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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仙侠玄幻] 青帝【作者:荆柯守】(12月27日更新至“第一千七十一章 实验”) [打印本页]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43     标题: 青帝【作者:荆柯守】(12月27日更新至“第一千七十一章 实验”)

  第1卷 第一章 二摘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晨曦照着平寿县,城西北面一户人家窗前,传来朗朗稍显稚嫩的读书声,一个少年跺着脚,推开木门,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避开学堂,手持着书卷到了后院,深深呼吸几口空气。

  时值立秋,院落中空气凉爽,使人更是清醒。

  这少年身子单薄,脚下穿的是一双布鞋,这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放下书本,望着远一点的忙碌人群,又盯着自己手中一卷道经,苦笑不语,良久,吐了一口气。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有三位道君传下道法总纲,又有五位帝君传下道典,总称三经五典,都字字珠玑,穷究天地万物本源,以道为宗极。

  但和地球上道德经一样,这些虽是道门至高秘籍,再无更上,就是道君和帝君自己,都以此为道,可对普通人来说,却和日月一样,见之可之,触之不及。

  这世界因此以三经五典为科举内容,先熟读道家至高经义,揣摩道意,戡发心光,积蓄道性,再渐渐而上。

  其中又经童子试、郡试、省试、殿试四场,而考其对大道的认识,最后道君和帝君,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就是本世界的进身礼制!

  当然,除了道君和帝君的嫡传大派,还有着许多道脉,秀才和举人考不了进士,也可择一投靠之。

  再过十数日,就是县里童子试的时间。

  诸多族中子弟,都要前去一试,按照这个世界规则,凡十五到二十五岁,都可进行童子试,三年一次,总共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就算不能再进步,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相当于地球上的执枪证,可光明正大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童生,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

  一次不成的话,可退下再考,不过屡次不中的话,按照童子试的潜规则,基本上不会再中。

  因修道不但是文采的事,更在于身体和年纪,一旦超过了二十五岁,除非道悟深刻,不然真是越来越难。

  综上所说,童子试对这个世界的凡人,是三次人生机会,能过了就可以把握一分自己前途,要是不成,就是尘土,这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哪怕自己是穿越者。

  这个少年叶青,突然之间想起了一首诗。

  “慨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四摘抱蔓归!”

  自己从地球穿到这个世界,是一摘,死而复活,再次回到穿越时间点15岁时,这就是二摘,怕是耗尽了气运,三摘四摘是不想了。

  可以说,现在除了些预知,气运怕是连第一次穿都不如,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就在寻思中,院中一位丫鬟走出来,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件厚外袍,小跑着绕过假山。

  见着少年,她送上袍子,低声责备说:“少爷,你受了风寒,怎随便跑出来,又起这样早?回去吧!”

  听见这温婉的催促,叶青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巴掌大的脸,眼睛乌亮,配着小小的身子,尚未长开,说实话算不得很美,只在清丽中带着熟悉,唤醒了许多往事的回忆。

  这丫鬟名叫芊芊,是母亲在世时给他买回来,自幼就和他在一起,有了些年,虽说是丫鬟,却情分不小。

  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孤身穿越者对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无关年龄和身份!

  想到这里,本来欢喜的叶青,不知怎么有点心情沉郁,笑着:“我只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想出来看看。”

  芊芊绞着手指,有点疑惑,却还是坚持着说:“可是天冷了……”

  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使他想起,别看少女年纪不大,有些方面却很固执!

  不忍再推辞,叶青苦笑着收起书卷,颌首:“好。”

  说着,他就持着书卷朝屋中走去,芊芊连忙追了上去,清晨薄雾遮掩了人踪,只有清澈声音隐约传来。

  “过几日就是童子秋试了,少……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两日翻看了经义,都已熟悉,没有问题……”

  “那就真好,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说到这时,到了门口,芊芊开了门,盛了热水和毛巾。

  铜盆中清水冒着热气,一个少年的面庞映在水中,眉目清秀微冷,嘴唇微薄,一眼望去,只觉得此子面相有些天性凉薄,不由一阵恍惚。

  自地球转生来此,自己也曾踌躇满志,结果艰难挣扎,十五年后被灰灰。

  侥天之幸,死而复生,自己终于回到十五年前这一刻……

  叶青沉思时,芊芊细心拧好毛巾,为他擦洗面孔,这时衣襟一低,露出一抹雪白,这自然而然吸引了叶青目光。

  芊芊对这种目光十分敏感,下意识看了眼,动作微滞,又复流畅起来。

  十六岁的少女,已脱离了懵懂,她的脸红红的,头顶冒着热气,却止不住羞人地想着,小少爷也长大了……

  温馨的气氛中酝酿着什么,叶青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又似是数着时间,突轻声说着:“要来了。”

  芊芊松了口气,疑惑问:“谁来了?”

  “你猜!”叶青抬起头来,对着芊芊示意,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侄儿,我是你叔父!”伴随着话语,又是一阵敲门声。

  叔父叶子凡,真是久违了……

  在芊芊惊异的目光中,叶青作个“嘘”,咳嗽一声,躺回到床上,才说:“叔父,请稍等……芊芊去开一下门。”

  “嘎吱!”木门打开,一个中年儒生走了进来,长脸黑须,随意地扫了芊芊一眼。

  此时还是清晨,外面风带着冷冽,吹的芊芊微微发抖,她垂手轻轻退到门后的阴影中。

  叶青这一支是衰败了,但整个叶家还很兴旺,自是有着规矩,她不敢冒犯。

  叶青半躺在床榻上,这时起身坐起,笑容和煦,阳光一样照亮了这间小屋:“叔父先进屋子暖暖,我这家里虽清冷,但比外面好多了。”

  叶子凡已走进来,将一个包裹放置于桌上,弹了弹身上的霜,又打量着床榻上的叶青,微微皱眉:“既已受寒,就更要小心,听下人说,你这两日都在外面读书,为何不爱惜自己身子?”

  桌椅斑驳旧色,略显破旧,却无一丝尘埃,显是经常擦拭,叶子凡见着,一拂衣袖就在床前坐了下来。

  叶青勉力起身下床,低声回应着:“多谢叔父爱护,我实无大碍。”

  叶子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侄儿一直老实听话,不枉费自己这些年维护,于是一手按在包裹上,一手抚着三尺黑须,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嗯,天气渐凉,你也要注意身子,别真染上风寒,叔父今日给你带了些温酒和肉食,却把身子补补再说!”

  这时风寒是危险之症,叶青道拱手谢着:“谢过叔父。”

  叶子凡听了不禁一笑,语气和蔼:“这屋中寒气甚重,你也不说一声,叔父回头遣小厮送些木炭过来,权且助益防寒。”

  “多谢叔父了。”叶青闻言再谢,笑了笑:“多亏叔父照拂,我最近熟读经义,自觉有着七八分把握,此次要是能高中,多赖叔父之功。”

  说着,目视叶子凡,很是孺慕。

  “呃……”叶子凡有点尴尬,正准备说的话被生生掐住,敷衍说着:“你是我族中子弟,你父又曾托付于我,为叔照顾也是应该的,何来谢不谢。”

  屋中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芊芊正在给两人倒茶,闻言敏感竖起耳朵,她模糊感觉有异,退到内室时,又看了叶青一眼。

  叶子凡再喝了口茶,起身在房间中渡了二步,又定定望了侄儿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侄儿,为叔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与你相说。”

  “叔父有话但说无妨!”叶青笑容不变,眼神却有点幽深。

  “叔父也不瞒你,十几日后,县里举行童子试,只是叔父恐你年岁尚轻,经义不熟,不如你再温习三年,三年后再做打算,你觉得如何?”叶子凡缓缓言着,眼眸看向叶青。

  “……”叶青只觉有点齿冷,童子试对前途非常重要,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才能进行考试,考中了才有修行道法的资格。

  到时,连着县里都会发下基本的道法。

  这可是按照年纪来算,一生只有三次,正因为这样,竞争非常激烈,多一个考生,就少一分机会。

  叶青理解叶子凡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为了自己儿子少个竞争者,但可就算这样,再世重生,第二次听着叔父说出这话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齿冷。

  前世自己不算不努力,天赋也不差,但终是灰灰,多少夜里静思,都是那次自己选择了听从,一步退让,结果步步被动,虽还是能考取童生、秀才,但终赶不上天下大势。

  叶青沉吟片刻,缓缓说着:“我自幼读书,经义已通熟,并无半点晦涩之处,这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听了这话,叶子凡一怔,这反应有点出于预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惊疑。

  这亲侄子虽有些聪明,但受限于年纪,自幼失怙后又没有良师教导……哪来这个自信,当下哈哈一笑:“哦?当真如106第五百二十九章 变阵(下)第七百七十章 屯12第一千四十一章 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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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43

  第1卷 第二章 修不得


  “确无晦涩之处。”叶青躬身接上一句。

  前世自己应有大气运,退让这次也还是赶不上大势,现在就算失了一切道法,一些灵觉还在,感觉到自己,怕是身无气运了,再行退让的话,只怕连前世成就都不可得。

  这次断无退让之理。

  叶子凡听了,脸上微寒,渐渐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半晌才说着:“好!今日由叔父出题,由你当场对答如何?你还年少,不要以为是我欺负你,要知道童子试关乎前途大事,半点马虎不得。”

  芊芊在里间闻言,神情有些紧张。

  叶青闻言却只是一笑,当下取来书台笔墨,又将长卷铺开,置于叶子凡身侧。

  以书生礼,对这“师长”正式拱手作礼:“还请叔父出题,若有偏差,自是我经义不熟,还有晦涩,要是不然……”

  听到这里,叶子凡就心里怒气暗生。

  童子试名额有限,叶族只有三个,叶子凡儿子年纪偏大,虽上下打点,让叶青缓出,却是减少内耗的考虑。

  本想十拿九稳,不想此子却一扫以前老实,敢于违抗。

  “罢罢,我就给你出题,让你知道里面厉害!”说着,叶子凡闭眼沉思片刻,蘸满浓墨,于白卷上笔走龙蛇。

  一刻钟后,题目就已有了四道,叶子凡将手中毛笔塞在叶青手上,缓缓出言:“侄儿既有此信心,就此一试,要连我这关都过不了,何必去童子试丢脸!”

  叶青听了,目光一闪,也不语言,将毛笔重新蘸满浓墨,看着上面题目静静思虑片刻,就此提笔疾书。

  话说前世已熟读道论,真实水平都达到了举人水平,背诵的名篇更不计其数,此时写这些只是牛刀小试。

  叶子凡见着叶青提笔疾书,只是观看,初时不甚在意,叶青年岁尚轻,能记得多少经义,十之二三已是不错,何况他的出题,虽在童子试范围之内,但尽是偏门,难度又有提升。

  不过看着叶子凡当下疾书,却让他眼眸一凝,心中一惊,经义填写先不说,单是这下笔流淌,就见着不凡了。

  “叔父请过目。”叶青疾书完,额头也微微出汗,这具身体还是太虚了。

  父母亡去后,自己虽在大族,却备受冷落,田产都被族中代管而去,管不得一两银子,吃食虽不成问题,但也没有多少肉食,难怪体弱多病,想到这里,不由眸子一冷。

  这时叶子凡注目于卷上文字时,只见文字婉转又有风骨,宛然龙蛇,大有纸生云烟之意,顿时吓了一跳。

  再看了下去,经义只是填空,笔法清丽自然,无一错漏。

  最后难得有着经义点评,不单是填空,却又字字珠玉,看着不信,又将卷子平铺开来,俯身细看,看了许久,额头渗出汗水来,最后眼神缓缓闭上,于椅子上坐了下来,心中顿时天人交战。

  叶子凡本身只是秀才,但沉浸几十年,这文章和文笔好坏,却至少有着欣赏水平,顿时知道这其中分量。

  这笔迹和文章,至少能取个秀才,不想这冷落的侄子,是读书人的真道种!

  可是道门科举,却不但讲究文才,还讲究气数,落到实际,就是一族只选一二个人选,有了此子,自己儿子通过的可能性,就大幅度降低!

  想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心中惊骇,出声:“这……这是你写的?”

  “自是侄子所作。”叶青说着。

  自家事自家知,他并不是天才,但童生所考,不过对经典的记忆,俗称墨艺,前世十五年本就精熟于此,重生两日间重新遍览,当真可做到无有半点错漏。

  这时,两人都静静不言,芊芊站在墙角,仔细观察着这二房叔父的表情,房间里的气氛就有些沉凝。

  忽的她转头看了看木门门缝一眼,隐约听到些微声,又与少爷对视了一眼,她的心中就是一动,却悄悄地移步向外……

  叶子凡沉吟良久,睁开眼睛,长卷翻过,放置一旁,目视叶青缓缓说着:“英儿,这些年你力弱而不能耕田,年幼而不通事务,吃的住的都是族中供给,你要明白这点!”

  “我知道!”叶青躬身回着,他自然不能说,我家的一百亩田,单是出租都比现在过的好。

  叶子凡欣慰地点头道:“叔父也不瞒你,你的文才的确不错,要去考个童子试,单是这方面已绰绰有余。”

  “但这次乡里童子试,名额有限,你既有此天赋,又才十五岁,有的是本钱,是不是让下贤?将这机会让给族里的兄弟?”

  见着叶青沉思,叶子凡又语重心长补充一句:“这也是族里的意思。”

  所谓的族内兄弟,适龄的就是这位二房家的儿子,也不知这叔父花了多少代价,买通族里。

  叶青脸上不动声色,余光瞥着门口少女悄悄挪动身影,拳头握紧:“这是大事,还请叔父见谅,容我考虑考虑。”

  “嗯?还考虑!”叶子凡闻言一怔,顿时就要发作!

  在门口,芊芊深吸了口气,忽一下开了木门。

  “哗!”门外跌进一群少年,胳膊勾着腿,哎呀哎呀连声,混乱爬起来,讪讪告退:“你们继续……”

  “这帮小子!”叶子凡面庞一红,顿时知道刚才说的话,被这些小子偷听到了,顿时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却发作不得。

  叶青握紧的拳头松开,对芊芊暗暗比了个大拇指,自己连着几天外出,就是为了制造这局面。

  族叔逼迫侄子放弃科举,可是一大丑闻,这些听墙角看热闹的学童,可别指望能自觉不说,这一下传了出去,就不信没有影响。

  将心比心,为族里“牺牲”的这事,落到自己家里儿子身上,怎么办?

  断不可忍,群起而攻!

  这种舆论情况下,族里还顶着压力来牺牲一个很有前途的子弟,那也就无话可说了。

  “给你三日时间,好好考虑再给我答复,别让我失望。”叶子凡这时想到了这一点,不过这时还没有想到听墙角的人是故意引来,冷冷丢下了这句话,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看着叶子凡远去的背影,叶青冷笑一声。

  接着,就回了过去,坐在了椅子上,若有所思。

  “气运究极,天沦地崩,四海冥合,乾坤破坏!”这是原本在这个时间点上,就有的预言,当时却没有人,至少是叶青接触到范围内的人,会相信。

  在这个世界上,三位道君已经联合垄断了世界大权,号称与道合真,万劫不坏,作为道的化身,它们高高在上,具体的管辖权,下放给了天庭。

  而天庭,却非是一个主宰,而是五位代表五行的帝君,轮流主宰。

  正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而万物之德,在于五行,正是五德终始,主天下气数。

  这三生万物,五德流转的结构,已经平稳运转了百万年,已经根深蒂固,谁也没有想到有人能撼动。

  当然,仙道师徒私授,门人相护,形成了庞大的仙道近亲殖民体系,使黎民毫无出头机会,这也激起了几次借着王权变革而产生的革命,或者诞生新的道脉,但都被天庭轻易镇压了。

  最让人特别注意是,三十万年前,一位探花改革了体制,不再以资质、道门关系来传道,以科举来挑选道心通明的人士,先道后法,先公后私,这一举奠定了道庭的根基,运作到现在,各个道脉的山头被陆续削去,道业再无障碍!

  而其本人,也成就了最后一位帝君——赤帝!

  这样的道业,谁也不会想到,大劫已悄然来临。

  时到前世自己灰灰时,道廷已经下令,将绝大部分的道决免费发放到任何一个道人手中,以不惜一切代价提升道人的力量,来对抗劫数。

  六阳图解,地阙金叶、紫府天书、上清丹书、万景归宗……这些往昔价值连城的道经,都不要钱的发下……

  想到这里,叶青不由苦笑,这些经典现在却一字不记得了,只有一些粗浅的道法还记得,若不是还有一丝希望,真的要悲愤吐血了。

  平了平心气,叶青默念神咒,眼睛中顿时闪出了异光,就要看向自己的气运,但就在这时,只听着“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就如受到了刺激一样,顿时眼泪直流,这冷笑立刻变成了苦笑。

  “少爷,你怎么了?”芊芊见着叶青眼泪直流,连忙上前问着。

  “没事,迷着了眼了。”叶青继续苦笑着,心中却一沉。

  大劫未来之前,百万年秩序已经和大道相融,无有功名,就使不得法术,自己虽怀有侥幸,现实还是给自己一棒!

  看来,许多东西,都是看得,却修不得。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43

  第1卷 第三章 重楼木

  叶府中心,耸立着一座高楼,黑漆漆的楼顶不设顶盖,却种着一株两百年树龄的“重楼木”,是一种珍贵的灵木,也是此楼的标志。

  整座高楼大气沉厚,木制建筑的巅峰之作,就是楼外楼,又称落叶楼——以当年建成时正值秋季,重楼木叶落,漫天红叶随风萧萧而下的美景而得名。

  楼中幽暗的过道上,烛光照亮了行走的两个身影。

  “小荷,父亲今天心情如何?”

  “二爷,老太爷心情还不错!”

  “这就好……”

  在一个青衣丫鬟接引下,叶子凡经过哨位,登上楼顶,看见古树下白发苍苍的老人,立即恭敬行礼:“父亲!”

  老人穿着白色麻布道袍,静静坐在火红的重楼树下,将滚沸的壶水注入茶洗,悠然说着:“哦,来了,坐!”

  叶子凡觑了眼老人的神情,确认过,才上前安坐。

  这就是他的父亲,叶孟秋。

  中过举人,当过一任知县,周游列国而归,见识非凡,手握族中大权数十年,积威甚重,虽现在是白发苍苍,半截入土,族中诸多人也不敢少有异心!

  “父亲,我来吧!”跪坐的叶子凡,跪行二步,说着。

  又用玉盅倾水,静看茶叶舒展,只见茶色琥珀,满室茶香,宛似空谷之兰,恭谨奉上。

  喝着茶水,老人笑着:“此茶不错,半温时更是清冽沁人,可谓隐者香。”

  “父亲名满全郡,退隐青宅,与这隐者香正是名副其实,相得益彰。”

  叶孟秋听了,微微蹙眉,说着:“本家只能算是红宅,哪称得青宅,对外不可妄言。”

  “是,是!”叶子凡连连应着。

  老人也不以为意,随口和他聊了些族学的事,多是一些子孙辈的境况,一辈子风风雨雨的过来,到了老人这年岁,死亡召唤已是不远,最关心的也只有子孙延续了。

  一杯茶喝完,一段话说完,老人有些疲惫,丫鬟见着,连忙上前扶住。

  “父亲保重身体!”叶子凡见状也连忙过来搀扶,扶着叶孟秋坐在树下高一些的椅子上,退到一旁才继续说着:“父亲,现在我族中童子试的名额有限,今日我去叶青那里分说,本想此子年纪尚小,经义未通,想让此子过了今年再考,将这名额让与族中子弟,不想此子却多有不豫!”

  这些都是实话,只是巧妙省略了一些重要细节。

  叶子凡说着,看了看叶孟秋,见面沉似水,不显喜怒,不由心中一紧,知道自己所为亦不被老人所喜。

  但话一出口,就没有了退路,将接下来的话一股脑儿说着:“叶青本是支脉子弟,我主脉屡加关照与他,不想时至今日,此子却这样不识大体!”

  说着,将一个账本取过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族中弟子支出:“诸多族中弟子的支出银钱都在此处,叶青虽是支脉,也属我族弟子,支出银钱记录在内,不曾短缺半分。”

  叶孟秋微微点头示意,丫鬟就将账本接了过去,素手在老人面前一页页翻开,助其浏览。

  叶子凡恭敬地等候着,不敢作多余表情。

  叶青自幼父母双亡,的确靠着族中接济才得以过活,因读书消耗缘故,前前后后自主脉支出的银钱不下百两,虽不大,也不是小数字了。

  凡传世数百年大族,一族都有一族的规矩,叶家家大业大,养得起几个闲人,只是不识抬举,不听族规,就触犯了根本。

  当然叶青名下一百亩田,就不在这帐本上体现了。

  叶孟秋简单翻了翻账本,看不出喜怒,但知父莫如子,叶子凡心中已是大喜。

  这种情况,就说明了态度,族长并不会为这些小事生气,可只要去掉族长心里几分念旧的情分,叶青的童子试的资格,就岌岌可危了。

  叶孟秋沉默良久,说着:“这事关系到童子试的资格,各房有些争议也是正常,你是族内主事,一切要秉公行事,罢了,这事我自会处理,你且退下!”

  叶子凡听了大喜,压抑心中喜悦,不敢显出来,心知这是给叶青小儿留了余地,但实际上已使父亲心里不快,削了情分,当下说着:“是,父亲,孩儿这就告退!”

  说着,收起帐本缓缓退了下去。

  丫鬟关上顶楼木门之时,叶子凡这才向上看了眼,只见老人的身影,在火红的树下,透出了一分孤寂!

  “是错觉吧?”下得楼外楼,在花园游廊中行走时,叶子凡这才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发觉汗水已渗了出来。

  此事比预想中的顺利,一是亲疏有别,二是他上下打点,隐瞒下了叶青很有天赋的事实。

  当然这种英才是压不了多久,一旦被叶孟秋察知,以刚硬严厉风格,最厌恶这类隐瞒,责罚就会转到他身上。

  “但那时童子试已过,木已成舟,总不会剥夺自家孙子的出身,与这影响一辈子的命运相比,我受些责罚又算得了什么呢?”叶子凡低语着,想起了家中小儿子,自己是这个心态,父亲叶孟秋也是这样,真正的责罚又有几分呢?

  叶子凡有三子,大儿子已中了童生,但二儿子和三儿子却需要族里名额推荐,这两子年龄快过线了,而这次族中名额争夺激烈,只能挤掉叶青的名额,来成全他这小儿子了。

  相较下,纵交恶这侄儿,对方又能如何?

  不管怎么说,自己是家中主支,他是旁支,而下次又不是不给机会了,还给他支持就是……

  只要是明智点的,依然得吞下这口气来。

  计较已定,就安下心来。

  不知转过几重院落,闻几声鸟鸣,一只白鹭振翅而飞,领着年幼的小白鹭,静静地从天空滑过。

  叶子凡停下脚步,怔怔半晌。

  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早上字字珠玉的答卷,自家小儿子无论怎么样也作不到这种程度,童子试再出几个这样英才,也不知道能不能中……

  “父亲,爷爷他……怎么说?”远远得传来急迫的声音,循声望去,自家的院子已在望。

  园门口,一仆人一丫鬟簇拥下,一个身量高长的年轻人迎了上来,和叶子凡的形容有些相像,正是幼子叶胜。

  叶子凡扫了眼,发现他脸上挂着的黑脸圈,脸色就是一沉:“昨夜你又做甚去了!”

  青衣丫鬟听了,畏惧垂下头去,叶胜却讪讪说着:“有朋友相邀,诗会小聚,小聚!”

  “诗会小聚,哼,此次童子试,机会就给你了,也给我收收心!”叶子凡没有揭破他这说词,拂袖进了院子,眼前却闪过侄子沉稳的面孔,论文才,完全不是同一个年纪的人。

  “算了,想这样多又有何用?道门科举,不但讲究文才,还讲究气运,一个支脉子弟,终得靠主家支持,就算再老成又能如何?”

  叶子凡摇摇头,回望一眼摸着下巴的小儿子,暗自叹息一声,“儿啊,为父费尽了心思,还恶了族内人才,也只能为你做到这步了……”

  门前,在青衣丫鬟小声提醒下,叶胜总算品出了父亲话意,顿时喜形于色。

  叶胜转身对一个男仆说着:“去,给我那贤弟报个喜……你留在那面看着,不时回报,这几日别让他耍出什么事来!”

  这人躬身叉手,肃声应着:“是,胜公子!”

  随即躬身退下,青衣丫鬟掩嘴而笑:“嘻,公子何其苛也!”

  叶胜哼哼一声,仰首注视着门上“虎啸园”三字,神色却略带些自得:“这你就不清楚了,算盘谁都会打,谋略时时都有,但再怎么算计,又怎敌得过大势呢……”

  “这叶族之中,我支才是大势!”

  青衣丫鬟听了,美眸顿时闪了闪,她是真心有些意外,心想这自家公子也不全是绣花枕头!

  叶胜说着,瞥了眼这丫鬟洗耳恭听,明眸皓齿,想起昨夜销魂,他心里又痒痒地来:“咳,汝敢胳膊往外拐,嘲笑于我,看我晚上不重重责罚于你!”

  “别,老爷还叫你温习功课呢!”

  “复习什么,又不是考秀才,不过是童子试,拿到了族内名额,再走个过场罢了,乖,亲一口先!

  “哎——”青衣丫鬟半推半就,美眸一沉,看着嬉笑的少爷,心里不由微微一怔,想起了昨天见着的青少爷。

  论才能刚毅,二者一看就大有区别,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才能就行着。

  ……

  轻盈脚步声,将叶青自沉思中惊醒,抬头一看,见着门前的一道身影。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深秋阳光照射进来,让他觉得丝丝温暖,与此伴随,却是外面呼呼涌进的寒风。

  芊芊清丽面上带着寒气,转身关上了门,注视着叶青:“少爷,族里的老爷为难你了,这可怎么办呢?”

  说着就带上些的哭腔,这考取童子,一路考取秀才举人,是少爷父母的期望,也是她心里期望。

  “别怕,这事还难不到我!”叶青见她几乎哭泣,忙起身安慰着。

  这具身体读着经义史书,父母都去,平日里没少受族里弟兄欺负,跟着他的这丫鬟,拼命维护着他,他是看在眼中。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44

  第1卷 第四章 吴铁子


  清晨阳光照在屋檐下,带着深秋温度,炊烟气息自院子外面一同飘了进来,人声隐隐。

  一段段记忆在识海的翻滚流淌,这些记忆有的来自未来,有的来自自己地球。

  这世界自己,十五岁与童子试擦肩而过,第二届名落孙山,第三届才中了童生,虽以后一路斩将夺旗,连连中得秀才举人,但这时,这个世界大劫已至,生灵涂炭。

  在这大劫,英雄辈起,风起云涌,而错失了时间的自己,却无力迎接时代潮流,三十岁陨命藏叶山庄。

  叶家全族七百九十一人,无一幸免。

  想到这里,叶青收回了目光,不在看着远去叔父的背影。

  童生是考取秀才前提,没有童生功名,就断绝了步入仙道的门径,因仙门接引有资质弟子,都只是在童生以上。

  这次童子试,万没有让步的道理,哪怕是与亲族血溅五步。

  “少爷,用饭吧!”

  收拾了心情的芊芊,记得了自己的责任,一会就端了过来一碟酱制小菜,两碗肉粥,香气扑鼻。

  这是按着叶青这两日的吩咐,他现在身体太虚,必须补起来,否则就算修习最上品的奠基道法,也会大打折扣。

  叶青接过筷子,随手一拂木凳,示意一起。

  芊芊默默坐下一起用饭,见着叶青虽用着饭,但脸色沉郁,不时似喜似悲,显是思考着,想问,到口又吞了下去。

  这几天,她敏锐的感觉到,少爷多了许多心思,不经意中,流露出让她惊怖的杀气和威严来。

  这种沉炼而淡漠的威严,她以前只有在刑曹官身上看见过。

  大族有着食不言规矩,两人没有多少交流,吃完后自是芊芊收拾碗筷。

  “我出去一下!”

  “好!”芊芊应了声,看着他出去,阳光照着她乌亮眼睛,让她的神情有些许恍惚。

  出了门,叶青径直前往后花园

  叶族在平寿县算是大户,叶府占地甚大,后花园道路蜿蜒,路径用青石铺就,两侧有着观赏用的青竹耸立着。

  现在是深秋,天朗气清,竹叶凋零,在道路上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吱吱作响,还有一个人工的小山,高三十米,直至山顶,凉风吹拂,很是不错。

  再越过这小山,就是一条小溪蓄成湖泊,岸上有枝枝丫丫大树,夏日必是参天华盖,乘凉的好去处,只是现在是秋日,湖泊一带就显得清冷非常。

  叶青见着此处,不由暗暗点头,以现在的见识,当然能看出这布局大有玄妙,却是一处风水,称“小岗绕带”,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也能裨益族内气运,使子息繁衍,可惜的是现在没有功名,却使不得道法,见不得气运之相。

  站着观景,但觉心旷神怡,清幽爽心,许久,才在凉亭里坐下,四下无人,只是手一动,一卷文书就凭空显了出来。

  青竹掩映下,阳光斑驳,映着卷首上古朴字迹:“川林笔记!”

  叶青凝神静看,虽施展不得道法,但是只是捧着它,就感觉受到一股清气,顿觉头脑清灵,心神爽朗,通体舒畅,再仔细分辨,自己身上隐隐有着一层宝光,若有若无,这是凡人能抵达的极限。

  再翻开,却只显出第一页,只有十六字:“气运究极,天沦地崩,四海冥合,乾坤破坏!”

  大劫来临前,就有人预知此事,不过当时却无人理会,却有一个道人独行天地,记载天地的重大事件,试图寻找变故下的本质……

  只是这有心道人,却随之身死,道门说是试图逆天而遭受天罚,寻回笔记,上交道门必有重赏……

  虽这重赏并不算太重,对许多艰难挣扎的道人来说,这还是一笔巨大资源,前世最后几年,为争夺此物,不少人埋骨他乡,最后却落入自己手中!

  前世身死,却也不是为了此事,但不可思议的是,身死重生,别的法宝尽都散失,大部分道经记忆都已抹去,却还有着它的陪伴。

  翻开笔记,叶青盯着第二页,上面却只有四个字“六阳图解”,下面却一片空白,并无一字。

  叶青并不失望,掩上此卷,手一挥,这笔记就消失,沉在了识海中,此时心中悚然,又有些领悟。

  道君支配天地百万年,秩序深入大道,一切都有法则,叶青有一种预感——只要自己取得童生的资格,就会有着惊喜。

  “道门科举,公开召告天下,精研道论,只是取人之慧库,修法之筏船,并非以文取士。”

  “此科举不但讲究文才,更讲究气运,虽我不能观气,但却有着大体的感觉,再生之我,气运已削去大半,极是单薄,此时拒绝叔父,要是惹得族中不快,就失了族内气运支持……怕是连前世自己都不如,考个童生都难。”

  “但只要得了童生资格,我就可修行道门根基要诀,单凭本身功行,就可凝聚气运,而不是全数依托外物。”

  “大劫降世,其兆虽未显,不过时不待我,此时是进一步生,退一步亡,再也浪费不得一丝时间,或许现在只有一行险招可用了……”

  想到这里,叶青眯起眼睛,将目光投向北方重重山影。

  北邙山,传说中亡灵之地。

  正凝思着,突听见远处一声惊叫,却是芊芊的声音,他心里一凛,直奔而下。

  直到下去,就见着一个汉子在纠缠着芊芊,一眼扫过,顿时大怒,喝着:“是你,你敢?”

  这一喝,下面二人都惊得一怔,这汉子心里一震,接着就是愤怒,给这个旁支的小子唬着了,当下怪声怪气一笑,说:“原来是青少爷,你好大的喉咙,真不像是读书人呢?”

  说着又嘻着笑:“不过面皮净,又有好喉咙,当台柱子想必够格!”

  叶青听了,这时反不动怒,双眼盯着这汉子,过了片刻,才冷冷说着:“你是堂兄叶胜的奴才,叫吴铁子是不是?”

  说到这里,叶青露出了狞笑:“想不到堂兄手下,还有你这样的蠢才,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这里是受到冷遇,但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敢直接冒犯?你知道什么叫家规家法不?”

  吴铁子被这眼神一逼,不由退了一步,渗出冷汗:“你别吓唬我,我才不怕,我是胜少爷的人!”

  “吓唬?”叶青嘿嘿冷笑。

  “我再破落,也是叶家谱上的人,是你的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敢仗着势到我面前撒野?”。

  “按王律,奴而欺主,只要我一纸告上,不问是非,官府对你就先是三十大板,你问问自己可受得官府大板?”

  听了这话,顿时吴铁子刚要出口的话给生生逼了回去。

  奴仆地位卑贱,依王律,奴仆犯错,主人就是将之打死,也只是罚款,但反过来,奴仆敢于欺主,一旦见官,不问是非就是三十大板。

  特别是官府本身是主家,特见不得这种事,所以三十大板往往是暗示衙役使了全力打,就是一等一的硬汉,也要当场打的半死,体弱当堂打死只是等闲。

  想到这里,吴铁子把话吞了回去,却还是不服,叶青见了,又是冷笑:“我知你不服,无非是这样干,我就会得罪了我堂兄,以后也吃不了兜着走,可你想过没有?”

  “只要我豁出去,宁可得罪堂兄和叔父,撕烂了衣服,撞了族钟,说你殴打于我,还要欺我丫鬟,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

  “族法建立在什么之上?就是家规族法,主子再潦倒还是主子,你们奴婢敢欺之,就是触犯了家规族法——你信不信,堂兄和叔父根本不会听你辨解,就立刻当场把你打死在族庙前示众?”

  说到这里,叶青狞笑着对吴铁子说着:“你敢不敢?有血性,敢的话,就拿你的性命,来给我一击,拉着我下马!”

  “有个主子陪着你沉沦前途,想必你也值了!”

  这话丢了下去,字字如石如玉,吴铁子立刻涨红了眼,脸上青筋都暴起,依着他的心意,真想一巴掌,把这个弱不经风的少年打死。

  但是,他的确不敢!

  在这个世界,顽皮的奴仆之子,都受过鞭打,以记得家训,虽打死的事非常少,但这疼痛深入人心。

  吴铁子再愚笨冲动,也知道眼前少年说的不错。

  只要这少年敢豁出去,冒着得罪老爷和少爷的风险,杖毙自己并不是难事。

  怔了半天,终不敌这家规族法,吴铁子恨恨的看着一眼,又死盯着芊芊一眼,恨恨离去。

  叶青见着这人盯着自己和芊芊,这种阴狠而淫秽神色,也是一丝杀意浮现。

  前世自己顺从了叶子凡的意思,并无遇到这待遇,反而送来了三十两银子。

  而不想才逆了点意思,就有着这祸端。

  就算是世代奴仆教育,铁血一样的规矩,也压制不住人性,反抗和怨气本是正常,来自地球的叶青,并不觉得是大错。

  但这吴铁子目标是自己和芊芊,这人就留不得了,自己还没有这种蛇和农夫的精神!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杀之不得。

  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考取童生,得以有着功名,能修炼道法,到时杀这个吴铁子,不过翻掌之间。

  只是,这样的话,下午想的事,怕是要提前完成了!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44

  第1卷 第五章 祭文


  这时暮烟四起,瞑色苍茫,挂出了一盘明月,清光四射,而一点红光在南麓缓缓移动。

  叶青背着书筐,扶着山间岩石青松,时停时歇沿着山道前行。

  夜间甚寒,而山间所谓的道路,虽有明月,又借助火把映照,同是坑坑洼洼的崎岖难行。

  山前三十里,大半是平路,唯有眼下这五里山路难行。

  爬上一处高高山岩时,已是月上中天,顶上冒着阵阵热气,汗珠溢出,不得不稍事休息。

  叶青喝了点水,回望了叶府方向一眼。

  夜幕中,山下隐隐还能见到一片灯火,其中一个最显眼,这或许就是楼外楼,叶府的权力中心!

  回想起下午时,恶仆盛气凌迫的嘴脸,芊芊担忧果化作真实。

  叶青前世顺从了叶子凡的意思,自地球转世而来,就是有气运,因此没有受到这些耻辱,现在无语之余,心中只是冷笑。

  三位道君和这世界的大道相合,高高在上,道就是规律,需要的并不是一个混乱不堪的世界,或者说,至少对这个世界来说,是这样。

  万物有序,运转不休,这样才能使本在世界颠峰的它们,还有着进一步的余地。

  三位道君伊始,曾有过三国争伐的时代,各有道脉,各掌大教,各争气运,这不但使大地生灵涂炭,还使大道受损。

  大道反噬下,五帝中最强的青帝和黄帝应运而生。

  三位道君都是明智之人,审时度势,立刻停止了对抗,转而联合起来,制定秩序,这些实行下去,大道渐渐平稳,应运而生的青帝和黄帝再也无法崛起,不得不纳入天庭体制。

  以后百万年,五帝渐渐补全,当然这些知识,现在只有王朝最高层才知道,民间根本无所闻,只有大劫来临,秩序破碎,才有这些密事流传下去。

  这话不说,随着天庭确立,生灵繁衍,灵秀日长,秩序更深入到人道方方面面,万物有生有死,才能周转,长生不灭的仙人,并不需要太多,故仙门选择越来越严酷。

  实际上童子试,不但考文采,更是各人气运命数间的竞争,慧心、气运,资质是三大标准,除非文章惊天地泣鬼神,要是气运不旺,也是被挤压出局的下场!

  家族就是拿定了这一点,凭着把持族内气运分配,才能对子弟予取予夺,进行资源交换与分配。

  这在平时不至于太不公平,毕竟都是族内血亲,而且各县各郡世家林立,一个不能保证基本公平的家族,自然凝聚力崩溃,往往几代就沦落。

  不过,叶青目前仅仅是要求避让一届,还在族内合理范围内,在平时也罢了,无非让三年,但不远,大劫来临,一切旧秩序都岌岌可危,难道要他用这宝贵的时间和机会,换不知所谓的家族保护么?

  让自己想想,楼外楼在烈火中焚毁是在哪一年?

  叶青再不看那柱状灯火,继续走路。

  ……

  不多时,叶青就看见一处平地上,一颗大树上悬挂着一大口钟。

  心里就想:“按照传闻,果是就要到了!”

  再举着火把看着,却的确是一处荒芜山庙,见此,叶青不由松了口气!

  此世界是道法显圣之世界,阳气昭于世,相应阴气也重,人烟繁华之地,阳气冲城而出,又有着土地,城隍等守护,并无多少鬼怪。

  而荒无人烟之地鬼魅横行,无人敢行,一些百年战场尤其如是,北邙山自古就是百战之地,号称亡灵之地并不奇怪,当然这里远不是北邙山,只能说是北邙山的外围。

  就算这样,趁夜出行,其实是迫不得已而走险招,这可自芊芊临行前,她眼中的担忧可以看得出来。

  叶青到了此地,山庙立在一处深隧山谷前,庙前有平龟驮碑,字刻如剑。

  火把熊熊烈光凑近了看,碑上勒石为记:“古魏战场”

  这字体古老的很,显隔了好几个朝代,与书中所知的前几朝历史相应。

  传说魏时有名将忠心为国,却蒙冤难辨,全军战死于此,千古悠悠,现在却成了小有名气的古迹。

  谷里面没有透出阴风,可越是风平浪静,越叫叶青不敢再深入,只是看了看正门上有一块破匾,写着“镇谷庙”三个大字。

  进了山庙,只见庙中神像濡湿风化,看不出原本摸样,不知祭祀何神,只有香炉尚且完好,上品的形制,不远的香签都有腐朽痕迹,可见至少有几年没有人来祭祀了。

  叶青看了看,这已经算是祭祀不存了,要是依靠香火的人神,这种惨淡场面,都快是陨落场面了,就算遇到偶然路过的人,看见这情况,也未必肯上香。

  但叶青还是进去,将书筐放在地上,在一堆香中挑选,挑出三根还能用,用火石点燃了,插到了香炉上。

  就算神灵已陨落,至少这间庙宇名义上是这位所有,按着传统不能不告而住。

  “学子路途经过,借宿一夜,望神灵不怪。”叶青心中默念,又遵循着规矩,缓缓退下

  搜集了些干草当做铺盖,自庙后旧厨里找了些干柴,用干草引燃,点成篝火,噼噼啪啪的柴火燃烧声,混合着庙外山风呼啸,月光在门前倾洒,银辉一片,合着篝火红光,照着脸颊。

  这是一种孤独,不由忆起前世,心中一时有些怅然。

  自己上香,不过是按照程序,前世大劫而来,各种各样机缘也随之兴起,如果所记得不差,三年后,有一个贫困书生孙致杰路过此地,见着神像倾倒,同病相怜,故上香祭祀,又题祭文在其上。

  不想唤醒此庙神灵,以此而得资助气运,中得秀才,一时流传成趣闻,在郡内流传,得以知道。

  现在自己不过是依着先知,投机取巧罢了。

  不过只要自己成就,还给此人一个秀才名分并不难,到时弥补就是。

  当下选了一处完好的壁墙,定了定神,提笔而书。

  “后学路途经过,不胜感慨,谨告于此:”

  “将军生于前朝,出于草野之间,时有帝失驭天下,乱民四起,遂有将军南征北讨,屡平暴乱,沙场十四年矣,奈天下景运有其穷极,各禀德行,遂有此败,非战之罪也,今神灵不昧,其鉴垂今,尚飨!”

  提笔而上,一字一字,叶青精神投注着,不可见视角中,字迹冒起丝丝白光,不知是否是错觉,这时有一种目光投注过来。

  冥土中,此间地界对应空间,一片宫殿存在着,形制古老,气度深凝,虽崩垮了大半,但并没有完全朽坏,现在更是有着一丝丝力量贯注入内修复着。

  宫殿深处,一处寒冰玉床上,一丝香火带着祭文,落了下来。

  一个不知名的存在,感受着这变化,金色眸子睁开,惊讶出声:“何方士子,在我庙宇中提书祭文?”

  只是整个宫殿却无人应答,空旷寂静的声音,在大殿中回旋!

  这存在,突恍然忆起,这不是从前,自己早失去了祭祀,陷入了沉眠,这时听着四周回音空空,似悲似喜,再不言语。

  庙壁前,本来写完这章,已是足够,但写到最后,看着这被遗忘的英灵祠,叶青突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慨。

  此神是这样,或凡人亦是如此,遂有“人生乃天地过客”的说法,只是凡人不自觉罢了

  而穿越者却无法欺瞒自己——除非彻底否认自己穿越的出身。

  突就想起了地球上的一首名诗,迟疑了下,最后取笔,蘸墨,在祭文之侧作诗,口中低语。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这本出自唐·陈子昂《登幽州台歌》,表达了作者的政治抱负不能实现的心情,但在这时,更契合此神灵情况,和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叶青手上不停留,笔走龙蛇之间落笔成书,厚重骨劲,是地球上带来的颜体,又经前世运用后粹炼出的独特风格: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

  写此,莫名悲哀笼罩了他,停笔良久,才在文右首添书:“登临古魏战场歌”

  写完,叶青看着这字迹,不由泪流满面……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

  还有谁能比穿越者更能体会这种时空的孤独和叹息

  最后,叶青控制了自己情绪,转身到了篝火前,先是取出面饼吃了,再缓缓躺下,自始至终都紧抿着自己的薄唇。

  事情已经完成了,无论成败,明天都有相应安排,时机是这样紧迫,叶青浪费不起精力和感情。

  非是薄情,只是自觉!

  渐渐,随着叶青的睡着,庙中平静下来,只是这墙上,单是祭文还罢了,只是生出一些白气,渐渐略带红色!

  而这短短二十二字的诗章,却源源不绝衍生出白气,仿佛此章一出,便获得了某种恒常的气运一样。

  最后满壁生辉,股股白华延出,昭昭文气映照庙堂,随着时间推移,更是飞速加深变作赤红,再作橙黄,直至转作纯金后才徐徐变缓!

  篝火噼噼啪啪地晃动了一阵,神像上灵光一闪,却又沉默下去。

  月亮西沉,光荫流逝,这个夜,是越来越深了。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45

  第1卷 第六章 一杯


  冥土

  一辆威严的金色战车,自倾塌了一半的宫殿中疾驰而出。

  四匹黑色冥骏拉辕,踏着金焰,抬步间跨过不知多少距离,十步内就行至了阳世范畴内。

  阳世中处于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战车停在庙前空地,冥骏瞅着东方,有些不安焦躁刨着蹄子,在地上留下阴焰的焦痕。

  黑色的车帷拉开,下来一个神灵,它浑身一团金光包裹,安抚地拍拍冥骏,随手一收,整架马车化作金光纳入袖中。

  虽它个子不高,身形不强壮,在这山谷中,却有着厚重威严。

  它推开庙门进去,也不看地上沉睡的叶青,只是步至墙壁前,先看了看隐含赤气的祭文,又看着这一行诗。

  此时,这行诗中,已隐隐带着青气,不愧是名垂青史之作。

  此神无视壁文上青气灼射,口中随之吟着:“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

  声音如铁,如冰,不辨男女,却沧桑而厚重

  烈烈风云自谷中席卷而来,隐隐有着金戈交击,战马嘶鸣,一时间鬼影重重,声音呜咽,这些都是沦落的战魂。

  此神伸手一招,此诗为它所作,顿时壁上诗文的一丝青气,吸到这神灵身内,这神灵身躯恍惚了下,又有金光射出,照在战魂身上。

  受这金光一照,顿时就有十数个黑影就地一滚,化成了人形,恢复了灵智,就地一跪,称着:“大将军!”

  这文气虽纯粹,有着对景诗韵,但没有官位和名声时,到这程度是极限,壁上的青气闪烁,显难以为继了!

  这神灵叹息着,一挥手,已清醒的落到袖中,前后有上百之数,更多还是茫然浑噩。

  几乎随后,它们本能的散去。

  再过片刻,第一线阳光就照了下来,静静照在身上,和包裹金光融作一团,化作了一整套古朴金甲,在兜鍪下连着一只威严青铜面具,在阳光下闪动着冰冷的光泽。

  阴灵惧怕阳光,不能白日显形,就是普通阴神,都受此制约,但这神灵显不在此例之中。

  它遗憾望了眼壁文,确定青气一时耗尽,非传世不得快速恢复,这才缓缓踱步至叶青身前,注视着这个身体。

  眼前少年,在它的眼中,只有一丝丝黯淡的白气,显是气运单薄,不过在黯淡气运其中,却有一丝淡青灵气,显是此子的才气。

  不过因没有赤气黄气的润养,和风中烛火一样黯淡!

  “此子才性清高,但命比纸薄,本不成气候,但时过八百载,不想还有人感念,蒙君传世华章,不可不报。”

  说罢,并指结咒,俯身在叶青的眉心一点。

  瞬间,一道金光闪过。

  ……

  一阵风吹过庙中,叶青醒过来,不过眼前一切都不同。

  原本是深秋,这时却觉得气候温和,左右更有不同,叶青留神查看,定睛一看,周围光景昏暗,但和黑夜又有不同,仿佛黄昏日落的暗沉沉天色。

  踏了几步,就见得一个宫殿,这宫殿有云遮住,左右都是侍卫和侍女,俱都清丽英俊,还有不知名的花遍开。

  再远远看去,里面有层层楼阁,就在这时,一人穿着武将服饰,腰佩长剑,上前只是说着:“大将军请你上殿!”

  接着,就引着进去,叶青见这宫殿宏伟,四周透亮,金碧辉煌,心中就有了明悟——这就是所谓梦见神灵。

  摸了摸身上,感觉川林笔记藏在肉体识海内,蛰伏如介子,若有若无,叶青就放下心来,静静上前。

  帐幕悠然滑开,显出一个金甲神人正端坐在大殿上,只是端坐,叶青只觉得一股杀气直指眉心,冰冷锋锐。

  叶青下意识仰首,却没后退一步,一怔之下,只是盯着面前这金甲神人。

  “好胆色!”只过了片刻,金甲神人一动不动,声音冰冷,但杀意顿时消去:“很少有书生能抵御我沙场杀气,你禀性很足啊!”

  顿了一顿,又有些疑惑,心想:“此子文才清正,慧心可见不凡,能解道意,原本以为秉性软弱,不合道业,现在看来又是不差,就算身体资质差了些,也是大可弥补,为何气运这样单薄?”

  “要是怀有罪孽,却也没有,似是被什么削过一样?”

  正思考着,叶青这时却已在下拱手行礼:“敢问尊神如何称呼,邀我前来,却是何事?”

  “是某失礼……”金甲神人回过神来,不以为忤,作歉说着:“本庙荒芜,蒙君写文,满壁生辉,特来道谢。”

  叶青听了,斟酌着言辞,谢着:“承蒙大将军好意,夜中借宿本就不便,题诗更是添扰,已做着不速之客,岂敢受主家道谢?”

  “君之诗词,对我意义不同,只是单是壁上不能久留,因此想请你大笔一挥,写于纸上!”金甲神人看了一眼,请着。

  “这个容易!”叶青听了,未加推辞,就见着有丫鬟进献精砚青笔。

  叶青定了定神,下笔沉静,一会写成,把它献给金甲神人。

  金甲神人读了以后,十分赞赏,心里却去了疑惑,这二篇的确是此子所作,当下就说着:“君真是贤才,使我小庙增光不少,实无已为报,唯我庙里尚有三宝,君可选取其一。”

  叶青闻言固辞:“不可!”

  只听这金甲神人语气转着不耐:“休得推辞,让你选就选着。”

  听着这话,叶青一惊,记起此人生前是大将军,习惯将军作风,顿时明悟,既逆不得它,只能苦笑点头:“那就恭谨不如从命了。”

  心中腹诽,这与传闻不合,想来是前世书生受了这吓,得宝后却用了春秋笔法美化此事,真是要害死人!

  “君能理解就好!”金甲神人见叶青答应,满意一笑,青铜面具缝隙中目光透着一丝从容:“要让我有所报答,不然我心难安啊。”

  三道金光出现,渐渐露出形体。

  一杯,一书,一丹。

  三件金光生辉,在殿上空中沉浮,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力量和韵味蕴含其中,一看就是不是凡品。

  叶青一怔,不由问着:“有说明和建议么?”

  青铜面具下目光带着一丝戏谑:“君且自选,全凭气运!”

  叶青张了张嘴巴,无力反驳,幸而前世有着例子,曾经分析过。

  “想必是法器,法决,还丹!”

  “我所料不差,道决我日后都有,却不缺乏,再说现在没有功名,就算有了道决又有何用?徒惹祸端。”

  “还丹能增进道行,而此时我尚是白身,又有何道能增?”

  “此杯能盛气运,只是效果有限,但此时对我正是合适!”想到这里,叶青就指着这金杯,说着:“就选此杯。”

  “恩?”金甲神灵打量片刻,不置可否一笑:“那就接着。”

  别的器物消散,这金杯显化,化作金光投入叶青怀中。

  这使叶青有些恍惚,就这样?

  金色帷幕面前滑动,重新合上,后面才传来微妙的赞许:“赠你一杯气运,日后要是有缘,自有相见之期!”

