,走路都晃悠了,接了欧阳荣后,陆铮又在大街上找了个乌山出现不久的投币电话亭,给冯联营打了个电话。

  就这样,欧阳荣和冯联营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人硬被陆铮拉得凑合到了一起,如不是陆铮喝高了,想也不会同时叫出这两个人,毕竟,人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尤其是欧阳荣仅仅是市局刑侦处的副处长,正科级,是熬了一辈子资历熬出来的,眼见便到了退休年龄;而冯联营则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市劳动人事局局长,如日中天的青壮派,正常来说,这两个人很难发生什么交集。

  但陆铮喝高了,欧阳荣就别说了,平日就很忌惮陆铮,现今就更不敢惹这个醉了酒的活土匪。而冯联营,看起来也很迁就陆铮,陆铮醉醺醺叫他出来喝酒,他也便来了。

  在冯联营面前,欧阳荣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冯联营这类人,都是他们这些小民警平时议论市里时政时拿出来谈论的传说中的人物,有喜欢吹牛的民警,往往就把自己三大姑八大姨往人家身上靠,以证明自己言论的权威性,比如说某局某科室负责人谁谁要高升了,后面会加一句,“冯联营想提他,这消息假不了。”又说某某科室主任要下台了,便会是“冯联营要搞掉他。”

  而现在,传说中的冯联营就坐在他身畔,欧阳荣又如何不小心翼翼?

  冯联营见欧阳荣是陆铮的朋友,还以为陆铮便是和他喝高了的,不由责备道:“铮子酒量不行,你们谁的饭局?这么灌他。”

  欧阳荣差点撞叫天屈,正想说话,那边陆铮已经拍了拍冯联营肩膀,脸上满是酒意,晃了晃手,嘿嘿笑道:“联营,你别乱骂人,不关老欧阳的事,刚才啊,是我自己喝的闷酒,我,我高兴!”说着便伸手去茶几上摸,却摸了个空,立时便摇摇晃晃站起来嚷道:“酒呢?酒呢?!”

  欧阳荣苦笑拽住他,说:“叫了叫了,一会儿就送来了。”

  陆铮又噗通一下坐回了冯联营身边,拍拍冯联营肩膀,叹气道:“联营啊,最近当心些,上面啊,又要刮风喽!”说着话,指了指屋顶。

  随即,陆铮一笑,说:“听过就算了,别扩散,别扩散哦!”

  冯联营微微一怔,玉功主任,最近可没说什么,但他为人谨慎,而且陆铮这个人,怕是很有些根底,不仅仅背靠玉功主任这么简单。是以陆铮的话,他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珠帘挑起,穿着红马甲的漂亮女服务员拎着一打德国黑啤走进来,放在大理石茶几上,熟练的起酒。

  很多事情上,百乐门比翡翠的经营手法胆子更大,步子更快,比如这里的女服务员,便可以陪酒陪唱。

  而在社会上的传闻中,百乐门这些漂亮的女服务员们更可以陪睡,是以,乌山渐渐有了“三陪小姐”的说法。

  只是现今如百乐门、翡翠这种夜总会,出入客人非富即贵,民间也只能通过种种传说来渲染这些夜总会的奢华,甚至往往夸张了十倍,在一些一门心思向钱看的市侩小民眼里,能在百乐门做“三陪小姐”,反而是一份让人羡慕的职业,甚至有小商小贩攒了数年的积蓄都扔进这无底深渊,只为能进这些豪华夜总会做一回上等人,能和那些穿着漂亮制服的仙女们说说话。

  欧阳荣甚少进这种场合,想起关于这里三陪女郎的种种传闻,看着那起酒的漂亮女孩,心中也不禁微微荡溢。

  谁知道这时候陆铮突然一拍茶几,喊道:“刚才那家伙呢,他怎么不来送酒?”刚刚他们三人进夜总会时,陆铮和人撞了一下,看来,他还记得这事呢。

  欧阳荣苦笑拉住他胳膊,就怕他冲出去闹事,劝道:“算了算了,那人我认识,外号牛五,你这身份,和他计较什么?”

  陆铮醉眼朦胧的看过来,“牛五,他是谁?”

  欧阳荣苦笑道:“一个小痞子而已,不过仗着百乐门的势,嚣张的很,小王你还记得吧?”

  陆铮直直看着欧阳荣,看样子,完全不知道欧阳荣在说什么。

  欧阳荣摇摇头,见那边冯联营也听着呢,便说下去:“小王就那天跟我一起去你们计经委的年青人,他就吃过牛五的亏,在一家小饭馆吃饭时他和牛五吵起来,被牛五一帮人打伤,结果牛五那帮人啥事没有,我们刚拘了他,张处就接个电话,又给放了,小王现在还恨得不行呢。”

  说着话欧阳荣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像挑事儿的,便笑着圆场:“不过话说回来,他再横也就是欺负欺负别人,上不了台面,你陆主任和他计较什么?”

  陆铮却连连摇头,说:“不行,撞得我这个疼。”揉着肩膀,指着那漂亮小服务员道:“叫那个牛什么牛五牛六的给我进来!”

  眼见陆铮醉醺醺的要闹事,闹事的对象更是牛五哥,小服务员心下不屑,心说你谁啊?不知道天高地厚,牛五哥来了,能吓死你!

  “神经病!”小服务员甩出这么句话,转身走了。

  听小服务员冒出这么句话,便是冯联营,也不禁脸色一沉。

  而不大工夫,外面摇晃走进来一名高瘦猥琐汉子,正是刚才在外面与陆铮撞上的牛五。

  “呦,原来是欧阳处长的朋友,怪不得这么横。”牛五啧啧两声,他常年在街面上晃悠,自然识得欧阳荣这个老公安。

  欧阳荣听他语气讥讽,微微蹙起眉头。

  牛五就打个哈哈,“欧阳处长,您也甭不爱听,牛五我今天是最后一天在百乐门,我辞职了,明天就走,再也不回乌山这烂地儿了,所以欧阳处长,您几位也甭跟我耍横,我要走的人了我怕谁?今天看你面子,我不动他!”说着话,指了指陆铮。转身,便挑珠帘走了出去。

  “这个王八蛋!”欧阳荣气得差点把手里杯子摔了。牛五太狂了,尤其当着冯部长,牛五这番话,更令他这个公安主管没面子,在冯部长看来,自己便是连个小混混都压不住,肯定觉得自己面到了一定水平。

  冯联营冷着脸,走到了门前,挑起珠帘喊:“服务员,把你们老板叫来。”虽然牛五不认识他和陆铮,但被个小痞子装腔作势的磕碜几句,冯联营也不禁微微动了肝火,牛五是吧?简直莫名其妙!

  “头疼……”陆铮拍了拍头,很难受的样子,端起茶壶,咕咚咕咚灌茶水。欧阳荣和冯联营对视苦笑,但怎么的,也比继续喝酒强。

  这时外面便传来脚步声,欧阳荣心说来得倒快,不管这百乐门的老板是谁,冯联营的面子想也压得住。

  珠帘一挑,就有笑声,“哈,冯部长,真的是您,我早说看着像您呢?稀客啊稀客。”挑珠帘走进来的是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油头粉面,那俗称汉奸头的中分梳的油光滑亮,满脸笑容的过来和冯联营握手。

  欧阳荣认识这个人,市委秘书长秦怀亮,他看到过这位秦秘书长和张处在一起,是以识得,也知道,这位秦秘书长最起码也有三十五六了,但好打扮好保养,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的模样。

  秦秘书长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列席常委会会议,接触的那是乌山权力场最核心的圈子,而且他也属于被破格提拔,从副处直接上位市委秘书长,虽然他现在这个市委秘书长级别核定为正县,但想来,只要锻炼一段时间,提为副厅甚至进常委都不无可能。