  “哐啷——”

  有着落地,在地上不断滚动声音。

  叶青挣扎而起,眼睛睁开,见得天光大亮,篝火熄灭。

  低目而视,一只杯子就在脚下,隐隐能感觉到金液流淌,显就是所赠气运,可惜的是不使道法,看不分明。

  “这神却也爽快……说起来,阳文阴运,阴器阳运,算得上一次阴阳勾结。”

  不过这里却不计较这些,就在地球上,又何曾少过此事?

  甩去历史遐思,叶青拾起杯子,发觉实际上是个铜杯,触手冰冷,但却立刻有一丝力量渗入,精神熏然欲醉。

  “看来不假,这一杯气运,不算很多,却不必向族内讨赏气运,却是根本上解决了我的难题!”

  “饥寒之中,一饼一水胜于黄金万两!”

  “嘿,这金杯气运,不过是小小灵器,最多能比喻成小吏命格,盛的气运估计也不多,也许仅仅只抵族内支持的一二次总和,算不得什么,不过对我目前来说,我连这个命格气运都没有,还真的不能不承这个人情!”

  叶青珍惜收好这铜杯,对着这神像一拜:“杯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他日衣锦还乡,必来再拜会尊神,为君重塑金身!”

  庙中寂寂无声,并无回应,叶青不以为异,施施然转身出了这山庙。

  到得清晨阳光下,行了数里,叶青取出川林笔记,却见一篇金文在空白中显出来了:“大纪平景十一年,南沧郡平寿县,北邙山南麓,叶青至古魏战场,祭拜神灵,题壁祭文诗篇于上,夜梦神灵,神灵赠之金杯,其盛金色气运一分!”

  下面还有着完整的祭文和诗篇,寥寥数语,验证若斯,看着这些,叶青吐出这口气,笑了。

  果然,这川林笔记,却有着记录之能,现在受到了现世大道规则束缚,不能释放出来。

  只要自己有了功名,或者道行精进,记录的秘密就会不断浮出,这才是真正的气运,只是却要徐徐图之,才能释放体现,化此煌煌金文。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46

  第1卷 第七章 处罚


  连夜出行,半夜宿在山庙,晨起归来,还出了些铜钱,顺路雇了个牛车回去。

  临着家时,已近着晌日,牛车缓慢前行,铃铛响个不停,叶青坐在后面,眯着眼睛打盹,修养精神。

  这世界虽有着道法显世,但并不屡显于世,而且由于喂食的原因,马匹照样缺少,因此朝廷颁布了衣食住行的法度。

  黎民一概不许穿丝绸,乘马匹,官员用车也有具体的规定。

  虽这些法令相对松弛,许多世家公子都骑马出行,但到了官员阶级,反而严肃,连县令出行,一般也是牛车。

  县令并非搞不到马匹,而是这样太显眼,与政绩不合,这其中最重要的是朝廷以及背后天庭设的规矩。

  平民基本上用着牛车,虽走得缓慢,但也凑合,现在叶青就坐着这个!

  远远就看见一条条田埂,远远一个大塘,塘左右都栽满了榆树桑树,这连绵几顷田地,有一里路。

  叶青自牛车上看了下,这就是他名下的田地,真不知何时才能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

  怔了片刻,才付了钱,步行回去,这免得有人说闲话,抵达了叶府,叶府是大族,六七个门客坐在门房厅喝茶聊天,叶青打量了下,就直直自侧门进了去,穿过几道回廊回去。

  却不想,二个门人远远望见了,见着叶青风尘仆仆进门,立刻眼睛一亮,立刻就有一个连忙快速奔了出去。

  叶青进门,花园里穿过一座水榭,远远看见一处亭子有着石桌竹椅,十几个族人正在说笑,清风掠过,顿觉清爽,可惜的是,这是族内有功名,或者掌事人的待遇,现在自己还远不能。

  怔了片刻,自失一笑,穿过后花园,回到叶府西北面,一处略显寒酸院落中,叶青缓缓推门进来,又准备转身将大门关上。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声音自身后传来:“我说弟弟,你这是去了哪里?”

  叶青悚然一惊,转身就看见了几人簇拥下的翩翩佳公子,正是叶胜。

  再一看,留意到了屋里奔出的芊芊,见她神情愤然却无晦暗,衣裳完好,不知不觉松了口气。

  毕竟是族人,没到撕破脸的程度,料还不敢随意动自己屋中女人,却也怕有万一,就难以挽回损失,至于面前这阵仗,就是小儿科了。

  大劫来临,大风大雨,这点场面算什么呢?

  “见过胜兄,兄长难得来此,不知有何见教?”叶青作了揖。

  叶胜上下打量了一眼,心里就是不快,论起辈分,这叶青家是太爷爷的七房,但到了这时,不过是分支,这种从容淡薄的态度,看着就心里有根刺一样,于是喷了口浊气说着:“见教不敢,倒是弟弟平素装得认真,却敢夜出不报备,为兄佩服的很,特此禀报了族里,父亲命你前去解释……怎么样,和我走一躺吧!”

  后面吴铁子顿时一挺胸膛,洋洋得意扫视一圈,最后对着叶青冷笑。

  原来是被这厮监视了,叶青瞬间就明白过来,按了按怀里小小铜杯,心忖此物这时不可叫人察觉。

  又想了族规,叶族规矩甚严,未成年加冠,又没有功名,不许随意外出,这是约束族内子弟不可纨绔的族规,这时拿出来说话,却名正言顺。

  叶青冷冷扫了眼,一整衣冠,一振衣袖说着:“既是二叔召我,自当前去,我风尘仆仆不合礼节,待我沐浴更衣,自去赔罪就是……兄长说这对不对?”

  家仆面面相觑,看向叶胜,叶胜一怔,却又说不出错处。

  见此,叶青就微微一笑,自人群中挤了过去:“芊芊,还不给我烧水!”

  芊芊连忙应声跟上,两人进屋,把门一关,留了一堆人在外面大眼瞪小眼。

  叶胜见了,心里大怒,却怒极反笑:“好好好,一会去了族堂,要看你还有什么说法!”

  屋里,叶青大步进了内屋,扔了书筐,脱了衣裳,跳进浴桶。

  芊芊顾不得避忌,惊叫说着:“少爷,水已凉了呢!”

  “别管了,我哪里真敢让二叔等一个时辰?”叶青苦笑的说着,随手将铜杯解下,交给芊芊:“把它给我用线串上,你贴身带身上,别让人发现!”

  “恩!这杯……”芊芊一怔,接过了这铜杯,没有多问,想了想,用一根红绳子系在杯角孔内,出去几分钟,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她藏在那里。

  这时叶青全身赤裸,芊芊难得有些脸红,她帮着洗着,只是问着正事:“少爷还有什么要安排的么?”

  “有……”叶青一仰,躺在冰凉的水中,慢慢说着:“这事被抓了个准,我也的确无法反驳。”

  “不过这是小事,就算从严从重处理,也无性命之忧,甚至连板子都不会,我二叔还没这个权力,也没这个胆魄和狠毒。”

  “凭心而论,我这二叔处事还算公正,只是涉及儿子前途,不得已为之。”

  “至于惊动族长,我还没这个分量……所以下面无论传言怎么样,你都不必慌神,只管按常办事!”

  芊芊的反应极快,一下就红了眼睛:“是会关起来么?”

  “呵……不这样,怎能如他们的意?”叶青冷冷一笑,目光看向芊芊,又说着:“不过未必是正式关禁,怕是软禁,只要拘束了行动,错过了这个童子试,结果都是一样!”

  芊芊只是摇头,巴掌大小脸上涨红了:“少爷你做错了什么?他们凭什么这样,这可是童子试!”

  叶青苦笑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要找借口,什么借口找不到,家法、族规、礼制,都握在定规矩的人手中……再说我也的确犯了族规!”

  芊芊帮着他洗着,眸子盯着叶青:“少爷,你以后肯定有出息,可以定规矩。”

  “你比我还有信心……”叶青一怔,哈哈而笑,只是经过几世,才知道要想定规矩,是什么难度!

  但这的确是大丈夫的道。

  片刻,宽阔的园路上,一大帮人簇拥着,或者说押着叶青前往庄园大堂。

  因叶子凡久掌族中规矩,为人又是严肃不苟,故被小辈呼作禁堂。

  “报——”远远在大厅之外,家仆就高声喊了起来。

  叶子凡正在喝茶,却听得外面一声高声通报,不由心中微怒,出言吩咐:“如此聒噪!带进来!”

  家仆进来,眼见叶子凡沉着脸色,不由腿一软,跪下说着:“三老爷,叶青少爷已带到。”

  “让他上来!”叶子凡端坐不动,将茶杯搁在桌上。

  就见着叶青在厅前正了正衣冠,昂首步入,并且深深作了揖:“青,见过叔父大人,不知叔父所召何事?”

  叶子凡上下打量了一遍,心里微凛,却不急于发难,微笑说着:“一日不见,贤侄气度又胜一筹,可是遇到什么喜事?”

  叶青同是心中微凛:“多谢叔父关心,只是读书有感而明。”

  叶子凡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深究,转入正题:“多读书是好事,知忠知孝,知恩知报……为叔昨日之言,贤侄可想好了么?”

  要先礼后兵?

  叶青心中透明,注视叔父,缓缓拒绝说着:“天地,道,君,亲,师,此是五纲之要,功名源于至道,发之朝廷,垂于父母遗志,此不可辞让也。”

  “至于族内和叔父恩重,青还是这句话——滴水之恩,他日必涌泉相报。”说这句话时,叶青深深作揖,神情真挚。

  不必怀疑一个重生者的许诺与能力,只要此人一点头,不需多久,就可获得丰厚的回报。

  读书是明理参道,听出这话的分量,叶子凡心中莫名一动,上下打量,只见这侄子身着白色外衣,连着脚下靴子都穿得半旧,但却自有一种顾盼生辉,潇洒从容的姿态,令人一见忘俗。

  此子不是池中物啊,天资确实了得,要是全力支持的话……

  “父亲!”这时叶胜见着不妙,急声喊着,瞬间打破了叶青营造出来的氛围。

  叶子凡一凛,转了下茶杯,瞧着小儿子焦急情态,暗叹一声:“罢了!”

  开口淡淡说着:“贤侄真是有志气,这是正理,此事就这样作罢,为叔不会勉强于你……”

  听着这冷淡的话,叶青躬身作揖,心中凉了下去。

  叶胜这时吃惊看着父亲一眼,正想说话,又听见父亲说着。

  “只是你年未及冠,不守族规,夜出不到族里报备,按族规当禁足三月……”叶子凡轻轻使着杯盖,将茶叶刮过,声音平淡如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服是不服?”

  叶胜由惊转喜,不怀好意打量着叶青,三个月禁足,连着童子试都过去了。

  叶青暗叹,这还是气运不足,免不得这劫,现在这事性质还小,要是正面对抗,就是与整个叶族对抗,到时才叫灰灰。

  叶青理好情绪,只是微微一笑:“此理所当然,青愿从之!”

  叶子凡转挪杯盖动作一滞,这回答,让他有些意外,又有些震惊,又扫过了叶青一眼,感觉心里一空,不由生出几丝悔意。

  最后抿了一口茶水,对着管家吩咐:“张执事,你带英少爷下去,安置在后舍三号屋读书,待遇上,不得有丝毫怠慢,我会亲自查看!”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46

  第1卷 第八章 许愿


  出了族堂,叶青回首看了看这堂皇雕梁大殿,眯起了眼。

  这裁决,实际上就断绝了叶青这一次的科举道路,对于这种结果,只能说是不出意外,但还是使人有点心凉。

  “哼!”叶胜自他擦肩而过,微不可察说着:“你的那些小伎俩,蒙得过我爹,可蒙不过我……”

  “昨天,是叫芊芊给你作弊的吧?你我水平谁还不知道谁啊,哼哼!”

  叶青有些莫名其妙,正想着,就见叶胜转向门口贴身丫鬟:“我们走!不和他一般见识。”

  “是,少爷!”这丫鬟掩口而笑,又打量了一眼叶青,冲他点点头,才快步追上主人。

  以己度人么?

  叶青转眼醒悟过来,原来是此人认为自己作弊,说来也算正常,二次穿都是十五岁的身体,虽这身体有读书记忆,但原本不会这样出色。

  想到这里,不由哭笑不得,对这堂兄的意思有了理解,虽穿越者不忌讳抄袭,但这次真正是意外的罪名!

  叶青摇摇头,跟着管家出了院子。

  芊芊自一棵大树下闪出,紧张跟上来,叶青就赤裸裸要求:“张管家,容我和她单独说些话,让她认认路!”

  张管家犹豫了下,再度揣摩了一遍叶子凡的态度,就一声不吭当先领路,意思是他什么都没看到,并且吩咐着仆人提前办事,顿时就有着仆人连忙奔了过去。

  “我认识路!”芊芊退了几步,小声提醒着少爷,却在叶青古怪目光里,声音越来越低。

  “你太老实了。”叶青斜睨了她一眼,一把握住她柔软小手,在她手心写着:“还在否?”

  “什么?”芊芊眨眨眼睛,转眼明白过来,脚步有些不自然,红着脸悄声说着:“还在!”

  叶青没有多想,只是放下心来,既这样,就不足为虑。

  片刻,就到了软禁的地点!

  所谓禁足的学舍,是一处小院,离着原本居住并不远,中间最大正堂很是宽敞,都铺着青砖,左右又有着厢房。

  讽刺的是,这比叶青住的院落还好,正堂满是书册,领到去的三号厢房内,被褥齐全,干净素雅。

  张管家对跟来的芊芊熟视无睹,只是肃然拱手:“青少爷,你有必需之物,只管吩咐,只有一点切记——除非家主命令,你绝不能外出这院子一步,违者必重重处惩!”

  叶青只是点头,目送他出去,使了芊芊闭了院门,才仰首笑着:“其实有食,有衣,有书,还有女色,这里就真不错了。”

  “少爷,前途之事怎可……”芊芊顾不得自家少爷开的玩笑,连忙说着。

  “知道,前途之事不可玩笑,芊芊你莫着急,我的杯子呢?”

  “呃!”芊芊顿时红了脸,却转身进了隔间。

  过会芊芊出现,还面带红晕,这时却发觉房间里不一样,窗外沙沙风声都清清楚楚入耳而来。

  仔细看去,就见得叶青已平心静气的坐下阅着一卷书,十五岁的少年看上去稚涩,只是神态冷静清雅,顿时神色变得肃穆,不敢打搅。

  叶青眯着眼,看着注译,心里却思考着。

  道论中,三位道君有《天真无量归真经》、《上真玉真高上经》、《元真无上玄都经》。

  五位帝君有《青德洞天典》、《赤德度世典》,《黄德升天典》、《白德度厄典》、《黑德拔罪典》,也是隐含大道之意的经典。

  这些都是这个世界根本道经,实是无上经典,只是普及于世间,却无人能解析完全。

  普通人单是熟读,至少需三年时间,要熟而颂之,以至于渐渐体会一些道门真意,才算是入得门径。

  但能感而灵通,悟得真意,却难之又难,所以必须靠前人注译,而这注译自然是因人而异,百派千门,现在这书架上有着注译,却大出叶青预料。

  正寻思着,突听一声呐喊:“青少爷,食盒来了!”

  不由一惊,转身看去,见着一个壮仆,跳着食盒而来了,还是远远,就闻着一股香气。

  族堂

  叶子凡却一直连着工作,族内各种各样事情牛毛一样,布置各房的田宅事宜,下令检查族库的库存,又令各房各阁将各个帐本运来,以备检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族内子弟的族学,特别是今年要考童子试的人,更是重中之重了,真是不畏烦难,每日只睡三个时辰。

  “叶青被禁足,还每天勤读书,这真是十分难得!”到了晚上,叶子凡又接到了关于叶青情况,是以条子递上来,就着灯细细读了,用手抚着纸说着。

  这时,妻叶古氏给他端来一些紫色葡萄,小心洗了挑上去,笑的说着:“这是叶族的人,总是不差,不过你既禁了他的足,为什么还给他去三号厢房,还特意吩咐加了餐,也不怕人家心里不快,不记得你的好?”

  叶子凡拈了一粒葡萄吃着,笑着听,听了敛了笑容,叹着:“叶青是我的侄子,原本以为也不过是薄有才气,压就压了,免得浪费了族内气运,不想昨天读了他的文章,真正是峥嵘初现,大有不凡气相。”

  “我压了这次,是有私心是为了三儿,但也有磨砺的用意,他太年轻了,才十五岁,就算有才气,又能有多少?”

  “要知道每届考试都是拼气运,现在去考,又有几分把握?白白浪费他的才气和族内气运。”

  “他要能安心读书,下届童子试时,就积蓄更深,才能厚积薄发,不但中童子,还要中秀才和举人!”

  “我压一压,不但是私事,更是公事,是获得族里默许,到了明年,青儿还能认真读书,就要把他的家田还他,不但这样,族里还要多给供养。”

  “公心私心,要有个平衡,三儿我看的清,能考个童生,不算黎民,我就满意了,清儿以后前途远在三儿之上,是族里未来,你可别在这方面犯糊涂!”

  叶子凡的话虽很平淡,却说得郑重,叶古氏顿时脸一红,忙说着:“我是女人见识,你就不要计较了,不会给你拉后腿!”

  叶子凡听了,一笑说着:“你明白就好!”

  顿了顿,又出了片刻神,又说着:“我也不怕青儿生分,一时气愤很正常,但读书多了,经历多了,自然就理解,当然,族里用心支持才是根基,就和他日后用心回报族里一样。”

  说到这里,站起身,身子伸展一下,遥看远处,见着夜空,只见天穹一层淡墨的青色,暗亮不一的星星连绵,远望见着北方隐隐的山岗,这是一大片黑寂,叹着:“童生秀才止于修炼道法,举人才有机会死而神灵,唯进士才有机会入大道之门,我们叶家,几时能出一个长生久视的真人呢?”

  对道门来说,在没有控制世界前,自是道法显圣,在控制世界后,却严酷束缚神通法力在世上的显迹。

  这很容易理解,造反时,是千方百计武装,成功了,是千方百计没收武器。

  成功控制世界,还无节制流传道法,这种只能说是大脑残,三位道君五位帝君自不是这种大脑残。

  但阴神和真人区别还是很大,家有祖灵只是默佑阴德,而家有真人却可庇护阳德,阴德暗行,潜移默化,阳德却可直接增益气运。

  叶家有多位族神,在县里是大户,但只要一日没有出长生久视的真人,就算不得郡望!

  族里出一位真人,这是叶族,甚至大部分家族的渴望!

  这时叶青却没有理会叶子凡的想法,半夜,正是人类睡的最沉时,叶青估摸芊芊已睡下,才坐了起来,再一次认真打量着这房间。

  只见身处一间静室,按地球说法,不过五十平方米左右,却极雅致,房间里是一架书橱,满满的道书,当然必有三经五典在内,上又悬著一管玉箫,西面窗下是一张书桌。

  这显是上品待遇了,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良久,叹了口气:“父子情深谁能免之?”

  叶子凡想通过这种方式断绝今年的童子试,只是为了儿子,除此,对侄子待遇还是不错,这就叫立场了。

  当下叹息后,将油灯点燃,从怀中将铜杯取了出来,细细摩擦着。

  铜杯平淡,但这是肉眼凡胎所见,叶青却知道,这铜杯本是镇压气运之宝,神人赠予时,还附带一小杯的气运!

  但叶青却不知道这气运具体怎么样,只是此时,却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而是有一件关系功名的事。

  铜杯被拿了出来,放置在桌面上,不知怎的,总有一种暗香残留感觉,摇头摆脱绮思,凝视着铜杯心中默默许愿:“愿以此气运,求今年参与童子试,不被阻扰!”

  心念到此,恍惚之间,却觉这杯起了变化,这就是有效了,只不清楚会怎么样应验,这目前是不受自己掌控的力量。

  不过这种气运之法,最贵之处却是心念明确而稳定,必须明确在某事,要是模糊了一点,所耗气运立刻成倍增加。

  此时叶青明确的对铜杯许愿,要成就进士之类,只怕不但无效,说不定还有些反噬在内。

  许完,也许是错觉,铜杯有些暗淡。

  叶青有些心疼,怔了许久,才又躺下睡觉。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47

  第1卷 第九章 县丞


  夜月西沉,北邙山脉在夜空下沉静。

  古魏战场前的山庙里,残破墙壁上,一个个字迹隐在阴影中,却有文气昭昭,映照四壁。

  冥骏拉车,再度出现在庙门外,金甲神人进入了自己在阳世的领域,站在壁诗前沉吟着。

  进入了庙宇,这金甲神人顿时感觉自己处于一层若有若无的膜中,外面一切不适都被隔离了。

  庙宇,就是神灵的在阳世的栖身地,具有很好保护作用,虽现在这保护已经削去了大半了。

  金甲神人并没有在意,只是观看着墙上文字。

  祭文也罢了,不过红色程度,而这祭诗,却隐隐有着青光在诗中积蓄着,运作着,却若有若无。

  所谓的传世名诗,也只有广为传播,才能飞快聚集气运,现在这诗只有非常缓慢的恢复。

  不过对神灵来说,这不算问题,冥土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缺的就是这样合乎神性的点睛之作。

  揣摩了片刻,它突心中一动。

  这时,外面下着雨,点点雨声透门而入,不知过了多久,金甲神人缓缓吐了一口气,说着:“叶青……呵呵!”

  “我本有预感,三年后会自长眠中醒来,不想提前了三年,而且还有这样不错的起点!”

  “既是这样,又何吝区区援手呢?”金甲神人一笑,攒眉思量,片刻,一支青笔就在握,信手在诗右添上落款:叶青!

  这二个字,和别的字迹一模一样,却隐隐透出一个难以描述味道,直接吸引着人的注意力。

  “汝许愿的三分之一气运,尽在此落款中,助汝度过这小难。”金甲神人踏出一步,风吹过帷幕,身影顿时消失在阳世的庙宇中。

  次日·山道

  这时稀落的秋雨,在寒风中垂下,这是肃杀凄迷的秋境。

  一驾牛车在八个公差护卫下,自西向东巡察,赶到角门乡不远,这公差领队的是尹班头,都有些打湿了衣服,心里不满,却不敢露出来,远远看去,见着有人来迎接,心里一松。

  “县丞大人这天气怎么心血来潮要巡视县里?累的我们都吃雨吃风,幸亏就要到这了。”

  这时乡前平地上,已立了十多个人,都是衣着整洁,在一个中年男人的引领下翘首以盼,一见这牛车,立时迎接上来。

  “给县丞大人磕头了!”一行人就着雨水,在草地上叩拜。

  “嘎吱”一声,牛车停了下来,垂帘掀开,里面走下县丞,此人年纪三十左右,戴着高冠,面皮白净,颌下有三缕黑髯,的确有着气度。

  扫看了一眼,就摆了摆手:“本官何劳诸位父老远迎,高里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大人说的是……只是大人上任以来,为官清正,我们都受益甚多,这次巡查县内九乡,更是为民辛勤,都要争着要亲睹大人的贵颜……”高里长恭声说着,而这时,各个乡老也一起附合。

  见此,县丞心里明镜一样,见众人还半躬着身作出延请,伸手虚扶,让二个年老的乡老起身,向着里面行去。

  这是巡察路上第三个乡了,他希望所见能有些改观。

  中午,县丞受了乡中挽留,一路进去,见得是一处乡绅家中,三进三院,这时二个厨子忙着在席上布菜,等人来了,就差不多了。

  县丞看时,见着自己单席上,放着碗,上着酒,席上有七八只菜,有着回锅肉,还有杀的鸡鸭,别的都是素菜,虽式样不是很好,却香气四溢。

  而下面的公差,菜肴式样差不多,但却是四人一席,里长见宴席已毕,笑着请着入座:“请先用鸡汤,乡里鄙差,但这些却是养肥着,就是爽口,请!”

  县丞扫了一眼,见没有超出规格,就坐了,用了一口,赞:“不错!”

  见着县丞用着,顿时就喧闹起来,公差一碗黄酒下肚,又一碗鸡汤,跟着县丞在秋雨里跋涉的寒气立刻驱逐出去,全身暖融融,顿时精神抖擞起来,当下就是觥筹交错大快朵颐。

  见着大家吃着香,县丞略用了些,就略沉思:“这一乡最大的问题就是良田不足,其次公道不便,虽有山货也难以运出去,再有就是夏秋时节对山洪防汛……幸而太平时节,要是年景不好,以此地民风彪悍,生出山贼来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这公道铺建,此时却不在我的权限之内,非是县尊大人许可并且推行才可。”微微叹后,微微招手,一个老仆就上前:“老爷,你有何吩咐?”

  “待会,就赏几两银子。”县丞平淡的说着。

  “是,老爷!”

  用完了宴,各个公差都散了休息,几个乡里读书人陪同,这些人满口清静无为,道之玄门,这县丞就心里叹息。

  三经五典上通大道,但这些人读死了书,或只是为了作官,读了再多,也不见慧光,又有何益。

  就听着一个姓赵的老书生说着:“吾辈雅集,不可无游,眼见云雨散去,不如一起出游,如何?”

  却是想附庸风雅,这县丞暗笑,这时,后面一个侍女就有些着急,就要阻止,县丞早见了,摆摆手。

  这是族中派来伺候他的侍女,别的都不错,就是受了老夫人严令,对他作息耿耿于怀,这时却要午修片刻了。

  一入官场深似海,没有点实在,凭什么腾达于世?而且别看这些乡绅附庸风雅,但都是乡里中实权人物,小事上实在不必和他们生疏。

  当下吩咐:“赵老先生说的是,凭秋而游,这是一件雅事,晴儿,你陪我们出去吧。”

  侍女晴儿哑然,只得点了二个人相随,对于世家大族而言,这些家生子在紧要时刻远比公差护卫可靠。

  雨过天晴,照着山岭,秋高气爽,的确不凡!

  “大人,赏玩之景,山里没有,但要说起古迹却有一处,自这里下坡,不远处有一处荒庙,故老相传是一个前朝、前朝、前朝的大将军封祠,以前也是显过灵……”高里长引着路,不知不觉,这行人靠近了山谷!

  “古迹?”此时一阵风掠过,这里有着古迹却闻所未闻,县丞身子一倾就起了兴趣:“过去看看!”

  “是!”二人执刀砍开枯枝,这是最后一段山路,就要上去。

  “慢!”县丞看着这山谷,感受了下,眉微微皱起,露出凝重:“此谷不是善地,阴气不利于民,乡中为何不封禁谷口?甚至连个警示牌也没有。”

  听见县丞问话,语气不善,高里长额上汗水顿时渗了出来,连忙一揖,满脸腴笑解释:“这里是乡民采药必经之路,却是难禁,而且只要正午入山,在太阳落山前出山,就不会有事。”

  “乡里也多加劝告,不会使乡民夜间入谷,不过这是山民生计,不可强行阻止,而且这些年来,都是太平无事!”

  县丞一怔,心里就疑云大起,此世界道法显圣,科举以道经为正典,一半是为了朝廷,还有一半是为了登仙。

  当然长生艰难,多半是梦,可中秀才中举,都修有不同程度道法,县丞一看,只见四野寒风,一片荒凄。

  县丞直皱眉,暗想:“此地阴煞重重,五害相侵,可所谓败绝之地,煞气透地而出,此是煞绝之格,只怕就要养出不少妖鬼,就算山民在日落前出山,怕也抵抗不了,为何却是无事?”

  当下却不露形迹,只是点了点头,叹息着:“生民维艰。”

  就上了去,再过片刻,显出了古庙,并且有平龟驮碑,字刻如剑。

  县丞一看,暗想:“有庙?难道玄机就在此处?”

  也不立刻急着入庙,仔细上前辨了碑石,虽有风化,却还依稀可辨,而能当到县丞,自是不凡,想了片刻,就记了起来。

  “古魏战场……让我想想,原来这是张将军战没之地!”县丞暗吃一惊:“张大将军忠烈,十四年沙场几无一败,战死此处,又得继之大吕朝,褒其忠烈而册封之,成就一方正神。”

  “成就正神,军魂不灭,还能镇压此处,使得这煞气不能成形!”想及此处,县丞不由明了,愁眉展开:“此是对此方水土百姓有功!”

  想着,望向庙宇,这时阳光灿烂,看的清楚,见着庙门已经由于年久失修,塌了大半,三面墙壁内隐隐可见中间两人高的泥胎塑像都是斑驳破旧,而近一些更是满目青苔。

  “此庙缺得祭祀久矣!”县丞见得庙宇灰败不成样子,就是心里暗叹。

  道门统治世界后,神道还是存在,并且很繁荣,但就和佛门内部的神灵地位一模一样,神道的神灵,很难长久,只有仙人(罗汉菩萨佛)才能长久。

  百万年来,道君和天庭中的仙人统治世界,高高在上,而下面神灵和人类,却换了不知多少批。

  明知这是大道运转的必须,这些褒封的神灵,也有着新陈代谢,县丞见着这凋零,还是生出几丝悲哀。

  毕竟,长生不死是少数人的特权,而大部分官员所求所得,也就是死后被朝廷加以封号,得以位列一方正神,现在见此,这自是产生兔死狐悲之感。

  但正因为这是根本性问题,在这种神灵兴废的过程中,一切都要慎重,不是现在自己区区县丞能改变。

  蹉叹中,县丞收起了心思,举步上前,别的办不了,至少他可以上支香。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47

  第1卷 第十章 相见


  见着县丞要上前,这高里长却连忙上前引路,推开了还剩下的半片门,向里面一看,却说着:“咦,有人夜宿在这里过。”

  庙宇中,火堆痕迹尚且新鲜,香火灰烬也未曾随风而散,这立时使二个持刀的人警醒起来:“请大人稍等!”

  说着,就扑进去,仔细搜索着庙内。

  县丞见着,不以为意,踏步而入,接过了晴儿手中的燃香,执祝过后,就插在香炉上。

  突听得一个亲卫惊讶出声。

  “何事?”县丞一皱眉,出言说着。

  “老爷,这里有着祭文……您过来看看。”

  “哦?”

  县丞知道这族人不是大惊小怪的人,走了过去,见得壁上有一篇诗文,一眼望去,满壁文气金黄。

  “也是不错的祭文,不知是哪个学子夜宿此处,有着少年狂,提笔祭之……咦,这书法尚是很有新意。”

  县丞怔了下,正视这祭文:“后学路途经过,不胜感慨,谨告于此:将军生于前朝,出于草野之间,时有帝失驭天下,乱民四起,遂有将军南征北讨,屡平暴乱,沙场十四年矣,奈天下景运有其穷极,各禀德行,遂有此败,非战之罪也,今神灵不昧,其鉴垂今,尚飨!”

  县丞先是一笑,心中一动,这片祭文写的还是不错,转眼又看去,却隐隐看见一丝青气,顿时一悚,看了上去。

  “登临古魏战场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

  这短短二十二个字,却有着魔力一样,吸引着这县丞的目光,反复颂读,再而三之,神情怅然,看得身后侍女晴儿惊异。

  由上好下效缘故,她亦懂诗词,犹善品味,不过没有功名,却修不得道法,见不得文气,因此有些诧异:“老爷,此诗虽佳,也不至如此吧?”

  “晴儿你不修道法,又是女子,难以体会……这祭文还罢了,但这诗金中透青,不可以常理视之,真要细加区别,这可称是道诗,非同寻常!”

  晴儿听得诧异,这可是非同小可的评价。

  县丞说到此处,却留意到诗下落款,心中一动,不禁慨然而叹:“叶青,想必是本县叶家子弟,未加官称,必是白衣……但这祭文祭诗,隐隐又是一派举人风范,这叶族福气,真是让人羡慕!”

  众人听了当即随声附和,又见着县丞吩咐:“你去查查,这叶青何许人也,我为县里宗师,不能不知县里人才!”

  “是。”就有人应了,下面的乡老听了,都是暗暗羡慕,隐隐有些妒意。

  按照本朝体制,县令主政全县,而县丞却主管文籍道籍,主持童子试,这一说,只怕这个叶青,一个童生是跑不掉了。

  县丞巡察完县北,理所当然要去拜访一下当地望族,以加深联系合作,这叶族自然在列。

  楼外楼

  族长叶孟秋笑声,在楼下都能隐约听到,显是少有的欢悦,靠近了些,声音变得愈来愈清晰。

  一席述话,县丞姓陆,名明,出身芦州高门,他这一支拉着几个弯,能与叶家拉上亲戚,这县丞还因此口称伯父,这意味着双方有了一定的合作基础,要能再寻些共同利益的话……

  叶孟秋一身白麻道袍,思绪急转,手上斟茶动作丝毫不慢:“大人早些来就好了,正可将我三子介绍于你,他比你小上几岁,近两年山货生意做到了芦州,正愁人生地不熟没有借助。”

  县丞此刻一身蓝色便装,捋须微笑:“此事易耳,待我回去修书一封,芦州商户多少会给些颜面,而且这山货,据我这一路行来,此处靠近北邙山,山货珍贵,但也难弄,难得能做到这一步。”

  叶孟秋亲奉上一杯:“贤侄真是有心为民,老朽以茶代酒,替乡民敬上一杯。”

  县丞连忙双手接过:“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敢当叶公之礼……其实早有心踏遍全县,只初来乍到,不能抢了老明府的风头,不得已在县中静养半年,惭愧,实在惭愧!”

  “明府”就是县令,压在县丞上的主官,在官场上又称“百里侯”。

  叶孟秋一听心中有数,这是县丞寻求地方同盟,却不急于表态,转谈起一些当地趣闻逸事,这种并非仅仅是矜持,毕竟这关系着一个家族的兴衰命运,就算有心,也不能一口答应,显得猴急,被人看轻。

  县丞对此很熟悉,并不纠缠,陪着聊开。

  清风徐徐,小小席面一时变得融和,喝了两杯茶,又上了酒,叶孟秋召来三个少女作陪。

  三个少女都在十六七岁间,没有上浓妆,衣裙披纱,婷婷而立,一个个云鬓青丝,明眸皓齿,而陪伴县丞左面的少女,特是温婉美丽,被老人戏呼“小荷”,笑语盈盈融洽着场面,气量与见识不似婢女。

  县丞并不多瞧,出现在这场面的不会是族中嫡系女儿家,也许是赐姓的家生女(指奴仆之女),但谁知是不是叶家远房女儿?

  县丞属于大器晚成一类,也过了寻花问柳年纪,更看重实际利益,而不愿随便粘上麻烦。

  此时酒过三巡,县丞微笑着喝完一杯酒,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前两日在山中碰上一件趣事,可能与贵家弟子有关,还要问问伯父。”

  这话果然引起了席间的兴趣,叶孟秋更笑咪咪抚着白须:“哦,愿为大人参详一二。”

  县丞就略述了那夜经历,郑而重之背诵出诗来。

  在座无人是鄙夫,深懂品味诗文,又受了先入为主的期待感影响,一听就对这《登临古魏战场歌》大为惊叹。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文虽浅显,意却隽永,吾家何人有此风格?”叶孟秋沉吟一遍,记得前言,目光疑惑不解。

  有这诗作,早就闻名族内,亲自受到待见和照顾,怎么会不闻于耳?

  三个少女听得美目涟涟,这种只存在于词话唱本中的故事出现在生活中,总会引动着少女心思。

  小荷迫不过姊妹暗示目光,因身份高些,就代为追问:“大人,可知是谁?”

  “署名是叶青,不知贵家可有……”

  “啊,是他……”小荷惊一声,又急急掩口,为失礼脸红起来,暗自责怪自己在贵客面前失态。

  县丞却不在意这等小节,精神一振:“这叶青当真是贵家子弟?恕我孤陋寡闻了,不知是那位贤才,可否与之一见?”

  叶孟秋听到叶青时,心里就是一惊,立刻就起了心思,但他是极深沉的人,一面心里琢磨,一面缓缓说着:“是我家子弟,年才十五,正要考童子试,既是大人相召,岂有不见之理……小荷,去引叶青上来。”

  “是!”小荷盈盈一礼,身躯小转,就转身而下,她发髻插着一个扇形头饰,下楼梯时露出迷人身段,衬的特别迷人!

  县丞看得微呆,不过转眼回过神来,却见叶孟秋笑着:“这是我义女,年才二八,大人要是觉得……”

  “咳!”县丞一怔,回过神来,咳嗽一下,白皙面颊上就再无异样,举杯相邀:“相见时,还请不要透露我的身份……童子试在即,与下官私下会面不好,越是人才,越要多加保护。”

  叶孟秋见此,就不再提起小荷的事,还敬说着:“老朽就代叶青多谢大人照拂。”

  学舍不远,不过两刻钟,叶青就被带上楼外楼。

  在最后一层无人处,小荷转过身来,好意叮嘱一句:“要见你的是位贵客,你一会说话留意些。”

  “多谢提点。”叶青拱手,前行而去,抵达里面,对着叶孟秋和这一个中年男人作揖:“青见过族长,见过这位大人。”

  少年举止合乎礼数,自有一种文气,使得县丞眼睛一亮,望了一眼叶孟秋,笑着开口:“请坐,这席间只以诗论,不计身份,前日见了这一首《登临古魏战场歌》,回味良久,不能自已,还请为我解惑……”

  “敢不从命?”叶青应声,看向了叶孟秋,见其点头,这才坐了。

  小荷出于规矩,并没有透露中年男人是谁,但叶青前世见过,就知是县丞,当下县丞问起,叶青一一回答,丝毫不乱。

  县丞一面问,一面细细打量,见着面相,有着刻薄之相,先是心里不喜,心情就减了七分。

  但随后问答,却又让县丞觉得满意,欣赏又增了几分,觉得不管相面怎么样,才华是有了,就说着:“汝好文才,今年秋天多一童生耳!”

  叶青苦涩一笑,却没有回答,这让观察的县丞一怔:“怎么,汝有何疑难?”

  长者询问,叶青这才说着:“前夜,梦到一个金甲神人相召,故夜行三十里至山中,宿庙题壁,此行实是孟浪,故被家中责罚禁足三月,青自觉此罚应当,岂敢违命?”

  听到这里,县丞看了眼叶孟秋,见着老脸赭红,哈哈一笑代为揭过:“此何苛也,我来和你族长分说,你只管去试。”

  叶青大喜拜谢,又谢了叶孟秋,就下去了。

  注视着叶青的背影,叶孟秋若有所思,微微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片刻粗重透了一口气。

  陆明却不经意,执酒笑的说着:“你们叶家又出了一个人才啊……此子身具道气文骨,正是我辈中人,相较下,略有些心计,也不算什么,人之常情罢了,伯父以为任何?”

  “哈哈,说的是,说的是……”叶孟秋听了一笑,没有再说话,只是举杯。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48

  第1卷 第十一章 一圈

 
  天灰蒙蒙,雨水自昨夜落下,在这时转急,渐渐都是滂沱一片。

  厚重楼外楼中,幽暗过道上,烛光照亮了两个身影。

  “小荷,父亲今天心情如何?”这是应着父亲召见的叶子凡。

  “二爷,老太爷心情很好,少有些思虑,是为着族中子弟之事。”

  “这就好,我明白了……”

  和以前一样的暗示对答,叶子凡回应有些苦涩。

  此女地位有点超然,不会透露太多,但自己身是二房家主,自有消息渠道,大致知晓了此事。

  殿试三榜,同进士出身,领悟玄理只差临门一脚,点破道和法隔膜,就可真正成就。

  这样的大人,离成就长生只有一线之隔,虽这一线就是天地之别。

  不过按照朝廷习惯,一榜状元、榜眼、探花都是亲受道封,有机会入得三位道君的门下。

  二榜进士可择帝君或者别的仙门进修。

  而三榜虽基本上无缘长生,但都是朝廷官员骨干,日后封相入阁很有机会,放在这小小一县作县丞,只是走过场,只等老明府一致仕,立即会转正。

  这样人物,父亲曾是举人,或可少许维持颜面,而自己区区一个秀才,岂能违背之?

  一番辛苦谋划,说不得就要成空。

  “不过是一首诗而已,真不甘心啊。”叶子凡踏着脚步,心中这样想着。

  叶青回向自己院子,一阵风扑面,秋雨使人一寒,眯着眼看看,整个叶庄蒙在了秋雨中,朦朦胧胧,不由说了声:“好个秋雨!”

  循着道向西,又向北,通过了走廊,却没有太多的雨水打着。

  到了一处正殿,见着正厅静悄悄,两排厢房的窗纸,都糊得严严实实,微微闻得人语之声。

  离走廊不远,种的是伊问兰,这枝权分出两条,伸出三尺,有着蓓蕾,秋香袭人,闻着就倍觉精神,伸手抚着,心里沉思。

  古代地球,以儒四书五经科举考试,都延续上千年,读书人身份都不一样,而此世界,熟读的却是道经,这不仅仅有知识在内,更能转化成实际力量。

  一个进士,哪怕是同进士,都是道门大派需要的人才,又是当管的亲民官,就算世家大族也要掂量掂量,不会随意得罪。

  辛苦绸缪,不及人家一句话,这种滋味并不好受,想来叔父也深有体会了吧?

  想到这里,叶青按了按怀中的铜杯,止住继续许愿的欲望,现在虽身无道法,不能见得气运,但这次许愿,想必消耗不少了。

  而且这次,虽取了童子试的资格,但这伎俩隐瞒不住,只怕已经恶了叔父和爷爷,更是要仔细才是。

  “气运,还不是我现在能掌握,但我目标清晰,得以先知,总有一天能超过这些天才。”

  不再观看,一路回到自己院子时,自无人阻拦。

  到了院前,还是和往常一样,屋后烟囱冒着炊烟,显是芊芊在里面烧火。

  “芊芊,我回来了。”叶青关上院门,朝着屋里走去。

  芊芊正在熬粥,想给他带些简单的吃食,闻他的声音,眼眶顿时红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来,扑进叶青怀里。

  “少爷……”

  叶青吓了一跳,还有一些尴尬,少女身体发育越来越好,坚挺的感觉抵在了怀中,让他不由多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别激动!”叶青拍着少女的背说着,两世记忆中,没见过她这样柔弱情态,不过随即恍然。

  无论后来成长,她现在不过是十六岁少女,受着年纪与见识的制约。

  在他安慰下,芊芊清醒得很快,却也不脱得了身子,红着脸转移了话题:“少爷你不是要被禁足三个月么?”

  “当日我在荒庙题诗一首,恰巧就被县丞看中,欣赏我才华,特以召见了,这是你少爷我才气过人!”

  这话大言不惭,芊芊却极是认同,听了不住点头,又追问:“那禁足令呢?”

  叶青听了,冷冷一笑:“其实禁足令还没有正式废,却没人敢再把我禁在学舍,只要不出府,就不会有什么事。”

  “哦……”芊芊有些茫然,她虽熟悉这叶府,可少有外出,对县丞这官职没有什么概念,只道是个大官,又低声问着:“那少爷你考童生怎么办?”

  “无事,有着此人说话,到时我看谁敢阻拦?”叶青顿了一顿,又继续说着:“不过现在离童子试还有旬日,我当安心揣摩经义,静候到那一天才是上策!”

  见叶青有了定计,芊芊放下心思,静静伏在了他的怀中。

  “咦,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么?”叶青故作不满。

  “担心,可是答应的事,少爷还没有让芊芊失望过呢!”

  “是这样啊。”叶青哑然,看着下面的眼神,露出了一丝温柔。

  楼外楼

  父子二个对坐,叶子凡神色忧郁,看着被风吹得翕翕的窗纸,半晌,才听着叶孟秋问着:“这次童子试的程仪,都准备了?”

  “这方面,有专项族学库银,儿子昨天才清点过,还有十三万七千八百五十一两,行例开支,一笔笔都有记录,帐外哪怕是一两一厘,没有您的话,谁都不能动用!”叶子凡应声回着。

  “这银子是你掌管,我很放心!”叶孟秋叹着,他眼遥望着,说:“这秋雨真凉,这雨过后,天气还会短暂回暖,你把童子试的要费都发下去!”

  “是!”

  “还有,天寒了,族里也要巡查下,族里贫寒的,断炊的人家,要给衣服御寒,还要分点口粮。”

  “族里一千七百人口,有过的贫寒的,但断炊还不至于,都有口粮发下去,族里的家生子(下人),还是有着贫寒和断炊,不过我已经划了帐,一百件寒衣,七百石口粮都准备着。”

  “你办的不错,族人是要紧,但家生子也不可太过忽视了,虽有着族神镇压,但损着阴德也不是事,家族气运,都是一点一滴积累出来,不能随意浪费。”

  “是!”

  这下没有话说了,父子之间一阵沉默,见此叶孟秋自心里叹息一声,说着:“你命不济,才取了秀才,无以继续,自管了族事,我看在眼里,你办事公道认真,就算少有偏私,也是人之常情,你的委屈,我看在心里。”

  这话一说,虽几十岁的人,还觉得暖着心堂,叶子凡再忍不住,伏了下身子,说着:“父亲……有你这话,儿子就什么委屈也没有了。”

  说到最后,声音都带着颤声,顿了一顿,又问着:“那事情就这样?儿子回去就把胜儿的名字删去!”

  “这却不必……那位大人的话,不能不给面子,青儿想考童子试,我们也不能拦着,就一起报上去。”

  说到这里,叶孟秋才真正冷冷一笑:“你都忘了这名额并不是固定,帝君改革,天下士子都可参考,只是各族气运有限,为了集中到少数几个子弟身上,才渐渐有着这族内名单。”

  “而官府又要根据实际选拔,有个平衡考虑,不能单取一族子弟,哪怕再是优秀,所以才有着提前接受这名单的程序。”

  叶子凡一怔,顿有所悟。

  道法显圣,科举目的是选拔一批智慧秉性气运都有的人修道,比拼的不仅仅是文采,更是各人气运命数,想报名上去,没有人拦你,只要交十文手续费,这是赤帝的旨意。

  但取不取你,就看你命格气运了。

  正是在这背景下,家族不得不走精英路线,把家族有限资源或者说气运,凝聚在最优秀的几个子弟身上。

  “取我金笔和赤纸来!”叶孟秋一挥手,说着。

  “是!”就有着小荷有着眼色,在外面应命,片刻,一张赤纸,连着一支金笔,恭谨的递了上来。

  叶孟秋顿了一顿,凝视着蜡烛光苗,定了定神,就举笔而下,片刻,四个名字就列在上面,最后一个名字,就是叶青。

  在第一第二第三个名字上都画了三个圈,又在最后叶青名字上,只化了一个圈,就停住了笔,看了看,遂满意点点头,说着:“就按照这个来,报到县里去,你明白么?”

  “明白了!”叶子凡忙应着,捧着赤纸,恭谨退了出去。

  出了楼,就打道至西面自己的院子,此时雨过天晴,几个家生子遥遥站着行礼,平时会严肃不假回礼的过去,这时心情不错,微笑着向他们点点头,就进了到里面。

  “夫君!”才进去,就见得叶古氏上前,焦急着问着,显她也收到了风声。

  “别急,你仔细看着。”都是老夫老妻了,叶子凡也就不迟疑,把这赤纸给她看了,叶古氏一眼看过,见着了自己儿子的名字,顿时叹着:“无量道尊!”

  定了定神,才继续看着名单,这才见着下面第四有着叶青的名字,怔了片刻,才小心问着:“不是说叶族只有三个名额?”

  “三个是常例,县丞大人开了口,四个也不是不行。”见着妻子还有些愁眉,叶子凡点了点纸:“你仔细看着。”

  叶古氏仔细看去,才见得圈圈不同,若有所悟:“难道这是……”

  “哼,就是族内这次分派的气运,父亲说,那位大人的话,不能不给面子,青儿想考童子试,我们也不能拦着,这族里气运也不能一点都不给,不过叶青既是强行要考,自持才高,那族里此次分下十分之一,想必也足够了。”

  说到这里,叶子凡含着冷笑。

  这叶青何其不智,这下恶了父亲吧!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48

  第1卷 第十二章 杀人


  阴历七月十一

  天未亮,开着门,风就浸凉带湿,让人一寒。

  不过看着院子,灯已交织亮起,显是有不少人起身了,远一点有着薄雾,居民房舍看不清楚。

  叶青一看,芊芊已收拾了包裹,还把几本旧书装了进去,叶青不由微微一笑。

  穿越未必有着过目不忘,但修道抵达一定境界,这不过一种基本能力,前世自己识海记忆千卷道经,可惜的是,这次回来,抹杀的干干净净,只剩三经五典和一些粗浅道法。

  可偏偏这些科举的资料,可能因不含多少力量,却都放过了。

  不过,阅读纸书,往往能触发灵感,“温故而知新”,因此芊芊放下,也就放下了。

  两人草草饭食吃完,天已蒙蒙亮,由于没有专车,故早早出行,才抵达了叶府的侧门,见着晨光彻透明亮,才上了石阶,就听着一声:“慢!”

  叶青一怔,一眼就看见四人自里面出来,领首的正是吴铁子,一挥手,与人将叶青和芊芊团团围住。

  这吴铁子不知得了谁的授意,长进不少,先是一躬,尽了礼节,才嘿嘿冷笑:“族中有禁令,青公子尚在软禁期间,不得出叶府半步!”

  叶青扫了几人,脸色一下冷了下来,按捺着怒火:“我参与童子试,是县丞大人特许,也获得了族长的名谱,你们还敢拦,不想活了?”

  这话一出,几个仆人神色一滞,五日前的事,还是有风声传下,叶府中都传的沸沸扬扬,可县丞是远处,这势单力薄的少年却整日见到,一时间被吓住的少,意外的却多。

  吴铁子却也不惧,只是一笑,说着:“叶少爷恕罪,小人是府内下人,没有见到县丞大人,也没有接到族长的名谱,但小人却接到了府内禁令,小人就得守得叶府规矩!来人,架着青公子回去!”

  几个家仆听了命令,下意识看着叶青,窥伺他的态度,目光畏缩与冲动交替,只要叶青一下气虚,就会扑上。

  “哈!哈!大人都发了话,族长都许了名贴,三叔也是默许,你们几个小人哪来的胆子?敢死里得罪我?”叶青冷笑着,目光已经露出了寒意,口气却不缓不急:“你们都知道,这童子试关系着我的一辈子前途,这时谁来阻挡,就要有着不死不休的准备,你们准备了?”

  说着,叶青冷冷扫看周围,连后面芊芊,都配合露出藐视姿态!

  被这口气所迫,几个仆人一时面面相觑,以他们地位,不敢当真违抗上面,不敢当真和青公子结下死仇。

  但身是叶胜院子中人,不能不听从主人吩咐,两害相权,不由就迟疑了。

  就在这时,青衣丫鬟和叶胜就在不远处一处小楼看着,叶胜就问着:“这是何意?族里都许了他去考试了。”

  青衣丫鬟眯起桃花明眸,掩口一笑:“公子,道门科举,不单是文才,还有气运,我让这吴铁子挑衅,也不是真铁了心拦他,他要是退去了,就是自己才胆气不足,就算坚持出去,受这挑衅,削了颜面,族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他还能自家族里借到几分气运?”