  而且秦秘书长长袖善舞,交际广阔,听说他还特别喜欢结交外国朋友,三菱银行乌山代表处的日本人便同他私交甚密。

  想想,真是我辈不能及。欧阳荣感慨的想着。

  “哈,陆主任也在,这真是,怎么话说的?都是稀客啊稀客!”秦怀亮却是发现了正低头喝茶水的陆铮,满脸笑容的走过去,伸出了手。

  “怀亮,铮子喝得有点高。”冯联营在旁边给陆铮解释,免得陆铮万一得罪了他,也先有个台阶。

  陆铮茫然抬起头,盯着秦怀亮看了一会儿,啊了一声,站起和秦怀亮握手,惊讶的道:“是秦秘书长吧?你,你怎么来了?”虽然声音有些飘,身子有些晃,但看来,酒醒了一些。

  冯联营微微松口气,秦怀亮这个人可不好惹,若真得罪了他,会很麻烦。

  秦怀亮又同欧阳荣握手,听冯联营介绍欧阳荣的身份后,笑着拍拍欧阳荣的手:“欧阳处长,你好你好,您可是公安战线的老前辈了,我早听说过您。”,握着欧阳荣的手晃了晃,显得极为亲热,在礼数上,他委实是做的滴水不漏,令欧阳荣心中极为舒服受用。

  秦怀亮坐下,便同冯联营、陆铮唠了起来,又不时和欧阳荣聊上几句,当真是谁也不冷落。

  珠帘突然又被人从外面挑开,有人问:“谁找我?”走进来一名肥头大耳的矮胖子,跟着他身边的,正是刚刚送酒来更骂了陆铮三人“神经病”的小服务员。

  矮胖子随即便见到了秦怀亮,呆了呆,说:“秘书长,这三位是您朋友?”脸上的倨傲早已变成了谄媚。

  秦怀亮点点头,说:“李老板,给你介绍,组织部的冯部长、计经委的陆主任、市局的欧阳处长……”

  矮冬瓜急忙点头哈腰的跟三人打招呼,又说:“鄙人是百乐门的东主。”挨圈发了名片,又瞪了那服务员小岚一眼,刚刚听小岚学舌,有几个人要闹事,又找牛五又找老板的,他便过来趟趟道,毕竟现今能进百乐门的都不是普通人,和气生财,能不得罪人那自然不得罪人的好。

  李老板心说妈的幸好没听你个小丫头片子嚼舌,不然闯了大祸,可就后悔莫及。

  小岚也傻了眼,悄悄的就往后缩,谁能想到,这几个醉鬼来头这般大?咱大老板见了都低三下四的。

  却不想那喝的醉醺醺的年青人偏偏就不肯放过她,突然指着她说:“哦?刚才就你吧?送酒的时候骂我们神经病来着?”

  看着李老板凶狠的目光,小岚吓得脸都白了。

  冯联营见陆铮酒意渐醒,便对陆铮使了个眼色,笑着说:“算了,小姑娘不懂事而已,咱甭认真。”

  通过李老板和秦怀亮之间细微的动作和眼神交流,冯联营敏锐的发觉两人关系应该很密切,这才劝说陆铮息事宁人,不看李老板的面子,那也要看秦怀亮的面子。

  李老板指着小岚骂道:“还不快给三位领导认错?看回头怎么收拾你!”

  小岚吓得抹着泪,来给陆铮三人道歉,李老板更连连作揖,说道:“几位领导,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这样,今天几位的帐都算我老李的,就当赔罪了。”

  陆铮揉着肩膀,皱眉道:“我记得,刚刚咱进来的时候还有个挺横的家伙撞了我吧?叫什么来着?牛六?是吧?”转头看向李老板,颇为无奈的摇摇头,“老李,你们这儿的服务态度有待改进啊!”

  听到陆铮说起牛五,李老板脸色一变,随即强笑道:“是,是,陆主任说的是,牛五这家伙,是烂泥扶不上墙,几次顶撞客人,这不,我已经把他开了么!”

  陆铮笑道:“不对吧,刚刚那个牛五还是牛六的还说呢,有李老板和秦秘书长给他撑腰,他在乌山谁也不怕。他说他和你李老板还有秦秘书长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

  听这话欧阳荣不由得心下暗笑,这个陆铮,实在坏的流脓,这不摆明胡诌么?