  叶胜听了,大喜:“啊,还是碧儿聪明,真是我的好军师……”

  才说着,下面就起了变化。

  只见这吴铁子得到消息,清楚了族中上面对叶青的观感,不被吓唬,眼里就冒出红光,冷冷一笑:“任凭青公子怎么说,小人职责所在,不能放您离开,请您请了手令下来,小人就立刻给您叩拜赔罪。”

  说着,就一巴掌,就抓了上来,出手又重又狠!

  面对着这抓来的巴掌,叶青突一恍惚,眸子瞬间变的幽深。

  童生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就意味着有着“士”的资格,能修行道法,能继续科举,是正正经经上进之途,能继续科举,能中秀才,中举,中进士,甚至受道于天,得以长生。

  更加不要说大劫将来,时间比黄金还宝贵,现在这条路,连族长都被自己硬是劈开了,现在却还有这个小人宁可作死,也要拦阻。

  你要作死,我就让你死!

  叶青杀机顿起,盯着抓到身前的巴掌,这个吴铁子一巴掌抓住了叶青,就要拖着走,口中还说:“青公子,你多包涵,我这是奉令行事!”

  又对着几个家仆说着:“来,扶着青公子一把!”

  见着叶青被拿住,几个仆人就胆大了,立刻吆喝着上来,但就在这时,叶青狞笑着,只见着伸手在怀里一掏,就取出一把匕首。

  下一刻,这匕首就直直对着心脏捅了下去,刺入半尺,随后狞笑着,用手一搅,再抽出,闪过了身子,最后轻轻一推。

  只见“噗”的一声,吴铁子心口鲜血笔直射了出去,飞溅到墙上,立时扑身在地,全身抽搐,临死时圆睁双目,满脸不敢置信。

  在场的人都吓呆了,伸脖子的伸脖子,弯腰的弯腰,木偶一样定着。

  叶青身上滴血都没有沾着,冷哼一声:“此贼要阻我,被我杀了,你们可以通知族里就是,芊芊,跟我走!”

  芊芊脸色苍白,下意识应了一声,就跟着离去。

  家仆眼睁睁看着叶青从容而去,才“轰”醒了过来,顿时炸散鸟兽一样散去。

  而在小楼上,青衣丫鬟和叶胜面面相觑,都是不敢相信,还有恐惧!

  话说叶青和芊芊行了一里,就碰见一辆牛车载着杂货去平寿县县城。

  叶青看伸手拦住牛车:“老人家是去县城?让我们搭一程,给全程的钱!”

  “成,上来吧!”叶青身上点滴都无,很是文雅,车夫望着这对少年少女,很爽快的停下,让两人上车继续赶路。

  “受惊了吧,来,吃点饼。”叶青见了到现在都恍惚的芊芊,撕下块饼,递过去,并且安慰的摸了下,她身子一颤,接过饼,说着:“少爷!”

  “别说话,你一向聪明,想想就会想通了。”叶青说着,前世别有际遇,芊芊的聪惠坚强他素来早知,这时给了一半,自己拿着一半,撕着就吃:“这申家的饼,味道就是好!”

  申家的饼,闻名四周,不但本乡,就是外乡都有人赶着来买,本来吃着这饼,芊芊会很开心,这时咬着,却感觉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她用尽了力气,才将这感觉压了下去。

  牛车晃着,一路向前。

  这时,叶宅侧门口已多了一群人忙着检查,叶孟秋站在了大道前,这惊心动魄血淋淋的场面,一直静静看着,神情不变。

  只是家仆却个个脸色苍白,尸首伏地,鲜血到处,这残酷场面使人恐惧,而连几个管家都脸色不好,只有叶子凡还保持些镇定。

  转眼,族里检查的人过来了:“大人,吴铁子是一刀刺心,当场被杀,毫无反抗之力,下手狠准之极!”

  说到这里,咽了口水:“最让人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鲜血飞溅,却都喷到墙地上,一丝都没有溅到别处。”

  这一说,内行人都人人变色,而就算听不懂,叶胜全身都剧烈颤抖起来,叶青的反应远超过他的想象。

  叶孟秋板着面孔,命令着:“打扫一下,把尸体抬到里面去,场地要收拾干干净净,给你们半个时辰!”

  “是,大人!”一声令下,就有着十几个仆人上前,将尸体拉了下去,又用水冲洗着,最后用石灰掩盖。

  半个时辰都不到,一切都干干净净,要不是空气里还有些血腥,还真看不出任何痕迹来。

  看着办完了,叶孟秋才淡淡说着:“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妄传,吴铁子按殉主的例来办理后事——子凡,你跟我来!”

  抵达了走廊,四下无人,叶孟秋说着:“这事,你怎么看?”

  叶子凡一颤,这才脸色苍白,过了片刻才叹着:“儿子的确没有想着胜儿会出这招,更没有想着青儿会这样反应,现在一时都糊涂着。”

  叶孟秋缓缓踱着步,眼神暗得深不见底,说着:“这事别人可以糊涂,你不能糊涂,青儿此人不是池中物,这样心性,这样手段,这样文才……嘿嘿!”

  叶子凡反而平静了,说着:“儿子知道,这样的人,要不就是现在一棍子打死,要不就不能为敌,儿子心里明白,但死的只是一个下人,和胜儿,和族内并无化解不开的冤仇,青儿有豪杰之气,儿子觉得,还是要以族事为重。”

  听了这话,叶孟秋眼睛一亮,顿时仰天大笑:“好,凡儿,你想的没有错,我这个作父亲的,非常满意!”

  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公开表示赞赏!

  叶子凡却只是苦笑,说着:“儿子不敢当这誉,现在儿子心急如焚,却想着提前回去,把胜儿好好教训下。”

  “是要教训,是要教训,十几年你在府里作事,真是养练出来了,可惜,要是能中个举人,我拼着颜面,也要扶你当五品明堂!”

  举人在朝廷最高能当上知府,这已经是最高的赞赏了。

  叶子凡听了只是不敢,就说着:“那儿子这就去了。”

  “去罢!”叶孟秋微笑的说着,看着儿子远去,渐渐,微笑褪去,眼神变的冰冷,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48

  第1卷 第十三章 报名


  平寿县

  这是一座县城,只有几万人,以地球的眼光来看不过是集镇水平,但这就是方圆百里有数的繁华之所。

  “我以前跟夫人来过几次,还算熟路,少爷请跟我来!”过了二个时辰,芊芊表面上平静下来,付了十文车资,带着叶青找了一家客店。

  这家张家老店,有着二排厢房,左右分开,有二十间,但是看上去还算干净,见着芊芊进去就说着:“老板,安排一间安静点的上房,我家少爷正要赶考,不喜人打扰。”

  “安静的上房一间……要不要一日三餐?要的话,就要加钱了!”老板大声答应了,取了一个甲字号的牌子,记录在案,又出言问着。

  芊芊这下没有出声,叶青敲了敲柜子:“要。”

  “甲字上房一天三钱银子,一日三餐,总计半两一天!”

  一两银子抵五口平民之家半月消费,这消费实际上已算奢侈了。

  “其实普通房间也可……”

  “就要上房,少爷前程要紧,不能影响了考试!”芊芊紧着脸儿说着。

  这种斤斤计较下的大方,唤醒了地球高考时的熟悉回忆,叶青一怔,心暖暖的,想笑又笑不出,就见着芊芊掏出荷包,装做不心疼付了钱,取了房牌,就有着小二带着两人去看了后院房间。

  是个内外相套的安静厢房,家具皆全,内间还有一个木桶,显是洗澡之用。

  “客官稍等,一会给您把饭菜和热水送过来,还有什么吩咐么?”小二简单介绍了下,就出言问着。

  “没有了,你先下去吧。”叶青挥了挥手,小二退了下去。

  一会,小二敲着门,饭菜和热水端了上来。

  三菜一汤,叶青早晨时才吃了半个饼,这下真饿了,立刻狼吞虎咽,而芊芊食量小,又有心事,稍用了些,就看着叶青吃。

  其实她不是没有看过尸体,叶府还算和善,但对犯规矩的奴仆照样严加惩罚,还要着奴仆丫鬟围观,第一次见得鞭打血淋淋吓得新进丫鬟颤抖,多了几次也就寻常了。

  就连真正触犯底线杖毙的也有。

  但是,还是这和青少爷亲自动手格杀,完全二回事,回响起来,芊芊一闭眼,似乎这吴铁子临死的表情还在眼前。

  不过她是受到过教育,秉性又强,还能知道轻重,只是却惆怅想着:“要是老爷夫人俱在,就好了!”

  老爷中过童生,名下百亩,还有着购田产的打算,日子宽裕,又有着进步的余地,连她一个丫鬟都有着识字的待遇,族人更是亲善。

  不想老爷夫人连着去了后,少爷待遇就直转而下,这次甚至要逼到绝路,出这事也怪不得少爷……

  这少女一时柔肠百转,感情和理智在转着。

  “芊芊你的眼神好奇怪,在想什么?”叶青被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呃,没什么……少爷快吃,再多吃点……”

  狐疑地吃完了饭,叶青洗把洗脸,自包裹中取出报名之物:“你在此处休息,我且前去报名。”

  “好!”芊芊目视着叶青离去,一时间呆着。

  出了客栈,叶青顺着街道,继续往东走,县城中童子试报名地点,一般都在县衙中。

  渐渐就靠近了县城中繁华地带,大体上都是黛瓦粉墙,宽旷精致的小院楼房,循着记忆穿行,叶青看到了县衙。

  没有先进去,伫足望之,就见得这县衙。

  这是个很大院落,照壁、大门、大堂、二堂,后面还有一大片花园,里面点缀着厅室小楼厢房。

  对这,叶青并不陌生,曾几何时,他是此处宾上客。

  记得那时用道法观看,只见着满堂白红云气,甚至有着神灵看护。

  现在叶青看了看石狮子,不由苦笑。

  沿着侧门进去,见过二个公差,叶青毫不迟疑走上正确的路,转到了报名处,站在大门口,向着正屋里一看——里面排起了长队。

  里面摆着案台,坐着书吏,下首各摆着两副桌椅,几个吏员手持着笔,一个个的记录着。

  报考的人不算多不算少,叶青排在后面,静静等着,而前面是一个白发的老人,看着,叶青不由心生怜悯。

  地球上儒家科举,都不会取年纪很大的人,是因没有几年可效忠朝廷了。

  道门科举,是为了选拔道人,这老者白发已生,哪有中的机会?

  现在来考,就是执念罢了,而官府局限于赤帝敕令,不得已接受他的报名,但都是走过场罢了。

  进了去,五个吏同时观看,询问姓名、年龄、履历,几乎同时,案上金鸡有着一阵阵波动,显是鉴定着真假!

  许多考生不清楚,但叶青很是清楚,这就是道法显圣世界特殊性,当然这金鸡品级不高,可对付没有修法的普通人,绰绰有余了。

  过了一刻钟,就轮到了叶青。

  记录的中年官吏看了下,只问着:“籍贯,名字,手契。”

  “沧州平寿县,叶青!”

  “叶家的人?”这中年官吏看了看,后面队伍中就有些骚动,打量着叶青。

  “是,这是我的文契。”

  “肃静,肃静……”中年官吏威严喝了声,认真检验了文契,说着:“继续!”

  四个书吏紧张问着,并且记录,共问了十几项,都一一记录在案,又有专门的人打量着身高外貌,给予记录。

  实际上这种描述不是照片,十分模糊,只是个辅助手段,也有着不长眼睛的企图冒充,但有着神灵巡查,这些都可耻的失败了。

  中年官吏见一切完备,和蔼说着:“恩,按手印吧。”

  叶青提笔写下名字,又按了手印,又听着说:“这是你的牌号,你且拿好,丢失不补,明日辰时持牌准时参加童子试,下去,还有一道程序,去二堂上印。”

  “是!”叶青接过考牌,应声而下,抵达到二堂时,里面主持的是一位中年的官员,连忙躬身施礼。

  中年官员也不多问,上有一方小小的金印,有文书过来,就盖了上去。

  实际上无需关心,这里排队参加考试,就算才华不错,多折在气数上,能有十分之一入选就不错了。

  且考试时,不但有神灵巡查,还有着郡里专门来着道人,根本无人能够在这种场合来作弊。

  叶青在文书上盖上金印的一瞬间,只觉一种力量加身,心中一凛,前世考试举人时,也有这程序,知道是法印在身了。

  这法印,能程序一周时间,巡查鬼神一见,就知道是应考之人,有关照,也有着监督。

  当下出了县衙,抵达到了街道,这时来来往往都是人群,叶青感受着识海中的“川林笔记”,心中一时平静似水。

  按照历史,能不能从大劫中挣扎出一条活路,明天就是起步的关键了。

  但是当叶青的步履转过街道时,他停住了脚步,随即转过身去。

  在他目光落处尽头,二个人正在街道上从容而行,不经意间衣袂飘飞,说不尽的意态风流。

  叶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微笑,这二人就是道人,显是派下来监督考试,就算现在修为尽去,叶青目光还在,对修行人一眼都看得出。

  擦肩而过时,一个人打量下,问着:“这位,我们见过面?”

  显是刚才注目,已经被发觉了,叶青毫无惊色,只是一礼,毫不在意说着:“没有,不过见着二位先生气度不凡,于是多看了几眼,还请二位恕罪。”

  语气非常客气!

  叶青对这些道人,有着深刻理解。

  本世界早期,同是各个道脉选人,这还真是一入仙门深似海,从此郎君是仙人,由于各个道门为了争夺气运,内斗外斗都很激烈。

  但自三位道君推出天庭,就开始削着各道脉的山头,之后赤帝改革,自“进道门飞升”改成了“道门科举”,天下人才就尽归道门,并且使人才为中央道廷所用,彻底扫平了威胁道门的隐患,原本山门就渐渐衰退。

  就算这样,各个仙门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规格和特权,比如说监督科举,就是他们的一项特权,这些进仙门的人,都是自知科举不利,又或者自家保留地培养的人,利益不一样,不太可能合流,所以有着监督权。

  这些道人的通病,就是既自卑又自大,自卑来自几十万年的压制,自大却觉得自己才是道门正统,现在科举选士,已经背离了大道了。

  只是现在局限于天规不敢造次,在大劫之后,这些被压制几十万年的各个道门,就爆发了,甚至有人敢喊着:“天庭失德,伐天,恢复旧制!”

  虽是伐天,实是指向三位道君,可见这批人的本来面目,这不,听了这话,见着叶青还是非常恭谨,又一个道人微微侧过脸,不带丝毫笑意,淡淡说着:“原来如此,书生,你好之为之!”

  说着,就不加理会而去。

  见着他们远去,叶青才缓缓回去,表面上依旧不露丝毫神色,及是过了百步,才微微松了口气。

  “呸,道之蝗虫!”想起了日后他们的表现,叶青暗暗呸了一句,原本的心情荡然无存。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49

  第1卷 第十四章 入场


  清晨,天气不算好,县城天空上有些乌云。

  客栈里已人声沸腾,有些是商人,他们都要早起,还有些和叶青一样,同是参加考试的考生。

  叶青才起身,就有着伙计早已看见,忙上前送书送毛巾,又端来了一碗红糖水滚蛋,见着叶青诧异,就说着:“小官人,您是要进考吧,老板说了,每个考生都送一碗红糖水滚蛋,略表心意,祝小官人大吉大祥,一举考中。”

  叶青听了,望着凌晨时天上还有的密密麻麻的繁星,顿时一笑:“老板真是会说话,难怪生意兴隆!”

  说罢也不推辞,就着用了,用完后挥别芊芊,跟着众人前往考场。

  童子试本是县中组织考试,由此入选者,会获得参加秀才考试的资格和名额,可谓是科举的第一关。

  通过童子试可穿上淡红的道衫,称之童生。

  大蔡律法:童生以上才有在县中担任吏的资格!

  可就算童生,也未必能够担任吏,你可以申请,但抱歉,没有实缺的话,请继续等候……

  等到最后,补上吏员不是世族出身,就是厚币贿赂,或者两者都具备。

  水至清者无鱼,道法显世可监督到位,但这就断绝了社会活力,有着百万年统治经验的洗练,道廷除了关键制度上一步不让,别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白了,要是止步于童生,本身不值钱,结合了世族资源才有价值,但却是进入天阶的第一步。

  大蔡律法,第一榜状元榜眼探花。

  第二榜进士三十名,可以说,这一榜二榜三十三人,是三年一届,名录天庭青籍,有着长生的希望,而三十三人之下的第三榜,人数可由朝廷增减,但都是同进士,有着这个“同”,就基本上就没有长生希望了。

  叶青抿着唇,不再多想,赶到了考场。

  童子试是在县里举行的考试,本来按照正常情况,一县为几百考生提供考场,条件很差,但地球上封建时代,甚至是考棚。

  可道法显圣的世界,这科举不但是为县里郡里州里朝廷服务,更重要的是为道廷输血,天下有气运有慧心者尽在其中,不肯屈膝的散修连施法的资格都没有,尽数老死在山野。

  这意义就完全不一样,这考院占地三亩,里面一式是青砖,清一色梨木桌椅,外面高墙连绵,墙壁都用石条砌成,没有一丝缝隙。

  大门厚实,附着铁皮,有着朱红漆,钉着黄铜钉,甲兵在巡逻,衣甲相撞,铮然作响。

  这些年轻的甲兵面容冰冷,目不苟视,显是临时调动驻军精锐,看的出朝中对于科举的重视。

  按大蔡律法,县丞主考,实际上是三位考官监考,还有道士监督,规矩森严。

  叶青抵达时,学子陆续进来,都带些紧张,可是这不是几百年几千年,这是几十万年的规矩,谁也不敢冒进,排着队一一进入考场。

  而郡里派下的文吏,负责资格,就是去县衙领的考牌——童子试要进考场,全凭此牌进入。

  大蔡律法:无有令牌,也无特许,闯入考场者,格杀勿论!

  这是当朝太祖定下的规矩,但实际上每朝都一样。

  到叶青时,文吏接过考牌,翻看了下:“考牌无误,进去吧,下一个!”

  考场实际上是一个大殿,殿宇深邃,四面开通,厚重穹宇让人敬畏,下面是木板,踏上去觉得满身舒服。

  几个考生进得这里,都不由变色,不敢多看。

  只见县丞这时戴着银冠,身穿赤裳,脚踏官靴,端坐在了座位上,上面壁上,还悬着一个金色铜印,有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镇运大印!”别人或者不知,叶青却立刻心里一凛,虽道门科举强调的是慧心和气运并举,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允许作弊,在论文时,就要论文,这镇运大印,就可压制气运,使考生在这考场内以公平的文才来进行较量。

  眼见着左右官员和二个道士都有意无意避开这镇运大印,就可见其威严和权柄。

  书吏唱名,叫到谁,上前验明正身,一一坐到了指定的桌椅上,大殿可容八百人同时考试,现在不过四百左右,都显的稀落。

  这些都井然有序,派下的三个考官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陆续进来学子,叹着:“风雨如晦,希望这次能多进些人才。”

  两位考官,一位不言,还有一位叹着:“家国大事,哪是我们小吏所能干预,天意景运,更非我们能言,安于职守就是。”

  大蔡天下三百年,世族地产侵占日烈,王朝渐渐显出了衰退气相,按照几十万年的经验,还有二百年,就要进入下一朝的轮回。

  一朝之兴,短不过百年,长也不过八百年,没有过千年王朝,但这正是兴衰五德循环,道廷才能安坐于上,高高在上,管制世界。

  四百考生都叫名并且坐好,已是中午,一叠由州中发下的考卷,这时才由道士用特定的小刀拆封。

  拆封时,小刀和封卷,明显有着红光闪过,让有些第一次看见的考生,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这就是道法的力量!

  道廷以此支配世界的根本!

  接下考卷,感受着卷纸上还残余的道法,叶青轻轻一笑,先看第一卷,一眼看去,果是“墨义”!

  所谓“墨义”,就是不考经义解释,只考记忆,出题抽出一段,让你把它下面继续填上,一字不错,字体笔法又尚可,就算此卷通过了。

  能到这里考试,这一卷应该不成问题,大部分考生,沉吟片刻后,都开始提笔在稿纸上疾书,完成后就登录在正稿上!

  却说叶青一看后,就心里有数,又翻起了第二卷,这就是论述题了,论述题难度就有所提升,不过千百年来,这些论述都有底稿,新意不多。

  最后一卷,是一道题目,让考生以此写一篇文章,成千上万年来,都是这样。

  此世界童子试,怕是相当于地球封建时代秀才水平了。

  难怪,下一场秀才试,就要开发心光,举人更要论述大道了,能中进士,都是对大道有相当认知,可所谓奠定道基。

  这层层考核,非常合理,真正考验考生水平。

  总体来说,童子试只要求基本熟颂,秀才要将经典的表层意思吃透,举人要能把自己理解道理自圆其说,进士要奠定道基,甚至有所创新,要知道每卷进士道经,都是上献于道君。

  三十万年来,道君吸取千万道子的资粮,不知增长多少!

  这恰恰是科举存在的意义!

  可绝大多数读书人,在学完三经五典和相关著述,就被微言大义所震撼,要想脱出桎梏,得出哪怕一点点新的火花,都何其难矣!

  大道艰难,就在这里,叶青深深感慨,平心静气,不在打着草稿,取了第一卷的墨义,就提笔而写。

  三十年修行笔法,默颂经典,不但字字无误,甚至文字中婉转带有风骨,宛然龙蛇,大有纸生云烟之意。

  要是此时去掉了镇运大印,又能观得字迹气相,单是这书法,就有淡青隐隐,虽不至炉火纯青,也不远矣!

  当然这仅仅是书法,整片卷子最多是金黄。

  话说,这镇运大印,主要作用之一就是这个,现在童子试还罢了,要是秀才举人进士,要无压制,又都修道,岂不是字字灵光,云气结成,争奇斗艳?

  这就干扰了别人考试过程,有的甚至一开始就故意显出灵光,压迫别的考生,以图先发制人,这就显的不公平了。

  故二十万年前,无论是哪场考试,都有镇运大印颁下,以压制气运和文气,使文气自晦,给所有人一个公平的环境,只是具体的镇运大印品级不一样罢了。

  这话不多说,只见半个小时,第一卷就已经写完,叶青写完后,搁了笔,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这身体实在太弱了。

  最后再默读一遍,确定字字无误朗朗上口,不由吐了口气,坐直了伸伸腰,心中暗想:“这墨义卷算是完成了。”

  “虽此卷不算真正完美,但在童子试中,有这水平,还有扣分的话,就是纯属吹毛求疵了!”

  “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却把论述题答完了再说。”

  不过这下,叶青就不敢大意了,默想片刻,对着论述题目,开始论述答题,又写在了草稿上,写完后,又在草稿上检查,对句整齐,结构平衡,词语增删,这些都完成后,整个论述题就文字朴实,道理纯净。

  下面的事,就很简单了,把这些都登录到第二卷上,又不消半个小时,第二卷就满卷琳琅,甚是可观,就算是叶青自己观看,都觉得满纸宝光,非常舒意。

  “论述题我故意不取新,而取实,都是以后二十年内挑选出来的最扎实回答,虽未必有多少创新,却使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这二卷我也满意了,想必问题不是很大,关键就是下一卷的文章了。”再检查了下,发觉无一丝错漏,这才放心把第二卷放到桌上特定位置,并且故意等待了片刻,感受到微不足道的清风掠过,才露出了微笑。

  考堂神灵也见得了,再无人能篡改,细节决定成败,任何时候都是真理。

  此次童子试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不能有丝毫懈怠。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49

  第1卷 第十五章 文章



  日晷渐渐刻到了中午,阳光照进堂内,落在一块铜印上,闪着光色,叶青顿时一皱眉。

  别人或者不觉得,但曾修过法的灵魂却很是敏锐,感受到受到午时阳气刺激,这铜印散发的镇运煞气越发强烈了。

  铜印专用来镇压学子的命格气数,无论先天命格,还是后天命格,种种气数在此院内都被压制。

  叶青体会着这种感觉,虽看不见,但平时能感受到依稀文气也全数不见,显是被镇压了下去。

  这说来是“公平”了,只是有一物必有利弊,别的时辰还罢了,正午时镇运煞气会转浓烈,此时作文,就不是镇运了,更有坏运。

  当然这种事,只有世家才暗里知道,而普通士子却对此一无所知,叶青正要休息下,就丢了笔,平心静气,反正收卷,要到掌灯时,还有许多时间。

  大殿很大,不过还远远可以看见远处一片天空,以及一面攀满墙的枯萎藤萝,感受着秋的味道,叶青的心不知不觉平静下来!

  见着时辰已到,三位考官起身,作着宣读:“午时已到,即将发给你们饮食,期间可以休息,不得喧哗,你们都是县中学子,背负家里族中殷切期望,万万不可徇私舞弊误了自身。”

  其实几十万年,早期总有不少徇私舞弊之人,被考官揪出驱除出考场,但是经过这样多年,考场不能舞弊,已经是常识,虽不时有铤而走险之人,但比例非常少,这就是道法引起的公平。

  到了现在,基本上就是借此来避开午时镇运煞气。

  下面学子闻言,都是应诺,很多人停了笔,但还有人充耳不闻,继续思考甚至下笔。

  对这种,考官只能说是自取死路,无法可救。

  中间一位考官对县丞行礼,又对别的考官拱手:“两位监看考场,我去查查饮食有无缺漏。”

  两位考官闻言都是点头。

  这考官只是出去,见着厨房早都准备,是一筐筐烙饼,还有些清水,这就是免费午餐了。

  并非是官府吝啬,是荤腥容易胃脏不适,要是突发疾病,是出场好呢,还是不出场?

  堂里有法禁,堂外可没有,怎么防止作弊?

  因此形成传统,考场中餐,就是烙饼和清水。

  这时大家都饿了,见着烙饼虽简单,却用的是素油、鸡蛋、面,香气喷鼻,于是就大口大口都咬着。

  考官一一查漏,没有出现意外,心中满意。

  乘着还有些时间,叶青又细细打量考场,大印下面的县丞只看了一眼,就移过了目光。

  这可是辛苦活,县丞自上午一直要坐到掌灯,其间可允许三次茅厕,别看傀儡一样,实际是他维持着殿内秩序和法禁。

  不过这就是代价了,想必有许多人求之不得。

  片刻,烙饼吃完,清水喝了,感觉到阳光偏移,镇运煞气性质转弱,不再破坏气运,就拿起来最后一卷。

  最后一卷是实是一叠雪白宣纸,上面一行黑字题目,叶青虽看过,还是再次拿起试题细细看着,过了会,心中就是大定。

  这题论,虽考的有些偏门,但大体还在童子试内,并没有太过出格,对他来说没有难度。

  唯一的就是要仔细想想,取用记忆中具体哪篇文章才可。

  记忆中还没有出世的名篇浩瀚云海,足有三千,其中自分出档次,有的甚至是震惊天下的道篇。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叶青自不会蠢到在童子试中,就挂出不世名篇,可以说,要是这时,把曾经震撼道廷的进士三鼎(状元榜眼探花)抛出去,这唯一的下场就是立刻上报到京都,又上报到道庭。

  只有一夜时间,奉命调查的天庭道人就会下降,自己就会被“切片”研究,肉体和精神都分析的彻彻底底。

  什么地位和修为,对应着什么文章,才是真正老成之理。

  对现在童子试来说,经义理解不求犀利,只求四平八稳,符合这世界正统,否则就算让人耳目一新,也会在考官眼里落下个偏门印象。

  叶青对着题目沉思了一会儿:“取乎中上之间,成就良品吧!”

  按照这选择条件,因此只一沉吟,就有了二三篇,再思考了片刻,一篇文章就已经被挑选出来了。

  这是一篇郡试(秀才)中出名的篇章,华丽典雅有余,但道韵稍不足(对秀才来说),可也足够上得郡试法眼,这时用在这里已经是牛刀小试了。

  当下反复读过几遍,叶青抄录在稿纸上,这才是初稿。

  或者说,是别人的文章。

  而下面,才是叶青,以自己的见识和道意,再将这篇文章重新排列对句,调整结构,增删词语,左右义理。

  写完后,最后检查一遍有没有犯得明讳,完全确认无误了,才看了上去。

  整个文章字迹端庄又带着婉转,宛然龙蛇,大有纸生云烟之意,前世曾有人评价,单是这字,就有着举人资格。

  当然文章的内容和道理更重要,只见文章空明清丽,富有义理,而和前世这篇典雅有余不同,道理更是洗练纯净,比起前世旧篇,更上一层楼!

  修改完这一切,叶青定了定神,墨砚细细研磨好,取出毛笔,蘸满浓墨,在考卷上最后登录成句。

  一段段写下去,叶青突一片沉静,仿佛天地一切都远去,就只剩下自己一人一笔一纸。

  这种境界,当隐瞒不了人,县丞和在场的人,开始时还罢了,只是叶青随着一段段写下去,只见纸面之上,渐渐生光,凝而不散,浮于虚空中,虽没有到肉眼都看见的地步,众人还是忍不住心中惊骇,面面相觑。

  这文气虽弱,在平时不值一提,可这在镇运大印之下,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日影西移,时间不知不觉流失,院中寂静一片,除了呼吸,只有笔墨与纸相接的声音……

  写到最后一句,“堂而皇之,谓之圣明”时,叶青搁下笔,答题结束。

  写完,再撑着精神细细观看一遍,随即将这卷放在桌面,等它自干,这时周围学子也有手快做完,见有两个学子上交考卷出了考场,叶青才走上去,跟着将考卷递了过去。

  “写完了?”考官接过时,顺口问着。

  叶青躬身回应:“回大人的话,写完了。”

  考官略略翻了下,眼睛一亮,收起卷子,挥手:“嗯,你出去吧!”

  此时接近黄昏,在夕阳映照下,叶青出了殿门,就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三卷已成,第一枚道果就要结成了,叶青顿时露出一丝微笑。

  行了几步,不禁回首而看,看见了还挂着的铜印。

  惜考场上不敢带多余之物,不知镇运铜印,和现在气运铜杯,谁更胜一筹?

  “虽是县级镇运铜印,可有权柄在内,论材质和权柄,铜杯只怕都比之不上吧,没有带是明智之举,要是被发觉了,就要断绝考试机会了!”叶青默默思量着,穿过肃穆的守卫,回到大街。

  用着法器作弊,一旦发觉,终身禁考!

  终了这思考,在大门口站定,一眼望去,芊芊已在这里等着,还考虑到了叶青考试疲惫,而花钱租赁了一辆遮帷的牛车。

  当然,别的人家也差不多,使得考场前的空地,满满都是牛车,个个表情焦急的等待着。

  有的甚至有着白发老者在等待,显是等待儿子或者孙子。

  而在夕阳金光下,叶青一出现,少女就发觉了,连忙迎了上来,尽量压抑着心中忐忑,神情欢欣问着:“少爷,好了?”

  她笑的时,瞬间有种美丽,让叶青呆滞下,一时忘记了回应,直至芊芊的欢欣黯了下去。

  恩,小小年纪,就已这样聪慧敏感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次我一定要考中进士,而使你名录天籍,也有着修行道法的资格。

  至于说女冠,叶青是想也没有想,虽赤帝规定女子也有报名权,但实际上这条路更加坎坷。

  “哎……”不过这时,叶青并不多想,看了看附近的人群,作出愁眉苦脸,果然,看到芊芊的小脸变得更加沉痛,皱成了一团。

  直到上了牛车,坐到了墨色车帷中,叶青才低首笑了起来:“好了!”

  “什么好了?”芊芊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就是考的很好的意思。”叶青声音戏谑,盯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

  芊芊神情自沉痛变得诧异,又变得狐疑,最后变得羞恼:“哼,枉费我这样担心,调戏我,对你很好玩么!”

  “是是是,芊芊姑娘,是我错了……对了,杯子还在么?”

  “哼,扔掉了!”

  一路笑声道歉不提。

  抵达了张家老店,下得了牛车,抵达了自己房间,叶青笑容才敛去,而芊芊乖巧的一转身,不知自她身上何处,把铜杯取了出来,交到了叶青手中。

  这铜杯凝聚着气运,就算看不出,也能感受到它淡淡的波动,接过的瞬间,就自内发出,冲入身体内,迅速相互渗透。

  堂堂大丈夫,空有一身本事,这时却不得不依靠这外物,这使叶青油然产生一种悲哀和惆怅。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49

  第1卷 第十六章 十九


  夜中,甲兵未散,大殿,灯火通明。

  这时县丞可以休息下,而四百考卷摆在了三位考官桌面上,不过却没有糊名。

  地球上糊名制度,就是为了避免舞弊,把考生所填写姓名籍贯一切可能作弊的资料信息全部密封,甚至使下吏抄写,连笔迹都不许认,使主考官和阅卷官无法得知卷子信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球上证明糊名是最合理最公允的手段。

  可在这个世界,却不必这样,这是神力,气运,文气共同影响的结果。

  和地球上的考官同样有些不一样的是,这三位考官至少有着举人身份,都修行着道法,虽不能长生,却也提供给他们旺盛的精力和体力,使得分辨卷子极是快速有效率。

  四百卷考卷,一一甄别,按照文章反复权衡讨论,直到深夜,选出了前五十卷,这时几个人自动停了下来。

  “大人,选完了。”

  “选完了就行!”这考官擦了汗水,看了看顶上悬着的金色铜印,吩咐:“去请二位真人前来!”

  说完这句他松一口气,余下就不是他的事了,当然这二人还称不得真人,可这是一种尊称。

  “是!”外面有着传话声,实际上这二个道人并不远,就在侧殿喝茶等待。

  果,下一刻就传来了脚步声,韵律平稳,考官眯起眼,起身看去,就见门口进来二位道人,身穿青袍,脚着木屐,眉目清俊,气宇轩昂,正是叶青在路上遇到的二位道人。

  两个考官起身行礼:“见过真人!”

  两个道人稽首回礼:“见过二位大人!”

  说罢不再废话,直接看着考官:“我们可开始了吗?”

  典型道门风格,主要是这大体是义务,并无多少权力和好处在里面,故非常冷淡,而考官都已习惯,只是颌首。

  一旦答应,就见得道人不再多言,对着金色铜印稽首见礼,见礼完毕,其中一人就上去一按,只见铜印金光一亮,继之一暗。

  “这是放开文气压制,呈现法器领域,诸位稍等。”

  片刻,四百卷中都冒出丝丝文气,开始时都是一缕缕淡淡的白色文气,以后变得越来越浓,只是过了一会,就见得有一部分停止增长了。

  诸人都是耐心等待,再过片刻,浓郁白气的文卷,就进一步分化出赤色,在空旷礼堂中灿烂辉映,却有一卷金黄,只是略有些红色,最是引人注目!

  看见着赤色文卷绝大部分都在五十卷内,考官都松了口气,中间考官就叹着:“这都是先贤心血结晶,借此法器,使得不开眼的人,也能见得!”

  二个道人却不理会这些,打量了下,发觉文气大部分归在五十卷内,就取出一个文卷,上填“良等”!

  这实际上是对考官的监督,表示选文的过程和结果,都还是相当合理公平,而三个考官都是含着微笑,在这文卷下签字认可。

  接到下面,这二个道人又是施法,对着铜印一按,印上金光顿时熄灭:“这是放开对文卷所有气运压制!”

  “轰!”这一下,整个四百份文卷,就立刻显各带气运,都在领域中显现,除了文气,还有着个人和家族气运。

  顿时不少文卷的气快速增长,待得了片刻,全数稳定时,只见大殿内冲起了六十几股气运,其中不少呈金黄色,相较下,原本接近金黄的卷子却不起眼,增长不快,一下子堪堪挤到二十名边缘,这使诸人都有些意外,难道此卷之主,却是寒门子弟?

  怀着这种疑惑,几位考官按着对气运深浅标准评判,排列这二十名!

  大蔡律法:以文取士,以气取序。

  实际上赤帝确定了道门科举后,几十万年来,诸朝都是这样规则,文以见慧,气以见福,再加以均衡利益,就是长盛之道。

  这过程道人不加任何干涉,看得考官排列,将一些五十卷内,原本落后的排到前面去,面无表情。

  等着考官排完了,就翻手将铜印收入袖中,法器一去,顿时各色缤纷气运皆是不见。

  大殿中又恢复了空旷,蜡烛照着。

  三个考官都有些怅然若失,按轮值和回避原则,倘无意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这场景了。

  “把原卷再对照一遍吧……县内这次童生的名额,是二十之数!”

  “叶青……就是刚才这卷了,文是第一,惜乎气运不足!”考官抽出原卷,忆起少年,心下一叹,录了名:“叶青,点取第十九名,诸位觉得如何?”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通报声音:“县丞大人到!”

  道人和考官起身看去。

  人未至,三尺光映入灵眼,煌煌明明。

  而后进来一个年三十左右的官员,仪态自若,威严自生,正是县丞陆明,在这种场合,却毫不掩饰,放开了自己。

  “三尺清辉照耀,领悟玄理,只差临门一脚,点破道和法隔膜,就可真正成就……这进士之道,比起我辈艰难修炼,还真是快速啊!”

  两个道人一时凛然,又行了个稽首:“见过道友。”

  三个考官更是上前,行礼:“见过大人!”

  县丞对着道人和考官只是一拱手:“文事是大事,国事,大功德事,要劳各位多多费心了。”

  “天道昭昭,法网恢恢,岂敢赎职?”道人一笑。

  “这话很对。”县丞颌首,踱步至案前坐定了:“各位可已议定?”

  “前二十名都已议定,还请大人最后确定排名次序。”考官捧着一叠文卷过去,话说县丞在这过程并不干涉,但却有最后的否决权,一县童生,必须由他亲自签名才可颁布下去。

  县丞也不多语,不动声色一一阅读着这二十卷。

  这些文章都有可圈可点之处,但这县丞是谁?

  是一榜同进士,可以说,除了对大道领悟,别的都已精通,当下都没有放在眼里,只是扫过就是。

  直到十九卷,还没有看名字,就微微一笑,这笔迹让人看的就是舒服:“果是此人!”

  再细看此子的墨义、论述、文章,给他的是小小的惊喜……只见文章风格典雅,却道理纯净,合起来就是可入进士法眼的文章了。

  看到这里,县丞不由再次微微一笑,果没看走了眼。

  考官觑着神色,却是说着:“此卷以文气,却是第一,可惜的是气运不佳,排出了二十之外,下官因此将其排得十九。”

  县丞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看到第二十卷,又随意在五十卷内,再抽了几卷看了,渐渐皱着的眉舒展开来了。

  最后县丞满意点点头,说着:“你们做的不错,就按这个次序来。”

  考官听了,恭谨一礼,说着:“是,大人,就这样定下了!”

  一张金黄色的文卷,上有着云纹,考官一一将这二十名填上去,排列整齐,最后写上大蔡平景十一年七月十三日,平寿县童生榜!

  写完后,这考官面色隆重,取出一方小印,运了运气,无需墨水,印了上去。

  一印上去,纸面顿时染上了金黄色,印离开,上面就是一个金黄印文。

  县丞这时取出一印,也同样盖了上去,还没有消退的纸面顿时又染上了金黄色,印离开后,同样出现一个金黄印文。

  最后就是道人取出一印,盖了上去,三印一全,文卷上的二十个名字顿时亮了起来。

  这就说明二十个名字,已经获得了认可,成就了童生之位。

  县丞见此,一挥手:“那就择日颁布。”

  “是!”道人和考官都是应是,等着抬起首来,都是放松之色,这一件,算是完成了。

  县丞见事情办成,就变了颜色,一副如浴春风的样子:“来,深夜了,有着简宴,还请移步。”

  道人和考官也不推辞,这是应有之词,当下都应了。

  这时夜深了,周围都笼罩黑暗阴沉天穹下,周围点起了灯,下着秋雨,雨点随着风落下,乍自大殿出来,众人都觉得一片清凉。

  移到了小厅,却是单人席,每人面前都是一样四菜一汤,有一杯参酒补补元气,又端上一盆水果切片随意用着。

  几人都用的很是满意,考官就讲说这次过程,又叹的说着:“这叶青的文章,我看过了,的确是第一,可惜气运低了些……他不是叶族的子弟?”

  县丞微微一笑:“这我知道!”

  说着,就将叶青的事一一说了,除了铜杯和杀人事件,就连叶青的心计反应都说的很清楚,笑着:“此子有些心计,估计引起族里不满,故所得的气运就少了很多。”

  “难怪,叶族也算是县里大族,不至于气运这样少,都跌出二十名外了。”考官听了,有些感慨,说着:“要不是实在文才好,说不定连十九名都排不上,此次就贬落了。”

  “朝廷有制度,奈何?”县丞笑了笑:“不过还是让此子赌对了,又不是进士榜,童生就算是十九名,还是童生,却少不得一分一毫!”

  说到这里,县丞突有些伤感,他自己,就是落得了三榜同进士,这一线差距,也许耗费一辈子,都未必赶得上。

  这,就是命数?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50

  第1卷 第十七章 卖田

 
  匆忙在店里用了晚饭,就花费一倍的钱,雇了牛车回去,暗夜里,牛车毫不停留,一路直奔叶家庄。

  叶青躺在了牛车上,仰天遥望满天星斗。

  这真是个晴朗的夜,整个天穹一片墨青,在这天穹上,就有着仙灵和神灵的共同国度。

  正想着,芊芊扯了扯叶青衣襟:“公子,快到叶家庄了。”

  夜里,叶青在暗中看不清她的脸色,想必是这时想起杀人,有些畏惧,沉吟了一会,说:“别怕,没事!”

  受到安慰,芊芊的心安稳了几分。

  “这位公子,叶家庄到了,前面就是叶家大道,我们不敢过去。”车夫突然之间说着。

  叶青一看,果见着了有些火把在缓缓巡查,有五六个火把的模样,正是巡查的族人队伍。

  “迎过去,你半夜也找不到屋里,可以在我院里厢房里住一晚,给饭!”

  这车夫听了,迟疑了下,还是应着,就迎了过去。

  过了片刻,星光下就依稀见了巡查队了,火把浇足了油,烧得噼剥响,虽没有穿着甲衣,但都带着长刀,很是剽悍的样子。

  车夫有些颤栗的迎了过去,夜入庄子,非盗就贼,被砍杀了也没有地方喊冤,但这时,牛车过去,领首的是个中年汉子,目光一闪,没有出声。

  牛车没有受到一点盘问,干净利落过去,等过了十丈,叶青暗里也吐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笑意。

  “不要开火了,就着带回的饼用些就可,什么事,明天再说。”叶青顺利回到小院里,就对着芊芊说着:“你给车夫五个饼就是了。”

  芊芊应了,当下一夜无话,各自去休息。

  到了第二天,叶青醒来时,正是凌晨,远一点是高大正院,遮住了一些草霞,太阳光洒落在窗上,窗纸隔着,光线有些幽暗,显的格外静谧,芊芊付钱打发了车夫都听得清晰。

  片刻,芊芊回来,脸色有点担忧,进了屋,咬了咬嘴唇,细小的声音说着:“少爷,这次考试,家中的钱差不多用光了,刚才我跑了趟去问了族里,却说秋粮未收,少爷名下已亏空了五十两,不可再透支月例。”

  “恩,那就卖掉好了。”

  “少爷别急,他们没说不给,只是要缓上几日,这些日我们想想办法还是能挨过去……”芊芊比着手指,小脸皱成了一团,突回过神来:“少爷,刚才你说卖掉什么?”

  叶青稳身而坐,闭目养神:“我是说卖掉田!”

  “少爷!”芊芊瞪着大眼,用看败家子的眼神看着叶青,若非这些天建立的信任,她几乎要跳了起来。

  在农业时代,卖田是走投无路下最后选择,没有田地农户就是流民,不复良家子的身份!

  这不单是一份财富,更是社会地位,以及家庭延续的象征。

  当然叶青还没有这样惨,但假如失去了田地很长时间,也会渐渐破落。

  芊芊能安心在这院子,就是叶青名下有着上百亩田,只要成年冠礼了,就可取了回来。

  “芊芊,你别激动,我有理由。”叶青撑着坐直了身子,自嘲一笑:“这些年,都是你在费心家里用度,我都看在心里。”

  “本来这事商量商量就可,但我为了这次童子试,又公然杀了人,一个吴铁子本身不算什么,但是族里上千族人和家生子怎么看?只怕都是兔死狐悲,得罪了不少人,一个刻薄寡恩名声是免不了。”

  “我这次要是能中童生,这田是卖不出去,只怕族里还要安抚,要是不能中童生,这族里怕是举步艰难,不至于公开折辱,难道不能给你找麻烦?有着田,以后和族里交道的事多的是,难道我能让你次次都委屈求全忍气吞声?”

  “这些年,你已经受了不少苦,我真心不想我的芊芊这样委屈。”

  听了这话,芊芊咬着下唇没言声,只觉得心中一阵酸热,积郁了三年的委屈和悲苦都融化了,眼圈顿时红了,只是硬撑着不掉下泪来:“公子,你不要这样……芊芊我受些委屈算什么,只要公子能考取童生……”

  说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叶青没有说话,只是伸手一拉,她就伏到了怀里,抽泣着,待了片刻,见着她平静了,才说着:“我是有信心中童生,以后中秀才,赴州中赶考举人,那这卖田的事就是一个态度,不妨大局,族里不会介意。”

  说到这里,叶青突想起了前世,大劫来临,天地灾变,诸国厮杀,修士乱斗,生产秩序破坏殆尽,田地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了,想到这里,不由一阵苦笑。

  又细细说着:“要是不中,在族中怕是呆不下去,我自己没啥,总是叶族的人,但却要为你的安全着想,我宁愿分家出去,躬耕养读以传家。”

  芊芊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

  “胼手胝足,男耕女织,难道就养活不了我们自己?”叶青说着,在我们这二个字上,加重了声音。

  实际还真养活不了,小农经济的抗风险能力他比谁都清楚,大劫来临更是谁也别想置身事外,可是芊芊不知道。

  “不用激我。”芊芊进了内屋,听见里面砰砰的翻箱倒柜和开锁声,片刻她气鼓鼓出来,手里就拿着地契。

  卷宗微微发黄,一排排黑字上又印着朱红的官府印章,还注着叶青父亲,以及自己的签名。

  就听芊芊提醒:“少爷虽名有这田产,但按叶家规矩,变卖时却要先通报族里才可,族里优先考虑调配,族里有人要买,就不能卖与外人手上……这点你可要当心了。”

  “我会留意,哎,你别担心,没事!”

  “你是主人,我还能说什么?”芊芊叹了口气。

  叶青仔细看着地契:“田分上中下,这百亩至少是中田,按市价一亩九两白银,全部抛售却也可得一千五百两白银。”

  想到这里,已经心定了,这次论文章,叶青是极有信心,再不中,就是气运不足了,那族里态度也很明显了。

  大劫将至,叶青没有心思陪这些人玩规矩,有着一千五百两,几年生活不成问题,直接去寻得机缘就是。

  山神铜杯的事,虽罕见,但也不是没有,至少记忆中还有二三件。

  唯上智下愚,才能笃行于道,而无视旁人眼光,直取所需。

  想到此处,叶青不再迟疑,持着地契出了门。

  芊芊默默倚在门口,眸子转动,明显有些心情低落,就算说的再好,对她来说,失去这田地也是大事。

  叶青一进门,就见几个人在一间厢房中喝酒,个个喝得脸红耳赤。

  “原来是青公子——”其中一个人看了一眼,打着酒呃说:“是来借贷钱米?抱歉,秋粮未收,青公子您的名下,已亏空了五十两,不可再透支月例,别让着小人为难——”

  叶青神色不动,转过身,跨进一间屋子。

  这是一间清雅的房间,墙壁裱了桑皮纸,里面有一叠书架,看上去很是文雅,但书架上放的不是书籍,而是一册册的帐本。

  一个老者正和一个少年下着棋,看见叶青进来头也不抬。

  叶青微施了礼,也不打搅。

  这族里掌管田产的是一位族老,叶晖,与叶青父亲一个辈,年纪大上一轮,掌管着族中的田产,有些地位。

  直到一局棋下完,叶晖才缓缓出言:“你不好好在家里研习经义,了却你父的心愿,跑来我这里作甚?”

  叶晖口上不客气说着,手上撤了棋盘,让少年出去,又敲了敲凳子,让叶青坐下来说话:“是不是钱米花费的差不多,又到我这里来要借贷?这本是小事,可现在不同了。”

  “我说你啊,作事太冲动,你去考试还罢了,怎么杀了吴铁子?就算是主仆,这也太过份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事有多大风波,现在家里的家生子(下人),哪个不视你为仇寇,处处为难你?”

  “虽大权在我们叶族手中,可秋收、运货、膳食,库存等等,哪个不是家生子来干,要是他们联合为难你,族里也很难说话啊!”

  唠叨了一大段,虽有呵斥,但里面就透出了一阵关怀。

  叶青心里一阵温暖,沉默良久,说着:“五叔,很久没有人看你,是侄儿失礼了,不过您瞧上去气色还好,身子骨比先前还要结实些。”

  “可我这次来,还真不是为了这事,侄儿昨日科考完,今日回到家中,发觉银钱不多,连七日都不够生计,族里也不肯借贷。”

  说到这里,叶青双手按膝端坐,先顿了顿,叶晖看着叶青,有点不明白,这不就是喊贫,要族里救济,怎么就不是这事了?

  正想着,就听着眼前少年平平淡淡的说着:“族里有规矩,有困难,我岂能不明白,这次前来,却是想将自己名下亩百亩田,先且变卖,想必也有千两银子,花费十年都不成问题了。待得中了功名,手里攒了银钱,再买回来。”

  “什么?”叶晖千想万想,却想不到听得这句,顿时惊骇站了起来,连着手中的杯子,都打跌在桌上,泼了半桌茶水!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50

  第1卷 第十八章 愤怒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道。

  叶子凡此时正接见着一个中年人,却是叶学书:“这是三处松木场和炭窑,本年的情况。”

  叶子凡眯着眼,接过文书慢慢看着,这世界,对生意并无太多歧视,不少家族除传统的田宅,都控制一定生意。

  松木场和炭窑虽不是大财源,积累起来也不少,一面看,一面听着叶学书的汇报,等说完后,叶学书略带忐忑瞟了眼叶子凡,见并无特别的表情,略放了心。

  这几个生意是由叶学书掌管,一年下来赚了七千四百两银子,在经营这些生意时,自有所油水,谈不上摇钱树,却也不能小看。

  叶子凡看完,不紧不慢问着:“刘季和孟平联手了?”

  “是,刘季的炭窑和孟平驴马行联手了,对县里的炭价有一定影响……”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叶子凡打断:“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叶学书诧异望了叶子凡一眼,在印象中,叶子凡也算得上经营有道,这样打断很少见,怀着忐忑,叶学书回答:“刘家虽不及我们叶家,也算是有些影响,很难用别的手段来拔除,或者是可以商议下,联合控制下炭价。”

  叶子凡摆了摆手:“那你就自己处理,事后给我汇报下就是了。”

  说着在在叶学书诧异的眼神中,让他退出了出去,叶子凡见其离去,就起身离开,去了小厅。

  时近中午,叶古氏在忙碌着,见丈夫进来,忙吩咐厨房立刻准备。

  只是片刻,就上了菜肴,叶古氏见叶子凡有点心神不宁,拿着调羹匙给叶子凡舀汤,又拿了酒壶斟酒。

  “夫君,胜儿的情况怎么样?”

  听了夫人的问话,叶子凡同样心一沉,放下筷子,沉吟良久,才说着:“胜儿一回来,我就令他将卷子重新默写,给我看了——情况不是很妙啊!”

  这话一落,叶古氏就心里一格,眼巴巴的看着丈夫。

  “胜儿是我的儿子,我知之甚深,说实际,胜儿的文章,不能说是差,也不能说是佳,总在能过的线上徘徊,运气好些,就能中,运气不好,就要落榜。”

  “再说,就算能过,为了平衡,一族内一次很难一次取二个,说实际,这次报上名的有四个,但能中的只有一个,这件事上,我是存了私意,可能不能成,实在难说啊!”

  听了这话,叶古氏仰着脸,哽咽起来:“胜儿年纪也不小了,这次要是不中,以后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只能学敏儿一样,购些田产,又管些生意。”

  见着叶古氏听了落泪,又安慰的说着:“不管怎么样,景儿已中了童生,我们总算还有些指望。”

  叶子凡有三子,大儿子景中了童生,二儿子敏读书不成,早就断绝希望,三儿子就看这次了。

  虽听着丈夫劝慰,但叶古氏还是把持不住,不由自主落泪,说着:“夫君,这是胜儿一辈子的事,要是不能中了童生,以后他这一房,就要贬了下去了。”

  “族规是这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哪能事事如意!”叶子凡不知怎的,心里叹息一声,也觉得这次有些悬,不过却不能这样对妻子说,正惆怅时,就听着叶古氏哽咽:“不是我嫉妒小气,青侄子才十五岁,你不是说他才高,有的是机会,为什么一定要抢我胜儿的机缘?”

  叶子凡听了无语,放下筷子,起身到了厅前,看天色时,不知何时阴了,大块大块的云移过,又有着细雨打下,叶子凡站在台阶前,只是出神。

  就在这时,一个人带着一阵风过来,见着叶子凡出神,就低声说着:“老爷,老爷!”

  “唔,唔!”叶子凡身子一颤,才醒悟过来,问着:“什么事?”

  “晖老爷和事商量,就在侧厅呢?”

  “哦,怎么不早说,这就去。”叶子凡听了,立刻匆匆赶过去,到了侧厅,却见了叶晖,叶子凡笑着:“五哥,怎么你来了?”

  “有个事,我作不了主,想请你看看。”虽是同辈,又年长些,但分支不一样,这五哥是客气话,叶晖当然不能就这样充大,连忙起身一揖。

  “什么事要五哥这时赶来?”叶子凡笑的说着。

  “是叶青的事。”

  这时一阵风掠过,把窗纸鼓得胀起又凹下,秋雨沙沙而落,响成一片,说实际,叶子凡听得这句,顿时心里有些腻味,他定了定神,咽了下口水,无可奈何一笑:“杀人的事族里给他掩盖了,童子试也考了,现在不等着开榜消息,又有什么事?”

  叶晖何等老成,顿时就知道叶子凡再大度,经过这几件事,也忍不住对叶青有了厌憎的情绪,心里暗叹:虽眉目间依稀是那个人,却终不是了,人活着人情就在,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也罢,这次就算还了叶青父亲的情面。

  当下平心静气,却还是相当公允的把情况一一说了:“青儿年轻气盛,作事是出格了些,但那些家生子也太过份了些,家里都没有七日米了,都还在为难,难怪青儿要说卖地这气话呢!”

  叶子凡听了不语,这时外面的雨下得大了些,沙沙打在瓦檐上,表情木然,不知过了多久,叶子凡吐了一口气,说道:“青儿,实在太鲁莽了……这田是他的名下,但也是和族里的联系,他卖了地,想怎么样?脱离家族?”

  说到这里,声音里就隐含着一丝丝愤怒:“大家都学他,受了点委屈,就要破罐子摔破,那我们叶族怎么办?都散伙了?”

  说到这里,就有些激愤,走了几步,叶子凡看着叶晖:“五哥,我也要说你,青儿年轻不懂事,你怎么也参合?”

  说到这里,叶子凡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也不是我参合,事情总要解决吧?”叶晖也有些苦笑。

  叶子凡停了脚步,想了片刻,取出一张纸,唰唰就写了些字,又说着:“这是胡闹,我要呵斥他,售卖田产不可,不过的确有困难,这样吧,就以十亩田产抵押一百五十两银子,这一百五十两,再加上月例,足够他安心读书了,余下的九十亩他现在还没有处置权,真要卖,等他冠礼了再说。”

  “还有,不管这次中不中,让他安心读书,好自为之,这是我作为叔父最后的忠告了。”

  说到这里,叶子凡的声音带着一丝凛然,显是失去了耐心。

  叶晖听了苦笑,也觉得叶青有些过分,不过没有多说话,就接了条子,告辞了出去。

  叶晖就去了帐房,也不坐下,说着:“这是批条,你入下帐,你也不要推辞了,我现在就拿银子。”

  帐房看了,说着:“晖老爷亲来,我怎么敢推辞?自是照办!”

  说着,就吩咐着小厮搬出来。

  这小厮想必听说了叶青的事,有些不快,虽应命搬出元宝,但只向桌上重重一放下去。

  一只元宝甚至在桌上乱滚,叶晖苦笑,接过了。

  这是官银,标准的细丝银子,一锭小元宝五两银子,一百五十两是三十个,正好是三封。

  叶晖又说了一会,把银子收了去,派人挑了,就向着叶青院子而去。

  叶晖进来,刚转过巷角,就听见前面隐隐人声,再过去,就见得一个妇人大声说话,和一个丫鬟在发怒叫骂。

  听了几句,叶晖就立刻明白了,脸上肌肉抽动了两下,这妇人却是吴铁子的妻子,这时上门泼骂来着,而这丫鬟,是叶青房中的,记得叫芊芊,这怎么敌得了,被逼着连连后退,却还是不肯开门。

  叶晖立刻上去,隔离了两个女人,他的威势震慑了妇人,但转眼之间,这妇人又哭嚎起来,在地上翻滚叫骂着:“青天啊,你看啊,我男人都死了,还要欺负我们寡妇孩子啊,青天啊,你就响个雷吧,把我和他们一起打死了吧!”

  叶晖听了,脸色铁青,眼中喷着怒火,厉声说着:“住口,你男人是外面出事,有殉主的抚恤,你还想怎么样?诅咒叶族,你担当不起,别祸出口出,真的就一起埋葬!”

  定了定神,忍了怒火:“还不把她扶回去?”

  这时看热闹的仆人,才有几个上去,拉扯着去了,见着一路哭喊远去,叶晖怒火散去,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别看有着主仆的名分,但现实生活里还是人,这涉及着一个人心的问题,不能简单粗暴处理,心里又觉得叶青的确过分了,叹息着,进了院子。

  这时叶青迎接了过来,叶晖细打量,见着屋子还算整洁,但是屋里摆设不多了,叶晖就去掀起米瓮,到里面一看,真的见了底,只剩了里面薄薄一层了。

  叶晖当年和叶青的父亲交往,心里佩服其父的才华,本认为族里至少要出个举人,却没想到天不假年,英年早逝。

  而叶青反应虽偏激了些,可家境这样窘困,想来想去,无话可说,只是叹的说着:“想不到到这地步,不过你断非久贫之人,不能因着受困,就作出偏激的事!”

  说着,又把银子抬回来,把大半地契交还,又把事情一一说了,最后语重心长的说着:“青侄子,你以后断不可这样了,这会断了路。”

  叶青听了,也不由苦笑,要不是大劫来临,自己岂会这样急功近利?

  可这话又不能说,只有连连应是。
作者: leopard    时间: 2013-8-6 16:51

  第1卷 第十九章 曹家


  开榜之日

  天还没亮,叶青就被叫醒,望着芊芊皱着的小脸,不由失笑:“你在担心?”

  芊芊不住点头,眼里既忐忑又期盼:“少爷要是能考中童生就好了!”

  此时正是清晨,芊芊还穿着内屋才算的衣裙,端着一盆水给叶青洗了,问着:“少爷现在乏不乏,不乏就起床了。”

  叶青洗完,顺手就垂到了她的胸前,在里面捏了捏,小声说着:“不乏,不过还是过会起来!”

  “少爷,你太懒了,今天是开榜日,府内上下都等着呢!”芊芊皱了皱鼻子,装做不屑说着,随着叶青的动作,小脸渐渐酡红,眸子流光,艳丽桃花一样。

  “暖玉在怀么?”叶青笑的恶劣,不过没有再过分,温存了会,说着:“今天是开榜之日,万一中了,就要设宴款待和散钱,你这准备了没有?”

  芊芊红了脸,轻轻扳下那只不很规矩的手,站了起来,说着:“我趁着买米时,已经分几次兑换了五十两银子的铜钱,族里散钱都有了。”

  “公子要是中了,就去族里大宴上座,别人中了,也可以在族里大宴里安座,就是排名落后些。”

  “但是家里也不能不办,一些婆子姑娘都会来,我已经买了猪肉,鲤鱼,还有酒了,应该要送来了——公子,你要出去了。”

  “小当家!”叶青笑了笑,摸了摸她,真正起身了,果真正穿完整了衣服,才喝了碗粥,就见得二个家生子挑着个担子过来了,在门口卸了担子,吆喝说着:“青公子,芊芊姑娘在屋里么?你要的都送来了!”

  芊芊抢步出来,就开始清点,而今天这二个仆人都没有这样冷淡,都帮着芊芊把货物提进屋里,搬完了,这二个仆人走了几步,又回首对叶青赔笑的说:“青公子,有什么事别客气,尽管吩咐,至少我婆娘可以来帮忙,住的又不远。”

  说罢才出门去了。

  芊芊心里明白,今天家生子客气,是因为开榜之日,虽这些家生子并不认为,也不希望公子中,但万一中了呢?

  所以今天就显的殷勤客气,这也是小人物的生存伎俩,心里暗暗想着,又帮叶青整了整衣冠。

  叶青见此,不禁哈哈大笑。

  出了小院,叶青就觉得今天府中气氛不同。

  昨天雨就停了,现在几百仆人出动,正在打扫,清理,搬运货物,见叶青过来都默契的不说话,叶青也不理会,径自过去。

  府中楼外楼肃穆耸立,周围花园,多是女眷和幼年子弟居住,隔离花园的小山少有人影,这些都很正常。

  东府人声喧嚣,越靠近东湖林园,就越热闹。

  自西北沿着游廊石径一路东向,都能听见仆婢谈论这次童子试,并猜测着族中哪位能够得中,甚至有为此开盘下注,而今天也没有人会禁止,一副期待又喜悦的气氛。

  但人群中,鲜有人谈到叶青这个名字,偶有人不长眼提起,都迅速被嗤笑:“大青天在上,这样的人怎么得中,这不是天理了吗?”

  仆人中,有几个立刻响应:“草芥人命,还算才子?有福气也被老天削了,免得日后祸害。”

  “哼,就算是才子,也是克父母……”

  “嘘,这话不能乱说,听见了三十鞭子少不了。”

  叶青虽没有修行道法,但却有着前世道人的经验,本能的动作就带着些武功,这些仆人很难发觉,才听得见这些。

  听到了这些下人的的想法和诅咒,叶青并不生气,有些黯然,有些自失,更有些壮志。

  “今日要看看,大浪后,谁在春泳!”太阳渐渐升起,沿着卵石甬道过去,穿过了回廊,越到了题着“登科佳苑”四字的小木桥,迎面就是上百道目光,男女老少,自亭间林下投了过来。

  原本热闹的各个小圈子都停下话题,纷纷私语:“看,就是叶青。”

  “这样年轻,杀伐决断,真是难得,就看能不能中了。”这是欣赏的目光。

  有人却用恶意的目光看着叶青:“这可不是今天主角之一么,真是说胆大好,还是桀骜好呢?”

  “都说是戏台主角,我们就当看戏好了……”这是中性的话。

  叶青一步不停,抵达了一处正厅前站了,让仆人报了姓名,片刻就听里面传来了稳重的中年男子的声音:“进来说话!”

  叶青答应一声举步而入,就见得了叶子凡坐着,对面还坐着一位官员,此人虽没有穿着正规官袍,可是穿着的官靴,束的腰带,还有挂的玉佩,都显示了此人的身份——前世见多了。

  此人正认真打量自己,叶青一凛,却先向着叶子凡行礼,叶子凡待叶青行礼罢,说着:“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曹户扇曹大人,以前你应该认识,不过一别七年了,还不上前见礼?”

  叶青听了连忙行礼,说:“后学小辈,见过大人。”

  “起来吧,别多礼!”曹户扇只是微笑了一下,抬了一下手,说:“我和汝父相识,听闻恶耗不胜感慨,又听闻你这次参与了童子试?我在你这岁数还在寒窗苦读,这真是后生可畏。”

  这话听着客气,却隐含着挑剔,叶青暗里皱了眉,但有几十年的阅历,不至于露出表面,只简单说了句:“这是后学小子冒进了。”

  曹户扇听了也是一笑,不再说话,叶青又对叶子凡说着:“三叔还有什么训诫尽管吩咐。”

  “没了,今天是特殊日子,你还是下去到凉棚玩,别喝太多的酒。”叶子凡吩咐的说着。

  叶族的族规还是很严格,未冠礼不许随意喝酒,叫他别喝太多的酒,实际上就是说在今天是开酒禁。

  叶青自是应了,待叶青出去,叶子凡就问着:“曹大人,你精通相术,刚才一看,觉得如何?”

  “……”曹户扇沉吟不语,默默思忖,良久才叹了口气,说:“你也知道,相术虽在民间传的神话,实只能看出现在格局,又略能通过气运走势,推断未来三五年的凶吉大要而已。”

  “依现在相面来看,此子气运薄弱,有刻薄之相,但仔细审察,发觉此人隐隐有着一小团黄气护体,而一道赤气已生……”

  曹户扇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见着叶子凡顿时脸色略白。

  叶族报上去是四个名额,要是运气不佳可能都不中,但正常情况下会中一个,所谓的赤气而生,这隐含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虽早有预感,但真听了话,还是有些恍惚,片刻后,叶子凡才醒过来,苦笑着:“曹大人,我失态了,请不要见怪!”

  “舔犊之情,人之常情,我怎么会见怪。”曹户扇笑了笑,又说着:“这一小团黄气,我感受了下,不像是叶族给的,也不是风水,怕是他的亡父庇护吧!”

  “此子父亲惊才绝艳,虽早夭了,但游行几年也积下不少名声和德行,有这团也不足为奇。”

  叶子凡听了,默默无语,转眼才叹了声:“哎!”

  话说叶青,对这些只是不理,一路沿着小溪行去,远一点白石假山下,搭了个凉棚平台,铺着大红色锦席,设着十几个位置,已经坐着几个族中宿老,正在相互饮酒闲谈。

  主位却空着,这场合中,族长会来,叔父叶子凡还没有到,叶青观察着,就寻了树荫下席位,平稳坐着。

  附近,有几个认识族兄,还有一个少女,有些面熟!

  这几个族兄见着叶青前来,都有些不按,这时纷纷找着借口散开,唯恐避之不及,一时间就几乎形成空圈,在园中很是显眼。

  叶青不由苦笑,在这年纪的圈子中,亲手杀人也太惊怖了些,难怪有这反应。

  “小青子?”一声传来,叶青听了一怔,看了上去。

  这是个身着淡青衣裙的少女,挽着少女的双丫髻,青丝间插着二个头饰,手摇一柄团扇,身形窈窕,有着一双吸引人的凤目。

  回想这双凤目,叶青突想起了,也记起了刚才曹大人的身份,就冲口说着:“白静姐姐何不走?”

  “你说的什么话?姐姐不是你叶家人,不欠你叶家钱,也没想着要嫁给你叶家,干嘛回避?”曹白静掩扇一笑,眼睛眯成弯弯月牙:“还有,上元节在月姑姑宴上赌赛,你说自己文思匮乏,欠了姐姐一首诗来着。”

  叶青回想起更多记忆,就有些汗颜。

  这是母家家族一位亲近表姐,年才十七岁,很受家里宠爱,只不知为什么现在跑来这里……

  月姑姑是一位曹家单身未嫁才女,叶青母亲也姓曹,与她有点堂姐妹关系,虽说两代人都谈不上亲近,但这叶家相遇时,却有天然亲切感了。

  上一世蝼蚁一样挣扎,对这些母族亲戚印象已不清,还记得此女适避在叶府而托庇得生,别的都死于大劫降临时?

  就算侥幸躲过,又能几次,最后叶族都灰灰了。

  现在忆起曹氏母族的人事,就和看泛黄旧相册一样,或是因人不在,就记得美好一面,模糊而温馨。

  心中顿觉复杂难言,只是笑的说着:“小青子这个称呼不好。”

  “咦,以前不都这样叫的么?”团扇不满轻摇两下。

  “这是以前。”

  “你一个欠债的,哪还有这讲究……恩,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团扇稍稍停住了。

  “这却不会,不过这称呼让我记起了宦官。”

  “……”团扇露出一个个问号,这个世界宦官,可没有小青子这种称号,团扇自是反应不过来。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6 19:59

  第二十章 童生

  秋光中,微风徐徐,流水潺潺。

  一群士人自桥上过来时,叶子凡就注意到假山下这一幕,笑了笑。

  曹户扇脚步略停了下,在少女和叶青身上一转,微笑了下:“看着下面凉棚满满,可见叶家人才鼎盛,才有此济济盛景啊!”

  叶子凡这时没有半点黯然,挥洒自在:“曹大人谬赞了,有府上太君教导,贵家这些年才叫人才辈出,我这些侄儿辈,不成器的居多,总要敲打一番才能有所进步。”

  曹户扇笑容多了几分,这好话还是人人喜欢听着。

  叶子凡伸手延请,示意:“请入席。”

  “不敢!”曹户扇安坐下来,扫了眼下面隐隐分的三六九人群,心中暗暗想着:“叶家衣冠济济,但比起二十年前,却逊色了些。”

  凉棚平台上,有着陌生人到来,使下面响起一些小声猜测,曹白静不屑撇了撇嘴,却笑问叶青:“你猜这是谁?”

  叶青看了眼上面,随口道:“户曹!”

  “哎,你怎么知道?”曹白静有些惊讶,压低了声音:“爹爹可是刚刚今年才游学归来!”

  看似低调,分明有着炫耀。

  叶青瞧着这少女与台上曹户扇有些相似的面容,心中一动,出言解释:“虽没有穿官服,但锦服上还是有着纹章,一看就能看出。”

  县里六曹,主官司曹最低标准是童生出身,基本上是秀才来担任,但秀才只是基本的条件,现实里多半是觉得考试无望,投靠了某个道门门下,理论上甚至有着积德而生元神的事。

  “伯父看上去很年轻啊,游历归来就担任司曹,不知师从何派?”叶青切入话题,心中腹诽。

  曹白静不知心思,被挠到庠处:“小青子真有眼光,姐姐和你说,金山长青府,你没有过没有……”

  闲述间,凉棚平台上这曹户扇不时把目光落向这面。

  叶青见着,面上笑得和煦,种种趣言勾动着曹白静娇笑不停,不知不觉地挪动娇躯,渐渐与叶青坐得越来越近。

  颇惹得附近族兄羡慕妒忌,刚才他们试着搭讪,可不曾有这待遇!

  不知不觉,日就高升,大家都无心说话,渐渐都望着远处。

  就算是县里世家,也改变不了一县每三年只有二十个童生的事实,一个家族分到各人资源总有限,而且要与别县竞争,谁能保证必中童生?

  童生都这样艰难,再往上,就连叶子凡这样主干嫡子,也只能止步秀才,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见着众人的气氛,曹白静皱着黛眉,摇两下团扇:“哼,男人啊,都是趋炎附势之徒!”

  叶青听了,不由失笑:“姐姐,男人要是没有成就,不去趋炎附势,只怕你还要看不起。”

  不过地球上范进中举的戏剧场面很少,能中的人都可修得道法,不会刺激发疯或者中风。

  就算是叶家这样大族,都有着规矩,凡是得中童生,只要不再往上考,必支持补上吏员。

  叶子凡这种取了秀才,却在家里主持的,很少!

  常言道:“县令换一任又一任,小吏做得一辈子。”

  虽一当上吏,就基本上绝了科举,但就这些小吏,构成世家大族长盛不衰,让道门与皇权都要为之妥协深厚力量基石!

  不过这些没法解释,叶青只换了说法:“而且中了,在族里地位必上涨,无怪乎大家重视。”

  曹白静白了一眼:“没必要解释这么清楚,反正姐姐看不懂你们男人心思,也不是对阿狗阿猫都关心。”

  这丫头是个伶牙利嘴!

  叶青不敢招惹,就聪明地闭嘴,另转话题。

  很快,就到了晌午,大家渐渐露出失望的神色,县里只有五支报喜队,一般来说,上午能有喜报,就是前十名,晌午左右基本上就是后十名了,不过只要能中,就是喜事!

  曹白静和叶青这时并肩而坐,要不是席子分开,就是夫妇的礼法格局。

  她没有注意到周围怪异目光,只觉从未这样愉快交谈过,这时就不由担心起来:“青子,你真会中么?这都过晌午了……”

  见着时光流逝,台上的叶子凡都有些撑不住了,心里暗想:“难道今年我族里,一个都不中?”

  眼见着太阳高升,叶府东湖园林的氛围变得暮气沉沉。

  叶青平心静心,背后也有汗水,微不可察喃喃:“难道以我的文气,族里和金杯的气运,三者结合,都不能中?”

  正想着,就闻着一股幽香,曹白静掩着团扇,小心凑近了问:“青子,你……没事吧?”

  “呃,没事!”叶青说着,就在这时,曹户扇在台上重重咳嗽一声。

  曹白静意识到两人有些暧昧,微微泛红,迅速直起坐姿,她心中有些奇怪,自己不经意中,怎么就失了男女之间防备,犹豫着是不是要坐开些,口中只说着:“那就好……”

  不过这咳嗽却石砸水中,击起层层涟漪,台上几个族老都乘机动了下,而下面就“嗡嗡”起来!

  林间、亭中、溪畔各个小圈子都窃窃私语。

  “怎么还没有来,今年我们叶家一个童生都没有?”

  “难以想象。”

  “上届最少有一个,这是底线……”

  “时辰未到,再过半个时辰才见分晓!”

  正说着,远处响起了一片锣声,听着这声音,顿时叶子凡就失态的站了起来,不管怎么样,族里有人中了童生了。

  下一刻,隐隐传来了人嘶马叫,一片高声:“恭喜高中!恭喜高中!”

  下面众人顿时露出喜色,议论的说着:“我们叶族还是有人高中,就不知道具体是谁了?”

  这时,三个叶家子弟都握住了拳,虽坐着,但都望着远处。

  叶胜更是不知不觉,就握得折扇断了。

  在众人期待目光中,府中徐管事匆匆进来,一脸喜色,朝平台磕头说着:“恭喜叶青,青公子高中平寿县十九名童生!”

  这话一出,众人都却呆了,一时间,整个台上,和下面各凉棚的人,都鸦雀无声,连根针都听得见。

  曹户扇心中一惊,目光一扫,就见得了叶子凡脸色在瞬间铁青,但转眼之间,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态,心里暗暗佩服。

  “十九名,好落后——”一个清脆的女声说着,顿时吸引了众人目光,曹白静见了众人注目,赶紧以扇遮面,心下大羞。

  叶子凡这时已经平静下来,在众目睽睽下站出来:“各位,这是族里一大喜事,正是每届,我们叶家都有人能中榜,我们叶家才得以发展,现在是童生,日后或和我同位,甚至中得举人,中得进士!”

  “我会立刻去汇报族长,时日不早了,请各位都入宴!”说着,拱拱手,转身离开。

  族人得了结果,有的不满,有的羡慕,有的怀恨,不过更多的还是喜色,不管怎么样,有族人中了童生,这对族内又是一次小小的进步。

  叶胜不甘心的动了下,不肯离座,期期艾艾说着:“时辰还未到,我还要再等……”

  青衣丫鬟羞的一手掩面,一手拉扯着他的袖子,小声催促:“别说了少爷,再不走就要吃老爷一顿好打了……”

  却见叶青坐着一动不动,变成泥塑一样,大家这时都会心一笑,并不催促,族里都知道叶青历程——父母早逝,受到冷落,只有一个丫鬟相伴,最近还有着不少矛盾,但这时,随着这中了童子,都一切烟消云散。

  大家都留给他平息心情的时间。

  “啊……”曹子静受到了父亲的眼色,有些不甘不愿起身,走了几步,还喊着:“青子,别忘记中秋过来玩,别忘了你还欠我的诗,都拖延了半年,再拖延下去就拖成嫁妆了!”

  “丫头胡说些什么?”曹户扇踉跄一下,额上青筋跳了跳,几要举袖掩面,直直拉着这女儿行的更快了。

  叶青无奈捂额,眸子却在指缝间微微眯起,看着少女背后威胁的手势,苦笑着小声说:“多谢,我会赴约!”

  帮忙是有代价,没心机并不意味着可以小瞧,谁也不是傻瓜啊!

  至于报喜的人,自有族人打发,管事还特意过来,说着:“恭喜青公子,还请青公子散钱!”

  说着,就又听到一阵锣声,不过这是自己人,挑着整整几担钱过来,都是黄澄澄闪着光。

  叶青只得上前,先是一两银子一人,给了县里来的报喜队,接着,府里的下人也来讨要喜钱,大家簇拥着喧哗,都是满脸堆笑:“青公子,庆喜了!”

  仿佛之前,根本没有吴铁子,根本没有联合起来排挤叶青的事,叶青也笑着,每人上来,就抓一大把铜钱,一一发了下去。

  接到了消息,匆忙赶了过来的芊芊,本要奔过去,见着这情况,却不知怎么,躲到了一角上,靠着墙看着。

  看着看着,眼泪就垂了下来,这五年来的心酸,一下子都随着泪水溅了出来,她心里又得意,又是委屈,只是看着远处:“老爷,夫人,你们看见了吗?青公子有出息了!”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7 19:54

  第二十一章 六阳图解

  最后一阵鞭炮连响,终于晚宴结束,叶青得以告辞而出。

  别说是大宴,就是叶青院子也摆了二十桌,满脸堆笑的家生子按照资格,一一上前庆贺,还有许多人没处坐,只得站着……

  不过却不愁没有菜肴供应,因族厨里不用去招呼,就每隔半个时辰,将食盒流水一样送来。

  “庆贺青公子中榜童生!”

  “哎呀,芊芊姑娘一看就是有福,跟对了人,终于熬出头来了。”

  这样的话,从来没断过,一直到深夜,才渐渐散去,待叶青回来时,就见得了狼狈的酒桌。

  “青公子!”就连范管事的娘子范胡氏,戴着银丝髻都在干活,后面跟着一大群媳妇、丫鬟,洗碗洗盏洗杯洗箸,见着叶青都起身一礼!

  家生子中也有地位高低,这些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家生子,今天都来了。

  叶青说着:“岂敢各位亲自操劳!”

  范胡氏笑着:“青公子太客气了,这是我们本分……夜深了,青公子和芊芊姑娘都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

  一看,芊芊的确喝了不少酒,满是晕红,连脖子都红透了,叶青就半扶半抱着,将她送到了房里去。

  “这是少爷说的奖赏么?少爷以后中了秀才、举人、进士……芊芊哪里喝得下呢?”芊芊双目迷离,醉中还有些理智,想的却是这个问题。

  叶青清清嗓子:“秀才有秀才的器量,举人和进士就更大了,要是作了人臣巅峰的宰相,就有肚里能撑船的说法,所以,你要锻炼下酒量才是。”

  宰相是人臣巅峰,号称肚里能撑船,人君最次也是湖海之量吧!

  “恩,锻炼酒量,芊芊肚里能撑船!”说着,芊芊一头栽在了床上,肌肤娇红,飞霞染上耳根,口中喃喃记着:“要锻炼酒量……”

  叶青无语,凝看了片刻,眸子深幽,将这少女除去发簪、鞋袜、外裳,扫了眼她,最后盖上被子,默默出了这房间。

  夜渐渐深了,外面洗碗声都渐渐停息,隐隐有着远去的声音,叶青也不点灯,坐着,一时陷入了沉思。

  片刻,才将油灯点亮,这发着幽暗的光,显有点森人,不过对叶青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

  解开了桌上的红绸,显出来的,是二件白衫。

  虽五德流转,但这是针对皇族,整个朝廷轮回,沿袭几十万年,有二千朝,却有一套大体规范的制度。

  官袍是一整套,有着袍、靴、冠、带、佩,而童生是白衫,秀才是淡红,举人是深红,不过没有冠带,表示尚不是正式官员。

  摸了摸衣衫,还有二张文契,一排排黑字上又印着金印,一张是证明他已经是童生,脱离民籍而进入士籍,一张是官府赐予的十亩良田。

  除此,还有一叠银票,每张十两,大体是三百两银子,这是族里对考取童生的奖赏。

  叶青又到床前望去,芊芊已沉睡,腿儿缠着被子,着实泄露不少春光。

  叶青没有惊扰休憩,取出一件衣衫,自己穿上,又手一伸,一卷出现在手上,正是川林笔记。

  “位格已取得,要确认一下……”叶青喃喃说着,翻开第三页,只见空白卷面上有了人名——叶青!

  随即泛起淡淡透明涟漪,人名下显现出一个水墨人影,正是叶青影象。

  影象上有白色气光,有一行标注:“大蔡平景十一年九月,南沧郡平寿县,北邙山南麓,叶青中取童生,先道后法!”

  童生了啊!

  叶青目光直望着,心里思潮翻滚。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清楚这个可贵,这方天地法禁森严,除了童生几无修法的余地,前世自己秉大气运,没有考得童生也修不得任何法。

  当然,也可投靠仙门,话说上古流传下来的道观道宫,有一定素质的人,愿望投靠就可获得道籍,平寿县里就有,也可修行道法,这些道士修行五行道法,或可横行一时,但本质上与技工无异!

  大些的门派,童生以上,无望科举,或可投靠,可以修到深处通法,培筑灵肉根基,日夜滋润打磨,只是这是小道,本质上就是朝庭承认的小官,不入道庭正统,这重重劫难还罢了,最让人绝望的是几无修成正果的可能。

  而现在主流是,只修大道,不习法术,不炼内气,纯以颂读三经五典,进行科举,虽没有力量,但时时磨砺道心,形神完足,魂魄不是凡人了,一旦授官积累气运,再修法术就一日千里,其中最顶尖,还有着长生之望。

  “经云:唯水处下,唯土深藏,长生久视还需珍藏。”叶青摸着卷上画像,白色的位格闪亮着:“有此位格根基,就可进行下一步。”

  叶青揭过画像,翻到后面一页,数个篆字赫然在目:“六阳图解!”

  向下看着,原本空白的页面,随即浮现一篇文字,微言大义,字字光明,仔细定晴寻视,见得总共有十八图,这图中各有一式人摆着动作。

  才一入眼,只觉得“轰”一声,耳都轰鸣,连忙沉住气,闭了双目,略定了定神,突只觉自己对这十八图非常理解,一式一样都深入心中一样,整个人都神清气爽,顿时就有所明悟了。

  “原来借此忆得前世这篇道法了。”叶青想到这里,不禁大喜,细细回忆着这篇道法。

  原来这六阳图解,是当世最上品奠基法之一,直接根植五色,可惜的是,前世早已奠基,虽细细体会,揣摩要意,却也无法真正修炼,现在却可着手修炼了!

  叶青想到这里,深吸一口气,捺住心中急迫,定下心神来,先自怀里取出了一张云页,这云页绣有花纹,只翻了翻,就冷笑一声,把它丢到了桌上。

  这是官府发下的道法,在宴上授下,这是养气篇,有几副人身图解,一段原理示意,演示一种特殊吐纳法。

  平心而论,这篇道法虽粗浅,却极正宗,是通过有益运转来调动脏腑之本,转化灵气,同是正宗。

  可是大劫来临,却远不及六阳图解,六阳图解最特殊之处,是调和灵肉形成雷震,别小看这微不足道一点雷震,却和生灵进化出牙齿来咀嚼食物一样,这就起着一次提纯效果,在天地灾变中,起着大作用。

  最关键的是,这在这时,虽还需位格开启,本身却不需要位格。

  大劫前,童生白气、秀才纯白气、举人赤气、进士黄气,都是受天庭垄断控制而形成“位格”,道门科举才如此竞争激烈。

  而到天地大劫时,秩序崩裂,位格受到重创,虽直到叶青前世灰灰时还顽强存在,并且占很大一块,但很明显远不如以前了,自修渐渐成为主流。

  “但那时自修就晚了,大劫来临前短短几年,我必须拉平和所谓气运之子差距,再有潜力根基,实力才是乱世中说话的资本,才是临劫不被碾压的底牌!”

  叶青心里一宽,就摆正了姿态,第一幅姿式一定,只觉轰一声,心智空明,耳中甚至微闻水流之声,分外清楚,细一分辨,又没有听见,知道是初次引导灵气入体之相,也不为意,继续修行。

  再过片刻,就觉一缕真气自丹田起来,缓缓通过十二玄关,直达命门,又顺行下去,知第一幅就已成功了。

  完成罢睁眼,又取了笔记观看图形,结合恢复的记忆,细细观看,见着十八幅个个俱有关联,飞潜动静,无一雷同。

  沉心细想着:“按照前世记忆,这一图学起,不可跳过,直到十八幅完成,一图比一图难,但只要循序渐进,日子一久,就可洗练骨髓,增益道性。”

  “我前世已揣摩深刻,只是那时根基已成,无法换去,故并无用,现在必可一次完成。”

  “而且,按照前世提示,顺着打完,再逆着打完,最后再顺打一次,才可圆满,这个小诀窍,却是不传之密,有此可增益几成。”

  想到这里,就不再观看,照着图解,一一练习起来,才练了两式,就觉出有些变化,不禁心里大喜,连着几次,接下去练了几式,出现了困难。

  有了困难,坐定了细细揣摩,就入了悟境,将滞处冲破,到了黎明时,天蒙蒙亮,十八式都已完成。

  叶青按捺下心情,试照图解,将十八图解一一打完,就觉得气机流行,全身都是空灵。

  再又颠倒错置,再练一遍,这次却觉得血气翻滚,全身火热。

  不敢稍停,又顺着再打一次,这才完功,虽觉尚不能将各式融会贯通,但一日修行之快,远在前世之上。

  这时,到了清晨,朝霞如火,太阳渐渐升起!

  “公子,你在作什么?”芊芊这时起床,看见了问着。

  “哦,芊芊,这是官府派下的心法,我身子弱,就练习了些。”叶青并没有传法的意思,就算到了大劫时,私下传法都会受到秩序反噬,往往有十之五六撑不过去,何况现在?

  “芊芊,你和族里说说,就说我闭门三日静修,无事不要打搅。”叶青想了想,慢慢说着。

  前世叶青不愿出风头,素来低调。

  这并不算是坏事,只是大劫来临,一切规则都不一样,时间急迫,必须事事争取,据前世所闻,官府传下道法,有聪慧者,七日就可入门。

  叶青有前世知识,修行的又是六阳图解,一夜就踏入了门径,芊芊是凡人,不知道,可族里童生秀才一看就知。

  这就不是高调了,是妖孽了,故闭门三日静修,到时三日入得门径,虽极是高调,却也不是妖孽,只对以后有着好处。

  至于因此产生的影响和后果,却也顾不得了。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7 19:55

  第二十二章 开慧见气

  此时深秋季节,风裹着凉意掠过,吹得人浑身清爽,一辆牛车在巡查着田地,叶子凡安坐在上,看着这些。

  入眼的就是一片片农田,茅屋瓦舍星星点点,小桥流水穿擦其中,还能看到河岸草坡上有黄牛在吃草,炊烟犬吠,形成了田园风光。

  叶胜坐在叶子凡周围,一声不吭,和几日前的神态大不相同,而叶子凡也不说话,父子一片沉默。

  远远到了农舍了,庄头孙瓜田已忙不迭迎接过来。

  “跟上来!”叶子凡丢下了这句,就起身而去,赶往里面,这农庄有个小厅,收拾的很干净,就是给主家检查时用着。

  而叶胜低着头,就跟了上去。

  到了里面,叶子凡已恢复了平静,坐在茶几后,有一个粗使丫鬟就上了茶,看着孙瓜田进来行了礼,就呷了口茶,直接说着:“我叫你进来,是问问南淤河垦荒的事。庄里到现在还没有报上来垦荒田亩,是什么缘故?”

  孙瓜田连忙说着:“老爷,庄里垦的田亩数,是有,总计六百五十四亩,可是河水时涨时溃,而且新垦的田,还没有熟,种下的的庄稼,长的稀落,连成本都未必出来,很难报上来。”

  叶子凡见孙瓜田紧张,笑着:“这情况族里也知道,所以这次族里批下十头牛,农具若干,还有一百两银子督促此事。”

  孙瓜田听了,大喜,抹了汗水,说:“族里有这支持,这事就能办下来,不消三年,保证就能熟地,年年上交足粮!”

  叶子凡笑着指指孙瓜田,说:“你啊,一听催促就苦了脸,一听拨款就笑开了颜,好个小人相。”

  “我本是老爷的家生子,就是小人!”孙瓜田说着,使得叶子凡大笑:“好个口舌,不枉我当年让你读几年书!”

  笑了会,叶子凡敛起了笑容:“你看见了叶胜了没有?”

  不等着孙瓜田回应,就摆了摆手,对着叶胜说着:“孙瓜田很有可取之处,他在庄内十年,除了上天雨旱没有办法,别的年年都亩产丰收,自身清廉,更无盗贼,这就难能可贵,你现在要跟着他学习,管管理理这农庄。”

  “这南淤河垦荒的事,就由你来掌管,能把这六百五十四亩管下来,管的下,我就能向族里表功,给你增得私田。”

  叶胜听了,就低低应了一声,隐藏着怨气,这态度让叶子凡心里一叹,虽知没有用,还是说着:“希望你能体谅我作父亲的心,取长补短,做出成绩来,现在你就去办吧!”

  叶胜脸色灰灰的出了去。

  几天前,他还是族里的胜公子,读书论诗,美酒女人,好不舒服,但这场童子试的结果一出,立刻跌落尘埃。

  别说是外人了,就是自家父亲,也喝之者来,呼之者去,现在连下面的差事都听不得了。

  “难道我堂堂胜公子,以后就要和鸡鸭牛羊为伴,面对黄土庄稼,当个农夫不成?”踏出门时,叶胜拳紧握着,指甲切入了肉中:“我真是不甘心啊!”

  孙瓜田见叶胜退了出去,躬身堆笑说着:“老爷的淳谆教诲,胜少爷肯定会心领神会,小人也会尽力帮忙,办好这事。”

  叶子凡听了苦笑,说着:“你也不是外人,胜儿一向高傲,叫他作这些,怕是很不甘心。”

  “可是三次科举不中,前途已尽,我已经作了最好的安排,只要这事他顺利办下来,到族里论功,划个五十亩私田不成问题,以后再多给些差事,我再支持些,弄个三五百亩,也就可以安康度日了。”

  “要是不甘心,不肯认真作事,只怕我这个父亲都帮他不得,好了,这事不说了,说着就心厌!”叶子凡把茶杯重重一放,粗重吐出一口气,只在小厅里重重踱着步子。

  孙瓜田没有说话,这种事,家生子见多了。

  你能考中,就是人上人,考不中,唯一的出路就是给族里作事,话说叶胜这差事,多少家生子想争都争不到呢!

  叶子凡踱着步子渐渐缓过颜色了,又坐下了喝茶,平了平气,说着:“我这次来,还有件事,就是叶青的田地。”

  “叶青原有一百亩,抵押了十亩,官府又给了十亩,我知道这些田,现在已分的零零散散,但现在不同了,你安排下,取一百二十亩连片的整田,里面至少必须有三十亩上田,重制了地契给青儿房里送过去。”

  “月例银子的事,和你无关,但田庄每月蔬菜,和时值的瓜果,都要送一份过去,别耽搁了。”

  孙瓜田听了,这本是应有之词,虽心里羡慕,但还是应着:“是,老爷,这些小人都清楚,我亲自去办,不会有丝毫纰漏。”

  叶子凡看了看时光,已近中午,这孙瓜田乖觉,立刻说着:“时近黄昏了,小人立刻去吩咐厨房,田庄没有好宴,但杀几只鸡鸭,弄些好汤伺候老爷和少爷,还是能办到的,老爷也可以和少爷多说些话。”

  叶子凡听了心动,却还是一叹:“罢了,要说的话,都说了,现在说也只是唠叨,我就不用了,还要赶着回去办事呢!”

  说着,叶子凡就起身,乘着牛车而去,抵达到府内不算太远,来到了一处高点的走廊,站在上面,可以清楚看到下面的院子。

  这是一个平整院子,凭心而论,院子还不错,有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又三间,就是一直没有修缮,显的有点破旧。

  叶府,实际上就是这种大小院子连绵,繁衍生息形成了现在的格局。

  三天了,叶青没有出门,颇引得一些注目。

  和外界香艳猜测不同,叶子凡是过来人,知道叶青可能是熟悉新得童生位格,研究道决,以助益此后修炼,想了想,没有进去,只是吩咐左右:“青儿要是出来了,叫他到族堂里来一次!”

  “是!”一个仆人垂手说着。

  院子·小书房

  叶青闭目修行,只觉得幽幽暗暗,这正是识海一片,唯有一丝丝光透了下,照亮了一小块区域。

  这就是心光照亮识海,这就是“明”。

  人的识海幽深一片,非常广大,却又虚幻,而熟读经典,就可开辟出光明,哪怕主人并不知道。

  这光明之处,才是识海真实之地。

  要是能悟道,整个识海都会照亮,再得灵气灌输,就可一日千里。

  这先道后法之路,却极是高妙。

  叶青已经过一次,虽感受着灰蒙蒙一片,但是不急不燥,只是默运心气,提炼真意。

  不知过了多久,神识突一震,只听“轰”一声,整个识海一刹那间停顿下来,化成了一片沉寂。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感受,但叶青毫不惊慌,果只过了瞬间,一道光明炸开,顿时照亮了一片区域。

  叶青睁开眼,一瞬间,只见着一道洪流贯穿而过,这道洪流凝成一片,颜色是白色,但带着丝丝赤气,核心却是祠堂。

  在这开慧的一瞬间,叶青目光穿透了祠堂,只见三个神位有金色灵光弥漫,吞吐香火,各有一股威严的意志。

  这场景只是一刹那,这一切消失了,看见的只有房间内气色!

  只见着自身房内,只有若有若无的一丝丝白气,还要仔细辨看,而身上却不一样,一丝丝白气云集而来,中间还有一些黄气。

  “终见慧开眼了!”叶青感慨的想着,仔细一辨,就清楚,这白气是童生位格和自己有的资源所化。

  而这黄气,却是铜杯所化,这时目光不同,看上铜杯时,却见着这杯子金光萦绕,隐隐有着神秘的符咒,而在杯中,却只有薄薄一层金色气运,几乎见了底!

  “中得童生,果是一次消耗了大半,不过,还是比我现在要承受的多的多!”这一杯气运看着小,但满满一杯金色气运,抵得上十五杯赤色气运,抵得上二百杯白色气运……和现在叶青本身狭小的气运器量,就是水缸和酒蛊的差距。

  “可法器已定容,无法增长,总有一天不堪使用,唯有提升自己的命格器量才是正道!”

  地球和前生的经验都告诉他,气运和金钱一样,静止了并无意义,流转使用才有力量和价值。

  大蔡律法:以文取士,以气取序!

  川林笔记就论述过科举。

  初入榜,论文不论运,人才至少能做事,而非只会坏事,这是第一条底线,只要真正有着才华,命再坏,朝廷也不吝气运加持。

  而终选名次,论运不论文,虽一朝气运如海,也经不起浪费,就有着投资和效益的考量!

  叶青自忖,自己这点气运,要是想过小日子已绰绰有余,但要想中得秀才举人,这简直是杯水车薪。

  接下来是郡试,全郡历年积累下来的童生,怕有二千之数,这些都有着家族鼎力支持,或者是个人命格高贵,或是文才惊才绝艳,自己虽有先知,可因二度重生耗尽气运,想靠自己现在的气运中秀才中举,这简直是梦呓!

  难怪多少人杰英雄,都不得不依靠族内。

  但是叶族,是自己能依靠的大树?

  叶青苦笑,他相信,自己中了童生,又表现出才华,族里是会大力支持,可叶族在县里算是大户,在郡里只有三流,所谓的大力支持,又能有多少?

  叶族四十年才出了个举人,这已经说明了情况。

  叶青沉默片刻,将这项选择,淡淡放开,要成就大位,还是必须自己争取。

  大道艰难,尚需开辟!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8 21:02

  第二十三章 太平湖

  同是一辆牛车在巡查着田地,这次换了叶青安坐在上,看着这些,而庄头孙瓜田已特意陪同。

  牛车停了,孙瓜田指着一块地说着:“青少爷,你看,连着到河,总计一百二十一亩,坝上还有着瓜田,连着水渠风车,您看怎么样?”

  叶青听着,仔细一看,果见着这一百二十一亩连着一片,整整齐齐,一个水车建在河渠口,不由连连点着头,一笑,说着:“很好,这块地很好,具体种地是谁?又谁管着?”

  孙瓜田见叶青开颜,略觉开心,笑着:“愿意种这田的人多的是,离河近,有水渠,收的粮多,具体的管事,自是由青公子指定。”

  叶青听了吐一口气,笑着:“我这一房现在就我一人,芊芊是女人,不可能亲自管着,这事你就帮我张罗了,管事也由你指定,你的名声在族里谁不知道?你办事,我放心。”

  “多谢青公子信任,小人一定办的妥当。”孙瓜田听了,露出笑容,他管着一千二百亩地,这一百二十亩不算多,也不算少,油水先不说,这信任和权力还是很让他开心。

  说完了这事,大家都轻松起来,叶青随意散步行着,看着,孙瓜田也觉得正常,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私田,总要多看会。

  叶族是大族,大族就有规矩,别说是族兄弟,就是亲兄弟都有差别,青公子能进了学,就不一样了,现在才是十五岁,要是能在十年内中个秀才,怕是族里一部分大权都要拨给他管着。

  虽孙瓜田是叶子凡的人,但归根到底是叶族的家生子,态度殷勤些就能搏得未来的主家掌权者的好感,这是一本万利的事。

  至于胜公子,想到孙瓜田就暗里摇头,现在是一脸阴沉,交代的差事也不上心,一天到晚发闷,还酗酒,这样的公子哪有什么前途可言呐!

  正想着,就突听着叶青说着:“至于田里的租税,族里现在是规定多少?”

  “有上田,中田,下田之分,公子这里三十亩是上田,收租五成五,别的都是中田,收五成。”孙瓜田仔细的说着。

  主佃对半的情况最普遍,也是大蔡朝法定的租田率,但实际中由有主六佃四,甚至主七佃三。

  叶家算是相对厚道的人家了,叶青听了不住颌首,又是一笑,却沉思了些,片刻说着:“这个租税……”

  听了这话,孙瓜田不由心里一格,脸色僵硬了些,莫非这青公子要调整租税?

  按理说这是田主的应有的权,但实际上族里的田是连成一片,调高了怨气而生,调低了别的田怎么看?

  这就很难管理了,正想劝说几句,却听着叶青说着:“租税的事,我就不调了,这是族里的规矩,但我可以给田里买几条耕牛,具体一条耕牛是多少银子?”

  问到这里,叶青一眼看了上去,见着脸色,又笑:“嗯……你刚才不会觉得我年轻气盛,要调租税?”

  孙瓜田被说中心思,脸一红,放低声音说:“是小人妄想了,青公子,一条耕牛现在市价十五两银子,小牛五两银子,公子这百亩田,有二条耕牛就行了。”

  “那我给你三十两银子,你把这事办下来,说好了,这耕牛只是给着用,不能掉了肥,病了死了我可不依。”

  “这个当然!”孙瓜田堆着笑,心想这租田的人就高兴了,因五五开,需要佃农自备耕畜、农具、种子、肥料。

  一旦主家提供耕畜,主家往往向佃农多收一成以上,现在田租不变,这实际上就是减租了。

  这时行到河坝上,虽这时深秋,还能看见河岸上的枯荷,想必在夏天必是摇曳生姿,不禁心旷神怡,这时就站着观赏风景。

  虽是观赏风景,实是睁开了灵眼,只见这一块地随着大计已定,一丝丝不可见的白气飘了过来,云集在自己身上,比起事实上减租前的略多了一些。

  而这时童生位格,也稳定了,结合起来看了下,不禁暗叹。

  虽白气时时在增长积蓄,可单靠族里,仅仅是一个秀才位格的气运,怕是真的要积蓄十年才可,这也符合着这个时代的常态。

  “位卑时获取气运,艰难如斯!”叶青想着,就没有兴趣继续看了:“嗯,那事情就这样了,你就按照这章程办事!”

  叶青上了牛车,吩咐着:“去府里族堂,我要见见三叔。”

  牛车的车夫应了,就直去了族堂,才进去,见了一个管事,有着三绺髭须,黄白面皮,恭恭敬敬作揖。

  听了叶青的要求,就说着:“青公子稍坐,想必三老爷很快就会见您!”

  叶青听了,就摆手说着:“三叔处理族事,我自是候着!”

  不过才喝了口茶,就有着人过来说着:“青公子,请进,三老爷已在等候。”

  叶青听了,就放下茶杯,进了去,就见着叶子凡头也不抬,在批着一个,只是说着:“你看过田了?坐,有什么不满意?”

  “看过田了,族里很关照,都是上田和中田,还临着河。”

  “你满意就好,但这是小事,有族人代管,你不放心可以经常去看看,可不能耽搁了道业。”

  “我想你过些日子,就搬到族学里去,教教孩子,读读书,里面藏书三千卷,是增长学问的地点,别辜负了我的好意。”

  说着,才批完,抬起首来,看着叶青,但才看着,突是一怔,眸子露出了奇光,似是不信,又仔细看了:“你入得门径了?”

  “是,蒙官府赐下道决,我静修三日,终于入得门径了。”叶青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微微一笑。

  叶子凡抽了一口凉气,站起身踱了几步,才平息了心情,幽幽说着:“三日入道,我本觉得你文学好,人也有些风骨,不想你还有这本事——对了,你这次来,有什么事?”

  叶青起身一揖,说着:“我想春来考郡试!”

  “什么?”叶子凡听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惊的扫看了过去。

  这时,屋里静悄悄,叶子凡没有多说,只是咳了一声,踱着步子,片刻,才回过来问着:“是不是早了些?”

  “大凡童生中了,都是在家养气读书,到下一届才去郡试,中了童生来年二月就去郡试,罕有连中!”