  冯联营却是诧异的看了陆铮一眼,他知道,陆铮绝不是那种会同一个地痞较劲的人,今天的陆铮,可不像平日的他。

  秦怀亮却是微笑道:“这种话,陆主任不用当真。”看李老板的眼神,却有些不悦。

  李老板心里一突,随即就说道:“这家伙整天就知道吹牛,要真像他说的,我能开了他么?秦秘书长以前也不认识他,就昨天,他得罪了秦秘书长的朋友,秦秘书长大量,可我哪还敢再叫他干下去?再这样下去,我的客人非被他得罪光不可。”

  欧阳荣听到这儿,心说原来是这么回事,那牛五死鸭子嘴硬,还说什么自己辞职去外地发财去,原来,是得罪了秦怀亮,在乌山待不下去了,李老板只是说的比较隐晦而已。

  陆铮这时便摆摆手,说道:“既然被开了,那就算了,来,喝酒。”

  大伙就都跟着举杯。

  秦怀亮深深看了陆铮一眼,也笑着举起了酒杯。

  接下来,几人说笑聊天,酒道打开,气氛也渐渐热烈起来,一直到凌晨一点,才尽欢而散。

  ……

  第二天中午快到饭点的时间,欧阳荣苦着脸来到了陆铮的办公室。

  陆铮,正拿着喷壶浇窗台上绿意莹然红蕊艳丽的虎皮蕉呢,完全看不出,昨日他醉过酒。

  欧阳荣,头却是很疼,不仅仅是因为昨晚喝得酩酊大醉,最头疼的,是今天早上的一个案子。

  早上八点左右,机场路派出所突然送来了一名杀人嫌犯,根据一条查获非法攻击性武器的线报,在昨晚的突击检查中,从这名嫌犯租住的平房卧室床下箱子中,找到了一条血淋淋的胳膊,派出所民警怀疑其杀了人,这是尚未来得及抛弃的尸体残骸。

  蹲守一夜,在凌晨四点左右埋伏在嫌犯家中的派出所民警将刚刚回家的嫌犯抓获。

  因为案情重大,派出所没有处理能力,所以一大早,案宗和嫌犯便被转来了市局刑侦处。

  而这个嫌疑人,出人意料的,竟然便是牛五。

  录口供时,牛五还是那般嚣张,说自己被人冤枉,要审讯的刑警给李老板打电话,说李老板可以证明他的清白。

  开始做笔录审讯的两名刑警老赵和小王还有些忌惮,毕竟牛五的背景,一般人真的惹不起。

  小王,就曾经被他白白暴揍了一顿。

  可等小王来向宿酒尚未完全清醒的欧阳荣来汇报,欧阳荣当场就恼了,这个牛五,还以为谁没摸清你的底细么?都被人百乐门扫地出门了,还在那狐假虎威的吹牛皮,若不是昨晚和秦怀亮、李老板聊过,还真得又被你唬了!

  再说了,这是命案,按规定,命案刑事拘留期间,你谁也不能见?给什么李老板打电话?他能证明你什么清白?

  牵涉到命案,谁也不好使!

  就算被冤枉,那也是你以前得罪人太多,人家知道你在乌山玩不转了,开始想法整治你,不然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时候出事?

  当下欧阳荣便同小王透露了牛五得罪了秦秘书长,已经从百乐门辞职,准备离开乌山等等是由。

  更严肃的说:“公事公办,不要有顾虑!”

  小王听了,那眼里的兴奋欧阳荣看得真真的,虽然欧阳荣一向不反对刑讯逼供,甚至为此和张向东处长闹过几次矛盾,但此刻却也不得不嘱咐小王悠着点,别闹出人命。

  接下来,欧阳荣也没去审讯室,曾经想转一圈来着,但到了门口听到里面的惨叫声,便又走了回来,只当听不到看不到便是。

  然后,十点多钟,小王哭丧着脸来找他,看了笔录,欧阳荣差点崩溃。

  前面,记录的都是牛五小偷小摸的事情,而越往后,罪行越多越严重,入室行窃、抢劫甚至还有一宗强奸案。

  而口供到了最后,却突然涉及到了张青天的案子,牛五口供里说,是他指使人诬陷张青天的,湖里捞出来的死尸,是个外地的流浪汉,而去警告张青天的人,根本就没有溺水身亡,现在还在武乡活的好好的呢。