  “而且你已是童生了,许多事也应该知道了,仓促应试,别说是我们叶族,就是郡里大族,也未必能中。”

  叶青听了,知道这实际上是对着,首先就是增长和转化气运有一个过程,其次本身的文才和道业也要增益。

  但对他来说,现在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能早一年就多一年准备,当下说着:“三叔训诲的是……只是,侄子却有些把握。”

  说到这里,叶青目光凝重,眉目间却神采风流:“文才是隐瞒不了,三叔,我去县里曾经专程读了历届的秀才文集,自觉得已经不下前五了,这次就是向族里恳请。”

  “我也知道,族里支持有限,不能挥霍,我也不多要,郡试秀才正常开销,还需族内鼎力支持。”

  “别的条件,我自是在这段时间内自己筹办!”

  听了这话,叶子凡盯着这个侄儿足有半刻,才铁青着脸:“你区区一个童生,又怎么筹办?”

  “郡试,不仅仅是文业,还有道业,文业本是才器,侄儿我自觉不逊于人,道业的话,三叔信不信,我能三日入道,到了明年二月郡试,我的道业就抵得上普通秀才的水平!”

  “还有,我过些日子就会游学,结交郡里,传扬名声,必有所获。”

  听了这话,叶子凡死死盯着叶青——文才,道业,郡游,这些事,这叶青怎么知道?

  难道真是自家兄弟临死前教诲?

  可那时叶青也不过十岁,能有这领悟记在心里,到这时侃侃而谈?

  虽还有些想当然,但已见风骨格局,这样的儿子,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这里,心里一阵痛,叶子凡坐了下来,声音带着暗哑:“族内一点一滴积蓄都来之不易,你口中说的不错,可能保证?”

  “不能保证,但是三叔您想想,进士止于四十八岁,举人止于三十六岁,要想真正进得学业,哪有几届耽搁?”

  “不乘着大运,一鼓作气,难道就等着蹉跎渐老吗?”

  “我是想搏一下,难道族里就不想吗?”

  这话一落,叶子凡脸色微变,想了片刻,叹着:“你既有踏进天门的决心,族里哪能拦你?你下去吧,我会和族长说。”

  叶青起身深深一揖:“是,那我就告退了。”

  出去后,回到了院子,叶青神色却反而变的凝重,别看在叶子凡面前慷慨,但心里却并无多少把握。

  要一步登天,所求的不是少数,叶族支持只是最基本。

  “哪如何谋求气运呢?前世之中际遇机缘,又有几个是我能取着?”正沉思着,就见得芊芊欢呼的过来:“少爷,大管家差人送来了银鱼,听说刚刚早上自南面太平湖网了上来,快船运来,很新鲜呢……”

  叶青心里灵光一闪,突睁开眼睛:“芊芊,你刚才说的这句再重复一遍。”

  “呃,快船运来很新鲜?”

  “不是,是前一句。”

  芊芊抬起小脸,有些严肃望来:“少爷你讲的故事里,主角都是这样来戏弄人,芊芊可不上当……”

  叶青有些无语,看着她,有种“刑讯逼供”的冲动。

  芊芊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好吧,不说笑了,是太平湖?”

  “是太平湖!”叶青抓着了这点灵光,重重颌首。

  太平龙君,最喜文才之士,每年中秋时,都身化作人形,前往湖畔听闻士子吟诗作乐,品评诗文。

  这本是常事,但是有一次,龙君心血来潮,觉得这样还不满足,就在湖内水晶宫设了龙君宴,邀请着文士会宴,结果记忆中,有人一举夺魁,闻名天下,传为佳话。

  仔细想想,似乎就是今年了。

  “太平湖,龙君宴!”心中谋算豁然开朗,叶青兴奋抱起芊芊,哈哈笑着转了几个圈。

  在内室被窝中不打紧,但在白天院子里,芊芊顿觉得一下子抽去了力气,声如蚊蚋:“少爷,少爷……”

  叶青回醒过来,感觉到怀中柔软,连忙看下四周,见得仆人眼神,讪讪放下,转移话题:“无事,就是让你提醒了一件事,童生既中了,我想去太平湖游览一番,放松文思,顺便避开纷扰杂事……”

  芊芊装做不在意样子,红霞染上少女的耳根。

  叶青见了,心中一动,说着:“你自是与我同去。”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8 21:03

  第二十四章 上岸

  烟波浩荡八百里,碧水淼淼接青天。

  文人赞誉并不夸张,浩浩大江水出壶口,过天峡,一路到此,已是千里沃野。

  处处良田,生民繁衍,水道密布,商贸繁荣,才有了鼎盛经济基础来支持着文事华风。

  这日清晨,主仆就自叶府启程,乘客船而下,顺清水,汇入河水。

  此河水面宽广,波光粼粼,往来皆是白帆,除去了一艘艘平底商船,不乏载着士子与名妓的楼船,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百舸争流,千帆竞渡,绘成一幅画卷。

  叶青独立船头,静静沉思。

  太平湖不是自然形成,而是大劫遗迹,想当年,道君争夺气数,三教并立逐鹿世界,一时间,豪杰云集,各凭气运,各起杀伐!

  这里就是战场,而一位大神陨落,轰开地壳,就形成了这万里大湖。

  时过几十万年,在太平湖周面,尚留下许多特色风俗名景,就算在此时,湖中甚至还有古城遗迹,龙宫就是以此而建!

  遥想当年,无数英雄奔驰战场,真是热血沸腾,恨不得投身在内。

  “公子,快到了么?”芊芊扶着舱门,小脸苍白,明眸皓齿,有种难以描述的韵味,吸引了船舷上不少目光。

  但见叶青一身童生衣衫,这些目光又纷纷避开——瘦瘦小小尚未长开,不算是太出色的美人,没必要为此招惹麻烦。

  叶青目光逼退了,才督促着说:“已快到了,你出来透透气,越是待在舱里越是难受。”

  以前不知芊芊会晕船,一时却没有晕船药,只能让她休休息息,也有让她避开公众场合的意思。

  这时少女受着衣食困顿而发育缓迟,只有叶青心中清楚她几年后长开的丽色,甚至前世在凡间势力也几乎难以保全她,由不得他不警醒。

  河风吹着,芊芊却不知道这些,将吹乱发丝拢在耳后,小心挪到船头:“已经到了?”

  “恩,前面很壮观,你也来看看。”

  芊芊皱眉看了眼这微黄的河水,压下眩晕感,再看时,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河水在面前扩展、变清,而河道自三里变作六里、九里,一下子就向两面扩展至天际,横际无涯,水天一色,使人目瞪口呆。

  芊芊从未见此,不由喃喃:“好大,这真的是湖,不是海么?”

  河湖交接处,一波波浪花打来,船身震动。

  叶青伸手扶着她,同样赞叹眺望这开阔水天之景:“是湖,幅广八百里,在九州上也是有数的大湖。”

  湖畔芦苇枯萎,还随风摆动,而湖上渔帆点点,摇橹抛网,在七分壮观上添着两分人气。

  而最后一分是灵气:八百里太平,钟灵毓秀天,山川形胜地!

  云雾蒸腾,风雨兴衰,生灵繁衍,汇聚成浓郁的灵气,就算是凡人都会受益而多出英杰,对于修士来说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此地太平龙君,位格相当高,是一地藩镇,几十万年前修士都不敢造次,何况现在?

  “我要寻的龙……”叶青说到这里,突想起这里是龙君领域,不可妄提其名,当下就含糊过去:“龙先生长居于此,时常上岸巡游,只要留心就能得遇,只恐耗时太久,错过了八月宴会之期。”

  或许是大湖流缓水平,或许是有叶青扶着,芊芊小脸上渐渐恢复红润血色,她琢磨着叶青的话,眼睛一亮:“公子想遇见,可以用这个……”

  说着瞧了瞧后面观光客,没有细说,拿着叶青的手,放到她怀里轻按一下,这在外人看来,是极是春腻的举动。

  引得许多旅客侧目,甚至有老人叹息:“青天白日,人心不古!”

  叶青却是一怔,触摸到一个金属,回醒过来——金杯!

  上一回,县丞是怎么样遇见自己的诗?

  “哈,还是芊芊最聪明贴心!”叶青无心看风景,一把握住少女的手,拉着她奔入舱内。

  舱内不大,但很整洁,这就是贵宾房了。

  芊芊自怀里取出了铜杯,心中充满兴奋,小声问:“是求得赴宴资格么?”

  与芊芊并无隐秘,除了转世的事,见着她兴奋的模样,叶青却反而冷静了,摸着这铜杯,端座不语。

  隐隐的水流声自脚底滑过,宏大而幽静。

  “这就是‘八百里太平’……”

  叶青听着这声,注视着这金杯,怅然叹息一声:“要有一杯青色气运,或可引动得它一见,金色却动不了这一层次存在……现在我们这杯里别说一杯,一丝青气也无。”

  “况而,现在只有一分金黄呢!”叶青惆怅的说着。

  细细回忆着前世传说,可传说就是传说,在龙宫宴里是夸张的说,仿佛亲见,可具体在哪里见得,就不仔细了。

  要夺人气运机缘,又岂是这样方便?

  芊芊神色平静下来,静静水流声中,她只注视着愁眉不展的叶青,心中有一种倾尽所有,来安慰鼓励他的冲动。

  她的脸色微微红晕,清清的眼眸亮起。

  “芊芊……只是小小丫鬟,不懂这些奥妙,只是……芊芊会改变自己!”晕红染上她白玉耳根,声音忽泄气一样低下去,几不可闻:“只要公子还需要芊芊,芊芊就会努力!”

  叶青怔怔,第一次用认真目光打量这十六岁的少女。

  丫鬟生存之道,在渺小中自有道理,穿越者立在天穹云端的视角,何曾会留意到这些默默的奉献?

  叶青自省余苦笑,说着:“却让芊芊给上了一课。”

  芊芊急急说:“公子,芊芊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

  “不,我是认真的感谢,三人行,必有我师,圣人至诚之言。”叶青将她搂在怀里:“芊芊你可是我叶青的人,不要小瞧了自己!”

  芊芊心中一甜,伏在怀里,在瘦削稳定、温暖的怀抱中,只觉心中的急迫,忽和缓下去。

  却听得叶青在继续说:“我叶青眼下还只是个童生,本来动摇不了谁,真正能改变的只有自己……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

  太平湖面积上万平方公里,接壤五个郡县,上百个地点,龙君在哪里出没,根本算不出,但依着前世,还可锁定一处。

  “余下,就是碰运气了。”

  “不,不能算是运气,我有华章三千,还有来自地球的篇章,只要能传播出去,龙君岂有不识之理?”

  “以人求见,难以登天,以文求见,想必机率就大增了吧!”

  可这话一落,铜杯里还有的一层金黄气运就消失不见,芊芊看不见,但叶青却能看见,不免有些心疼,却知道这种涉及到上层行踪的影响,这在任何世界都是一种禁忌。

  就算是利用华章来寻求这一线相遇之机,消耗也很大,但相对于背后巨大利益来说,这已是最节省的办法了。

  “芊芊!”心意已定,叶青就唤着。

  “恩。”

  “芊芊还晕不?上岸后可要好好休息……呃,别让晕船弄的饭菜都吃不下,这附近可是有很多美食!”

  “公子,你笑的好诡计的样子……”

  “……”叶青不由无语。

  再过了半个时辰,客船抵达太平县,一眼望去,连绵上万户人家,南北货船往来,千百小桥点缀其中,真是好一处小桥流水人家!

  “靠岸下锚,即可上岸,诸位客官一路顺风——”船主一声拖长吆喝,诸多士子商人都纷纷上岸,叶青带着芊芊,随着人群上岸。

  “我们在这里逛逛,这里虽是乡,却是商贸重镇,物流繁华,连绵大街横跨十里……啊,真是对不起芊芊,说起来我还没带你逛过街呢。”

  “好啊。”芊芊回答,掩不住眸中欢悦,包裹里一百两盘缠,也是芊芊回答干脆的原因。

  随着家中境况改善,在她自己尚未察觉时,她本身命格就潜移默化,渐渐显露出气度来。

  叶青一笑,拉着她的手,进入熙攘人流,在这繁华之所的街巷间穿行。

  其间随意而闲行,芊芊神情愉悦,欢声笑语,叶青注视着她绽放光彩,却甘之如饴。

  近得了黄昏时,叶青看时,见前面一座酒楼,正靠着湖,五层高,很是壮观,后面又有着厢房,酒楼黑匾上端正写着“临湖楼”三个字。

  叶青不禁笑着:“好字!”

  虽说是字,实际上就是心里大喜,这楼找到半天,却是找到了。

  芊芊进了去,就见楼下热闹不堪,皱了皱眉,而这时,一个伙计迎接上来,叶青见了就笑着:“给我在后院开了干净的厢房,我在这里住几天,再引着我上去上面去座!”

  说着,就自怀里取出一个银元宝丢了去,迎接的伙计一怔,仔细一看,是五两的正官银,细白银子,九八足色,顿时满脸堆笑,打躬:“多谢公子,后院还有一间雅房,我等会就去安排,三楼还有雅座,小人引着您进去。”

  三人上楼来,见屏风相隔,屏风和墙上都有着诗句,水平不一样,但都在水准线之上,心里就有了悟。

  随手点了四个菜,就一起入座,叶青就若有所思,远远望去,只见太平湖千里碧波,风景独秀,连饮了几杯,遂笑的说:“这就是太平湖了,遇到此景,对酒当歌,岂能无诗?”

  说罢,举箸击杯,高声唱着:

  东望太平山,龙祠半空出。

  四面生白云,中峰倚红日。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9 13:05

  第二十五章 梦魇

  这二句诗一出,整个雅座就静悄悄了,叶青也不以为意,继续吟诗!

  岩峦行穹跨,峰嶂亦冥密。

  颇闻列仙人,于此学飞术。

  一朝向天海,万载空石室。

  金灶生烟埃,玉潭秘清谧。

  吟到这里,雅座顿时动容,就听有人吩咐:“来人!把这些屏风都撤掉,让我见识见识是哪位贤才!”

  就听着有人应声,转眼之间,把屏风挪转到墙壁,顷刻间雅座打通,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只见着对面雅座上,是一个年轻人,二十五六岁左右,神情冷峻,似笑不笑的看了过来,刚要说话,就听着叶青继续吟着

  地古遗草木,庭寒老芝术。

  蹇予羡攀跻,因欲保闲逸。

  观奇遍诸岳,兹岭不可匹。

  结心寄青松,永悟客情毕。

  这诗的意思是,远望太平湖侧的太平山,龙君的祠堂就在半空,白云徐徐,崖石高耸,郁郁葱葱。

  传说中有许多仙人在此学习道术,飞升到天上和海中,几万年就这样一直空着,金丹的炉灶灰尘满布,水潭把神秘的面容掩盖。

  天地悠悠,却只有草木生长,五岳我都游遍,没有那里可以与此山相媲美。

  我来这里,和青松同心,了却凡心,悟到真理。

  这诗自不是叶青所作,无非是修改了不伤大雅的几个字,以适应现在的环境,但是李白有诗仙美誉,所作都有道气,这一行诗连连而出,这年轻公子本来要说的话,顿时到喉咙,又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别的雅座的人,都回过来神,齐声赞着:“好,好诗呐!”

  这时别的桌上,有个中年人站起身来:“好诗,看你服饰,已是童生,你年纪不大吧?是哪家子弟?”

  这中年人虽穿着便衣,但神情威严,气度雍容,一说话,顿时就吸引众人注意力,大家都知道此人必是贵人。

  叶青见了,就躬身行礼:“不敢,学生是平寿县叶族子弟叶青,这次参与童子试,侥幸得中,就到此游学,一时见景忘情,惊了众位大人,还请众位大人恕罪海涵。”

  “汝有如此才,何罪之有?”中年人摆了摆手,品味再三,吩咐说着:“汝此诗可题于纸,宣于墙,传以名矣!”

  “大人有命,岂敢不从?”这是给自己扬名的机会,叶青欣然答着,而掌柜这时已赶到,听了连忙吩咐:“还不快给这位公子上笔墨?”

  其实雅座上就有,伙计连忙上去,铺纸磨墨。

  见此情况,先前的青年公子就是不快,正要说话,却见着一个中年人拉了拉他的袖子,这青年公子就心里一凛,没有说话。

  再过片刻,就听着凑上去的众人欢呼:“好字,好字!”

  掌柜更是大喜,说着:“叶公子能赐墨宝,著这好诗,您在本店的消费,都全部免了。”

  说着,就吩咐人把纸镶了,贴到墙上去。

  青年公子哼了一声,连食也不用了,就挥袖离去,

  一行人回了一家大旅店,进了屋,这青年公子就问着:“寇先生,怎么了?区区一个童生,就能让我避让么?”

  寇先生忙欠身说着:“公子,这叶童生是小事,那位却不是小人物了,我看的不差的话,却正是本县的县令,同进士出身!”

  “公子自是不惧,但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和此人起冲突呢?”

  “同进士!”青年公子瞥了一眼,皱起了眉,望着院外,良久才说着:“这次来,我是得了戴先生的指点,来求机缘,罢了,此事就这样算了。”

  本来公子听了劝告,本因开心才是,可这寇先生听了这个“戴先生”,心里就不由生出几丝妒意,就说着:“公子也不能随意罢了,这小子是小事,不过他身边的丫鬟却不小。”

  “我有相面术,能看出此女是内媚之骨,还有旺夫旺主之相,公子要是得了她,想必日后科举也添了些助力——”

  说到这里,寇先生突觉得自己说过了,咳嗽了下,住口不说。

  这公子听了,眼一亮,却冷冰冰说着:“我知道了,这事先不说……你先去见见在本县的本家商社的何主事,就说本公子叫他出两万银子孝敬——本公子自有用处。”

  “给了钱,他可以报告族里,这我不管,但现在要是违了我的命——你带上护卫,直接把他杀了。”

  寇先生听了,应着:“是!”

  “你照我的原话说,没有你的事,责任不会追究到你!”公子慢慢说着:“我不是奢侈无度的人,这十年我未必用掉了二万银子。”

  “但现在作大事,却不能吝啬钱,什么该用,什么不该用,上什么规矩,我都比你们清楚。”

  “还有,你别当我是猜忌小人,见不得别人佳才,要是以前,我结交还来不及呢,只是现在节骨眼上,多了这个善诗的人,总觉得有些不祥。”说到这里,青年公子有些皱眉,挥挥手:“你下去办事吧!”

  寇先生听了,顿时汗透重衣,再也无话,只是站起身来,连连应着:“是!”

  见着公子别没有话了,才慢慢退了出去。

  这时,店老板带着几个伙计,亲自引着叶青,抵达了一间雅室,虽说是一间,实际上分内外二隔。

  叶青歇了一会,随意半躺在被子,想着心里,心里是有点失望,刚才的中年人,并非是龙君,这能清楚分辨出来,这是一个官员。

  虽闻名官员也有益于增长气运,但并不多,因为气运不是名声。

  大凡名声也可转化成气运,但这有五十倍左右的兑换比,想想也知道,名声就是有人听说过,有人欣赏,但这些要转化成实质的支持,就不容易了,而只有实质的支持,才会有气运响应。

  叶青想到这里,叹息一声,取出了桌上一卷书,这是一本《异相志》,翻读着,这书就是描写书生奇遇,鬼神相助,玉女自送上门等等故事,写的动人,在民间传播也大,深受喜爱,但这些就很少能转化成气运。

  作者凭此,能解决温饱问题,就不错了,叶青随意翻看着,渐渐恍惚了。

  叶青突觉自己在一处庭院,落叶满地,竹笋丛出,石桌石墩俱全,景色颇是清幽动人。

  一个青布素裙的少女凭窗远眺,神情静谧。

  叶青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看了上去,只见此女既陌生,又是熟悉。

  这少女眉若横黛,目似秋波,容颜绝丽,荆钗布裙,而最吸引人的,却是弥漫在她身上一片满月一样的意境。

  少女脚步轻移,只缓缓一步,就来到了叶青身前,“噗哧”一笑:“公子许久不见,就忘了芊芊了吗?”

  “是你,芊芊,你变化好大,我都不敢认了!”叶青苦笑一声,坦然说着。

  芊芊不置可否,凝视着他:“公子,我不管怎么样变,都是你的人,许久不见,我们散会步吧,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散步了?”

  说着,只是缓步徐行,姿态娴雅,让人只觉得这秋水伊人,是以冰雪为姿,满月为魂。

  叶青心旷神怡,一时只想着把此刻延续到天长地久才可。

  不过才行得几步,眼前就是一片迷雾,伊人就消失了,叶青大惊,喊着:“芊芊,芊芊,你去了哪里了?”

  只是走了几步,就心生不祥,这处园林还是原来园林,但处处倾覆,乱石堆积,显是荒芜已久。

  天空黯沉,分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只是一片寂静,却生生令他感受到一种难以描述的失落。

  跟随着一种预感,叶青直向一处奔了过去。

  过了一个庭院,一眼,就看到了依着柱子的芊芊,她穿着白色衣裙,长长的青丝散披身上,侧卧不动。

  一柄长剑握在芊芊手中,只是此时,只剩半段剑身,余已不见。

  叶青不及细想,直奔而去,一把将她的身躯拉进了自己怀里。

  这一瞬间,只觉得怀里一片冰凉,顿时心中一沉,连忙拨开芊芊脸上的青丝,那张蜕化的至丽至清的容颜,此刻还含着微笑,只是一片苍白。

  有这一瞬间,叶青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芊芊的容颜原本不美,但自十六岁,就起了蜕化,渐渐天生丽质,笑嗔宜人,让陪伴的人时时如浴春风。

  只是此刻,一切都只归于宁静。

  叶青怔怔看着她,突然之间,一种难以描述的失落和痛苦涌了出来,带着最炽热的暴烈。

  芊芊死了。

  是谁,为了什么?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有着冥冥中的答案,这答案让他喘不过气来。

  愤怒,仇恨,明悟,都一刹自心中喷薄而出,化出了红莲一样的火焰——是我还不够强,所以要让她为我牺牲吗?

  那怎么样强,才足够呢?

  在这大劫来临之前?

  “公子,公子……您怎么睡的魇着了……快醒醒!”

  感觉到被一双手推着,叶青一个寒战,醒了过来,仔细一看,身还在旅店的床上,一本书跌落在不远处,清风透窗而入,芊芊正担心盯着自己,用着手推着自己呢!

  回思梦境,宛然在目,叶青怔了片刻,渐渐回过神来,拉了拉芊芊,说着:“没事,就是魇着了。”

  只是垂下的眸子,越发幽深。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9 13:19

  第二十六章 明悟

  闻到了敲门,叶青一开,就见三个士子,不禁一笑,说着:“请进!”

  房间不大,但多三个人还绰绰有余,一人细打量,见着现在布置得清雅,墙壁都新裱了桑皮纸。

  “这是安敏兄,也是童生,安家的人!”

  “这是何茂兄,童生!”开言介绍的是尹子深,同是童生,却认识了些时日了,这时介绍的说:“这二位都闻了你的诗名,特来拜见。”

  “不敢不敢,安兄,何兄,都请坐。”叶青笑的说着,引到了桌上坐定,这时芊芊正收拾完,大大方方行礼:“各位公子稍候,我去催下茶!”

  正说着,尹子深就笑着一指:“不必催了,茶来了,酒也来了,老板真是殷勤着呢!”

  安敏转头看时,果见老板引着伙计,挑着食盒过来,又有伙计煮着茶过来,心里不由诧异。

  何茂就笑着:“叶贤弟连作三诗,都是能轰传郡州的青诗,这楼蒙着这三诗,最近观赏就食的人多了,老板笑的嘴都合不拢,这是可以恩泽后代的,现在殷勤点,又算什么呢?”

  说着老板就进来了,连忙行礼。

  “罢了罢了!跟我行什么礼?”尹子深用扇柄子敲敲桌子:“我们读书人谈诗论道,最怕打搅,也罢,时间不早了,上菜吧!”

  老板应了一声,说着:“快立冬了,上火锅正是时候。”

  说着,伙计端出个火锅,里面炭火还在啪啪作响,汤水沸腾,里面浸着肉片、肚片,牛肉,香气四溢。

  周围还有一盆羊肉、鱼片、还有着鸡、鹅、鸭、牛,就叫八鲜锅。

  众人用调羹匙品了品,果是鲜美,老板就笑着退下了,尹子深见着退下,就揖手说着:“好鲜,正好配得青诗!”

  遂吟咏着。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太平山。

  又吟哦着:

  朝辞上陵彩云间,千里尽江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尽,轻舟已过万重山。

  尹子深言语清脆,有金石之音,众人都听得心旷神怡,何茂把杯一举,说着:“果是好诗,每首都价值百金,此楼老板免了饮食,正是赚大了。”

  安敏喝了一杯,也起了些酒意,笑着:“叶贤弟十五岁就中童生,又有此诗才,现在已经闻名太平县了,假以时日,满郡都闻名啊!想想我自己,只想寻个地缝钻啊!”

  这口气说的诚恳,众人听着都笑。

  一群人就继续用酒,渐渐忘了形骸,相互谈笑,尹子深就说着:“以叶贤弟的贤才,只怕再有三年,就能在郡试里中得位业了。”

  叶青笑着:“不敢,不敢!”

  就又听着何茂说着:“别听他胡说,叶贤弟,你写的诗真的很不错,但诗不能当科举,我看你还是认真研读三经五典才是正途。”

  这就交浅言深了,叶青感激看了看这位初次谋面的年长童生,想了想,说:“贤兄厚爱了,您这话是至诚之言,我怎么敢不听呢?”

  “来,我们喝酒,希望数年后,我们能换个身份,一起和今天一样。”

  这一餐用到下午,三人才醉着离去,而叶青却没有事,只是出了一身冷汗,开窗望着远去,只是怔怔看着,脸上浮着沉郁。

  随着日子过去,叶青变得心不在焉,时不时陷入苦思。

  叶青自身沉湎不觉,芊芊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不知怎么样劝说,她只是一个小小丫鬟,近来虽得主人亲切,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于是在相异心思中,时光一日一日流逝,不知不觉又过了十日,离八月只剩下一天了。

  叶青并不确定,龙君宴具体是在哪一天,但既是中秋,想必八月前就应该下帖并且确定了。

  这夜梦醒再起,叶青没有心思穿衣,就到了窗前。

  这时还是半夜,天穹一片灰暗,下起雨来,浙浙沥沥,时密时疏,不是风声就是雨声,已连着下几天,都还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对着这湖上水雾,叶青心中起了诸多念头,自梦见了那个风华绝代的芊芊,又梦见芊芊被杀的场景,这些思考就一阵连着一阵。

  正在叶青苦思时,却听见了后面声音:“公子……”

  回首,就是一惊,只见芊芊披着衣衫,隐隐可以看见洁白肌肤,双臂环了上来,自身后轻轻抱着他,暗暗的幽香浮动。

  背上是细腻贴触,隔着白玉一样清凉柔软高耸,两人的心跳紧紧贴在一起,芊芊呼吸不稳,身子微微颤抖,却有着认真:“我一定能行……”

  身体的触动,情感的触动,叶青不由心中一暖,杂乱心绪平静下来:“没事,我只是做了个恶梦,就是这几天……”

  叶青声音一顿,自地球穿越过来,这两世都是困境重重,而就算怀着忧惧之心,却何曾做过这样的恶梦?

  这一刻惊醒,心中就是闪电,生出一种明悟。

  气运较量,本质上是气机对人心的影响,尤其不对称的层次,就会产生种种迷雾,不知有多少杰出之士,算计谋定,却倒在了所谓“命运的迷雾”中,或许离着曙光不过咫尺之遥。

  就地球华夏历史而言,所谓超出英杰之上的英雄,多是在眼界上,还有对气机干扰的抵抗能力。

  大凡最杰出的政治家,无论所行好坏,都以超凡坚定将自己道路推行到底,纵有着起起伏伏、风波诡秘,而不改易其志。

  只有想着争取的人,才会受得重重刁难,而不做事的人虽无此虑,只能顺波逐流,临到灾难时就是伸头缩头都一刀……

  自己穿越而来,前世虽做事,却没有这样拼命争夺过气运,更不要说现在的差距了。

  现在自己区区一个童生,点滴泉眼的气运都没有,却妄想着影响着八百里太平湖之主,这简直是想逆天,难怪受此反噬!

  此念一生,叶青顿时明了,再看这窗外,水雾茫茫,心中就暗叹:“这雨水蒙蒙,就已经是预兆,自己却还不知。”

  龙君临岸,就算控制的极妙,还是会引起风雨。

  见着叶青平静了下来,芊芊不再说话,静静伏在他怀里,风声,雨声,一切都显得宁静安详。

  过了许久,芊芊动了一下,叶青看去,见她睁着眼睛,有些奇怪表情,问:“怎么了?”

  芊芊摇了摇头,说着:“不是,我刚才这一会,居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见叶青等她下文,芊芊笑着:“我梦见了……就不告诉你!”

  叶青笑:“我也做了一个梦,我告诉你,你也告诉我吧,我们交换,怎么样?”

  芊芊就要答应,突回忆起了什么,小脸一红,说着:“才不,我才不说!”

  叶青不由失笑,抱起了她,把她放到外床上:“睡吧,别多想了,你这些天也累了,我还要等会,想想事。”

  芊芊应了一声,看着他温柔的目光,感觉心里心中特别宁静,于是闭上了眼,感觉他远去,渐渐,她心里坚定,喃喃的说着:“公子,你这样对我,就算是和梦里一样,芊芊也不后悔了。”

  叶青这时却没有听见这句,徐步到了窗前,再次凝看着自己的气运。

  这些日子来,白气已经弥漫成一片,渐渐成形,里面有一些是这些日子,自己作得青诗,又结交士子而获得。

  但这些,离秀才的位格,还远远不够,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酒楼

  天色晦暗,一人进来,伙计眯着眼才看清,见是一个中年人,穿着青衣,脸上都仿佛带着青色,瞳仁闪着幽幽的光,显的有些怪异。

  不过来者是客,就连忙笑着:“客官请进,请问是要用饭,还是住店?”

  “用饭!”这中年人说着,就随手丢了块元宝,这比上次叶青给的还重,有十两,并且当时是包括住宿费和用餐费在内,而这人口气更大:“有什么好菜尽管上来,多余的都赏你!”

  伙计听了,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说着:“谢老爷赏!请上楼上!”

  说着上楼来,这时夜相对深,已没有客人了,但伙计还是一一点灯,把整个三楼点的明亮,才躬身说:“老爷,先坐,菜立刻就上,现在人少,小人再把唱曲的给你喊上来。”

  这世界物价稳定,就算奢侈,一席也不过二三两银,这十两银子虽是赏着伙计,但伙计除非立刻跑路,不然拿不到这样多,可就算这样,也至少有一两收入,由不得他不殷勤。

  当下,就立刻通知老板,通知厨房,片刻,老板亲自端着菜,笑着进过来。

  只见这时,这中年人却专心看着屏风和墙壁上的诗文,见着老板过来,指了指,问着:“这是谁的诗作?”

  “哎,是叶公子之作,现在就住在本店,这真是天上星宿下凡啊,年十五,就中了童生,还一口气写了这三篇诗,据士子老爷们说,都是青诗!”一面说,老板一面摆菜:“我不懂啥叫青诗,但托他的福,我的生意好多了。”

  “叶公子?叶青?你说他住在本店,有意思!”中年人笑了笑,若有所思。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0 13:11

  第二十七章 黄龙楼

  八月一日

  叶青起床后,就呆立着望着门外太平湖,过了会,深深吐了一口气,说着:“芊芊,我今天出去走走,你就呆在家里就是了。”

  “公子,等会!”芊芊连忙赶过来,取了两个小元宝,又自怀里取出金杯,一并放入叶青襟内贴身藏好,认真嘱咐道:“少爷,路上莫要走过于偏僻之地,也莫要留恋烟花之地。”

  少女说完,还理顺了衣衫:“早去早回。”

  叶青咳一声:“不带你,是因着别的原因,你自己没有发觉,你这些日子变得……前天不是买过一枚梳妆银镜么?你一会自己瞧瞧。”

  嘎吱——木门被严密合上,脚步声远去。

  芊芊怔了片刻,满是雾水,反锁了门,进得了内房,翻出了一块银镜,立在了梳妆台上,取代了店里原有的铜镜。

  镜面中,容颜乍看上去,和往昔无异,勉强算得清丽,和少爷故事中丑小鸭一样的存在。

  想着是少爷吩咐,芊芊认真分辨,渐渐,发觉小脸依稚气,眉目却多了一丝神韵,身子还是单薄,因少许发育变得匀称。

  镜中少女,疑惑变成认真,认真凝出沉静,沉静又自眉目渗入身子,渐渐就有一种水一样的感觉。

  芊芊不知气韵这一词,却想起她过去瞧着夫人,就是这样感觉,说不清是哪里美,只知道很美。

  少爷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镜中少女顿时晕红,沉静无存,眼看就要打回丑小鸭原型。

  一时不知是想保护,还是想逃避,芊芊“唰”将银镜一收,匆匆塞回行囊中。

  做完这些,她钻进被窝里,手捂小脸,发烫还在不可避免扩大,蔓延到耳根,脖颈,乃至浑身。

  欣喜与羞恼在心中交替,十六岁的少女念着:“芊芊你真不要脸,真不要脸,坏女人……”

  叶青不知自己错过了有趣一幕,只在街上闲逛。

  明悟过,叶青就本着“尽人事,听天命”态度,决定这里待下去,同时作最好和最坏打算,直到遇见龙君,或抵达中秋十五打道回府。

  不再前些日矛盾态度,认真选择士子来往多地段,甚至一些青楼楚馆,这是出于对龙君最喜文人的分析,自概率入手。

  但直到日暮,还是一无所获!

  眼见夕阳落山,叶青虽不气馁,但还是返回了酒楼。

  此时正到了了饭点,一楼二楼都坐满了人,叶青回来时,伙计就认识,殷勤着引着上了三楼。

  叶青给自己和芊芊都点了菜,芊芊的自是送到房里去,正想用着,就听着伙计又上前:“公子,今天要不要上些酒罢?”

  叶青才十五岁,很少用酒,这时却心血来潮,问着:“有什么酒?”

  “本楼最有名是黄龙酒,原本不叫这名,相传古魏朝,有一个真人常来此,日夜观看太平湖涨落,每每喝的就是这酒。”

  “后来真人乘龙入湖,证道升仙,酒被本地人叫做黄龙酒,历经三千年,此酒之方流传至今。”

  叶青听得入神,颌首:“故事不错,给我来一壶。”

  听到上一壶,伙计有点迟疑,望了望掌柜,见着点头了才准备去拿。

  在这时,对面桌上的人一笑,是个士子,举杯对叶青致敬,笑着:“这传说里哪是真人,就是本湖龙君,俗人不知罢了,至于这黄龙酒,这八百里太平湖因龙而灵,沿湖酒店哪一家不附会?”

  “这位想必也去过附近几家名楼,别说黄龙酒,就是龙君酒、湖宴酒都有,我一一点遍过,却也没有特殊,想来不过是伪品罢了!”

  才准备拿酒的伙计,听了黑了脸,不服说着:“这位客官是读书人,可以去翻翻县志,谁人不知黄龙楼千载传承,两次毁于战火,但原址就在这里,怎么是招摇附会?”

  听到这里,一个老者慢条斯理说着:“这话有道理,老朽在此住了四十年,那时杜明府还刚刚主政,太平县没有现在繁华,城东高八层的太平楼,湖心岛临水筑的君山楼,却也不曾建得。”

  “不错,公子外来不知,此楼虽不算很华丽,可是的确算是正宗,真正临着原址而建!”

  睢着士子有些窘迫,伙计心满意足,却没有逼迫客人的道理,于是去拿酒,并且招呼别人,化得了尴尬。

  待得到酒上来,叶青举杯回敬对面士子,却不被理会,顿时微微一笑,就自斟自饮起来。

  才饮了一口,就听见一个沉稳声音:“伙计,照旧。”

  “一坛黄龙酒,四色小菜,特色点心,贾先生,掌柜特意给您留了临湖的古魏字号厢……”

  叶青一惊,只见秋风飒飒,映着云霞,青气沉静弥漫,隐隐的水流声自面前滑过,宏大而幽静。

  叶青一颤,再回神看去,不过是穿着青衣,样貌平凡的中年人,一点都没有任何异相。

  心中瞬间转过千百念,问着:“伙计,这酒多少钱?”

  “叶公子,我店向来实诚,黄龙酒取三年之酿,价值三两雪花纹银一壶,不过老板吩咐了,您用酒用菜住店,无需花费。”

  叶青吃了一惊,说着:“虽说老板慷慨,但一壶三两雪花纹银,实在太破费了,连着这菜怕要五两罢?”

  伙计应着是,又说着:“老板说了,您著了三诗,使我楼蓬荜生辉,这点开销还是能供养。”

  叶青连忙辞退,要取出银子:“平时住宿还罢了,这却使不得。”

  正推辞时,贾姓中年人看了看叶青两眼,却笑着:“哦,是三诗的作者?罢了,四面粉墙,只有三面,要是再作一诗,填得圆满,我出这价。”

  而周围的人,顿时“轰”着响应,都言说:“这位先生说的极是,再出一诗,这酒宴我们包了。”

  叶青想了想,起身一礼,说着:“罢了,那容我想想!”

  说着,就在三楼雅座间踱着步,又望着楼外。

  湖面上白帆点点,碧水烟波浩荡,时值日暮,夕阳照着沙洲,一行白鹭悠悠而起,与晚霞齐飞。

  这景色触动着心境,使叶青的思路清晰,几首名篇呈列眼前。

  选哪一首呢?

  真叫人为难。

  “兄台就是叶青,现在可是思路匮乏?不妨饮上几杯以增文气?”这时,原本士子哪来的敌意,明助实贬,持着酒杯奉上。

  “哈哈,多谢兄台良言。”叶青当真接过,一口饮下黄龙酒,意气风发,对着掌柜喊着:“笔来!”

  掌柜连忙吩咐伙计取过笔墨纸砚。

  叶青定了定,就此磨墨,执笔,笔走龙蛇。

  众人见了有趣,都围上来。

  此地文风鼎盛,不见人人都会作诗,却会吟得两首,辨得好坏。

  后面来迟却只能掂着脚尖,再后面只能在人群外面嚷嚷着:“念出来听听!我们也品评一二。”

  人群中,刚才士子大声念出来了:“昔人已乘黄龙去!”

  这一句附和了此楼历史,论文气只算平常,第二句转眼传了出来:“此地空余黄龙楼。”

  有人就皱眉,中年人神情不置可否,细细听着。

  让人惊讶的是,朗读的士子一时沉默下来。

  外面连连催促,人群中才有人代读,却是两句整联了:“黄龙一去不复返,碧水千载空悠悠。”

  这时已有些人听出意境,知道士子为何沉默,纷纷小声说着:“到这里,这诗也算得不错了!”

  人群中就有人提醒:“嘘,还在写呢,还没写完。”

  下面又被大声传了出来:“晴川历历河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掌柜心中喜不自胜,却提出疑惑:“河阳是大河北岸,鹦鹉洲是何处?”

  随即被人笑着:“前面沙洲本无名字,飞鸟时有出没,不乏鹦鹉,想必就是顺手取了此名……此诗一出,这就是鹦鹉洲了。”

  有一个沉稳声音悠然说着:“昔日大魏,有名臣黄香在此担任太守,在此绿洲上大宴宾客,有人献上鹦鹉,故称鹦鹉洲,后沙洲被湖水所没,三百年前又现出水面,故名湮没历史,不想这位还记得。”

  众人看上去,正是这贾先生,想着:“这位想来也是博学之士。”

  众人心中所想各异,却无人再出一声,皆凝神听着传诗声:“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湖上使人愁。”

  一片静寂,墨迹纸幅传了出来,字体婉转龙蛇,大有纸上生烟云之意。

  在叶青自己眼中,这诗冒出丝丝纯白,渐而转红,既而转黄,最后定格在一片淡青中。

  中年人怔怔望着这诗,此诗文气就足以动容,再结合诗意对昔年往事的追溯,更勾起了他的悠思,不由问着:“此诗何名?”

  叶青随手添上,口中说着:“就叫黄龙楼。”

  这时老板大喜,这就是镇楼之宝,有此诗在,就算自己不是正统的黄龙楼,现在也是了,当下不停躬身道谢:“叶公子大诗才,以后本楼就改叫黄龙楼,这酒钱自是休提,也无需贾先生代付,还请上坐,由小店略备薄酒。”

  说到这里,还大声说着:“只要本店没有倒闭,叶公子前来,一概免费!”

  众人都是大赞,说着:“合该如此!”

  叶青只是笑而不语,对着中年人深深一躬:“在下谢过贾先生相助之义。”

  中年人自慨然叹息中回过神来,意味深长注视着他,淡淡说着:“小友真是有心了!”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0 13:11

  第二十八章 请贴

  叶青一怔,心里凛然,中年人怕是看出了自己刻意相遇的意思。

  中年人正微笑望着他:“小友何故来此,可否一言?”

  这话说的和颜悦色,但隐隐的水流声扑面而来,宏大而幽静,里面流露的威严和冷峻,实是深不可测,怀中金杯已冷如凡铁,体内川林笔记都蛰伏不动,一时间直让人股栗变色。

  这种警示下,叶青不敢说谎,坦诚说着:“学生本是族中支脉,困顿潦倒,侥幸中了童生,却知前途渺茫,却是不甘,偶在北邙一山庙里得了神启,迤逦来到此湖,寻一线机会,非是有意冲撞先生。”

  全是实言,可种种次序颠倒,形成不同于事实的暗示。

  “北邙……”中年人青袖一展,一股灵气在叶青身周萦绕一圈。

  环形淡青灵气,在虚空中穿透了叶青,叶青身上显出一圈淡淡的白光,又在金杯上激起一丝金焰,只穿透川林笔记虚影,旋即回转不见。

  叶青面色不改,心中纯净。

  “原来是故人遗泽!”中年人扫了眼叶青怀中金杯位置,却也信了,举杯就饮:“可惜鬼门封锁七十二冥道,阴阳往来交互不易……我观小友气运,非富非贵,只有一些最基本的功名,却是埋没了这诗才。”

  叶青笑了笑,总不能说自己是站在有别于此的宏大文明肩膀上,可有些话是应景的:“天生我材必有用。”

  “小友所言甚是,人生天地间,自要尽力向前,别看你眼前困顿,或三年后,家产万贯,妻妾盈房也是可能。”中年人缓着口气,露出一丝笑容。

  叶青瞧着中年人神色,有神灵经验在前,就知这话不能乱接,当下说着:“富贵妻妾是我所愿,可是千金散尽复还来……这些并不是学生的大愿。”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复还来!”中年人举杯一呷,沉吟片刻,良久才叹息:“是我小瞧英才了……敢问姓名?”

  “学生叶青见过先生!”叶青举杯敬酒,坦然说着:“学生还只是童生,却想着中秀才、举人,甚至二榜进士,以求大道,先生会不会觉得学生妄言了?”

  中年人一怔,盯着叶青看了片刻,只见叶青虽躯体单薄,但神采奕奕,从容沉稳,说起大道时,语词铮铮,只喃喃说着:“大道!”

  昔年追寻历历在目,最后越行越是孤独,多少同伴知己一一落下,不能说不追念,只能说是无悔。

  幽幽无人,静听宏大云水节律,敢说是并行而无逾越,却不敢妄言得了大道。

  少年意气总是高远,中年人有些伤感,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笑着说:“说起这黄龙酒,饮的越慢越容易醉,饮的越急反而越不易醉,醉有醉的味道,不醉有不醉的味道,这里面还有段故事,昔大魏李将军临危出征,以军中上下禁酒而拒陛辞之酒……”

  中年人说到这里一顿,有着追忆之色,转身又叫了一坛黄龙酒。

  “后得凯旋,禁中遂令诸民献不醉之酒,此何其难也?就有个道士取了巧思,借太平湖水涨落之理,作得此无名之酒……”

  两人只是喝酒,一句句闲聊,自太平湖旧事,谈到河水两岸,再到北邶风光。

  叶青欣然倾听,不时置上片语,简洁实在。

  夕阳早已落山,夜幕中星星点点,二楼厢内也掌了明灯。

  “时辰不早了,我观小友腰间配饰搭配,是作速归之意,看来是有女眷等候,还是早些归去,莫要负了佳人,人生漫漫,纵有壮志,独行也难免寂寞啊……”中年人哈哈笑着,颇有些开颜,此时已半醉,临去却又旋踵,袖下示出了一物。

  明灯下,正是一张淡青色请帖,非金非木非纸,在灯下幽幽暗华。

  “这是一陋宴,八月初八前去太平湖六梅口,临湖自有船接应,小友去否?”

  “去!”

  叶青一凛,接过请帖,就听这中年人下了楼,大笑出门而去。

  笑声临湖甫歇,叶青紧跟着出来,隔着熙攘人群,就见月下碧波涌起,化作堆雪层叠大浪,冲在了岸缇上,就不见了那淡青人影。

  只有金杯一热,伴着隐隐水流声,有庞然大物自湖畔滑过,宏大而幽静。

  撞击的水雾飞溅扑面,暗含着凛冽灵气,如冰如酿。

  叶青一个激灵,站在议论纷纷的人群里,回想起前世信息,每年入秋,龙君必上岸,最喜文人,要想短时间内借得气数,只有以此!

  想着,就吐了口气:“果是太平龙君,还是叫我给抓住这次机会了。”

  瞧着街市华灯亮起,叶青见时间不早,赶紧回了离着不远的雅房,到了门口敲过:“是我。”

  吱呀——门开,微黄灯光下,简单酒菜变凉了尚未动过,芊芊立着,小脸有着遮不住的期待。

  “呃,我不小心误入烟花,可能是错过了……”叶青神情遗憾,正好配合了满身酒气。

  芊芊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想着刚才门口急迫脚步声:“公子你又来!哼哼,以芊芊听不出……哎呀——”

  叶青一把抱起这聪敏的少女,踹上门,扛着她在屋内旋转两圈,笑着:“终还是被我抓住机会了,芊芊你可知道这有多难得……”

  芊芊小脸通红,一颗心砰砰急跳,带着羞恼、喜悦,还有疑惑:“公子?”

  却听得笑声转凉,叶青大喜之后,不知怎么,一股悲凉借着酒意就冲上了心扉,这悲凉说不出是来自何方,就是这样纠缠不放,压抑不住。

  一张淡青色请帖“啪”的自袖中掉落在床上,芊芊翻身下来,坐在床看了眼这淡青色请帖,也不多问,张开怀抱搂着叶青。

  昏黄油灯下,叶青收了笑泪,躺着看上去,眸子幽黑。

  其实中年人并未走远,在离这里不过是三百米,一处隔近的院子中,中年人突着出现。

  “主人回来了!”院中涌出了一群少女,个个妙曼云环、步摇叮当,簇拥下登堂入座。

  一时间,就轻歌曼舞,中年人却视之平常,沉思片刻,不知自何处取出了一个画卷,徐徐展开,这画卷正图却是一个灰衣道士,背负宝剑,执杯而饮。

  凝看了片刻,又叹息着放下。

  就在这时,有人报着:“石阁内来了,求见主上呢!”

  中年人就放下杯,笑着:“石阁内也来了?请进来吧!”

  就听脚步声,进来是一个三十左右人,穿着官服,却和现在大蔡官服有些不一样,此官一出现,众人立刻肃穆雅静下来。

  “请坐,事情都办完了?”中年人就摆了摆手,说着。

  石阁内应着一声,说着:“是,宴席我已经清点过,请贴也一一发了……主上,听说您亲自发了一个贴?”

  “是,一个叫叶青的童生。”中年人漫不经心的说着。

  “主上决断,臣本不敢质疑,只是这原本不在名单内,而且此子所作所为,很是刻意,想必主上也能看出……此宴事关气数,多出了这个变数……”

  “这你就不用多管了,我自有主张……哼,什么气数,不过是见我守着这太平湖,潜龙深藏,气运哗哗的向我这里流,有些眼红,所以才假借着这宴,分些我的气运。”

  “本来我也不介意,这文宴本就是我喜欢的,分些气运过去也是杯水车薪,无损元气,不过搏得一乐。”

  “只是既要我出气运,又要指定人选,这手就伸的太长了些,你说是不是?”说到这句,还有着森然的意味。

  这石阁内听得不由变色,深深一躬,答着:“是,臣遵命!只是这样一来,影响就既定的命数,这会不会给主上带来麻烦?”

  中年人用手敲了敲桌子一下,笑着:“你是前魏名臣,和我有缘,故到了我的宫里任职,一转眼就是上千年了。”

  “你忠于职司,这些年也进步不少,只是太守君臣名分,却不是修道之才,所以才看的不明白。”

  “这叶青刻意寻我,他现在气运单薄,所图是何,我是一看就知。不管是他怎么知道,怎么寻来,既来了,就有他的一线机会在里面。”

  “我只要守着我的道,既是以文寻士,以文会宴,只要这叶青真的能够文压全席,这气运给他又如何?”

  “至于命数,更不必考虑,这大道泱泱,却和这太平湖一样,有岸有堤有水道,来束缚这水,但却不能连着一滴水一点浪都指定了。”

  “要是这样指定,不但要花费千万倍的力量,还要受到这太平湖的反噬,就算是我也不例外,所以大势不改,小势随意——这你明白了不?”

  这石阁内听着凛然,仔细一想觉得战栗,说着:“臣浅薄,谢主上训诲!”

  中年人摆了摆手,露出一丝冷笑:“不过,机会我给了,可既要夺了既得命数,这反噬,却也是他应受得,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1 19:02

  第二十九章 滚出去

  入夜了

  寇先生吹熄了油灯,卧在床上。

  秋风拂入室内,寇先生睁着眼,心里思潮翻滚。

  自己自少读书,少时也曾有过梦想,就是中得童生、秀才、举人,但在残酷的现实下,这些梦想都灰灰了。

  经过反复思考,靠着相人之术,投奔了俞府,俞府是郡里郡望之家,屡次出过举人,同进士,至于童生秀才云集。

  大管家郑程说过这样话:“俞府奇人异士甚多,或有武力,或有才智,你这点伎俩上不了台面,戴先生远你十倍,汝唯有本分实在,才能受人敬重。”

  想到这里,难以入眠,躺了片刻,终还是起了床。

  又点了油灯,灯焰幽幽发着光,寇先生眯着眼盯着一张纸条,却正是叶青的资料,仔细看了遍,盯着“出门,奴阻之,立杀,长扬而去”反复看了几遍,叹着:“此子或是公子大患,惜公子尚未有决心除之。”

  作久居下人的人,才清楚里面隐含的难度,一个区区破落少年,敢悍然杀人,这胆气实在很是可怕。

  可俞公子却不以为意,这并不是俞公子没有看见,只是对于俞公子这种人来说,杀个奴婢就和杀只鸡没有区别,故就无法体会当时叶青的困境和胆气。

  当然寇先生也是清楚,杀一位童生,就是赤裸裸冒犯朝廷,冒犯天规,公子自不能这样随意。

  思略了片刻,一阵凉风袭来,不由打了个冷噤,就听到隐隐的滚雷声,渐渐,神色坚定:“罢了,公子不以为意,我为公子门客,却要为公子绸缪。”

  想到这里,就起了床,穿了衣,吩咐:“来人!”