  口供里,牛五还把那曾经威胁骚扰张青天的泼皮的姓名以及现在在武乡的住址,都交代的很清楚。

  张青天还说,流浪汉是他叫人推入水的,人证乔四,也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了伪证。

  如果口供只是到这里,欧阳荣自也不会怕,为国家干部平反,那自是奇功一件,可偏偏,口供的最后,牛五交代,诬陷张青天,是百乐门的李老板指使他这么做的,至于动机,他一概不知。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小王更哭丧着脸告诉欧阳荣,牛五还交代,市委秦怀亮秘书长也牵涉进了这件事,而且,据牛五所知,秦怀亮才是真正的幕后策划人。

  只是牛五最后交代的这些事,小王和老赵没敢往笔录里写,而是来找欧阳处长拿主意。

  欧阳荣简直都要疯了,到头来,怎么一件碎尸案,录出这么一份口供来?

  小王不敢隐瞒,他新仇旧恨,对牛五下手特别狠,而且牛五交代的恶行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小王自是越来越嗨,直把牛五整治的晕过去七八次,又都用凉水泼醒,现在的牛五,也就剩了一口气。

  欧阳荣拿着这份口供,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办,琢磨来琢磨去,突然就觉得不对,怎么牛五的案子就变成了张青天的案子?

  而且,偏偏前一晚,陆铮莫名其妙喝得醉醺醺来敲自己家的门,非拽自己去百乐门喝酒,而且,也是在百乐门,自己知道了所谓“牛五被百乐门扫地出门”的消息,若不然,对牛五,用刑时还真不能太造次。

  这里面种种,难道都是陆铮设计的?而自己,就是他的一枚棋子?

  欧阳荣越琢磨,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当下就拿了份复印的口供来找陆铮,把复印件往陆铮办公桌上一拍,苦着脸说:“陆主任,您得帮我拿个主意。”

  在来计经委的路上,欧阳荣又觉得,这多半便是巧合吧?谁能这般机关算尽?

  如果张向东在局里,他一向反对刑讯逼供,那么这件事就不会发生;如果牛五牵涉的不是人命案,这件事同样不会发生;如果不是派出所转来案子的时间太早,这个点百乐门不会开门,是以刑侦便暂时没去夜总会找牛五熟人调查取证,而是先给疑犯牛五做笔录,这件事也不会发生;如果……

  太多的如果了,只要一个如果成立,这件事便不会发生。

  而令这么多如果都仅仅是如果而已,如果不是巧合而是人为,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陆铮,应该是最不善于算计的那种人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张青天是陆铮手下的干部,自己陷入这般进退两难之境更有陆铮的责任,不把他拉下水拉谁下水?

  而且只要不被惹到,陆铮这人对朋友其实挺仗义的,这事儿,找他拿拿主意总没有坏处。

  可是看着陆铮慢慢浇花的背影,欧阳荣,突然心里又升起一丝莫名的异样感觉,陆铮,也有这般安静淡泊的时刻么?现在的陆铮,会想些什么?总归不是,要扇谁的耳光吧?

  是不是,在想怎么算计人?

  欧阳荣突然冒出这么个可怕的念头,然后,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两盆虎皮蕉的翠绿叶子上都沾上了淡淡晶莹的水珠,很均匀,雨露均沾,陆铮终于放下了手中喷壶,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

  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算中,或者说,他本来便是这幕大戏的导演。

  从听卫香秀说刑侦处处长张向东去了省城,陆铮便隐隐觉得,这是个机会。因为张青天的案子,通过他同欧阳荣的接触,向他打听内幕消息,基本可以判定,欧阳荣与诬陷张青天并无关系。

  虽然不知道张向东有没有涉身其中,但这个人,显然不保准。

  陆铮早听王上飞说起过牛五这个人,其实牛五并不是什么硬骨头,王上飞送钱不成,更恨恨的说过:“这孙子要挨顿狠的,早老实了,十年前偷寡妇他都得招出来。”