  “在!”二个甲士应声而起。

  “出门在外,不可穿甲,卸了甲随我出去。”

  “是!”二人都是身材魁梧,杀气凛然,应命去了甲,却带着长刀。

  寇先生暗想:“我之权限,只能带二个府内甲兵,但对付一个童生,却也绰绰有余了。”

  “不能杀得此人,也要索得那个侍女,那侍女内有媚骨,却秉有气运,对公子大是有利。”

  “而且折辱得此子,就可折了此子的心气,到时诗会中自是受到压制。”

  想定了,见着外面小雨,拿了油伞,出门而去,这雨不大,凉丝丝,这人就散着步缓缓行进,片刻就到了酒楼。

  “哎呀,这位客官,您是用饭,还是住店?”这时蜡烛照的酒店十分明亮,下面就有七八位客人,有的吃饭,有的吃酒闲谈。

  “叶公子在不?”寇先生问着。

  伙计一听,说着:“在,您也是见叶公子的?可是现在夜深了,公子或已经睡下去了。”

  “时日还早,想必还没有睡下,引见下又何妨呢?”说着,这寇先生就自怀里取出一块碎银丢了去。

  这伙计伸手接过,他干了伙计多年,眼自是能看货,接过一看一掂,就是一块细深银子,怕是有一两重,顿时满脸堆笑,打躬说着:“谢客官赏!”

  说着,就在前面引着,向里面去了。

  此刻才入夜,楼上还有客人,细竹声响彻,一行人就沿着走廊,向一间雅房而去,脚步细碎,与风雨相合。

  这时,叶青正站着想着事,眼见黑沉沉乌云,雨点噼啪而下,一阵风扫过,当下向椅上一坐,静静沉思。

  来此时,叶青对叶家借口是“处暑时节,为着秀才县试,去湖边避暑热,放松文思”。

  十多日游玩,实暗陷于气机交锋,幸有芊芊善加调解,真遇了龙君,亲见深不可测,却揭破诸多困扰,心中反而纯净。

  现在看了一眼内室,隐隐有着娇颜在睡,思绪慢慢反散,在湖天之际扩展,至无垠无限。

  黄龙楼之遇,叶青自忖还算不错,可几日后登上龙殿,怕不只是一篇诗文的考较,又不是朝廷取士,可不会用镇运法器做出表面公平。

  传言当日太平龙君宴上,文士济济,言辞往来,明枪暗箭,一轮轮交锋必是全面的抗衡,自文气、才华、见识,到品貌、器量、气运,最后为龙君嘉许士子也才具无愧,日后中得第三榜榜首,是“同进士”,差一点就可入得第二榜。

  第二榜就是正牌进士了,同列者不过三十人,可都是大蔡朝二千里幅员汇聚出的英才。

  “我虽无惧于才华见识,又凭什么肯定,能在这全面抗衡中压下这等程度的英才,进而独占鳌头呢?”

  叶青思绪一起,围着这核心问题,渐渐坐卧行止间都在细细揣摩,耐心抽丝剥茧,以获先机。

  一声敲门声惊醒了叶青,不由一皱眉:“谁?”

  “叶公子,有客人求见。”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叶青起身,拉了下布帘,顿时把内室关上了。

  这才去开门,才把门拉开一条缝,就有人一推,门开了,一阵急雨顿时扫了进来,让这时叶青打了个寒颤。

  眼前总有三人,一个仿佛见过一面,三十岁上下,撑着伞,还有一个是伙计,叶青目光扫过后面二个,顿时就是一凛。

  “原来是客人,请进!”叶青笑着,却对伙计说着:“有客来访,岂能无酒,这样吧,你回去喊一桌酒席,就说是我要着……”

  说罢一笑,侧过身来让人进去了,寇先生就一笑,说着:“夜了,那能让叶公子破费……”

  “来者就是客,不能不款待!”叶青微笑说着:“还有,多取些蜡烛来,夜暗的不好说话。”

  寇先生被他噎得一怔,但这时阻挡也不是合适,就缓声说着:“那就恭谨不如从声了……”

  这时,苍穹上黑云越浓,不时传来沉沉雷声,四人进去后,寇先生和叶青就坐着,后面二人一左一右侍立。

  寇先生看了一眼叶青,见一脸漫不经心,有点失望,笑着:“久仰你的大名了,夜里想着睡不着,特来拜访,还请海涵。”

  叶青笑着说着:“不敢,我只是小小童生,而且这诗词也不是科举正道,不过是文场游戏罢了。”

  说着,就颂吟:“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叶青咏叹,寇先生顿时一惊,听痴了,这诗句句落在心里。

  多少文人不能中得科举,于是就只得把大道文章,变成了娱乐青楼的学问,当真是赢得青楼薄幸名!

  转眼才醒过,不胜慨叹,说:“——真好,只是颓唐了些,不过公子是童生,的确不能搅和这些。”

  说着就看着叶青:“我家公子在酒楼听过公子的诗,觉得非常好,只是又很可惜,现在圣明天子在位,政治清明,公子还是认真读得三经五典才是。”

  说着,笑容可掬,一声吩咐,就有着一人提着一个包裹,摆到了桌上,里面尽是雪白的纹银。

  “这是我家公子赠银,赞助公子读书!”

  “多承你家公子的厚意!”叶青带着微笑:“我才年十五,这次来是放松文思,不想就承蒙您家公子教诲了。”

  “不过我虽不富贵,但家食无忧,又无亲无故……当不得这赠银,先生前来,必有着它意,先生可以直说。”

  “……”寇先生一怔,接着一笑:“叶公子不要误会,这的确是我家公子一片好意,诗词风流,只是小道,三经五典才是大道,我家公子爱才如命,不忍叶公子沉沦,才特意派我来赠银。”

  “只是的确有件小事,我家公子前来此处,家族随身侍女却是未带,我前来,想请叶公子割爱,转让丫鬟就是。”寇先生说到这里,一笑说着:“这在世家本是小事,想必公子不会不舍得。”

  原来是想要芊芊,叶青顿时大怒,立刻变了颜色,冷森森说着:“原本深夜前来,有些奇怪,不想果是恶客,芊芊是我心爱,你我话不投机,不相为谋,夜了,请回吧!”

  说着,就站起身,把手一辞,就要拒客。

  寇先生见过的人事多了,知道许多时候,挟着威慑,就算提出非份的要求,对方也很难直接拒绝,到时再威逼几句就是,不想想不到突然之间,这少年就翻脸,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词,只是说着:“我们是可是俞府的人……”

  “我知道你是俞府的人,你身后二个,虽穿着便衣,但全身匀称,气势沉凝,必是第一流武者,我预料不差的话,是修行了大易武经罢!”说到这里,叶青含着冷笑,只是一指:“大道青天,武者虽是小道,但此经也是千锤百炼,只在郡望世家和军中流传,我岂不知呢?”

  “而你,身带文气,却又有阴影随身,此必是长久替人占卜算命,泄露大机,福寿难全,难得寿终,你如果加以收敛,还有十年可活,若是倒行逆施,只怕命不旦夕。”

  说到这里,叶青轻蔑一笑:“如我所料不差,你在俞府地位也是平常,你今日带人入室,是想威逼我?”

  “这何其愚也,我是堂堂童生,位虽卑,却也受皇律天条保护,而且不敢说名传全郡,也是名传全县,你何人也,敢带兵威逼?”

  “你信不信,我张口一喊,或日后有不测之祸,但你家公子现在就要连夜来道歉,以挽回俞府声誉?”

  说到这里,叶青呸的一声:“汝,还不滚出去?”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1 22:25

  第三十章 竖子

  “竖子!”寇先生气得脸色雪白,恨不得立刻命甲士杀了此子,不过就立刻想起刚才是众目睽睽过来的,而且此子刚才还故意喊着人要酒席要蜡烛,怕是人人都知叶公子会客!

  在这种情况杀人,别说是自己,就算是自家公子都未必能承担。

  除非自己能把全店的人都杀了。

  不杀的话,的确,只要此子一嚷,全县全郡的人都知道书香世家俞家出了一个带着私兵抢民女的下人,这回去只怕轻者逐出俞家,重者处于家法杖毙。

  想着,恨意如潮,却还保得几分清醒,恨恨盯了一眼,一声不吭转身就走,才出去,就撞到了老板抬着食盒过来,看见情况郁闷:“啊,客官,怎么不用宴了?这就走了?”

  寇先生理都不理,就想直着离开,却听着后面叶青笑着:“把银子带去,这银子脏了本公子的眼。”

  寇先生恨恨一顿,一个甲士就回去取了,一行人就着转眼就消失在雨夜中。

  “摆上来吧,他们不吃,我自己享用。”叶青淡淡的吩咐着,手心却渗出汗来,盯着远处雨夜,阴沉着脸。

  前世位登举人,也算是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结交的也是郡里大族,才知道这些底细。

  大易武经,是前大易朝以朝廷之力,编写武经,每种都是千锤百炼,造了所向无敌之军,想挽回气数。

  大易铁军横扫沙场,所向披靡,所谓的义军,军师,士子都纷纷烟灰云灭,硬是破灭了本来点出的潜龙。

  而道君和天庭,也能忍得,却没有直接派天军下降。

  可天意要弄人,岂有这些手段,才十五年,易平帝被武者所弑,本有复兴的大易朝顿时分崩离析,新龙入朝,违了册封前朝公侯以延香火的先例,宣旨杀尽前朝宗室,极是惨烈。

  大易虽灭,可这武经却流出了,时到现在,也不是普通人能问津,必是郡中郡望才可。

  这一想,岂不心怀战栗。

  不过心里想着,见老板摆好了桌子,却从容坐到桌上,咀嚼着:“恩,做的味道不错……”

  这时,布帘一拉,芊芊出来了,给他倒酒:“公子,你吵醒我了。”

  “是我的错,为了吵醒这件事,我沉痛向芊芊姑娘道歉。”叶青神情如丧考妣,眼睛偷偷看着芊芊,十分虚假。

  “不要这样……”芊芊见着他这副表情,突落下泪来,呜咽的说着:“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公子,就你的说话,我就知道对方来头很大,芊芊只是个小小丫鬟,当不起你这样维护。”

  “胡说!”叶青薄怒的呵斥,一手揽在她腰上,拉近了她:“纵是丫鬟,也是我叶青一个人的丫鬟,干旁人何事,休要管他。”

  芊芊脸上并不感动,双眸认真注视着叶青,只是说着:“公子……公子对芊芊好,芊芊不能没有良心,连累了公子……”

  叶青收敛了不正经,目光有些暗沉,脸色却极是端重,一瞬间,一种凛然和杀机就显在身上:“芊芊,你听我说,不要自疑,我叶青就是叶青,就算有种种曲伸之事,却不违此心,不逆本意——我说了绝不放弃你,谁也带不走你,除非有着不死不休的准备!”

  “芊芊,你是我的人,我绝不会放手,你以后再这样说,我就真生气了。”

  听了这话,芊芊不再说话,她只是伏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眼泪静静的落下,一会就是湿湿一片。

  叶青并不说话,来自地球本质并不视此理所当然,哪怕经过前世的经历也未能全部释然,每每这时,他都会感觉到两种截然迥异的世界同时叠加在他身上,并且自发地试图融合。

  这种叠加,有时给他带来帮助,有时也会带来困扰,有时是困扰兼着帮助,就比如这次。

  而且,这次事不是这样简单,只怕还是和龙君宴有关,这键还是在龙先生……无论我怎么样争取,所为皆是那一份文名和气运。”

  但龙先生所为何物?这样存在,历经沧桑,百世沉浮,当真只是一个“最喜文人”么?

  见着芊芊渐渐平静下来,叶青陷入回忆,渐渐闭上眼睛。

  那天在黄龙楼上,龙君一言一行,最微末细节都在眼前放映着。

  隐隐的水流声,又从面前滑过,宏大而幽静,转而定格于一句幽幽叹息。

  “大道啊……”

  “道门三经五典中皆有道,却未闻加上大字。”芊芊有些疑惑,不由习惯性问着:“公子,大道是什么?”

  “就是涵盖所有的一种终极。”叶青这才发觉自己吐出了这句,解释的说着。

  芊芊这时不懂,只是盯着他,心中暗记下这句,却听叶青失笑的说着:“这只是我的理解,各人心目中各有不同,我不妨给芊芊讲个故事……”

  芊芊坐直了,听着。

  “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种大商人,他们自身有着庞大的财富,出于种种规则限制而不能活用,便寻一些小商人,考察他们的能力,试着将钱借于他们,或合股经营,来帮助他们赚钱,这赚的钱,就有部分归于大商人府库,于是庞大的财富就绕过了限制,得到了活用。”

  叶青话音一顿,结束这关于风险投资的介绍,笑着看向芊芊:“你是这大商人,考察小商人时,你最希望什么,最担心什么?”

  芊芊抓着自己小小荷包,想象是传说中的须弥芥子,里面有很多很多钱,一时眼睛里金光闪亮,重重说着:“我希望他有赚钱能力,担心他不肯还钱!”

  叶青摸摸她的青丝,叹息着:“我就是这样的小商人,想要证明的也不过是从这两方面入手。”

  这一声叹息,芊芊立时自金山银海中挣脱出来,她明白了叶青所虑,而这已是“权力世界”,男人独占的舞台了。

  原来公子时时苦恼的事,就是这个么……

  这不是女人能涉及的领域了,芊芊眼神一黯,起身关了窗,风声呼啸,雨水阵阵拍打着窗格瓦檐。

  “赚钱能力,我还是有着。”叶青取下了一张纸,满意放在桌上,说着:“你读读看。”

  芊芊过来挨着他,小声念着:“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

  这时就有着壮观意象,纵使女儿之身,读来亦是气概溢满胸襟。

  她不由顿了顿,才继续念下去:“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自家公子没有多少垂钓经验,显化用的是前日失败的垂钓经历。

  她会心一笑,就念出最后一句:“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芊芊虽是受着夫人培养,可说知书达礼,限于十五六岁年纪,不能明确定位这一层诗文,只是欢喜:“公子这诗,真是极好。”

  叶青哑然,心道李太白泉下有知,得我家芊芊如此真心夸赞,想来也是欣慰。

  这使脸皮厚了许多,对着抄袭更无羞耻,将目光落在案上,那里与这张诗文同样的已是厚厚一叠,这就是这些天的成果了。

  叶青写出来,是要选几首最切合,反复揣摩,以符合自己的文气、地位、阅历、年纪,达到妙若天成,余者还是要销毁。

  这世界历史极长,有百万年之称,但由于开启仙路,广罗良才,有才华的人都一心仙道,纵喜文事,谁肯作这学问?

  并且最关键的是,诗以真情真性为贵,慷而慨之,和仙道隐隐克制,很少有仙人能作上品诗,都是干巴巴的“脱俗”,“道诗”!

  而失败的文人,锤炼诗华并不少见,但失败者总有郁郁之气不得伸展,故诗词中就有一种落魄气,很少有上得大雅之堂。

  但偏偏仙道歌以诗茶,对诗歌需求很大。

  叶青前世并无先知,在仙路上屡屡碰壁,但在凡世依混得风生水起,要非是大劫之下人人难逃,压迫了凡人的时间,下场与胜负犹未可知,这靠的就是地球时文明底蕴的熏陶积累。

  此世有幸预见大劫,叶青自绝不会放着一个文明不管。

  单是桌上这叠被淘汰的诗文,一首首拿出去都会震动文坛,只因不合景就被叶青淘汰。

  甚至没有意外的话,对许多诗来说,眼前这“小小丫鬟”就是唯一,也是最后的读者了。

  “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芊芊还是最喜欢这句,公子是写得前日么?”

  芊芊欢喜地将诗作细细品读,不意识到她超出天下所有文人幸福,这一刻,她就是离异世璀璨文明最近之人。

  “就是为前两天之事想到,虽只钓上一条小鱼……”叶青哈哈一笑,干脆承认下来,开门出去:“好了,只要你想,我一首一首读给你听,但现在我却要安排些事了!”

  说着,眼神阴郁:“现在我半夜走的话,怕是取死,必须光明正大,与众同行,才能保证安全,这必须和店老板商量,看哪路商队顺路。”

  “等等,我去拿伞……公子路上小心,早去早归。”

  芊芊冲出院门,递过备好一顶油纸伞,看身影遮掩在白茫茫的水雾中,被一处名为“权力世界”的舞台吞没。

  这些时日心中盘旋念头终于明晰起来,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渐行渐远,她绝不接受这样的距离,总要能帮得上公子才行……公子不是说过么?每个人要都为着自己的幸福而努力,而没有施舍得来的幸福。

  秋风细雨下,芊芊眸子闪动,鼓着小脸,握紧了她小拳头。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2 22:07

  第三十一章 响应

  大厅

  一群人众星捧月一样将俞公子集拥在中间席上,觥筹交错,时时赞词,而厅下笙篁齐奏,十二少女翩翩起舞,让人心旷神怡。

  俞公子坐在中间,冠玉一样的面孔上也多了些笑意。

  二万两银子,一声令下送来了,这不但是银子的问题,也是自身在家族中影响力的问题。

  不过看见一人穿过来,就不禁皱了皱眉,只见这人凑到俞公子耳处低语几句,俞公子坐直了身子,一笑说着:“诸位请慢用,我有些事处理。”

  “公子请自便!”就见着几人一脸谀笑说,俞公子听了,也不多话,就出了去,二个甲士立刻跟了上去。

  门口八盏灯清亮,照在阶前,寇先生一回去,就跪在阶前,而俞公子站在高阶处,只冷冷看了一眼,就听着甲士把事情一一汇报,冷峻面孔上不动声色,一个甲士把话说完了,说着:“公子,就是这样!”

  俞公子听了,冷笑说着:“混帐,我没有开口,就敢自作主张,自作主张还罢了,还灰溜溜的无功而回!我们俞府的脸面都给他扫光了。”

  说到这里,冷笑取出一根鞭子,扔给一个甲士,这甲士脸上有一道三寸长的刀痕,在灯光下闪着红光,默默接过鞭子,看着俞公子请示。

  “不过这混帐还知道回来请罪,也算是懂得主仆之道,就这一条,可以原谅,你打他三十鞭,以示家法!”说完,俞公子一挥手。

  这甲士立刻应着,明白了分寸,知道公子只是“惩罚”,不想打残打死,当下就出去,片刻,鞭打声就声声入耳,而这寇先生也是硬气,一声不吭。

  听着这个,俞公子闪过一丝难以觉察微笑,回顾左右说:“回去赏些伤药,再赏二十两银子。”

  说完,眼神一凝,望着远处:“竖子安敢欺我?”

  就算是下人自作主张,但受到这样耻辱,还是使这人心中恼恨,不过他是极深沉的人,当下只是说了这句,就转身进去。

  进得了厅堂,已经是如浴春风,看不出半点异样。

  来用食的人群中,比往日多了些士子,有的还佩着秀才剑,个个意气风发,情态看着就不是当地人,他们看着三楼诗词,有的赞许,有的不屑,形色各态。

  “这位兄台,风雨渐大,何不进来坐坐,顺便一叙年齿,交流文章!”有个士子高声招呼着。

  叶青笑着摆手,说着:“兄台招召,本是美事,只是学生今日有事,还请海涵一二。”

  叶青说着,撑着伞过去,就向着老板去处,只是一阵风雨,就打湿了他半身衣衫,酒楼上,几个士子都面面相觑,就有人冷笑:“故作清高,我们都是童生秀才,竟推辞不来。”

  “兄台所言甚是,才具不足,旁门来补,搏出名也不易啊……”

  这些话故意说的大声,声音传了过来,却将文人这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就着风雨,叶青远远听了,一时无语。

  看来就算是修行三经五典,这道门文人和儒家文人,在这个阶段,怕是区别不大,这就叫秉性。

  或明或暗贬低,顺了风雨一阵阵扑来,叶青只得当着听不见,到了门口,放下雨伞,见着老板惊讶的表情,就笑着:“老板,明天有去梅溪的商队不,我想一起同行,还有,我想联系下一个人——何茂。”

  次日凌晨

  街巷湿滑,一支商队行至梅溪入湖口,已是半个时辰后。

  湖畔修着古朴雅致凉亭,带顶棚的游廊相连,当地人赏秋多有来此,是以建之,这时就有不少人在避雨。

  叶青路过一座凉亭时,瞥了眼亭中,就唤着:“停!”

  商队缓缓停了,就见着何茂过来了,叶青随手丢给商队一个五两的银元宝,就和芊芊脱离了商队过了去。

  “见过叶贤弟!”

  “见过何兄!”二人都是见礼,这时一片乌云黑压压,豆大雨点敲打着,叶青就笑着:“久违了,这次来梅溪,实在是麻烦了。”

  “叶贤弟能来梅溪,实是求之不得,雨实在大,还请稍息片刻再去,幸备了些酒菜,却也不必枯等!”

  这桌菜看时,炖鸭子、炒肉丝、火腿、鸡爪……还有些点心,何茂用筷子点着菜笑着:“请用!

  叶青答应了,拿捏坐了用餐,他虽对芊芊极宠爱,但这时也只得让她站着,两人就一起用酒。

  一会,两人都不禁点头微笑,叶青说着:“太平湖八百里,但论景,这梅溪可谓独秀,何兄住在此处,可谓佳地。”

  八百里太平湖有几条大河,还有着网络一样的溪流汇入,几条最大溪流中,就有着梅溪,梅溪入湖口,因出了山峡,有六次转折,故称为六梅口。

  六梅口靠山临水十分幽静,住的多是些本地渔户吏民,房屋古色古香,带着流传千年的水畔气息,气象与太平镇的繁华颇有不同。

  “贤弟既是喜欢,不如多住一阵!”何茂笑的说着。

  “是要多住一阵,还有一件事,麻烦何兄。”当下,叶青敛了笑容,把昨天夜里的事一一说了。

  何茂静静听了,并不变色,只是沉吟着:“那人不足为虑,显是俞府的下人,不过你这次少少扫了俞府的面子,怕是有几分麻烦。”

  “俞府别的还罢了,就是有祖先是俞文贤,跟随太祖打了天下,其人清正廉洁,勤于民事,积官至应州总督,靖文侯!”

  “时州内发生灾情,此人具疏上奏,弹劾贪腐,大开仓廪,赈济饥民,百姓为他造了一座生祠,加以奉祀。”

  “不过此爵不是世袭,其子俞寺卿封荫,任至知府。”

  “俞文贤有着爵位,官位,民望,又有着人点化,其祖墓位于黄顶山,墓半月形,自上而下分五层,有石像,内有石刻谕祭碑,风水也是极佳,故死后位居神灵,气运昌盛,俞家七子都可称得上人才。”

  “到了现在,虽早不是侯门,但累官不断,也称得上郡望。”

  何茂话不多,却有画龙点睛的功效,把俞府的来路和背景都点的清清楚楚,叶青心里雪亮,正想说,却见着何茂淡淡说着:“不过贤弟放心,俞家虽势大,但也管不到这里来,我敢保证,贤弟只要在梅溪,就无人敢动。”

  “不过,贤弟现在是童生,这位份就薄了些,要是能中得秀才,就可保身,若能中得举人,就算是俞家,也不得不避让三分——这煌煌天规,世间规矩,也不是随意能破坏。”

  “不管用意怎么样,那人说的少诗词,多文章,还是对着。”

  到了秀才举人,就是真正的“士族”一分子,想动决不是这样容易。

  叶青思量片刻,说着:“何兄的话,焉敢须臾忘怀?我这次来游玩,也是得了童生散散心,不过,秀才举人所需甚厚,弟虽想,却怕不如意。”

  “是啊,文榜深似海。”何茂听了,也有很多感慨:“唯其难,不敢轻言中得,实是我矫情了。”

  “不过以弟的文才,只要潜心用命,怕不到十年,就可中秀才中举。”

  叶青听了,想笑,又没有笑出来。

  这个世界的规矩,还是这个世界的人理解,是,就算是以叶青的文才,只要他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一些不出世的道篇抛出去,那文才再好,也还需气运来调济。

  以叶族的根基,十年中秀才中举,已经是看在叶青年轻,又早早名闻全县的原因了。

  现在名闻全县,十年后名满全郡甚至传播全州,虽说名声不等于气运,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也是不少,到时自是有机会。

  可自己岂有这样等待?

  这次龙君宴,是自己势在必得了。

  当然这话不能多说,只是继续喝酒吃菜,临到一个时辰,见着雨散了,叶青就正容说着:“那在梅溪,就还请得何兄照料。”

  “小事!”

  一行牛车就向着梅溪镇上而去,叶青就在镇上找了家旅店,安排着住了,辞了何茂,到了屋里,把一封银子放在桌上,都是九八纹银元宝,还带着银霜:“芊芊,这些银子是你这些天的用度,你不要随意外出,有事直接联系着何府。我这一去,怕有几天,你千万小心。”

  芊芊这时笑着:“公子放心,我明白,公子是作大事的人,不过路上也要小心才是。”

  叶青听了,也不多话,怀里兜着两个元宝十两银子,想了想,又拿了一吊钱,就出去了。

  雨水连绵而下,落到湖面溅起阵阵涟漪,激起水雾弥漫了天幕,水性灵气充塞四处。

  溪湖白茫茫一片,远近山峦尽隐。

  叶青随意沿着岸行着,心里却有些疑惑,虽说梅溪不大,但也有十几里湖岸,这哪里去寻度船呢?

  就在此时,前面白色水雾涌动,隐约有着摇橹声中,又听有人问着:“君要上船否。”

  叶青听了,先是一怔,摸了摸请贴,又微微一笑,收起了油纸伞:“要上。”

  心里就知道自己想左了,这请贴分明是法器,临到湖岸,自有人响应。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2 22:07

  第三十二章 龙宫

  白色浓雾中摇出一艘蓬船来,艄公披着蓑衣,低首谨立在船后。

  叶青一望,这小船不大,只可容得二三人,当下就踏了上去。

  艄公也是不管,自顾自的摇起橹,船径朝湖中去。

  行不到半里,面前雾散雨收,现出烟波浩淼,一片朗朗晴天,叶青一个激灵,盯着这艄公直看。

  八百里太平,龙君灵府领域,秉道君秩序,进行统治,水怪尽化人身水兵,有做孽则必受刑灭,想也不敢。

  “君若有疑,且举请帖,再回头看。”艄公微微一笑,抬起头来,苍老面孔上,额中一个神秘的赤红法印,却有着根基,这是龙印。

  叶青举起淡青色请帖,再回望时,哪有白雾一片!

  叶青正无语,艄公呵呵笑着:“就到了,抓稳了!”

  船身陡然一沉,湖面水波平平,上升三寸。

  叶青急扶住船蓬,下意识看甲板,并不漏水,可船在下沉,一息间,湖面平齐至舷,不及多想,船就沉了下去。

  滔滔水浪,化作碧色,就要没顶,叶青只是拂了拂衣衫,面无惧色。

  “呼!”船篷滑动,四面合拢,滴水未进。

  “君真是好胆色!”艄公笑着弃橹,手指在船篷一点,灵光辉耀流转,船身朝下斜倾三十度,一震后自动推进,化作一艘法舟。

  叶青敲了敲黑沉沉的篷壁,冰冷如铁,锃锃有声,记起整船形制,喃喃说着:“这船一开始就可以沉下去吧?”

  艄公这才真正动容,上下打量一番:“确实这样,只是怕君惊惶,故到了湖中才沉下去,君是如何得知?”

  “呵,猜着。”叶青随口言着,心中默数时间,不多时听得哗啦水响,船身又是一震,稳稳定住。

  灵光消退,船篷滑动开来,在一处水面静静泊着,周围泊着同样篷船。

  “君请看,前方便是龙宫。”艄公伸手指点前面,在不远处,庞大宫殿连绵,水晶透明,散发着光,难以言喻威严笼罩其中。

  叶青呼吸着新鲜流畅的空气,扫了眼这宫殿,下意识抬头看去,淡青光尽头是连绵青穹,高不可攀,几有真实天空错觉,隐隐自成空间。

  粗大金碧龙柱,按十二元辰耸立,撑起巨大青穹,碧波荡漾,星辰满布,徐徐转运不休。

  当下心中灵光一闪,不由喃喃:“不……上面这个才算是龙宫,灵府!”

  “上面?”艄公疑惑望了望,不以为然摇摇头,跳到岸上,顺着笔直青石大道,径往前面这宫殿:“君上起居寝殿,宴宾大殿都在前面,君且随我来。”

  叶青笑笑跟着过去,靠近了一座巍峨宫殿。

  就见得宫殿雕栏玉砌,隐隐有着青气,连绵叠坐,让叶青不由暗暗称赞。

  在凡间,因国力有穷、兴亡战火,很难建筑起这庞大宫殿并维持,更不要说里面隐含的历史气息。

  根据前世对过去历史的记忆,道法显圣,道君尚在人世时,确有可能在地上建此宫殿,甚至五帝时代,还有着壮丽皇宫,和仙灵天宫一样,只是基本毁于战火、时光。

  也只有在这龙宫灵府的法力维护下,这样宫殿才能保存至今。

  过得朱红城门,就至最壮观龙宫大殿,上千阶青玉台阶连绵不断蜿蜒而上,两侧雕栏玉砌,镶的明珠辉映着天上青光。

  最特殊的是,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空山新雨的清气,叶情不动声色,用着六阳图解,吐呐吸取着。

  这可是龙宫灵气,等闲不泄露给外界。

  艄公止步,迎上了一个少女,她甚是清丽,一身雪白衣裙,在腰间束上两寸宽的青色丝带,肌肤莹润美玉,青丝光可鉴人,平白就令人感受到暗室生辉。

  少女和艄公交谈几句,提到了叶青,她两次向着叶青望来,目光带着好奇,叶青不以为意,正了正衣冠,自己缓缓拾阶而上。

  少女追了上来,在前面半个身位引着路,时不时回首打量,叶青看了看她:“这位,我身上有什么怪异吗?”

  少女一笑,声音幽泉悦耳:“千机叔叔专长器炼,很少佩服外人,能让他特意提到,你也算了得。”

  叶青才留意到她光洁的额,并无龙印加在上面,心里奇怪,大凡水妖要化成人形,都须加得龙印。

  当下问着:“你是人?”

  这话问的无礼,少女也不生气,笑着:“君父虽是真龙,可母妃也是采纳的湖畔民间女儿,我是人又有什么奇怪?不过你可以这样问我,遇着姐姐们,就不可这样,她们会生气!”

  叶青谢过好意,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她容颜:“你是龙女?”

  少女在台阶上旋转一圈,展示了衣上青色龙形玄纹,大大方方说着:“也算是龙女吧,可君父后宫美人三千,子女千数,我这龙女也要做着工作,才能领取报酬,养活自己呢!”

  千数……打工……

  叶青哑然,看这龙女理所当然样子,想起地球上后宫小说,当想象落在现实,可真是有趣的紧了。

  瞧她清丽大方,而台阶又是遥遥,就怀着打探情报的心思,笑着攀谈起来:“这位龙女姐姐,芳龄几何,在龙宫工作了几年?”

  “嘻,你不知女儿家年龄是不能随便问么……我在姐妹中是最小,可我七岁读书,十三岁就在受职殿上拜受仙篆,过得了一年就调入云雨司……现在干了五年了,我已在龙宫有份职事了!”

  她说话时目光盈盈,自叶青脸上扫过,颇有骄傲之意:“就是这一年大宴,我觉着好玩,才申请到世情司中临时担任着侍女,看着人间的所谓才子,又是怎么样!”

  “世情司……”叶青一想,不就是所谓的情报部?

  当下脚步微滞,又顺畅起来,暗骂这龙君混蛋,这龙女也是个小混蛋,脸上带着笑:“正好我对世情有些了解,我们相互交流一下罢……”

  龙女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转,古怪笑着:“喂,我可不会透露家中秘密!再说你想啊,龙宫里一千个儿女,君父真有什么秘密,也不会让我这个最小的龙女知道,对不对?”

  “对,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平常事……龙女姐姐你平常都做些什么啊?”

  “……”

  一番讨论交流后,大殿就在面前,叶青就郑重说着:“在下是叶青,你可要记得!”

  “知道了。”龙女并不在意,稍稍落后几步,带着小小得意,就不见了。

  叶青走了几步,心中暗笑。

  其实龙女说的只是龙宫生活日常,还算口紧,可是在地球上,情报工作早就已经深入到理论和体系,别看这生活日常,有心人就可分析出许多有价值的内容。

  大劫就在眼前,能自明面上窥探到龙君点滴,就值了不少,这老谋深算龙君,想不到会被亲生女儿出卖掉吧?

  暗笑着步入淡青色大殿,白玉铺地,明珠嵌墙,琉璃通透水波在殿中荡漾,这不是真实的水,是水性灵气浓郁至极显化。

  叶青心中微凛,目光投向上首,淡青宝座还空着。

  殿下灯火辉煌,西面一侧拉着半人高帷幕墙,莹白透明丝幕后是一排排少女,隐约见得容颜清丽,气质安宁。

  中间是案几排列成方阵,小部分已有了士子宾客,个个形貌各异,情态不同,却都是隐隐道光。

  中间铺着红毯,在白玉地面上分外醒目。

  路过时随意打量着,见的前面一个青年士子端起一杯琼浆玉液一口饮尽,嘴上带笑,连连说着什么,转眼间,又见得后面一个玉色士子作词一首,引得四方博彩高喝。

  凡是有人坐着,就有诸多灵果摆放在案几之上,供客人食用。

  叶青一路不语,自顾自走到最西面角落里,在莹白帷幕墙尽头底下,寻了最次的一张案几,低调落座。

  果就有一个侍女上前,玉手奉上琼浆玉液,仙草灵果。

  叶青也不客气,直接端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饮尽。

  “喂,好喝吗?”宫女抬头,笑意嫣然,正是刚才的龙女,不想她立刻就到了这里了。

  叶青干脆不回话,琼浆玉液下腹,顿觉得一股纯粹水性灵气伴随着玉液涌入体内,让他神清气爽,心中暗暗称赞。

  案上朱红果子也不是凡品,再瞧陆续进来士子,叶青没了兴趣,将一颗朱果投入口中,几乎入腹即化作灵气,满意打了饱嗝,对着案上剩下十来个果子进攻了起来。

  龙女也不恼无礼,大大方方行礼,又翩翩回转。

  隔席几个衣着朴素士子,本以为是低调同好,有意亲近之,当下掩口而笑,哪里来的乡巴佬。

  叶青心中有数,却懒得理会。

  越上品奠基道诀,越需要深厚身体资材配合,所修六阳图解需求更多多益善,正是对滋养来者不拒,多一分积累就多一份把握,这才是根本大事。

  难得有这机会,难道还会矫情?

  再过了片刻,客人渐渐齐整,就听鼓乐齐鸣。

  淡青衮服的龙君自帘后缓缓走上宝座,天平珠帘后,正是当日中年人,目光扫过下面,扫过叶青时有些笑意,略作示意:“诸君都是世间才子,今日前来,龙宫生辉。”

  声音浑厚,却不见半点苍老,且言出法随,淡青气弥漫殿内,众人都立刻静了下来,齐声还礼:“不敢,学生拜见龙君!”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3 12:36

  第三十三章 顿笔

  叶青行礼完,留意到这上百人放在桌上请帖,大半都是金黄,余下十几个才是淡青色。

  其中一人有点熟悉,一看上去,却是俞府的公子,此人也来了?

  此子现在目不斜视,极有气度。

  这些人没有坐到一处,彼此忌惮一样相隔着距离,中间就是别的金黄帖子的士子作为缓冲。

  “器量本质沉稳啊!”叶青心中明了,这些就是主要对手了,心中却是一动,想着:“前世虽传出龙君宴,成一段佳话,只说前三甲受益不少,但具体是谁却一直没有点明。”

  “俞家的公子,莫非就是三主角之一俞帆?”

  正想着,就听着上面龙君说话:“水下宫殿幽深,我又愚昧,诸位先生前来,无以为报,且设着小宴,请大家尽些兴。”

  说着,龙君就是一拍手。

  这就是号令,顿时四周吹起了号角,擂起战鼓,众多士子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见着旌旗招展,涌入了甲士。

  这些甲兵个个气机凛然,集三百更是杀气凝聚,就有几个士子顿时变色,有的甚至掉落在席。

  叶青在前世却有听闻,顿时知道这是第一重考验,早有准备,端座不动,目光一扫,却见着能保持镇定者不过一半,神色从容者不过二十。

  “请诸君观赏,太平破阵乐!”有人说着,顿时这三百甲士旌旗连绵,端是英武威严。

  叶青不动,端看着这些,虽早有准备,还是觉得杀气直指眉心,和当日山神庙相似,但冰冷锋锐之余,更见堂皇,直直透出殿上,心里就有了明悟:“大劫将来,这龙君难道是有所觉察,要真是这样,用心不小。”

  这实是阅兵,示之以威,在场的人都是人才,只要传播出去,就有不少妙处。

  果细细看着,见着就算表情镇定的士子,也是暗暗凛然。

  “再上,龙宫宴士乐!”见着宾客都是受慑,龙君微微一笑,又示意换得了曲调,这曲清音宛转,余韵绕梁,众人才回过神来。

  而随龙君之令,少女穿梭而上,俱姿色上佳,额上光洁白玉,将各席上的鲜果琼浆都换了。

  这次行至叶青身前的少女,还是相识的龙女!

  她对一堆空盘子毫不惊讶,微笑换上新着,又对着叶青轻语一声:“喂,大宴不禁,可以多吃些,不必上面吩咐,自会有人续上……君父其实很小气,所以别说是我讲的喔。”

  “多谢龙女姐姐!”叶青稍稍动颜笑着,心里暗忖,这小气算不算一个暗示,是真还是假?

  “有好处才叫姐姐,真是可恶!”龙女浅笑佯嗔,却并无不悦,说完就静静退至西侧帷幕,仪态大方,融入上百情态各异的少女中。

  一两个这种颜色的少女并不奇怪,可全是这素质,就让人面面相觑了,无论金黄或淡青请帖的士子,都对此瞩目,只道龙君好有艳福。

  叶青却留意她们隐隐气度,认真观察,这些宫女额上俱是光洁白玉,这些都不是纯粹水族,这意味着……

  “任谁也想不到,这些都是龙女?”叶青震惊,心中又有些羡慕。

  这就是深厚的底蕴,自太平湖上代龙君陨落,此龙君得了此湖,得此位格已有八千载了。

  在凡间开国之君拥民上亿,位格天子,尚在龙君之上,可有几人能比得这寿数?别说八千载八百载,就是八十载也少之又少!

  这世界的天子,比地球上活的长些,不过也只有百二十寿。

  活上八千年,掌八百里太平湖,无论搜集多少佳人都不为过,诞生子女单自质量上都是优质,单这一百个龙女都是不凡,个个丽质天生,也不知这龙宫招不招赘婿?

  叶青趁近水楼台,大饱眼福欣赏着,突觉某女袖中一点金色星光,再留意她隐居前列的站位,顿时脸色微变,不敢再肆意打量。

  低头看着案上鲜果琼浆,都换了品种,本是大吃特吃的时候,心中却急转着千百念,最后定格在龙女微嗔表情上。

  “看来是黄龙楼上表现太过,被重点关注了,宴无好宴啊。”叶青眯起眼睛看了看桌上淡青色请帖,心中思量着。

  不过,别看笑嗔寻常,叶青终是经过了二个文明,经历了前世界生死之劫的人,心中却是不惧。

  当下就收敛心神,看了看这龙宫宴,要是换了一个人,也许早被震撼,生出只想一生一世安居与此的心情吧?

  想到这里,浑身一震,一瞬间他立刻知道了:“难怪三主角有些含糊其词,怕是除了俞帆,别二个都留到了龙宫……这还真有招赘婿的意思。”

  “不行,莫名其妙进入此局,我得先吃回本来!”当下叶青就捡起一颗不认识的紫红果子,一口狠狠咬下……

  见着殿内上百客人都渐渐开颜,龙君在殿上暗暗点头,随即俯视下面,缓缓出言着:“今日欢宴,宴中怎能无诗应景?不妨以湖为题,请诸位作诗文一首。”

  这话一落,众多龙女翩然而上,奉上了笔墨纸砚。

  龙女脚步无声,顿使殿中一片沉寂,众多士子终是人间人杰,这时也不再关注她们,有的扶额推敲,有的闭目沉思,有的仰望着青色殿顶,有的手指在案上虚划,显是思量组织着诗文。

  龙女奉上笔墨纸砚,见着桌上真的狼狈不堪,心里暗笑,作个鄙视:“你还真的都吃了。”

  说话间,丝绸领口微坠,显出一片雪白,叶青特意多看两眼,心中暗赞:“这身子想不到还真有料。”

  龙女突有感,一抬首,就对上了叶青赤裸裸“欣赏”的目光,这一下可真不是佯嗔了,顾着场合,龙女咬着牙,自牙缝里恨恨挤出一句:“喂,书生,你能行吗?”

  这时,不管年纪大小,是男人都不会说不行。

  叶青与她对视,瞬间果捕捉到一闪而逝本质,果是深邃难测,心中瞬间转过千百念,却表了个不屑的表情:“你拭目以待!”

  说完,却不在理会龙女,只是静静沉思。

  临场应景之诗最难得,相较平时用心推敲,关键不在时间长短,而在于灵感和积累。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就算诗中豪杰,也是平日积累着好句,临场筛选应景,相当于千日积累,一时用出,才有喷薄之华章,不然就只是平平之作。

  实际上,就算是李白一生之诗,多半还是这平平之作,不过以李白的水平,这平平也超于常人之上,并且带有强烈个人风格,再偶有一字、一词、一句之亮点,就使观者赞叹。

  诗仙且此,无怪这些士子都是沉思苦吟,他们能抵龙宫,都对“湖”题有所准备,甚至请得族里众人集思猜题。

  只是再怎么样准备,都不及着千锤百炼的传世之作?

  “还不快写,就剩你一人了!”龙女眸子一转,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压低了声音提醒着。

  “哦……”叶青自沉思中惊醒,看了看众人都已提笔了,能入此宴者,秉性先是不论,文思敏捷是一定,放在外面,都可说是举人种子,只怕能入宴者,自己这个童生才是罕见。

  “不急!”叶青将砚中注水,细细磨着墨,目光却越过众人,穿过殿门,至达远处青穹。

  叶青浮出一丝极淡的笑容,忆起半月来,与芊芊一起登山游湖,记忆升起千百诗篇,句句显青……再是文豪,怎比得上一个文明加持?

  至于说抄袭,嘿,仅以此身,追求道之极境,不奋力积累资粮,还矫情说这些干什么呢?

  想到这里,一种喜悦突涌上了心,这一刻,文思如泉,前世三十年来,一切恩怨悲欢,和水一样流过。

  叶青提起笔来,静静饱蘸浓墨。

  “呆子,别看了,文思敏捷也是计分……”龙女突住了口,心里一怔,她平素不会透露,现在这又是什么?

  叶青一怔,注视手中毛笔,却笑而不语。

  真转眼就写成,又是这样名篇,这就太惊人了。

  这殿里可没有镇运法器,这千古名篇一出,纸上云烟弥漫,照耀全殿,这让满殿英才怎么自处?

  曹孟德之鉴未远……

  叶青摇摇头,落下笔,缓缓写了一字:登

  就此顿笔,自陷入沉思。

  过得一刻,大殿中一片静静,士子埋首于案,各自精神投注笔端,无形文气已丝丝升出,或白或黄或青。

  龙女这次却忍住不说了,只是看了看殿外青穹星辰,这都过半个时辰了。

  叶青睁开了眼,再次落笔,第二字:临

  见着文气,再次顿笔。

  叶青并非是故意实行这战术,却意外发觉时间长的一个好处,可以将浓缩的精神投注于笔下,或能使得文气升得半格。

  “平平之作,还得担心文气浓薄,一旦自身诗运中断,精神冷却下来,就难再提笔续写,我这程度的诗却是无虑,只似醇酿,愈久愈烈。”

  瞧叶青又陷入沉思的模样,龙女眼眸微闪,转而观察别的士子,心里却是思潮翻滚着。

  此子这样,或是真正草包,要哗众取宠,或就是胸有成竹,不争这一时的先后,要以堂堂正正的诗文来获胜。

  那,此子是哪个呢?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3 19:33

  第三十四章 蛟龙之气

  龙宫连绵,楼台回廊曲折,淡青色水天间,丝丝秋风吹过,连成一片,这种取着秋意的凉爽,使得殿内更是怡人。

  众文士都稳几坐着,凝神作文,转眼就是半个时辰,殿中士子这时都胸有成竹,渐渐搁笔。

  殿上龙君眼眸深沉,在殿内扫过,顿见案上丝丝白气,汇聚鼎盛文事,不由脸上露出笑意。

  而叶青在大殿角落里,一字一思写着,心无旁鹜。

  却听龙君宣声说着:“落笔完了的俊彦,且先收卷,赐新席。”

  听着命令,龙女穿梭而过,小心取走案上诗卷,一一呈与龙君。

  虽不言明,自是一种催促,一些尚在下笔的士子,额上就冒出汗来,有些更是脸色涨红,一些完成作品的士子见了品酒摇头,暗笑这些人气度。

  整个殿中,原本空旷寂静中,就渐渐闻得了人语之声。

  叶青还是一字完成,就此顿笔。

  龙女收回对别的士子的观察,微倾身看去,纸上只有一句:“东临梅石,以观太平!”

  一时震惊,只有一句!

  她深吸口气,消弭了心中怒意,想了想,小声问着:“喂……书生,你不是故意的吧?”

  难得换了称呼,声音柔和,藏着一丝急切。

  她能感觉到附近“宫女”特殊关切目光,尤其前面一个叫俞帆的士子身侧,有位丽人正盈盈含笑望了过来,使她心中暗恼。

  “要是这人搞砸了,成了笑柄,连我也在君父面前丢脸,姐姐们必在宴后必会在母妃面前大肆取笑。”

  “我怎么就选中了他呢?”

  正想着,就听着座上的这人头也不抬,说着:“恩,我的确是故意!”

  说着,叶青面上作皱眉苦思状,手上笔重千钧,他总算不再“心无旁鹜”,可配着这坦然语气,就越发显的古怪。

  龙女眼眸微闪,羞恨磨了磨牙,玉手在袖中按住一颗明珠,有将这可恶书生拖到湖里暴打一顿的冲动。

  可这庄重场合,她只能再深吸一口气,低声婉转祈求:“求你快些写,要不我就要被姐姐们笑死……我认输行不行?”

  “不行……我可是凝思作文,你别打搅!”叶青暗笑,微微扫了眼殿内,见得众人陆续交卷,又举着笔,在纸上又落下一字——“水”!

  龙女手在袖里颤抖着,恨不得一珠砸死他:“算了,不理了,取笑就被取笑罢……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虽有心安抚自己心情,但看着叶青这“端重凝神”的样子,她就下一刻,心火就冒了上来。

  渐渐,殿中交卷多了起来,宫女穿梭如蝶,士子整理仪态,不论发挥好坏,都尽力维持气度,品着酒,打量着殿中诸座,计较着待会怎么样交流,展现自己最强一面。

  “写得都是不错……哦,诸位都完成了吗?”龙君声音自殿上传来。

  正在咬牙切齿的龙女一怔,醒过神来,顾不得生气,连忙急视而去,只见卷上大片空白,只有三句:东临梅石,以观太平,水何澹澹

  见得叶青“心无旁鹜”,当下气极反笑,只得回禀:“君上,有位客人尚未完成!”

  “哦……”龙君以为是有人卡文,这也不足为奇,微笑看向角落,却是一怔:“怎会是他?”

  这时视线全都汇聚到叶青,题诗确需时间,在座无不是才思敏捷,写得这样缓慢也是少见,心里都是暗想:“单是文思缓慢还罢了,莫要是鱼目混珠,这就是大煞风景了。”

  不过总有人沉不气,自觉写的不是很好,心里难受,这时就冲口讥之:“怕不是滥竽充数吧。”

  这话一说,人人都侧目,这人就是大悔,知道自己在众目睽睽下露了丑,几想以袖掩面。

  却见叶青缓缓落下一笔,淡淡说着:“岂不闻名士之笔,重于铁乎?”

  话音一落,满座哗然。

  有一士子就说着:“你算什么名士?敢这样大放诳言!”

  “这也过了。”第二个人发现这是不错攻击对象!

  “狂妄!”

  “朽木不可雕也……”

  不过更多的士子却矜持着不言不语,只是冷笑目视叶青,就等着看笑话。

  这龙宫宴岂是好相与?

  敢聚得文事,就要有诗文每一瑕疵被放大心理准备。

  龙君身子向前一倾,也笑了,不过它是主人,只是一笑就罢,继续等了。

  有些士子哗了片刻,见叶青只作未见,龙君也不表态,士子们渐渐收敛,不再有失斯文了。

  只见明明华殿,煌煌灯火,龙君在上,美人在侧。

  一时间言辞往来,外表斯文有礼,实是明枪暗箭,里面十几个淡青色请帖的士子,更都是佼佼者,或以文采风华,或以见识器量,或以气势压制,往往交谈间使人无言以对,甚或自惭形愧。

  只是片刻,就各自脱颖而出,形成了局部的优势,而彼此间对视一眼,均知都是劲敌,默契暂不起着冲突,只与身侧群士笑谈,调整话题转向,使之有利于自己,并默默酝酿,等着对方出错时机。

  其间不是没有人关注过叶青,却见还在举笔凝重踌躇,作千古之文状,不由都是无语。

  “哗众取宠!不足为虑!”几次关注后,众人都是冷笑,不过出于未雨绸缪,也是出于催促,渐渐之间,文气汇聚,默契移了过来,形成着压力。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来者不善气场汇聚,立着的龙女微蹙,看一眼这些士子。

  其中还有一个士子,时不时把目光投来,此时还手捏法诀,引导着文气,形成了道法灵压。

  不多时,叶青额上就渗出微汗,只是目光沉凝,持笔不动,只作未知。

  “哼,真是自取灭亡,单是文气还罢,这就过了,真当君父不知?”龙女狠狠瞪一眼这士子,又瞧着叶青,心下莫名一软,手按袖中明珠,暗暗捏了个屏蔽的法诀。

  她手里明珠一热,无形薄膜升起,隔离出去。

  叶青顿觉得压力一减,余光瞥见,微微感动,却只作不知,沉默落笔,在整个殿中的对峙中,这小小角落此刻却自成领域。

  龙女注视着纸面,悄然低语:“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总算又写成了一句,到这里却有些味道了。”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谁都知道太平湖龙君素喜文人,子女少不得培养些文学素养,都有不错的鉴赏水平,而这就意味着容易受文气感染。

  龙女此时目光闪亮,心中渐渐恢复冷静,暗忖:“能作此句,岂是寻常!”

  遂微笑着,柔和说着:“书生,你真写不快,慢慢写也就是了,君父最没有概念的就是时间了,但能快一些,还是不要耽搁,当心全场群起围攻……除非你真写的是传世名篇……哎,你听懂没有?”