  可是,总不能真的把他绑票暴揍一顿逼他说出真相吧?这样的口供从法律角度完全没有可信度,对方更可以诸多安排诸多反击,有足够的时间掩盖真相。

  而且,王上飞他们出面动牛五,更会引起百乐门和翡翠的大争斗,这必然会连累黄子轩、老赵他们下水,而他们,和这件案子没有丝毫关系。

  等卫香秀说起张向东和欧阳荣对于“刑讯逼供”上的看法分歧,陆铮突然,便有了个主意,把牛五想办法弄局子里去,以现今刑侦们的作风,那真是能叫他把孩童时偷看邻家妇女洗澡的事都得说出来。

  陆铮便亲身经历过,一个嫌疑犯被打得苦熬不住,实在没什么违法事可招的了,便乱编乱造,竟然能编出他从飞机厂偷了架飞机,埋在他家菜园的口供。由此可见,刑讯之令人难熬。

  现在张向东不在,刑侦处便是欧阳荣主持工作,那便是最好的机会,若不然,张向东在的话,他若是牵涉进了张青天的案子,见牛五被抓进来,定然想办法给予照顾,就更莫说刑讯的机会了。

  至于怎么送牛五进局子,那倒是好办,但案子必须得是大案子,人命案便再好不过,如此牛五遭遇刑讯逼供的可能性便会八九不离十。

  于是,牛五床底下便多了条尸体上的胳膊,而这条胳膊,是王上飞通过医院停尸房的哥们儿拿到的,虽然感觉对死者不敬,却也没有办法。

  现今刑侦科技不发达,短时间内也实在无法搞清楚这条胳膊到底是怎么回事。

  “命案”成了,这时卫香秀便可以登场了,作为机场路派出所新任所长,得到线报,搜查大官庄一处平房的违禁物品,而这间平房,便是牛五的居所。

  陆铮也一再交代,叫卫香秀不必去百乐门拿人,只管守株待兔,牛五必定会回家,至于其余几名民警,都是卫香秀挑选的。不是今年刚刚警校毕业的年轻人便是警校实习生,卫香秀更吩咐他们一切保密,实则,他们也都不知道牛五是哪位。

  陆铮也交代,牛五不要往分局送,送去市局刑侦,向欧阳处长直接汇报。

  牛五必然入瓮,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怎么令市局刑侦打消顾虑对牛五用刑了。

  于是,就有了陆铮醉酒拉着欧阳荣和冯联营去百乐门喝酒的戏码。

  牛五依仗的便是百乐门的势,陆铮故意和他发生冲突,便是希望将百乐门老板引出来,以言语套话,看一看百乐门李老板知道不知道张青天的案子。

  如果李老板牵涉进了张青天的案子,那明面上必然会和牛五各走各路,因为牛五金主一方,已经知道翡翠那边有人查这个案子。

  如果李老板没牵涉进张青天的案子,便可以用言语相激,借冯联营的势逼李老板和牛五撇清关系。

  只是没想到,对方反应迅速,牛五竟然马上便要辞职,第二天,就要离开乌山了。

  乔四已经失踪了,接着,便是牛五。

  只要再晚一天,这个案子,怕就再难以真相大白。

  因为听欧阳荣讲,张青天的案宗里,杀人过程、杀人动机、遇害者身份等等都已经“调查”的八九不离十。

  虽然对方决断,但在昨晚,委实是帮了陆铮的忙,欧阳荣亲耳听到了,牛五要离开百乐门一事。

  接着,市委秘书长秦怀亮和李老板等纷纷粉墨登场,言语间,陆铮设套,逼得他们最后搞出了一个牛五是“重重得罪了秦怀亮被百乐门扫地出门”的假象。

  但这个假象,欧阳荣必然信以为真。

  如此,牛五被送去市局刑侦处时,头顶的保护伞光环已经被陆铮拆的七零八落。

  至于刑侦处小王刑警和牛五的宿怨,牛五对欧阳荣不客气的顶撞,便都是巧合了,属于锦上添花,牛五这明显便是运数到了,自作虐不可活。

  当然,便是牛五本来和刑侦的人没有嫌隙,陆铮也是准备给他们之间挑拨出些火气的,只是听了欧阳荣说起牛五和小王和刑侦处的恩恩怨怨,省了陆铮的事而已。

  就是这般,牛五一步步的,迷失在陆铮的黑暗丛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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