  “多谢龙女姐姐好意……的私报!”叶青郑重着点头,决心将速度加快些,行事不可过度。

  “你这家伙,我只是发点善心,胡说什么私报……”龙女脸色红晕,顾及着庄重场合,却不能发作,声音却越来越低。

  叶青笑笑,看了眼殿中,心中透明——谁也不比谁傻,都在努力引导有利局面,展示自己最优势一面,压制对方最弱势一面,只限于能力与机运,有些人能得逞,有些人却失败罢了。

  “跟你们一样……我正是这样做的啊!”一丝笑意滑过,却转眼消失了。

  唯有龙女见得,心中一动,上下认真打量着叶青:“你在笑?”

  “你看错了。”

  “我会看错?”龙女羞恼瞪了叶青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写!”

  “我在构着文思!”叶青心中暗笑,这时钟鼓声鸣,觥筹交错,诗文往来,宾主皆欢……

  平静海面下藏有种种冷暖暗流,相互交锋抗衡,而渐渐着,在一处角落,一个格局已经形成。

  淡青宝座上,龙君面目隐在珠帘后,含笑而视,如看太平湖。

  突讶然皱眉,盯着殿西角落看了片刻,又看一眼叶青身侧正自探身窥诗的龙女,不由失笑:“这个不安分的小妮子,也罢……”

  伸手一指,水波在殿中荡漾开来,渗透案上文卷,受此一激,顿时一一放出丝丝白气,照得殿堂分外肃穆。

  这是调用龙宫灵府的领域,使得一目了然!

  “尚未显世,只有一些自身精神投注的文气,或纯白,或赤红,并不一定就是诗文真正水平,还有得说道……”

  龙女怔了下,随意看了眼,又将注意力放回,小声催着:“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秋风萧条?萧萧?萧瑟?萧什么,你快是写啊。”

  “不要打断我文思,还有,按着规矩,你要站我后面,看看你姐姐们,多文静啊!”叶青皱眉苦思。

  “哦……”龙女悻悻缩回身子,过得片刻,又凑上前来:“秋风萧瑟……咻,早说就该听姐姐的参谋。”

  很是得意左右顾盼,就见附近几个姐姐诡异目光,她一下意识到什么,红着脸又缩回去,目光老实地盯着诗卷:“东临梅石,以观太平。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

  新的“洪”字一落下,这时却发生变化,使得龙女“咦”了一声,只见空气中碧波荡漾,微不可察没入诗中,文章纯正白气多了一分。

  她趁叶青注意,手按袖中珠子,暗暗捏个法诀,再视时还是这样。

  “这怎么可能?”龙女难以置信,心中一动,目光投向殿外:“灵府青穹微微有着共鸣,这诗或有蛟龙之气?”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3 19:33

  第三十五章 反诗

  叶青心无旁骛,又落下一字:波

  “哗!”水响一声,随之又隐没,纯白气泉涌而出,越来越浓,渐渐变成浓白一片,云雾一样弥漫在纸上。

  袖里明珠一下变得灼烫,龙女玉手一紧,本能按住,却心里震惊:“这的确是蛟龙之气的感应,君父知道不知道呢?”

  抬首看了看台上不动声色的龙君,她眸子一沉,觉得眼前一切都深浅莫测起来,暗暗想着:“我怎么就选了这人,是不是都是君父算术之中?”

  “哎,你们看这可是……文气?”随着一个士子惊呼,吸引全场目光。

  这白气弥漫,使众人渐渐震惊:“有这文气?尚未传世就有这气相,这是什么层次底蕴?”

  俞帆见了一怔,良久叹了一声,其侧有龙女一样的丽人,就温婉笑着:“君为何叹息?”

  “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此番怕是难以如愿。”俞帆诚实应着。

  丽人眼眸流转,不置可否的一笑:“文气不是全部,人品更是重要,胜负犹未可知耳。”

  “多谢勉励,学生受了。”

  这时殿中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依旧,宾主多是心不在焉。

  虽最中间空地上,舞姿妙曼,丝竹悦耳,众人勉强盯着欣赏,余光不时落在殿内一角。

  白气弥漫,化成云雾。

  众人都是怔着,心中渐渐冰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今日,还真有传世华章出世?”

  很想怀疑作假,可这纯正文气隐瞒不了人……这还是在他们关注下,一点点演化而成。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对文人来说,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一个时辰了!

  就连淡青宝座上高坐着龙君,心里也是一凛。

  自己可是当场命题,断无罅漏之理。

  “就算有佳作准备,未必切题,至少废掉大半!”

  “而这就算是名篇,在未传世前只有底蕴,却能引得龙宫少许共鸣,这只有一个可能——意境切合灵府根基。”

  “这就不是凡诗,而是隐含龙气,这怎么可能?大蔡虽日薄西山,但余景还在,断无潜龙出世的道理。”

  “不过此子用心深远,先是以黄龙楼吸引着孤,获得宴会请贴,抵达到殿里,却是沿角落而坐,本以为是自知本份,不想却是坐观殿中群英内斗,而坐收渔翁之利。”

  “更其后故意拖延诗作,凝聚气运,使殿中众人疲惫,现在更有威逼之意,大有偏远自成一局气相,的确是蛟龙心性。”

  “怪哉,此子我都有些看不懂,看不透了。”龙君寻思着,露出一丝冷笑,静静等着此作完结:“不管怎么样,是趁势而起,还是偏远一隅,看的就是实力,这就看汝文章了。”

  这时龙女,觉得还没人注意,就踮着脚尖,凑过半个身子,青丝都垂到了叶青肩上,犹不觉小声念着:“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

  目光自空白处滑过,落在叶青专注侧脸上,男人专注的时,说不出的魅力,使她怔了下,渐渐又是红晕。

  突有所觉抬起首,就撞上对面姐姐的目光,她急急缩回身子,啐了一口:“可恶!”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诗成,叶青不由捏了一手汗,不知为什么,越写到后面,笔是真的越来越沉,明明在纸上写着,却有在水中的凝滞感。

  “难道拖延时久,耗的力气太多,累的都拿不动了?”叶青没多想,转头看了看,却不见了龙女。

  想起她刚才匆匆离去时提醒,要向龙君告罪,连忙出席,深躬:“学生道浅,作得迟迟,见罪于君上。”

  高高淡青宝座,龙君深深望了叶青一眼,神情不置可否,随口说着:“恨云,呈上此诗。”

  叶青收敛心神,暗自苦笑。

  “要是在科举考场,比别人都超时一倍,肯定是震惊天下舞弊,不杀不足以平息众怒。”

  “这次虽是策略,借宴会作诗没有时限,来一举夺得先机,但此举有怠慢和利用龙君嫌疑,诗要是不好,就算再喜文人,也必是雷霆震怒!”

  “虽对此诗有着信心,但这时有求于人,姿态还是谦虚些,别弄到新帐旧帐一起算的地步,就糟糕了。”

  于是深深躬身,不敢抬首。

  却听龙君话一落,帷幕中一个女声应是,有点耳熟。

  环佩叮当,暗香幽幽,青丝罗履进入视野,龙形玄纹透明丝袖,玉手抽过诗笺,耳熟女声再度低哼:“现在知道怕了?”

  目光上移,见得这少女一身纱羽霓裳,额坠金色明珠,容颜极美又宁静,气质高华,心中一动:“你是?”

  “这就不认姐姐……男儿果负心多。”恨云展颜一笑,满意看到叶青震惊,她露出戏谑神色:“你说,要是我把刚才的事,都报与君父……”

  “啊……姐姐手下留情!”叶青回醒过来,面作苦色,全无一点破绽。

  “吓唬你,谁让你刚才吓唬我。”恨云不疑有它,作出委屈姿态,楚楚可怜望着他:“不过为你担此风险……”

  “对姐姐自有后报!”叶青这时敛了笑意,再不迟疑,充满了底气,不必怀疑一个重生者的许诺。

  恨云听了,就是怔了下,她本来想说这是开玩笑,可这时元神一阵清明,凭空涌出欢喜,只得说着:“好!”

  盈盈转身,不敢再耽搁,送上诗笺。

  叶青眯着眼睛,盯着这明黄轻纱羽霓裳移至殿上,玉手递诗笺给龙君,未置一言而告退,才松了口气,背上尽是冷汗。

  临时定计,终过得此关!

  “气数之道,想要急进,当是官场越级提升,步步如履薄冰,凶险异常!因此必需有着屏障!”

  “这看似别有凶险,却借着龙女将反噬截成两段,难怪地球上对乘龙快婿趋之若鹜啊!”

  又忆着她额坠金色明珠,分明里面有个娇小龙影在其中嬉戏,这就是龙珠了。

  龙生九子,个个非龙,别看龙子龙女千百,真龙未必有几条,都只是有龙族血脉罢了,话说龙性好淫,有龙血者不计其数,就连有些鲤鱼都隐含着一丝龙性,不然也不能跳龙门。

  这些龙子龙女地位不算太高,无非是龙族中层骨干,龙女更多半是通过婚姻结盟的筹码,但要是凝聚出龙珠,就大不一样,立刻受到重视。

  因有了龙珠,就有着蜕化的根基,化成真龙是迟早的事。

  再结合明黄轻纱羽霓裳,分明是正式册封的龙女,叶青心中难得破口大骂:“身为穿越者,居被人扮猪吃虎了,要不是前世的见识,再见得袖中龙珠闪光,就真要摔下坑去……堂堂龙女,真是混蛋!”

  面上却微带忐忑,一副待罪之身的表情。

  士子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却见龙君看了几句,就不直接看,放下诗卷说:“请各位先行用宴!”

  众人无语,面面相觑,心中就是暗想:“看来这篇虽好,却触了忌讳,有着违逆龙君之处……只要龙君没有拍板,名榜就有缓冲机会。”

  这时再看向叶青,目光又不同,如临大敌。

  就连淡青色请帖的士子也是慎重,身为一方名士英才,要是一时疏忽叫这小小士子翻了盘,这次龙君宴一传出去,就成了笑柄!

  俞帆含着笑,心里却是冰凉:“本来依着指点,大计已定,不想却出了这一个变数,恨没有听寇先生之言。”

  “此子不过是童生,真要是趁夜杀了,也不过积了点罪孽,只要阳面没有人发觉,以后就可徐徐解之。”

  “要是给此子得了龙君宴的气运,怕是更难制之了!”

  叶青经过两世,见着殿中情况,暗暗苦笑:“这一刻无疑是舞台焦点了,众人之敌,但要谋夺气运,这是必须的过程。”

  “不过没有想着,这诗有些特殊,引发了些异相,更是引人注目。”

  叶青默默思考,却有些明悟,刚刚这首诗歌,单论诗歌本身,在地球历史上不算顶尖,可此诗原本作者曹操,趁运而出,镇压黄巾起义,匡扶汉家天下,扫荡异族,一剑削落天下十数道龙气,有着近乎逆天而行的慷慨意气在内!

  就算最后未竟全功,叹着老骥伏枥,天不假年,也不负烈烈英雄之名,自有着一股雄气在胸。

  莫非,就是这蛟龙意气,引得了异相?

  想到这里,叶青突发觉自己取此诗,有点失误,这世界向来以诗文见人,自己此诗一出,怕是会引起别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曹操以镇压道门起家,这黄巾军,是政教合一道团,与这个世界相比,本质并无区别,只是一个失败,一个成功罢了。

  就算没有人知道这典故,可这诗本质上说,就是不折不扣的反诗,这隐含的意味,怕是不祥——叶青可没有想过,要举世为敌,把道门颠个倒。

  可是,现在此诗已呈了上去,再也无法收回了,一旦出名,只怕这诗会轰传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朗读。

  越想,叶青越是皱眉,暗觉得自己踏入了歧途,原本清晰的道路已隐隐不见,穿越者和重生者把握大局的得意,一扫而光。

  天意弄人,颠倒迷醉,一至如斯?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4 19:34

  第三十六章 第一

  殿中宫女穿过,酒菜流水一样呈上,闻得钟鼓一变,化作丝竹悦耳,一班彩衣少女涌出,应着节拍,在殿心翩翩起舞。

  这些少女都是丽人,额上都有点红印,神秘美丽,但不知何故,感觉上气质却不如宫女。

  在座士子都识到这点,有些开口想问,宫女就适时布席设菜,温婉殷切,闻着幽香隐隐,顿使这些士子生出微妙感觉,宁愿被她们独一伺候,不舍叫她上去给众人跳舞。

  其中就有十数个士子,有幸得了侍餐宫女的明眸。

  龙君在殿上瞧着分明,抚着美髯微笑,只做不察,心中得意,转到叶青,留意到恨云与叶青间针锋相对气氛,眼神一眯。

  这时恨云又换回了侍女的服饰,叶青就微微有些疑惑:“右第三柱下的士子是叫俞帆吧?和你很似的那个,是不是你姐姐?他在调戏你姐姐,你就眼睁睁看她被欺负?”

  “这是我同母而生的姐姐!”恨云瞥了眼,见着姐姐俏脸晕红,一副娇羞难耐的模样,心里不由暗自嘀咕。

  “是装的吧?姐姐平日一旦谋算着,就故意做出这好欺负的样子……可这装得太过了,不会真动凡心了?”

  叶青心里一盘算,突停下筷子,向桌上重重一拍:“哎,我都看不下去了,一定要挺身而出,救佳人于水火之中……”

  说着起身,就要而去,恨云大惊,连忙一下扯住袖子:“你这书生,不会真的不懂吧?”

  记得母妃所言,人间十五六岁的士子,多以逛青楼以之风流,就算老实些,至少收了房中丫鬟。

  “男女之情,我当然懂了!”叶青拽了拽袖子,纹丝不动,不由怒着:“拉这样紧干嘛,我又不是去打架,只是教教训训这登徒子,圣人言,男女间,发乎情而止乎礼……”

  这面虽角落,实际上已成了全场注意的核心,两人一拉扯,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包括叶青准备去教训的俞帆。

  连最上面的龙君,都是诧异看了过来。

  恨云赶紧把他一把按着落座,举袖掩面,很是羞愧,而看着这十五岁少年,表情尚且稚嫩,目光清澈假装老成,天庭饱满元气无泄,一时不知怎么说,只觉得哭笑不得。

  叶青达到了调戏恨云的目标,就不以为意,坐着继续享用宴席。

  恨云瞧了一会儿,突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问着:“书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你说你姐姐?唔……”叶青咬着一块不知名美肉,呜呜说着:“上千子嗣,怕是有五百龙女,都招女婿非得吃穷了龙宫不可,一个个嫁出去,又要出多少嫁妆,还要嫁得好,非得想个妙法……”

  “说实在,我这天降英才都看得百花缭乱,都想娶最赏心悦目几位,你爹真是,何必搞得你们都嫁不出去样子?”

  “你才嫁不出去!还想着娶几个……”恨云听了大恨,后面给了一拳,过了良久,装作不在意,问着:“书生,你瞧着哪几个最是赏心悦目?”

  叶青怎么会回答这种问题,埋首享用美食,只作不听。

  恨云心中大恼,却不能真的逼迫,回想起自己自接触到现在,都被此子捉弄,突醒悟过来,又羞又嗔,还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滋味。

  叶青笑着,又将一只异果吃了下去,肉体在轻微震动着,将里面隐含元力消化,别的不说,单是这宴,只怕弥补这身体秉性,完成六阳图解的奠基已绰绰有余了,心里暗想:“这次一宴,怕抵得了三年苦修!”

  至于这些龙女,连龙君都乐见于此,叶青哪会多事,只是恨恨想着:“快审稿吧,要是名落孙山,我是不敢抗意,只有将你这个女儿拐走……有龙珠的龙女,我不信太平湖有几个,不由你不心疼。”

  龙君在宝座上审着稿,不时眯着眼,打量着殿,留意到俞帆大献殷勤,心中就是一格:“怎忘了惊雨。”

  不过见着惊雨晕红着抗拒,素知女儿性情的龙君就放下心来。

  至于被摸些油去,不过是小节,龙君不会介意,又把心思转到了诗文,一一审核而过。

  最后留下了四张。

  在龙君眼中,叶青这张论文才只能排到第三,可是这诗上难以描述清楚的蛟龙气性,使龙君久久不能释怀。

  “观此子气运,秉性单薄,不知怎么考得童生,别说是蛟龙了,就算是秀才举人都极是艰难。”

  “可这诗文里透出的蛟龙之气,以及或真或假,或戏谑或深沉的性格,都不是贫贱能有的气相。”

  “我隐隐感受到大劫来临,怕是对道门不利,可倾覆之下焉有完卵,对神族来说,同是祸福不测。”

  “这关键时,却有着这丝细小而深远的变数。”

  “大道莫测啊!”

  太平湖此时一片秋色,在这水宫内,青气丝丝垂下,龙君怔了片刻,突的笑了。

  黄龙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龙君的目光穿过了宫殿,见着八百里太平湖,仿佛是一只厚重的龙龟在匍匐,而周围萦绕的带子,就是各个支流。

  龙龟尚能聚龙气,只惜此世大道改——龙君不期想起了这两句,这是上代龙君陨落前歌吟。

  神道恒久而性高,就算在道门压制下,也不可能改变这种本性。

  眼前的少年,是不是真的变数还不清楚,是不是陷阱也不清楚,只是龙君还是笑了,八千年隐忍下,它的内心中还是隐藏着这一丝神性。

  上代龙君明知神道气数已衰,依旧想试一试,结果却是灰灰了。

  这次隐隐大劫预感,不知使多少神灵自长眠中醒来,虽知道可能是道门引蛇出洞的伎俩,但是它们还是醒来了。

  这其中的艰辛和疑惧,时时萦绕,可是这一瞬间,龙君笑了,不管是引蛇出洞也罢,还是大道机缘也罢

  ——愿求自由自在,却是无惧无畏

  ——我就点你为榜首,看得那些能使风云变色,那些能结了果,那些能使我快意恩仇

  少顷,殿中歌舞升平,诸士子各怀着心思,都是食毕!

  龙君声音自上传来:“宣诸贵妃水臣上殿。”

  “遵命!”宫女领旨,都纷纷退了下去,士子有些诧异,只是这是主人意思,不能挽留。

  不多时,就有着数十臣子上来,多是朱红法衣,其中有额带鳞甲的大臣,不知是什么水族化形。

  少数明黄羽衣是有着正神位业,都是完全的人形。

  又有水晶珠帘响动,有数十妃子自殿后转出,俱着绯红衣裙,绝色,而前四位不仅仅天香国色,都身着明黄纱羽霓裳,登上玉阶,坐在龙君身侧,顿时吸引了在场士子的目光。

  龙君微笑,一妃就以珠玉一样声音说着:“请诸公主上殿。”

  丝竹声歇,编钟乐鼓复起,这是正统盛宴之乐,士子正座,看了上去,一阵珠帘响动,环佩叮咚,只闻暗香浮动,却不见人。

  正奇怪,幕墙滑下,青纹绯衣上百少女一时呈现,满目丽色,让人倾倒,目不暇接,但这些士子,都不是普通人,片刻都定下神来,识得就是刚才的宫女。

  甚至有十几个士子,辨认出她们就是私下殷切交流的“宫女”,这时都意识到,她们都是龙女,心中一时滋味难言,目光热了起来。

  龙君这时默不作声,挥了挥手,就有重臣宣读规则:“诸士之卷,传阅士子、水臣、诸妃、公主、以示共评。”

  听了这些话,士子连同叶青在内,都是起身,深躬正容应着:“是!”

  于是士子传阅诗文,他们都素知文气,都故意压制,一篇篇诗文红白不清,而叶青诗卷因纸上生云雾之故,有幸被所有人关注。

  不少士子读得“东临梅石,以观太平。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时,心中就知不妙,下面干脆扫一眼,就匆匆传了下去。

  就算是淡青色请贴的士子,有着自信,读到“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脸色同是难看,也传了下去。

  只有少数几个,比如俞帆,认真看尽全篇,读完最后两句:“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掩卷良久,一种挫败感潮水一样涌上,又潮水一样退下,片刻眸中的笑意不见,余留下了沉静。

  “此诗大气磅礴,隐隐有王气,不过最后还要看龙君评判!”

  诗文自士子中传完,又抵达到水臣中。

  转了第一轮,许多人的诗篇都变化不大,叶青的诗更是增长不大。

  殿中士子对此有些尴尬,不过这是人之常情,就连叶青自身都是微笑,文人相轻自是这样。

  殿西帷幕后,龙女小声私语,继续观看。

  而诗文第二轮,转到了水臣手中,它们却没有利益增益,都是用心阅读,不多时,就见得一篇篇诗文显出赤红气。

  能被龙君选到这里,都有着才气,这种迅速变化很是正常。

  而对着妃子和公主来说,这文气变化就是一种视角,见得赤气缤纷,有的还在不断变深,都是期待了。

  这第二轮所耗时间很长,只是到了后面,渐渐分出了区别。

  在这个世界,人神仙分界还是很严格,也许龙君可以随意上岸游玩,却也难干涉人间兴衰,这些水臣是龙宫之臣,非特许不许上岸,自是和这些士子没有多少关系,哪会委屈了自己心意?

  就见着一些诗文就被水臣毫不迟疑放弃了,搁在桌上。

  有些却被反复流转,甚至赞叹。

  只见全场中,只剩二十卷左右在流传,其中叶青的诗篇还在变化。

  水臣看得仔细,一方面是负责,一方面却是这二十篇,其中都是蕴意深深。

  水臣见之,都明白龙君特招它们上殿的原因,一个个沉醉在诗文文气中,透过灵府加持,又是新文,就能清晰体会到里面隐含的韵味,这对它们性灵有着莫大进益作用。

  “单这一篇篇诗文,就和一枚还丹一样,真使性灵欢欣,省我修炼一年,难怪君上尚诗文!”

  其中叶青的诗篇就受到特别注意,水臣每默读一遍其上的“秋风萧瑟,洪波涌起”,就体会着一种特殊韵味。

  品出真味的都恨不得独占一整天,直到后面催促:“你还真想看整天?殿上主母都不用看了?”

  不得不讪讪交出。

  而传到重臣手上,它们都是正神,自时时享受太平湖灵气,关注的却是诗文中的道理。

  叶青里面宏大而幽静的节律就吸引之,继“秋风萧瑟,洪波涌起”会心一笑,“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吸引了它们心神。

  这些正神将目光转至殿上,都是若有所思,甚至黯然,这八百里太平湖,庞大水运灵气凝聚出的灵府本是不错,却没有这样奥妙。

  上代龙君以十二天柱撑起青穹,显出日月巡游,星星轨移,自成一域,自此太平湖才气运绵长。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此篇有着王气啊!”怀着这样感慨,重臣上殿,将文章交在后妃手中。

  第三轮同花费不少时间,但却比第二轮快了许多,第二轮中淘汰的,她们只是略一看,就放下了,而首二十卷却被仔细阅读着。

  于是,就见得首二十卷,随着妃子阅读,在手中不断变深,都显出丝丝黄气,看得下面的士子都是变色。

  有的已经绝望,有的却露出喜色!

  抵达着公主手中,前二十卷尽数变成黄色,这时叶青已脱颖而出,名列了前十之数了。

  一些龙女看了些文,又去看作者,叶青开始以欣赏回视,美人谁会看得厌,只是最后,却腹诽着:“龙女姐姐们,大庭广众别这样勾引看我,正发育,芊芊告诫野花不要采……”

  最后,就见得恨云自留恋不舍的姐姐手中接过诗文,看了眼,又盯了眼叶青,转身交上殿。

  再次抵达龙君手中,只余十卷了,都是金黄色,叶青不过是第五,前三卷已透出了淡青气。

  这是家族气运、文气、欣赏三者结合。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嘿!”龙君笑着,刚才既以定计,这时自是毫不迟疑,就对着这卷一点。

  心意一定,只见叶青这卷跳到第一,余下二卷淡青排在左右,最后一卷淡青不得不落下。

  只见龙君见着三篇淡青,就叹着:“此三篇,可中同进士矣!”

  话一落,只听乐声大作,恨云上前,取了龙纹黄卷,徐徐展开,说着:“此次龙宴会文,《观太平》第一,赏叶青黄金百两,明珠一颗。”

  就算未雨绸缪,就算到了太平龙宫,谈笑自若,戏谑龙女,但这时听着恨云对着满殿宣布,叶青还是一阵恍惚。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出了宴席,向着龙君隆重行礼。

  随着礼成,淡青色的气运,垂垂而下,烟云萦绕,让人又羡又嫉。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4 19:35

  第三十七章 二只老虎

  恨云在殿上,一一将士子扫在眼中,这时她面无表情,只是宣着:“《迁客西望》第二,赐俞帆黄金百两。”

  “《东门阅湖律》第三,赐张振东黄金五十两!”

  顿了一顿,说着:“石阁内可在?”

  “臣在。”一个中年出列,引起有心的士子侧目,这是旧魏时名传千古重臣,现在入此龙宫。

  “记此盛事,使人竖碑湖畔梅石山。”

  “谨遵君命!”

  刚才恨云和叶青打趣时,是灵黠娇宠的模样,刚才穿着公主裙衣,是一副沉静婉约,而在这时,只见她颁布命令,眸子沉静内敛,其中无善无恶,只有高远。

  叶青不自觉闭住了呼吸,想起了前世远远看见的一位真君,也是这样静谧深邃,深不可测。

  这时,君命二个字,和冰水一样落在俞帆身上。

  实力天渊之别,现在又是明面公平,谁也说不得一句,满满的怒气溢满了胸襟,却不得不压制下去。

  “第二?”

  “龙宫宴文会,轰传天下,最注目的就是会魁,左右不过是点缀,谁会记得一场文事第二,又有多少气运降下,谁稀罕这百两黄金!”

  虽心中恨恨,俞帆不敢多看,只是眯起了眼,死死盯着站在前面的叶青:“竖子……恨当日没有听寇先生之言,连夜杀之……”

  受着目光,叶青回过首看去,俞帆露出笑来,甚至拱了拱手,以示祝贺,滔天火焰半点都不见,只是深呼吸了一下,心里静冷:“不,我岂能和妇人一样,事已成,恨意又有何益?这一局算我认输,不过敢夺我气运,且看郡试时,你可受得我俞家雷霆之怒?”

  叶青微笑收回视线,眸子微冷。

  “难得佳客满座,宴饮欢快,不过终有散场之时,各位前来劳顿,各赠十两黄金,宫外有船送你等上岸。”龙君见着结束,在高台上抚着长长美髯,笑说一句,就引着众妃转出了大殿。

  龙君退下,就有着水族少女奉上黄金,都是十两一个元宝,由于黄金重,十两元宝只有五两银元宝大小,正适合放在囊内。

  不过这些少女个个美丽,却终比不上龙女,士子没有多话,本来作了空手而还的打算,这时受了黄金,就有少许安慰,此行算是不虚了,哪敢奢望龙女再上前为侍呢?

  不过这宴就没有心情用了,有些还留着,有些就散了出去。

  少女奉上了银盘,与众不同,却不是金元宝了,是一叠金票和一个香囊,这香囊里必是明珠。

  拿起了金票一看,都是十两一张的人间钱庄所出,当下都收了出来。

  远远一看,就见得了第三名的张振东,面露出喜色的收拾,这时过来一躬:“见过状元。”

  “张兄开玩笑了,岂敢称状元,不过一宴耳!”

  “虽是一宴,价值不低,又有黄金进囊,甚快甚快!”见着叶青诧异,这张振东笑着:“吾家不是世家,母亲耗尽家财,才得我中个童生,有此进账,这次就不虚此行了。”

  二人收拾完,不再留下,出了大殿,下得重阶,转过层台。

  叶青突就一笑,问着:“刚才和公主亲密的十几个士子,殿上只赠黄金十两,没有多余表示,难道就这么结束了?”

  张振东失笑:“叶兄是外郡来有所不知,龙卷宴实是年年开,只是以前都规模很小,没有今年这样大。”

  “叶兄高中榜首,会传播出去,这是公推。”

  说到这里,张振东神色黯淡,不过还是迅速调整,继续言着:“原本时有公主遣使女私会,一旦两情相悦,许得正妻,就有嫁妆相助,并且一旦洞房敦伦,就有一丝龙宫气运加持,这是私推。”

  “只是上代龙君陨后,虽没有明文禁止,但这种事渐渐少了。”才说着,就经过了一处宫墙时,有一位少女上来,奉着一只玉盒,对张振东恭谨说着:“我家公主有言,此灵物有深藏气运之能,虽不足于州试,在郡试中却有着裨益,权作一点心意。”

  叶青表情古怪,看着这幕。

  刚才才说着这种事渐渐少了,但落在身上还不好受,张振东开得玉盒,见是一颗明珠,就明白其意,沉默良久收下了。

  “恭喜徐兄,来年平河郡郡试必能大展才力!”叶青道贺是出于真心,记忆里记得,此子后来也是一方举人。

  想来也是,虽名列第三,但照样有气运降下,加上这颗明珠,还有竖碑记事的影响,就算贫寒子弟也有机会。

  这可是原本世界里为数不多的贫寒子弟跳龙门的典型,可以深入结交之。

  张振东不知缘因,却能听出真心,握紧了手中玉盒,苦涩一笑:“不比叶兄前程不可限制,我看要不是时日变迁,怕是今日就能抱得公主回去!”

  叶青听了无语,别看恨云一副灵黠娇宠的模样,实是将化真龙,自己位业,岂有这机会?

  也是有苦没法说来,除非能中二榜进士,有长生之望。

  当下就各自行礼,各沿路散去。

  叶青却没有立刻离开,身子一转,转到一个假山,虽说假山,但高五十米,能看着龙宫。

  青穹寂寂,水幕深深,隐隐和外面日月同着节奏,这时天色已晚,星光透下,驱使着这青穹上群星渐渐轨移。

  夜幕下,龙宫上应天枢,总体呈现北高南低。

  站在这里,清风徐徐,凉爽的很,两人都是止步,直直看着。

  前生天地大劫时,大蔡朝和周围列藩国都陷入战乱,谪仙降下天灾,枭雄逐鹿大地,遍地狼烟四起。

  不过这太平湖一带还基本安康,这足以判断这龙君并不寻常,或者这恨云在里面也有重要角色!

  只是前世自己最后仅仅是举人,接触的层次还是太低,许多内幕实在不清楚。

  “叶君在想什么?”女声自身下响起,清脆带着沉静,且新换了称呼,叶青不由诧异转身。

  就见身侧立着倩影,腰身苗条,胸部鼓胀,额坠金色明珠,面容清丽,气质沉静幽潭。

  山风清凉,暗香隐隐。

  羽霓裳裙紧贴,隐隐显着诱人的弧度。

  “恨云?我在想,每次见你气质都不同,真是百变让人头疼……”叶青笑着回避了质问。

  “哦……”佳人一笑,不计较他的回避与调戏,眼眸微闪,饶有兴趣问:“那你觉得哪一个更称心呢?”

  叶青无语,根据两世经验,这回答必须含混过去:“都很称心,诸般情态,最好都有,这叫贪心不足!”

  这本很是无礼,就见她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片刻又问:“你要是得了,却迫于情况当舍,君舍是不舍?”

  叶青皱眉,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想了想:“吃进嘴里的哪有吐出来的道理,所谓情势不过是外力,不较过一场,胜负岂有定数?”

  “人之相争,国之相争,都是一理,送上妻女实是自绝根基,无论后来是否报复成功,终不免速亡。”

  “道有圆直,人有曲伸,但能折的是事,不是道,一旦失道,却再也没有机会成功了。”

  地球五千年,百国气运相争,没有个人超越性力量,就把形势和成败演化到极限,里面理论的深刻,远不是此世书生意气之谈能相提并论。

  二世心意,化得这锵锵之音,佳人听了也不由动容,认真看向叶青。

  额坠金色明珠里,娇小龙影静谧而卧,头颅微抬,眸中金色威严,叶青突然之间心里一凛。

  佳人的双眸黑白分明,深深注视着叶青:“这话却是有些道理……希望君能言行不二。”

  拂袖转身,翩然退下。

  叶青暗暗松了口气,手心捏了一把汗,望着她窈窕背影消失在楼道口,突想起了一事,一怔喊着:“哎,人家张振东离开时,还有公主送明珠呢,你也是公主,临别时什么都不送?”

  只听她一声轻笑,却不回首,伴随着幽香随风而散,叶青无语,等着不见其影,才松开了手,把手里汗擦了擦。

  这哪是恨云?

  就算长的一模一样,龙珠龙影一静谧一活跃,以为他看不出?

  可恶,一模一样的二只龙女,轮流扮猪吃老虎!

  不过笑容敛去,叶青回望远处,目光幽幽,怔忡良久,这两位龙女,无论用心怎么样,都算很大投资。

  直到下山,叶青都能感觉到两道目光注视,而回首看向金色楼阁,又空无人影。

  “这种怎么这样微妙,仔细体会,隐隐带着被她们期盼意味,这感觉是怎么样来着?”

  一路而行,叶青回到宫门前湖畔码头。

  许是耽搁太久,这里船舶都已一一归返,并且空无人影。

  青穹下,碧水前,四面望了望,叶青这时就听湖中浆声,一个声音:“同进士,就等你了。”

  转头及视,一艘蓬船上立起个蓑衣人,正是来时艄公,在宴会上也见过一面,只是不好说话。

  “这是说笑了,我连秀才都不是,何说同进士!”叶青跳上船,恭谨一礼。

  “不是说笑,这诗就值得……”才说着,船身就一震,滔滔水浪奔涌,形作碧色水壁,四面合拢,滴水未进。

  艄公一点,船只一震,复向上航去。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6 12:59

  第三十八章 气运

  星河沉暗,幽幽夜幕下的太平湖。

  艄公摇起橹来,浆声声声,小船向湖畔黑暗迷蒙的风雨行去,近得岸时,跳了上去,致了谢,若有若无的歌声就在湖面上远远传来,似是送别。

  踏入岸堤,这歌声顺风入耳,叶青脚下微顿,在这光与暗、神与人的交界,回头望去,太平湖上一片宁静。

  丝丝气运加身,龙君赞赏也传播出去,而怀中一颗明珠丝丝清凉渗透着体内。

  “有了这些,秀才气运绰绰有余,就不必再搞别的,一门心思静修,预备明年秀才春试即可。”

  叶青最后望了望,眼前又闪过金色阁楼,不过透过稀薄的雨幕,浮现的却不是龙女,而是芊芊洋溢期待、欢喜的小脸。

  快回去罢,芊芊等急了。

  叶青撑起了伞,沿着渡口而上。

  四下无人,这才是用心观看气运之时,这时看去,只见一股淡青色的气运萦绕在身上,随着它的萦绕,一丝丝灵气涌进身体,被修的六阳图解缓缓转化吞吐,筑基的速度,顿时又快了三分。

  “善。”叶青不由叹了一声,在以前,这第一步的筑基修成,少说得三年,但有着童生位格,加上这气运,怕是二年就可以完成了。

  不过这并非是气运的正途,见着四下无人,又取出金杯一看,果看了上去,只见丝丝淡青气滴入杯中,就几个时辰,就见得了里面含着半杯淡青。

  这些气运对龙君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对叶青来说,却举足轻重,一颗参天大树可以不在乎一场春雨,但幼小树苗却是格外在意,没有春雨,就会生长缓慢,甚至枯萎。

  不仅仅这样,叶青甚至能感受到,除了这些,冥冥中还有一丝丝气运涌了过来,仔细一看,却是淡白气,但源源不断。

  叶青一怔,片刻释然,只是暗自想着:“是了,果是这样,想必是龙君使人竖碑湖畔梅石山已建成,龙君宴的成果真正到手了。”

  立功立言立德,在这个世界上同样有效,龙君赐的气运不少,质量很高,但却是一次性。

  而竖碑湖畔梅石山,不敢说诗和名轰传天下,至少南方三州可传闻出去,这三州治下,足有百万读书人,一旦被传颂,这日日夜夜积累的人望可想而知。

  当然,叶青清楚,人望要是没有硬件支持,能转化的气运不多,但再不多,这样大的量,也毫不逊色于龙君一次赐下的气运。

  并且这些气运稀薄,一丝丝加持在自己身上,正适宜秉性单薄的命格,可助考取秀才举人。

  唯一有些不安的是,这一切都建立在《观太平》上,对这个世界来说,这是不折不扣反诗,短时间得了利,时间一长,要是引出不少变数……

  正想着,取出了川林笔记,翻开第五页,只见空白卷面上泛起淡青色的涟漪,显现出一个宫殿,正是龙宫。

  上有一行标注:“大蔡平景十一年十月,叶青赴龙宫宴,以《观太平》夺魁,获黄金百两,明珠一颗,淡青气运三百。”

  果是有了记载,叶青望着,心中欢喜,正要关闭,突发觉下一页,还亮着,心中一怔,将其翻过。

  翻开第六页,只见空白卷面上泛起淡白色涟漪,显现出一条微不足道的小鲤鱼,等到看到下面一行字时,叶青不由“轰”的一震,连油伞都掉在地上,被风一吹,连连翻滚。

  叶青顾不得油伞,仔细看去,只见标注:“大蔡平景十一年十月,叶青与龙宫作《观太平》,引起共鸣,又受龙君亲点,命格变异,呈鲤鱼相!”

  叶青呆立着不动,这时已行到了镇前,大道上几乎没有人,浓密秋雨在秋风中洒了下来,整个世界都浸在了秋境中。

  叶青站着,一动不动,冷眼看着雨,心也渐渐冷了下去。

  前世,才穿过第一世时,叶青曾经想改变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来说,有着长生的希望,但这个世界平民,却没有希望,更很难有着进步。

  但随着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这腔热血渐渐冷了下去——这是一个何等“科学”又“严密”的体制啊!

  首先是三位道君高高在上,居于高处俯视世界,参与大道运转,而天庭五位帝君运转五德,直接控制天地气运。

  枪杆子里出政权,能统治亿万黎民的首要就是力量,故层层官吏都修行道法。

  如果修炼者无限增长,叶青就不怕了,这种世界,往往就是成千上万修行者和蝗虫一样,将世界吃的干干净净。

  可是上层知道世界承受有限,故扫清各个山头,把长生大权控制在手中,各个官吏只有道法,却无长生,百年后照样进入世界循环。

  当然,要是从此垄断长生,不再给众生机会,这又是倾覆之祸。

  要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没有长生机会的世界还罢了,人人在死亡前平等,就无怨气可言。

  但长生的世界,明明有着长生机会,却不给予众生,众生这暗暗积累的怨恨嫉妒就会化成洪流。

  而三年三十三个长生名额,还不保证能修成,却恰到好处,既增强了天庭的实力,给予万千黎民希望,又不至于粥少僧多。

  皇朝居于中央,而藩国居于四周,一朝龙衰,就有一藩国当兴,行着天命革新之事,使几百年因统治和腐朽积累的怨气得以发泄,一扫而空,而鼎立后,又分封子嗣当藩国,以图日后还有再兴的机会。

  这种改朝换代当然不彻底,久久循环,有着连藩国革新都难以清除几朝十几朝积累下来的业障,那就自草莽中崛起龙蛇,布衣持剑,对整个世界进行一次大扫除,这叫“量劫”!

  这样强大的道庭,还能兢兢颤颤如履薄冰,随时矫治时弊,科举就是最明显的一例。

  话说凡人没有修道资质,基本上只能干世俗的工作,赤帝开科举,就是使民间人才有着出头的机会,故几十万年来,民间平稳。

  端是连一点火苗的可能都没有放过,这和现代科技一样,掌握了世界的力量,天命革新,天心民意,草莽龙蛇,都在一个制度下循环。

  这就叫着“道”。

  几十万年的循环,自上而下,自下而上,自中而左右,都练习的彻底——当时叶青觉悟这点,就立刻心田灰灰。

  就是一千个一万个“敢叫日月换新天”的人进来,最多不过百年霸图罢了。

  也就放弃了企图建一番事业的想法。

  可是现在,怎么就这一首诗,就引到了这条路上去?

  一时间,满腔的愤懑,就要喷出,就要对这深不可测的青天指手痛骂,最好就喊着:“我要让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的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或者喊着:“人人如龙,将这天规地矩打个粉碎。”

  但最后一丝理智,还是将这冲动遏止住,将颤抖的唇紧闭着,叶青可以保证,这二句话要是喊出来,立刻就是灰灰的下场。

  鲁迅在《纪念刘和珍君》中,曾经说:“顷刻间,刘和珍身中数弹,卧于血泊之中……呜呼,我说不出话来”

  “莫非掌握天地霸权,统治百万的上位者,会比黑黝黝的枪口还仁慈?”叶青嘴角的一丝冷意和这秋意混淆在一起,久久才笑一声,叹着:“和鲁迅一样……我说不出话来啊!”

  这就是天意,从不顾忌任何一个人。

  再怔了片刻,叶青从容将吹到十几米外的油伞拿起,继续撑着,一步步向着镇上而去,每行一步,就见得丝丝水气弥漫。

  就算功行再小,这点小伎俩,还是能有着。

  镇上·旅店

  吃过晚饭有一个时辰,不时一片雨,说不出的清凉,老板正在算着帐,突听见外面传来朗朗吟诵声:

  碧水鸳鸯浴,平沙豆蔻红。云霞峰翠一重重。帆卸落花风。

  淡薄云笼月,霏微雨洒篷。孤舟晚泊浪声中。无处问音容。

  在这静寂秋夜,听到这样清雅的诗词,真是令人心旷神怡,这老板虽是不懂,却还是接着听,见着这人进来,就连忙一揖说着:“先生清雅,请进!”

  瞬息间打量叶青,认了出来,又忙微笑:“您是住在上房的客人吧,请进,您有何吩咐呢?”

  叶青笑说着:“你给我联系一辆马车,直达沧州,要是安全可靠!”

  老板一怔,说着:“这容易,本镇最著名的是纪家车马行,信誉显著,要不,本店也可以提供车行服务,不过价格就贵了些。”

  “你这店里是多少呢?”

  “一辆牛车单独出行的话,往返都是您出钱,总计一共十七两银子。”老板算了下,给了个价说着。

  叶青闻言,丢出二个银元宝,说着:“给你二十两,这是十两定金,余下结了帐,由你的伙计带回去,饭食去时我包了。”

  老板一怔,连声道谢起来:“谢过公子,明天起程?”

  “不了,今天夜里就起程,不然怎么多给你三两银子?”叶青神色带着些冷色说着,一摆手:“我给你半个时辰准备,这就连夜出发,先沿着大道行,夜里也能看得出!”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6 12:59

  第三十九章 太矫情

  沧州·平寿县·叶府

  南方温暖,北方寒冷,抵达沧州时,已是洒万里冰封,天地四野尽是雪花,一股风带着雪片扑面而来,叶青一探身子说着:“冷不,再来一壶酒?”

  车夫怔了一下,笑着:“谢公子赏!”

  说着,就接了一壶饮了,顿觉一股暖流直冲丹田,喊着:“好酒!”

  叶青打量着周围环境,听了笑着:“寻常碧绿青,有什么好?”

  “公子是觉得寻常,但小人却觉得是好酒了,陪公子过来这半个月,别的不说,好酒好肉吃了不少,就是冷了点!”

  叶青听着车夫说着,指着不远处说着:“你就在这里停吧,几百里路,终是到了!”

  说着缓缓下了牛车,又扶着芊芊下来,自怀里取出二个银元宝,想了想,又加了一块碎银,说着:“车上的肉食和酒都给你,你一路送我不容易,这十两的车钱,余下三两拿去喝点温酒补补身子吧。”

  叶青说着远去,留下千恩万谢的车夫。

  现在要十二月了,一去就是几个月了,看起来有些陌生,不过手里拉着的手提醒了他,芊芊还在自己左右。

  叶青不由微笑,重生而来,只有这个丫鬟一直陪着他。

  前世中,乱世挣扎,天地大劫,叶府破灭,芊芊没有了踪影,也不知是不是别有机缘,当更有可能是……直接丧命!

  这样的事,这一世绝不许再现。

  只是这时,想这些太多了,叶青自嘲一笑,直接到了叶府大门。

  “哎呀,是青公子回来了?”守门的家生子冻得搓手跺脚,见着来人,本不以为意,但仔细一看,忙出来迎着:“前几日三老爷还提起了您,记挂着您呢!现在您回来,不知有多高兴。”

  叶青笑了笑,再自怀里取了一两银子丢过去:“给你!”

  说着,拉着芊芊快步而去,见着远去,有人就说着:“居是叶青少爷回来了,我们要不要去通报?!”

  “废话,当然要,快去快去!”

  叶青走后,留下议论纷纷的家丁,叶青一去几个月,虽现在有功名了,却堵不住人们的八卦。

  小人物自己生命没有乐彩,只有在别处寻求一点快乐,叶青深深知道人的本性,虽隐隐听到了议论,也不准备多理。

  按着记忆走着,不一会到了院前,两人都是呆了。

  只见围墙修饰一新,这院子本来甚大,里面还修了池水假山,就算下着雪,还有活水流淌。

  里面完全翻新过,分成了正三间,两面是走廊,走廊后面是五间厢房,还有二个丫鬟在清扫,一见进来,辨了出来,忙都笑迎上来,说:“见过青公子,见过芊芊姑娘!”

  行礼后,又说着:“我们是族里派下来,伺候着青公子,还请青公子接纳!”

  这样的礼数,让叶青怔着,不由问着:“族里是到秀才才有这待遇吧,怎么你们就来了?”

  “青公子,您会客龙君宴,得了魁首,已传到这里了,这是族长亲自下令改建,匠工都拼命赶着,终在你回来前完成了。”

  丫鬟说着,引着进房,先见得三间正房,墙上都裱了桑皮纸,一间是客厅会客,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卧室,话说卧室床上铺着大条褥,设着桌几,而书房一排书架,上面满是书籍,而客厅有着屏风,有着会客桌,非常雅致。

  又去看了看厢房,第一间是帐房钱柜,下一间就是米库,堆的是几十石新米,还有着一些杂物,还有叶青没有看,转到了左面,这是住人的,房间不大,但墙壁同样裱了桑皮纸,一张木榻占了小半间。

  叶青看着二个丫鬟眼巴巴看着,说着:“芊芊,你就管着这些事,这二个丫鬟就留下,你安排着住着,一人一间罢了。”

  “谢青公子!”二个丫鬟连忙行礼,一个又说着:“本月月钱已放完,但族里已预备下了,等着青公子回来过了目,就会送来。”

  “不必我过目了。”叶青漫不经心的说着:“芊芊,这些事都交给你了,你去领下月钱,还有,通知族堂,就说我回来了,明天一早,会去请安。”

  芊芊一笑,却立刻吩咐丫鬟:“你们赶早打扫下上房,让公子好去歇歇!”

  丫鬟去了,不一会,里面就烧上了木炭,暖烘烘,芊芊又将叶青衣服换了下来,换上一件。

  “明日请安后,我就要参研经文,准备考取秀才,有人来打搅的话,一律都推脱掉。”叶青暖了暖手,对芊芊说着。

  这是表面的话语,其实却是要加速修行,为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芊芊心中幻喜,应了,出去后吩咐丫鬟整理打扫,又吩咐和厨房联系,芊芊自己去了族堂。

  听说是青公子的芊芊,门卫连禀也没禀,便带着芊芊到了里面,远远望去,只见一处亭子有着石桌竹椅,叶子凡和几个人正在赏雪说笑。

  “哦,是芊芊啊,青儿回来了?”叶子凡回过神来。

  “是,三老爷,青少爷命我向您请安,并且说今天晚了,不合礼数,明天一早,就亲自来族长和三老爷请安。”

  叶子凡听了,有些怅然,叹着:“应当应当……族长吩咐,青儿现在领秀才月例,月十五两,奉节气还有布匹丝绸,这些都已经吩咐妥当了,你自去一一领去吧!”

  “还有,小厨的事也可以建得,但青儿终是没有中得秀才,想要的话,得自己出钱。”

  “是,我这就和公子说。”

  “对了,青儿赶赴龙君宴夺得魁首的事,已传到这里,你跟着过去,可有这事?细细说来!”

  “是,只是我没有这福气,跟随上宴,别的却还知道。”当下,芊芊就一一把能说的全部说了,有些事,特别是金钱方面,她就不说。

  叶子凡听了,又是欢喜,又是黯然,许久才说着:“这些日子我都想了许多,有些家生子体会错了意思,一味苛察挑剔,蒙蔽了不少族里的长辈,使青儿受了些委屈,但现在云开雾散,连那个吴铁子的恶妻,我都贬去了养猪,让青儿以后不要再有成见,好生读书,明天春试,手续都已办完了!”

  芊芊自是应了,但心里却一颤,少爷杀得吴铁子,是不得已而之,可罪不该死,而吴铁子的妻子闹些事,少爷和自己都有些感慨,却也不觉有错。

  不想在这次取得了诗魁,族里立刻态度大变,修房修院还罢了,却还把吴铁子的妻子贬去养猪,芊芊觉得这实在太苛了。

  可这时自然说不得,立刻应了,再说了几句,就辞了出去。

  此时,天空阴沉,雪花又变大了,叶青在内室榻上静修,自牛车回去时,就放下一切事,全心修持,以求筑基有成,日练朝霞升腾,紫气东来,月练潮汐明月,宁静极元。

  体内的五行积累的越来越厚,这赖得位格气运,更重要的却是这六阳图解。

  六阳图解据说是道君门下流传而出的法决,微妙通玄不可度测,更让叶青看重的是它能维护自身灵根,不被天地煞气侵蚀,这点在大劫中最重要。

  只见着叶青呼吸越来越缓,越来越慢,每一次呼吸,却引动全身气血震动,隐隐有着滚滚声音,这就是奠基将成的预兆。

  过了片刻,收了道功,叶青凝神想着。

  这些天,已是想明白了,命格变异是天数,自己改不了,但却有着选择,无论是怎么样命数加身,只要自己守得一片丹心,专向道径而去,又怎奈何?

  这次龙君宴的成功,可以说,秀才这格毫无困难,举人所差也不大了,而诗文自己记忆三千,总有应时,也不必考虑。

  唯一的就是道业了。

  虽说科举不考道业,只问道基纯粹,那些半途耐不住寂寞,学了不少道法神通的,反受到鄙视,认为道业不纯,就算考取进士,多半是同进士了。

  可是六阳图解,是日后大劫,道君嫡门亲自传下的功法,自是纯之又纯,不会有丝毫问题。

  虽考取秀才举人进士,却只为了使得道法的权限,并不是真正完全依靠着科举,这大劫来临,终是靠自身道业才能站住脚跟。

  从这个角度说,道业还在科举之上!

  正寻思着,突听见外面有声音,接着芊芊就进来了,带着兴奋:“公子,领到了月例了,三个月,四十五两,还有着一匹上品灰绸。”

  说着,又把过程禀告了些,只是说到了吴铁子的妻子时,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公子,我刚才偷偷去看了一眼。”

  “吴铁子的娘子很是憔悴,骨瘦如柴,冰天雪地,带着两个孩子养猪,快黄昏了,还没有人送饭去。”

  叶青听了,不语,只是面上肌肉抽搐一下,就听着芊芊低声说着:“而且,许多人还欺负她们母子,不少还是同一院子里的人。”

  说到这里,芊芊有点感同身受的感觉到寒冷,颤抖了下,不再说了。

  叶青听了,怔了良久,吐了一口气,吴铁子不是好人,窥视芊芊,想踩着自己讨主子欢心爬上去,又在关键时还敢阻路,自己杀了毫不后悔,再来一次也是同样杀了。

  但这吴铁子的妻子儿女就让人怜悯了。

  当时叶青激起众怒时,不少家生子联合起来,推出她们打擂台,但自己中了童生,又夺了诗魁时,这些家子生就纷纷反戈,为了洗清他们,就死命踩着这母子三人,恨不得折磨死她们,以向自己表忠心。

  这就是人性!

  “调她们到我的私田里吧,种田远离宅院对她们是好事,再给个十两银子安家,多了怕她们守不住,反害了她们——芊芊,你说我是不是太矫情?”叶青说到这里,不由自嘲的一笑。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6 19:21

  第四十章 粥场

  这日,雪下一夜,到早上还没有停息。

  叶子凡亲带着人挑着食盒过来,见着住宅田地都被雪覆盖,走廊中只有一些脚印,却没有人活动着。

  抵达了院子,却闻着一点清芬寒冽的幽香,转眼一看,墙角处一丛丛的梅树,不由差异:“这里怎么有梅?”

  “三老爷,是县里傅家的傅光学老爷派人特移了过来,上个月才种下,但随树同来的还有个道士,使了法就活了。”

  “傅老爷说,青公子独处静室读书,虽是正事,也许不免寂寞,故此送梅来,或可一游赏玩。”

  叶子凡一怔,傅家也是大户,傅光学更是秀才了,同一县的秀才,自是认识,人有些傲骨,不想却送着梅树来。

  叶子凡过去,见着梅枝上有着雪簇,盛开的花瓣是红色,一种清香缭绕,使人心旷神怡,再仔细看去,见着梅枝似蟠龙,顿时一惊,这可是蟠龙梅,以前是只有王侯才能种,现在虽扩散到民间,还是价值不菲。

  这一丛丛的梅树,有三十颗左右,一两一颗的话,也是三十两黄金。

  随从见着三老爷沉吟,说着:“听说是青少爷作了一首诗,傅老爷就干巴巴的送了过来!”

  “什么诗?”

  “就在厅里呢,老爷进去就能看见。”

  叶子凡就进了去,果见着一帖挂在一角上有书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笔墨纯黑,字迹古朴典雅,配上这诗,真是有着清雅之气,叶子凡不由暗想:“青儿诗词书法都离炉火纯青不远,惜青儿不善绘画,不然相得益彰。”

  不过想到这里,就苦笑了一下:“要再会绘画,我就要说他杂于小道了。”

  对着这个怔怔,许久,才感叹一声:“——人有才不算什么,有大才,才叫囊里盛锥,压也压不住。”

  说到这里自失一笑,就在这时,叶青就自内室转了出来,给叶子凡行了个礼,说着:“天下着雪,叔父怎么亲自来了,实在不敢当。”

  “哪里,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夜了,有些人家住的是茅草小屋,积雪压塌的话,麻烦就大了,又或有大雪封路,不少人受冻挨饿,所以我带人巡查,而且冬来盗贼多起,我们这里还很太平,但不能不巡查……我顺便就过来看看你。”

  叶青听了默默,这个世界,出于鬼神监督,和气运和阴德,无论是官府还是大族都会考虑这方面,不至于太过酷烈。

  这并非是大公无私,只是为了子孙长远利益计。

  在地球上西方有些慈善事业,有些人就挑剔,说什么只是富人为了逃税,又有多少人员坐吃红利,言辞间,恨不得把捐赠人的私心个个个天诛。

  可是,他们红红的眼光,却看不到社会受益的部分,“子贡赎人”和“子路受牛”是说了几千年了,许多人还是把公私对立。

  就算叶子凡这些族内的当家人,施善根本只是为了自己私利,为了族内气运和阴德,可是整个天下有多少这样的当家人?

  成千上万的叶子凡,此举能活多少人?

  有多少受冻挨饿得以获得度过冬雪的粮米?

  而要是“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按照这标准,成千上万的叶子凡,可有十个圣贤能抵达?

  既无回报,又有几人能坚持,那因此饿死的千千万万的人,这罪是不是“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这都是感想,一转眼就没有了,叶青想了想,说着:“三叔,巡查乡里是您的职责,不过这些盗贼,固有着真正贼盗,但有着走投无路的穷人,官府赈灾也不能遍遍都是。”

  “我想出些银子,建个粥棚。”

  叶子凡听了一时没有说话,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三叔,春来秀才试,这些能积些福份,这就是我的私心了。”叶青娓娓说来,到此一笑,又说着:“我知道三叔为难在哪里,粥场一事虽小,却俯仰民意,事关体制,这涉及到民望和朝廷的问题,本来只有官府才可施得!”

  “可是这里可以打擦边球,大雪封路,甚是不便,我出这粥棚不是为了赈灾,只是雇得人工,清扫道路和屋上的大雪,雪扫完了,还可以修修桥路,这是正经的以工换酬,谁也说不上话来!”

  “当然,就算这样,我也只建一个粥棚,多之,恐我不能消受,只是要粥汤插箸不倒,侄儿出一百二十两,能使一乡孤寡贫穷度过这寒冬,就算是我的心愿了——三叔,你看怎么样?”

  一个粥棚可使千人喝粥,借此清扫路途,救治房屋塌方,还使本来走投无路的潜在盗贼有个出路,这一举多得,恩泽乡里,却都被说的滴水不漏。

  叶子凡怔怔看着叶青,心里有着酸热涌了上来,又是欢喜,又是伤感,欢喜是族内出了人才,伤感却是一个想法:“我怎么没有这个儿子?”

  “你说到这份上,我怎么会不同意呢?行,就建个粥棚,为你积些德行,你要不要亲自去?”

  “不了,我现在还是要静修为上,不过芊芊可以去顾见下。”叶青摆了摆手,说着。

  叶子凡见着叶青款款而言,神采照人,心里叹息,叶青是自小看着长大,只觉得性子温和,观其面相,也有着寡薄之相,非是大福,所以才有着逼迫的事。

  而这半年来,就着童子试一事,才见得杀伐决断的真颜色,游学南方又夺得了龙君宴诗魁,其才质聪慧已不用说了。

  回来后,叶青就没有踏出院子一步,一门心思静修。

  自早晨起来,活动身体修炼,接着投入经义揣摩,到得下午,就开始写着文章,用过了晚饭,阅读一些地理军事、治政实录、人文游记之类杂书作为消遣,其实是补充着前世记忆,完善着筹划。

  这些都渐渐闻名族内,连族长都使人探看,次次都在读书,几次,连族长都使人送来不少珍贵书册,专门开了小灶。

  叶青有需要,只要让芊芊报上,没有不许着。

  不过叶青到现在为止,报上的都是书籍,族里态度也很明确,只要你有书名、年代、地望、作者,便想方设法寻得,不惜以珍藏与别家交换。

  叶子凡目光幽幽看了叶青两眼,见着一丝丝赤气还在渗透着其面相,细细想来,这种杀伐决断,才质聪慧,恒心毅力,处事态度,甚至让人觉得可怖。

  当日,自己怎么把此子当成庸人呢?

  等着叶子凡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经出了去,天色黯淡,一片晦暗,风带着雪落下,当下无声吐了一口气,率着人继续巡查着。

  叶青回到屋中,屋中烧着木炭,暖暖着,当下就坐在了不远处沉思,片刻芊芊就进来了。

  “你愿意不愿意下午去粥棚?”

  “当然愿意,现在能到我手里的事很少,一会就忙完了。”芊芊有些小小郁闷的说着。

  叶府上下都知青公子在努力读书,就连芊芊去采买一点私物,都有着许多姐妹抢着代劳,只说着:“青公子是要中同进士,你不仔细伺候好了,跑出来做这些事,没得耽误了功课,万一缺人照顾受了凉热,更是不得了……”

  “这怎么好意思?”芊芊只能这样说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活被抢了过去,月钱粮米这些不用自己去,就送过来了。

  屋子打扫这些,更是院子里新进的丫鬟包了。

  更有伶俐的姑婶喊她过去,传授“伺候公子”,听得芊芊面红耳赤,还不能落荒而逃。

  回到院子里,芊芊一句没有和叶青提起,这真是羞死了。

  “这我知道,事少了,但是权没有少,粮钱布匹瓜果都是你管着,只是殷勤着送来罢,不过这样也好,腾出了时间,你可以跟我多学些。”叶青早有打算,自己年轻,就算施粥棚也不宜去。

  但自己出钱,芊芊代为监看是理所当然的事。

  芊芊或者自己还不觉得,这些日子来,芊芊容颜气质渐渐转变,虽还没有记忆里绝色,尚属青涩,但已初露端倪。

  乘现在她还没有太过份的丽色天资,可以派她出去作点事,积累些经验,并且上午还可以读书。

  这世界的三经五典可不是空而无用的学问,字字追究大道,熟读了,就算不懂,也可陶冶心性器量。

  不管她以后怎么样发展,都有大大的裨益。

  想起前世,却没有这经验,没有明白芊芊的真相,这一世,真的不能就这样轻轻放过。

  总要搞明白她的秉性来源才是。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7 14:21

  第四十一章 青公子救我

  天越来越寒冷,转眼之间就过年了,就算过年,叶青也不过是祭了祖,拜见了长辈,又潜心学问。

  说实在话,前世叶青算是认真学习了三经五典,但地球阅历总使他带着若有若无的轻视,能抵达举人位业,已是前世拥有大气运的原因了。

  灰灰重生后,才算真的潜下心来认真对待这学问,阅读经典,揣摩文章,追其宗要,渐渐也觉得脱胎换骨,根基一点点扎实。

  上午时,叶青会安排些功课给芊芊,芊芊就对面坐着,静静看着叶青认真读书,或叶青阅读一些地理军事、治政实录、人文游记时,芊芊坐在一起,听着随口点评着。

  有时叶青会陷入沉思,或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芊芊不会随便插话,却默默记在心里,或是翻书,或是找机会问,有些叶青会给出答案,有些只解释部分,有些会讲故事来比喻,有些会说这些秘密。

  一日日过去,渐渐听到说法时,她能结合着上下推测一二。

  这天夜里,叶青没有读书,而困倦早早睡下。

  睡中本是无梦,突见梦见身放光明,醒来却闻着一股恶臭。

  “公子?”芊芊警觉醒来,连忙起身,点了一盏灯,就惊呼:“你的身上!”

  叶青看去,身上遍是淤泥,染得被窝里都是,怔得一下,却笑着:“无妨!”

  “可是……”芊芊不避忌沾得一点,入手粘稠,气味和陈塘死水一样。

  “去打个水……不,还是我直接去井面!”

  叶青出了院子,这时深夜,院子冷清,幸没有下雪,就在井口打水,也不怕冷,脱光衣服,泼水冲洗!

  芊芊掌灯出来,呼吸寒冷空气,望一眼夜空。

  “有下雪的征兆呢……”她深深吸了口气,将灯放在枝桠上照着,上前帮忙打水搓背。

  搓得皮肤发白,才算干净,叶青接过毛巾擦了擦:“你为什么不问?”

  “公子没事就好!”芊芊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且公子能告诉芊芊,必是会说。”

  叶青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狡猾。”

  六阳图解在这时是道门机密,万金不得,叶青只是简单说了句:“这是修炼到一定程度,身体筑基完成了。”

  芊芊点点头,跟着进了屋子,突是脸红:“公子,被铺已让我收拾掉了,所以……”

  “所以什么?”

  “去我那里……”芊芊的声音渐渐低如蚊蚋。

  灯在窗后熄灭,院子恢复了寂寂。

  清晨·窗户泛白,阳光映透西厢绣床、纱帐、香衾。

  白梅锦被下隐隐是红丝肚兜,冰肌玉骨一样的少女,裸着玉肩、酥胸半露卧在男人怀里,突抽了抽鼻子。

  “公子,起来了,还要读书呢……好香?”

  模糊咕哝一句,睁开眼睛,懵懂片刻,眼睛渐渐聚焦,盯着沉睡的叶青许久,感觉腰间有力的手,小脸上都是笑。

  这冬日严寒中,她最喜欢这样怀抱,温暖亲切有力……嗯,现在这次,感觉闻起来有种清香。

  是她亲自手洗过的皂角香,男儿身上特殊感觉,以及……咦?

  “刚才这香气,不是作梦?有种早晨树林子里的感觉……会不会是女人的香水……”

  芊芊凑在叶青颈上闻了闻,又在发上闻了闻,有些不能确定,片刻钻进了被窝里面,活像一只发现外敌入侵地盘的小猫,毛都炸开了。

  叶青感觉到她在做些奇怪事,一把揽着她的腰肢自被窝里揪出来:“你这是做什么?”

  “呃……”芊芊有点尴尬,又有点害羞,低头讷讷着:“我闻到有奇怪香气,一种很清新的香气……”

  “那又怎么了?”叶青扫了眼她的红丝肚兜,隐隐圆润白玉,初步发育的一对小丘,不由将她抱着按在自己胸膛上,就喜欢她这种软玉一样微凉的感觉。

  “啊——公子故事里,这都是描写绝色处子的气味……我睡得迷糊,就想着不是有女人睡过,或者是公子被掉了包!”芊芊说着,眸子亮着,带着狐疑。

  叶青感觉着怀中温柔细腻的女体,前世许多次同样记忆流淌着,也都伴随着这样香气:“这是修炼到一定程度,身体排去污秽,而成就无秽之体。”

  “你闻到香气其实并不存在,而是原有臭气消失后留下的空白,一种对比的错觉罢了!”

  “公子,你又在哄骗芊芊了,而且公子原先不臭……一点都不,是很好闻的——”芊芊说到这里,声音一顿。

  叶青忽悠的说着:“香与臭,本质都是气息刺激,香到极至与臭到极至,人就分不出区别,你觉的好闻是爱屋及乌,身体调整接受,不信你闻闻别的男人,只会是汗臭。”

  芊芊听得似懂非懂,对自家公子怪话已见怪不怪,这时却自是反驳:“闻别的男人作什么?我才不会呢!”

  在这少女娇嗔中,叶青穿好了衣服,推开门出去,就见一片大雪满园,又有着阳光照了下来。

  凝神自观,见着本来爬满了面相上的丝丝赤气已是不见,只有一片光滑的赤气,心里不但不惊,反而大喜。

  “六阳图解是道君亲传,有改易命格之效,果是随着筑基完成,本身命格也进了一格。”

  见着四下无人,取出金杯细查,果见着满满一杯淡青色的气运,却少了三分之一左右,并且丝丝淡白气不再渗透过去,而直接和自己相连。

  “不过这次改易命格,龙君赐下的气运消耗了三分有余了,不过自身器量大增,却也不必金杯盛着了。”

  又取出川林笔记,翻开第六页,只见原本一条隐隐的小鲤鱼,一下子清晰了不少,仔细看去,也没有新的标记。

  “鲤鱼成了啊!”叶青沉吟着,心里也不知道是喜是怒,怔了片刻,才细细想着:“要是没有这三千名篇,我的本身学问,只能算是准举人,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读书,反思,推敲,却可以说是真举人了。”

  “观太平引起的偏差,已没有办法来弥补,别的诗词我还得谨慎小心,特别是一些地球上的知识。”

  芊芊出来,就看见叶青亲自生起一只火盆。

  “芊芊,把我写的诗篇都拿来,是书柜侧那尺许一叠……对,就是这叠,拿过来烧掉吧。”

  “烧……烧掉?”芊芊跳了起来,经过这些时间熏陶,她也知道这叠诗词的价值所在。

  “恩,这些诗藏久了,文气自凝,偏偏你又一日一日翻来覆去看,文气都要掩盖不住了,要让人发现了。”

  “发现不好么?”芊芊按住诗篇,不解的问着,不肯让公子烧掉。

  “才高是祸,而且我说过是送你一个人,大丈夫要言而有信。”叶青又习惯性忽悠起芊芊了。

  “这样啊……”芊芊听着这话,不由小脸一红,手抓不住,就给叶青拿去,点上了火。

  火舌中,上百篇名篇,就此变成了灰灰。

  不知怎么,烧掉了这上百名篇,叶青只觉得全身一松,却是去掉了一块石头一样,全身舒服。

  “果要是留下这上百名篇,是祸端无疑。”

  才这样想着,就听着门外有人敲门,叶青一惊,怔了下,才开了门。

  一个少女过来,一身银白狐裘,她摘下雪白兜帽,扫看着院子,见着火盆和大片灰烬,露出一丝狐疑,却正是小荷。

  不过这神色一闪就过,她恭谨行礼:“奉族长之命,不得不来,又想着公子闭院研习经义,特此选了清晨无人时过来,却和贼一样了,有打搅处,还请公子多多谅解。”

  叶青将院门合上,上下打量一遍。

  此女肌肤莹白,明眸皓齿,云鬓插着香木扇形头饰,两月未见,更美丽一些,上次见得素面,这次刻意化了一点淡妆,不由笑着摇头:“有贼能这样美丽,我就直接留下,狠狠怪罪一番。”

  “又在胡说!”小荷嗔视一眼,长时未见距离和忐忑,的确无形消弭,脸色微暗,叹了口气:“公子无所忌惮,本是大丈夫的器量,可这些话,我们小女子却是印在心上不敢忘怀,上次你说过什么?”

  言辞软软,姿态很低,明眸如水,意味深长,叶青心中一动,就转开话题:“族长有何吩咐?”

  “七日,就是秀才春试,小荷奉命族长之命给青公子送来引荐信,就不必让公子再去平寿县里多转一趟,直接去郡城即可!”小荷自怀中掏出一封带着官印的书信,严肃说着。

  伸手接过,带有少女体温香气,叶青笑着摸了摸,感觉出其中一丝威严,就确定是县衙官印,看也不看,将信放入自己怀中,又问着:“还有什么事?”

  “无事,小荷须回去复命,就不多留了!”小荷盈盈一礼,身躯转过,就要推门出去时,抵达了门上,却没有推过去。

  这时感受着门的冰凉,小荷突心里一片清明,她能以门客之女,被族长挑选上,就在于对这份敏锐,不甘平凡执着,这时心中就有灵光一闪,猛的明悟:“要是选择的话,现在是唯一的机会了。”

  “一旦中了秀才,就算是县中大户之女都纷纷推荐,哪还有自己的机会?”

  “原本已投错了人,失了先机,这次还要错过,就真的万劫不复了。”想到这里,小荷突返身,不顾雪地,就跪了下来,说着:“青公子救我!”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7 14:21

  第四十二章 同病相怜

  叶青一怔,审量着她,却是不语。

  小荷跪在雪地上,耳听着远处细微嘈杂的人声,心里一阵焦急,自己是族长名下的义女,这个样子被人发觉,立刻就是不测之祸,寻得因头上得家法打死也是可能。

  可是这样下去,只怕死也不是太可怕的事了,她就咬着牙,跪在地上,心里只想着:“要是青公子不要,我就死在这里也罢。”

  听着渐渐有人声过来,叶青沉吟片刻,终是说着:“你起来罢,把雪拍去,别露了形迹。”

  顿了一顿,又问着:“你这样,真的不怕死?”

  小荷站了起身,细心拍着雪迹,听了话,眉微蹙,声音苦涩:“怎么不怕呢,小荷自是怕极了。”

  叶青眸子里有过一丝怜悯,却冰冷冷问着:“那为何现在敢这样?”

  “我只想活的好些,有时活着还不如死了,这样一想,我就勇气来了。”

  “青公子或不记得,令尊当年一时人杰,童生之身就周游诸郡,结识广阔,自有着门客相投,我的亲父就是其一,说起来,我家还是青公子的人!”

  叶青颌首,神情带些沉重,却还是不言。

  小荷明眸观着,心中也是冰凉下去,暗自一叹,却还是说着:“只是我父与令尊一样,天不假年,早早而去,只留下我母女二个,我在叶族,就没有了根基,和浮萍一样,哪有自主的余地。”

  “青公子,我爬到族长义女,位卑权重,好处归恩族长,坏处是小荷承担……虽刻意小心,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积了多少祸根……我享受这锦衣玉食,自是有相应承担,哪敢有丝毫怨言?”

  “可族长垂垂老矣,又能庇护小荷几年?”

  “以前青公子才具内敛,人众心散,遗泽不存,连我都不识真人,现在显出中得童生,龙君都赞许以同进士,又要去取秀才,我现在前来,是攀附了。”

  “可是我还是人,还想活下去,现在锦衣玉食,可我心里时时忧虑,算着一天天的日子。”

  “一旦族长去了,情份不再,那时是落到族里,让所谓兄弟轮流把玩,还是随便送个外面哪家下户作妾?”

  说到这里,小荷掩着面失声痛哭,原本女儿家矜持一扫而尽,积郁了十多年的愤懑和痛苦倾泻出来,却硬是压抑着声音。

  这声音虽细微,但是个人,都感受到里面痛苦和绝望,叶青想不到这个小荷,能这样清楚的知到自己命运,能这样洞悉人情,听着她无助的痛哭,也不由变色,知道她的命运就在自己一念之间。

  怔了片刻,叶青取了毛巾让她擦下泪,缓和了些气氛,却说着:“去年中秋,各房一起玩耍,有各种博戏,双陆、投壶、叶子戏……上上下下都参与了,唯有你不参与赌博……整个府内都知道。”

  “想不到平时不赌,只是为了赌一次大着……可是国家取试,万千机运纠缠,谁也不敢说必得,就算有龙君助之,也只能是辅助,岂敢代替大蔡天子作主了?所谓同进士,好听罢了,实只是噱头……你真的敢赌之?”

  小荷原本心里紧张,听了这话,却是一笑:“我道公子还要说啥,心里不安,却原来是这个。”

  她凄凉再一笑,说着:“那只算我选错了人,看错了眼,活该沉沦,还有什么话说呢?”

  说到这里,叶青心里佩服,仔细想想,前世却记不得有她的事迹,想必就是埋没沉沦,心想:“果是七步之内就有芳草!”

  当下应着:“既你有此决心,我岂有不应之理,小荷,你放心,待得我中了秀才,就把你索来。”

  小荷听了这话,只是垂首不语,叶青瞧来,只见青丝之下,半掩着的小耳,渐渐变成红色,十分可爱。

  “公子,那日在楼外楼,族长想把小荷送于陆县丞,幸他注意青公子的诗,不曾要了小荷……”

  “小荷心思不纯,及不上芊芊姑娘,唯清白身子还可为公子守之,小荷万分期待公子中得秀才的那一天。”

  硬撑着说完这话,不但是小耳,连脖子都红透,转身掩面,就奔着推门出去,再怎么聪惠,也只是十六岁少女,说这话已经是极限。

  叶青望这一道白裘身影消失在庭院走廊中,徐徐一声叹息,伸手在怀中捏了捏信封,取出来打开,除官府对童生身份证明,还有一张银票,用红纸包着,上有着墨字:权作仪程

  上面圈了三个墨圈,隐隐感觉到一份气运!

  叶青听说过族中规矩,瞬间明白过来,这就是族里全力支持,想起了之前的待遇种种,不由笑了起来:“一个个都赶在这时,不过也不算晚,照单收下就是了……”

  叶青就回转了身,这时芊芊声音自屋里传来,伴随着肉粥香气,刚才说话之间,她就乖巧回房了。

  “来了。”叶青应了声,推门进去。

  少女正弯下纤腰,双手捧着一碗粥放在案上,回首望来就是一笑,细声说着:“公子,别耽搁了早点,伤了胃气不好。”

  这话似嗔似娇柔语入耳,叶青只觉得心中软化成一片,单手伸过去,就揽着她的纤腰一拉,将她抱个满怀。

  芊芊顿时就露出了动人红晕,长睫轻颤,一种水一样的气质,配合冰肌玉骨的身子,简单衣裳已遮不住她的美丽。

  虽不清楚芊芊发生了什么变化,叶青却看在眼里,心中感慨万千,又爱又怜,回忆往事,又觉得伤感,只想紧紧抱住了她,永远不放开。

  芊芊微微挣扎了一下,感觉有点紧,有些怔着,见着他沉思的表情,却又不动,让他搂紧着。

  叶青怀里有着她的柔软,眼前却想起了梦魇中她的冰凉的身子,又转眼想起了命格的变数。

  目光渐渐变的深远,说着:“真想有一个没有风雨的家呐!”

  芊芊不再说话,静静伏在他怀里,过了会,却感觉到叶青看过来,笑着问着:“刚才偷听了吧?”

  芊芊脸一红,说着:“才没有……不准笑,我才没有偷听!”

  叶青见她娇态可爱,抚上她的眼睑,令她闭上双眼,笑着:“偷听是正常,不听我才伤心呢,芊芊,你可知道,我之所以答应她,根本原因却是同病相怜?”

  “什么?”话音未落,芊芊睁开眼,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叶青神色端容,沉声说着:“小荷有她的本事,但别说整个天下,就是这小小的叶族大院,她都生死不由己。”

  “再大的本事,只要有一天用不着她了,让所谓族里兄弟轮流把玩,还是随便送个外面哪家下户作妾,都可能应验。”

  “族里和你交好的婶子姑子,你如果仔细问问前景,说不定几十年前,也和小荷一样风光过,现在却油盐酱醋,干巴巴的赶来殷勤你,为的就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照应。”

  “在这个院子里,你青公子现在算个人物,说实话,小荷生死荣辱就在我一念之间,我要是取了她,日后风光少不了。”

  “要是不取,你当今天的事真能隐瞒多少时间?只怕她的大祸转眼就是临头,想死都难。”

  叶青说到这里,目光暗沉,听着这话,芊芊身子都有些颤抖。

  “但是在整个天下,你青公子的地位,怕是和小荷一样,甚至还不如,我看见她这样,岂不是同病相怜?”

  自命格改变的一刻,二世的转世,赋予的敏锐,就使叶青感受到了一种冥冥中的力量,这力量既淡得感应不到,又无所不在。

  天意高远,深不可测

  这四个字在他脑中一闪而没,叶青露出一丝极淡的苦笑,还未展开,就让他感受到不祥。

  鲤鱼,金背鲤鱼,青丝龙须鲤鱼。

  蛟龙,两角蛟龙,雷雨扶摇真龙。

  这六重关卡,不知淘汰多少人,牺牲多少才成就伟业,可在这个世界,就算成就真龙又怎么样?

  一时风云际会,号令天下,就算众神众仙真都避之三分,可结果又怎么样呢?

  一旦失去了基业,立刻退化。

  叶青前世,曾有机会见过一次前朝真龙居所,不在地府,不在天上,只在一处福地。

  诸帝或青或黄或红,衰退期的皇帝只有白气和黄气,而末代皇帝只有白气,唯中心有一点黄承认它是皇帝。

  这样的位业,连个真人都不如罢。

  叶青岂肯甘心落得这下场,除非能和赤帝一样,建立莫大功业,白日飞升,以皇帝之尊进入天庭。

  姑且不说这难度有多大,并且天庭五帝已满,哪还有位业空余。

  就算有着大劫,说起来有一线生机,叶青也并不看好,在前世虽只活过大劫十年,亲自见过天崩地裂的变化,但还是不看好。

  道君和五帝的积蓄太深了,根系扎在大道之内,岂是这样容易清理掉?

  以叶青之愿,还是先求得长生,然后徐徐图之。

  万不愿在这时,顶上去图谋什么王图霸业。

  想到这里,叶青更是皱着眉,下着决心,必考取秀才,接着在秋试中举,明年一举中得进士。

  要错过这轮,怕是和前世一样,空等三年,然后大劫来临,一切都支离破碎,再跟不上大势!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8 13:08

  第四十三章 寒门

  科举考试是这样,八月县童子试,次年二月郡秀才试,八月州试,第三年春二月殿试。

  这完成后,就停息三年,再次循环。

  二月郡试,考场自在郡城,郡内七县童生在新年过后不久,就向着郡里而去,郡内南有大河,北靠北邶山脉,东临太平湖,平原、山、水三分天下,总体来说,南部平坦,耕地水道繁华。

  平寿县在郡东北一角,山多地少,只有支流汇入河水,促成山货贸易,去往郡城路途不是太远,可没有河水之利,虽有官道,却要花两天时间,考虑着休息,还有十天就起程了。

  族里送来引荐,考虑下雪影响,专门配了牛车,时间就充裕,叶青一早就带上芊芊起程。

  寒风一吹,车夫一声吆喝,牛车就动了,二月春寒,路上基本上没有行人,牛车上建的篷子中坐着二人,不冷,很是暖洋洋。

  牛车悠然而行,只听蹄踏在路上的声音,叶青回过首望去,见着远处门口还有人望着,而整个叶府有着一些白气,核心隐有红光,这就是红宅气象。

  叶家在县中算是大户,当年一门三举人,在郡里亦有点小名气,不过没有出得同进士,留下底蕴经过二百年已渐渐稀薄。

  在郡中已是三流门户,没有多少关系可打点,能做得这些就是全部……

  明白了这点,才明白叶子凡堂堂秀才,却甘心经营家族,功名虽佳,但家族内涵才是根本。

  叶青思此,叹息而出:“剩下,还是看我自己。”

  “公子又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丫头。”

  这样行程,第三日黄昏时,到入郡城时,距春试还有八日。

  这时雪停,地上白茫茫一片,城墙连绵三十里,入了城,就见得主街上已清扫尽了积雪,恢复了碎石路。

  郡城中街巷深深,居坊棋布,参差十万户人家。

  灵眼望去,万千炊烟袅袅,气运一片黄色,并有几倍的赤气在下面。

  人间此景,不输龙宫。

  “去衙门!”叶青直接吩咐着,车夫应了一声,在寒风中渐渐行着,半个时辰后,见得郡太守衙,看着有些士子在侧门排队,又有甲兵把守,牛车一顿,就停住了,车夫说着:“小人就送到这里了,青公子快去报名,或许能赶在闭衙前取得考牌。”

  叶青下了牛车,目光扫视了一下这座衙门,心里就一叹,感受着金黄色的气运不断吞吐,而门口石狮隐隐有着灵光,果和县衙不同。

  芊芊也跳下车来,裹着厚厚外袍,自怀里掏出一份小小包裹递来。

  叶青接过藏有必需文书的包裹,对车夫微点头,又望了望芊芊,厚重衣袍看不出身子,兜帽遮了靓丽眉眼,不至惹人注意,但还是吩咐她到车上等候。

  没让她去找客栈,是习惯的安全防备,叶青宁肯麻烦,也不会丢弃这份谨慎。

  值此文事,官衙金黄之气浩浩,威严如狱,无形镇压着邪祟,就连一些杰出士子,也只能乖乖亲自排队,这府衙前正是目前全城最安全地点,在明面上连太守也不得妄为。

  过去排队,留意到门口甲兵,都身披硬甲,面容冷冽,带着煞气,显是上过战场见过血。

  叶青收敛目光,入得衙门,排队报名处,一刻钟就轮到了他。

  登记官员皆深色朱袍,是有正式品级文官,精力思维俱是上选,处理事情非常快速。

  接待叶青是个身形消瘦中年文官,头也不抬在纸上速录:“姓名、籍贯、户档、童生印鉴、引荐信。”

  “叶青,南沧郡平寿县人氏,户籍、童生印鉴与引荐信在此。”叶青取出了文书递了上去。

  金光微闪,金鸡法器在印上一啄。

  中年文官脸上肌肉不易觉察一抽,抬起首来,就觉面前金黄气萦绕,定了定神,再视就是一个少年,面相略有些单薄,却有丝丝金黄气加身。

  “是叶族的子弟!”这文官脸色平淡如水,毫无表情说着,只是登记了族名家世,取一只淡金色的考牌:“还是老规矩,日后进考场,以此牌为证,莫要丢失错漏。”

  “多谢!”叶青恭谨接过,按礼退下。

  中年文官眯起眼,有此金黄气者,郡里只有不到十户,这叶家没有听说过,不由暗自思量:“来者是谁,得了谁的眷顾?”

  不过现在不是寻思的时候,只说着:“下一个!”

  于是一人继续,这念头就暂时按了下去。

  忙碌中,转眼就是夜色深沉,万家灯火。

  中年文官留在府衙里,把最后一份卷宗校对完毕,才长长呼了一口气,在油灯下搁笔。

  一位身着便服青年提着灯笼,自门外进来,见着哈哈一笑:“岚大人真是勤劳啊,这样晚了还在勤于王事。”

  中年文官岚崇文,此次考官中资格最老一位,实际不算上级,就是相熟的才开着玩笑,当下笑着回应:“这几天下雪,事又忙,这才做得晚了,曾大人来玩笑了,不过这关系国家未来栋梁,哪敢马虎。”

  曾廉闻言微肃,他也是考官中一位,彼此性情相投,虽年龄差距,有些理念不同,却彼此尊重。

  只是换着委婉劝着:“国家大事马虎不得,岚大人,也要注意下身体,你家里离衙门这么远,今雪又下着,你怎么回去?”

  “这就去你家罢!”岚云崇闻言不以为意,就说着:“借宿一晚就是了。”

  曾廉闻言哑然,只是笑着:“既是这样,天不早了,跟我去吧。”

  当下两人相伴而行,提着灯笼一路朝家中去,曾廉家里衙门并不算远,两人夜中行了不到一刻,到了家门。

  当下都进了屋子,有一少妇见曾廉回来,连忙叫侍女备饭菜,被曾廉叫住:“夫人,你弄几份菜,再把酒温一下,我和岚大人坐坐。”

  岚崇文就作面色惭愧:“我这酒鬼,劳烦了。”

  “哪里的话,大人莫要如此说。”曾氏笑意盈盈应了,这是礼貌,不当真参与他们间笑谈。

  身子转过,去了厨房温酒做菜。

  不过片刻,一壶温酒,荤素菜肴,还有盆米饭,都被她亲手端了过来,热气腾腾,散着香气,使主客两人食指大动。

  “冬日家中匮乏鲜蔬食材,且先用着,不够就与我说,我使婢女去买些。”曾氏解了素白围裙,俏丽面容上微有歉意。

  岚崇文开始动箸,并没有见外,曾氏就退了去。

  曾廉与岚崇文两人酒过三巡,眼花耳热,言谈开放了许多,两人本就是相交甚深,不然曾廉也不会夜邀,还使妻子相见。

  一来二去,岚崇文就说到了今日下午叶青,叹着:“此子前来报名,拿着下面平寿县衙给的引荐信,本身是童生位格,这叶族我还依稀记得,却只是县里大户罢了,却哪来这金色气运?”

  “而且我虽匆忙看着,但见此子秉性有些单薄,不知是哪位贵人赏识,加持如此……”

  “童生,金气加持……”曾廉沉吟片刻,神凝气端,想了片刻,问着:“何许名字?”

  岚崇文回想了一下,记忆就自纷杂文卷中清晰泛起:“叶青。”

  “是了!”曾廉一拍手,声音拉长:“你道他是谁?”

  “你消息灵通的很,却只会卖关子,快快说来!”

  曾廉微微一笑:“前日里与你那首《观太平》,记得没?”

  “当然记得,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这诗有贵气啊!”岚崇文点点头,突惊醒:“难不成压得龙殿诸士,独占鳌头者,就是此子?”

  “你以为呢?此人家族不过庸碌,这郡里除了龙君,还有谁这手笔?”曾廉慢慢举杯饮着,目光沉凝:“此子以童生之身,受此气运加持,想必这秀才是不用说了,听说才年十五,这真是……”

  这喃喃唏嘘里,却由叶青大运,想起了自身,意兴阑珊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帷幕人影微动,女声轻轻咳嗽一下:“夫君,记着明日监考,切莫久扰岚大人休息。”

  这提醒使曾廉酒壶停顿,只得放下杯来。

  岚崇文瞧着一叹,这人素有文才,一时冠绝郡内,万人所颂,却因气运屡次不中举,郁郁以秀才仕官,寄托文思青楼楚馆,每每酒后狂态,行举无稽,谁知其心中苦闷?

  幸运的是官场失意,情场得意,娶了个贤惠女子,帮丈夫纠正一些。

  “所谓宜家宜室之女,莫过于此。”只是心中暗赞,就叉开话题:“难怪我见此人本命单薄,却有外运加之。”

  说到这里,岚崇文手中筷子抖了下,心中一道霹雳闪过:“我本是京都寒门出身,虽有薄才,积蓄气运耗时太久,屡次不中。”

  “蒙佟大学士提拔,才得以中举,入此郡内作官,虽官位平常,但暗中结交搜罗人才加入阵营,是我之使命!”

  “曾廉这寒门出身,受本地世家压制,气运有限,在科举中表现平平,官场起步位置就低,但仕官多年,却还能晋至八品……不论是光芒难掩,还是厚积薄发,或者妻子旺运,都有着气运综合实力,值得结纳。”

  现听得曾廉这一说,岚崇文就想着:“这叶青也算是潜运未发,是不是可接触一下?能得,寒门派就多此一人了!”

  “可有气运却难消受,导致考场中全面崩盘,见过就有不少……”

  “龙宫加持金黄之运,本身只是童生位格,真能消受?经年读书明志的士子,胸中别有山河,还能以着胆略经验来承受,此子可只有十五岁!”

  “未见得考场实力,不交上这一份考卷,单凭气运而论过早,郡试后再说不迟……”定下心来,笑着抢过曾廉手上的酒杯:“莫要喝多了,你这点酒量,明天还要不要上衙办差?”

  说着,起身:“睡罢,我自去西厢!”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9 12:56

  第四十四章 相遇

  夜里风呼啸而过,夜色沉沉,不见月光,叶青睡的正沉,一觉醒来之时,已是凌晨。

  “今天……距离考试七日,还有些闲暇。”

  叶青睁开眼睛,窗户隐隐亮色,披衣起身,推开窗口,万家屋顶尽白,东面泛起明明天光,映着积雪淡金瑰丽。

  “却是个好兆头。”

  叶青吐出夜间浊气,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按着六阳图解法门,习惯性摆开架势吞吐紫气。

  初日跃出地面时,阴阳交合,产生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气之一,修士秘称紫气。

  直至太阳跃出,叶青缓缓止住。

  随着修行筑基之法,不仅开得灵眼,体质也越来越强健,明面是少年身量,却根基深厚,不输于成年体质。

  可道基积累,就算重忆前生相应道法,都需要大量的时间,这些时间却是天地大劫前最宝贵一段。

  想到这里,不由摸摸怀中笔记,再将铜杯取出来看去。

  这时经过加持,数月积累,就见三分之二青液流转在铜杯中,是身体溢出暂存,而这几天又生出异象,一颗淡金明珠载浮载沉,却隐隐有着潮汐声。

  “公子,我们是下去吃饭,还是芊芊去拿上来?”芊芊声音自后面传来,有着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实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起居坐卧,琴瑟相谐,生活中已经与夫妻无异。

  只未要得她身子,故在平平淡淡中有一种青涩甜蜜。

  “一起下去吧。”叶青合上窗户,屏绝外面冷风,再去为她穿好衣裳,冬服层层,自然少不了一番手脚,也是情趣。

  下楼时,芊芊小脸红红,俏丽非常,只是半掩在雪白兜帽中,不为外人瞧见。

  宽敞的客栈大堂内,人来人往,门内热气与门外冷气相互激荡,混和了内堂食客喧嚣,有几分热闹。

  叶青进了内堂,突一怔,见到几个年轻人,衣着华贵,气象不凡,正低着饮酒,看不清面容。

  叶青脚步放缓,问起一个伙计:“这些人是谁?”

  伙计闻言一愣,随着叶青目光看去,见得内堂诸多住店人在里面用餐,有着西域马贩,有着商人富豪,但令人注意的是一处几个童生。

  伙计看了看,心中对应着昨日进店的客人,回应着:“客官,你说的是那几位公子?都是咱们沧州本地的高门子弟啊!你看你看,这位青衣公子是云家的二公子云返真,左面那个青年是杨家的杨少龙……”

  伙计喋喋不休,叶青随着不时的点头。

  伙计一口气说完,舔了舔唇,最后说着:“客官,可见这位面如冠玉的公子?”

  叶青闻言望去,瞧清面容,就眯起了眼睛:“俞帆!”

  “嗯,我看见了,你知道他底细?说来听听?”叶青面上不动声色,看着口干舌燥的伙计,微笑劝诱着,手在身侧对芊芊悄然示意。

  芊芊点点头,抬手抛过一块碎银。

  伙计暗瞧一眼这隐在兜帽中的丽人,不敢多看,又捏了捏手上银子,顿时来了精神:“这位公子,就是沧州同知俞承恩的三公子俞帆,不但家室底蕴深厚,更难得的是本身才华横溢……”

  叶青听着,神情一动,细细查看起来,见得大厅中不少客人,手中老茧,刀劈斧凿,硬朗深沉,带着肃杀之气,显根本不是商家一流,隐隐围绕俞帆而坐,呈现出包围,必是暗中保护,想想也是,这种级别的权贵子弟出行,怎么可能一点防范都没有?

  当下打发了伙计,拉着芊芊寻了无人角落坐下,不过一会有饭菜送上来,一尾鲤鱼,两个素菜,两碗米粥。

  拿起筷子扒拉着饭菜,叶青心里凛凛,这次郡试遇到了俞帆,这才真实感受到他就在身侧,真正回想起此人的历史。

  有没有内幕不知道,按着本朝太祖所定,同知有了荫庇资格,足以一子进秀才,到举人这一层,有着道门严格限制,只能气运辅助,更别说更上层的进士。

  此子龙门宴得了气运,一路秀才、举人,二榜进士。

  天地大劫降临,此人本是长生中人,却毅然下山拯救利民苍生,平缓灾情,当时诸多真人都是劝阻,大劫时救济世人,虽可获得功德,更多却是卷入大劫,身死道消。

  只是不想俞帆一弄,真上应了天命,以后一发不可收拾,真了应劫之人。

  大劫来临,修者都避世不出,免得遭劫,但有心思强横之辈,不将生死放在眼中,出来一搏,此时救济世人,安定世道,就可获得功德,但入世了,怎么会没有后果?

  后果就是有功德,但劫气也越来越重,虽一时可畅游,甚是快活,一旦体力耗尽,就是身死道消之时。

  这体力就是气运和道业。

  也有这种应劫而上,非但没死,却和大劫纠缠一体,应了天数。

  当然前世叶青灰灰前三天,就听到了俞帆灰灰的消息,纵横十年,还是度不过劫数。

  可这,已经证明了俞帆。

  叶青前世是躲避抵抗,而俞帆迎风破浪,其中难度何至千百倍?

  当然,叶青前世是让了一届,二人差了三年,就是一辈,彼此并无多少交集,现在叶青赶了上来,就是同一届,就有着竞争,就有气运牵连。

  “虽俞帆还是龙君宴第二,但没有我,必是魁首,我已夺了他的三分气运,以后要自保,要发展,还不知道有多少争夺。”

  “这俞帆的应命之子我不想去争,但单是这南沧郡区域内安定流民,稳定人道这类事,却必须抢夺。”想起前世的事,叶青眼神幽幽。

  “不这样,大劫之下必是灰灰,只是现在说这个太早,没有自身实力,只是空中楼阁……”叶青望了望俞帆:“世间人事,我涨彼消,这是正道之理。

  随着叶青的目光,俞帆有所察觉,目光转了过来,眸眼深深,一点灵气内蕴,这时却一怔:“哦?我道是谁,原来是叶贤弟,一起过来坐坐。”

  这言一出,俞帆周围几位童生闻言,都将目光转了过来,守卫虽也轮流注意着叶青。

  “俞兄气度斐然,见之心折,只是小弟才自县里抵达,风雪三天,身体欠安,还望日后能多多有机会相处。”叶青闻言,深深一揖,谦虚说着。

  随口让伙计打包,送到楼上,领着芊芊回去。

  俞帆眸眼微沉,举着酒杯,面上沉凝一片。

  周围童生谈笑不停,俞帆望着叶青远去背影,目光阴沉,上次龙宫大宴失利也就罢,这里可是自己地盘……

  想到这里,深呼吸一口,再吐了出来,同桌士子面面相觑,见终于回过神来,才有人出言问着:“俞兄,刚才此人你认识?”

  俞帆闻言点点头,一口把酒饮尽,坦然说着:“这在龙君宴上认识,是一个不错的童生,只是年轻了一些。”

  士子闻言也不以为意,举着杯:“此次应试,还能有谁能比得上俞兄,必是郡试魁首。”

  这话还真不是奉承,俞帆少年天才,文才惊艳,就算是当日龙君宴,龙君也觉得不在《观太平》之下,只是由于特殊共鸣,才点了叶青,可见这人实力!

  文才数一数二,几盖全郡,又有着同知世家的背景气运,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无旁落之理。

  俞帆听了也微微笑着,并不谦虚,只是却想着:“这叶青我调查的差不多了,不过是县里士绅之族,本来就算文才不错,要中秀才也难中之,但得了龙君的垂青,怕是已经足够了。”

  “本来此子和我无关,只是此子夺了我的机运,又削了我的面子,这实是可恨,必使个报应,使他知道我的灵验!”

  “而且我家只是郡望,却还抵达不了州内,要是给此子中了秀才,下一步在州试举人,也很难影响之。”

  “只有在这次郡试内,非动些手脚不可,我也要求不多,只要使此子迟个三年就可。”

  龙君气运,要消化也需要时间,但三年后,必可全部消化,根基深藏,到时拦也很难拦住。

  话说叶青拉着芊芊疾行,回了院子,关上门来,走到桌子旁,沉着脸坐下,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芊芊有些担心,默默给叶青倒了满满一杯茶水。

  “无事……”叶青接过一口饮尽,喝了几杯,才冷静下来,喃喃说着。

  刚才才起了想法,却立刻忍下来,对于这种敌人,别说是行动,就是想法罅漏出去,都会引起反应,被人冥冥之中感受到,甚至探察到——因此必须藏神若虚,这就是为什么匆忙离开的原因。

  静了片刻,叶青睁开眼,睁眼的一刹那,房间内都闪过了一丝光,伸出了手,只见着手上皮肤莹洁白玉,泛着微微的光,这是无秽之体。

  普通人身体内存在各种各样细微杂质,修道人就可练得纯净,修到深处甚至连思想都不会流露出去,这就是道君门下的道路。

  要不是这样,只怕刚才就罅漏了气机,引起了对方重大警惕,就是巨大祸患。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9 12:56

  第四十五章 鲤鱼之道

  “公子……”芊芊欲言却止。

  “别多想,公子我会处理!”叶青笑了笑,目光有些黯淡。

  前生听闻,郡西凤台县县令和同乡举子登楼台饮酒,谈天说地,就说到了俞帆身上。

  俞帆未中进士,举子游历荒野、内陆、草原、雪山。

  一次在边关游历,遇到某种精狼,危在旦夕,幸得一个猎人搭救才得以脱身,俞帆甚是感谢,并将当时身黄金分出一半赠予猎人,以报救命之恩。

  这时天色已晚,猎人带俞帆回栖身处,猎人有一幼子,垂髫小儿衣着平凡,可脖颈间狼牙配,就暴露北魏贵族之子。

  北魏号是大魏后裔所建,实是游牧汗国,信奉白帝,遵循弱肉强食自然规律。

  道法显世的世界,这些游牧汗国并没有脱离控制,它们扮演的角色,就是通过战争产生压力,使之进步,保持血性。

  按照西方的说法,就是“上帝之鞭”,扮演着文明的黑脸,以免长久和平懈怠了血性。

  可这是帝君和道君的胸襟,凡人岂能接受这种天道循环?

  虽没有过入主建朝的事,但每年秋收,草原大军筹备过冬,就会企图南下劫掠物资,千百年积累下来,两面早就是不死不休。

  而且草原规矩不一样,就算权贵之子,要存活下来都必须经过几重考验,直到成年。

  能存活下来的人都是强者,狼神的鲜血流淌在勇士身中,这贵族才会有不一样的特权。

  一种残酷有效淘汰法则,被朝廷忌惮。

  熄灯休息时,俞帆出言相问:“你妻子呢?”

  猎人闻言一怔,用着生硬的大蔡语回答着:“没有!”

  这一句话印证了俞帆所想,这话一出,猎人有所警觉,目视俞帆不再言语。

  当时俞帆不动声色,第二日清晨,俞帆辞别猎人,赶回县衙直接通知县令,县令和俞帆带着甲兵赶到昨日住处,发觉人不见了踪影。

  俞帆细细查看,一摸帐篷中小儿被褥,觉得温热,当下追了上去,县令带着甲兵跟上。

  行不过十里,见得猎人身负硬弓箭囊策马前去,只是听着马蹄震颤,回首一望,见三十铁骑包围,为首就是昨日救下的举子。

  这猎人大怒,须发皆张,手指俞帆怒斥,俞帆只是冷笑,吩咐甲兵:“这是贼子,全数杀了。”

  顿时只听“噗噗”声,这对父子抵抗了会,被乱箭射杀。

  凤台县县令说到这里,眼露不屑,出言:“捉拿敌国贵族,自是有功,朝廷会下赐奖赏,只是这样对待恩人,我却是不齿,羞与同伍。”

  却是在进士科时,被这俞帆压过一头,是以厌憎酒后吐露了出来。

  当时揭伤疤畅快,不知这同乡正有心投靠俞家,便如实报给了俞帆。

  是时天地大劫刚起,道庭秩序尚固,什么事也没有,最多算是讽刺上官,举人这一层有这特权。

  俞帆却是记在了心里,只是压着凤台县县令的考核,不予晋升或调离,这是最大限度。

  没几年道庭失序,天下大乱,州郡动荡,这凤台县县令就被俞帆寻个错处,卸去官职不说,使人途中劫杀。

  “都说我面相刻薄,真正刻薄者根本不表现在脸上,这就是一时气运之子!”叶青叹了口气,说着。

  却不是不齿,比这更荒唐结果在青史上比比皆是,只是这人心性这样,自己得罪过他,却要未雨绸缪了。

  芊芊一直静静看着,不太了解前龙去脉,结合经历,心底隐秘的一个梦,目光也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柔声说:“公子并不刻薄……有对丫鬟这样好都叫做刻薄,天底下岂不全是凉薄之徒?”

  叶青失笑,伸手刮了刮芊芊琼鼻:“无论真刻薄,还是假刻薄,当日我在龙君宴会上大出风头,却夺了他原本东西,对于此人来说,怕是结了仇怨了。”

  说着起身,屋里渡步寻思,这仇怨结下,有人退让一步,自有着转圜可能,他从不认为,俞帆能成事业,真的完全没有度量。

  说不定自己退让,此人得了面子,就一笑而之,算是了结。

  只是大劫来临,大争之局,形势利导,怕是很难有自己退让的余地了。

  “未雨绸缪……这次考了秀才,还有什么机缘,是我现在实力所能取得的呢?”叶青喃喃想着。

  芊芊静静凝视,她难以理解不时说的古怪话,或是读书多的缘故?可公子看的书,她都会认真看一遍,也不见哪本古籍有载。

  这或许是她一辈子都弄不清楚的迷,但她喜欢公子这时的神情,天大困难都可以抽丝而解,使她每每醉心于其中。

  次日清晨,地面春雪未化,屋檐冰凌条条倒挂,行人吐气皆白。

  天刚蒙蒙亮,客栈中童生都渐渐起身,穿上厚衣服,顾不得天气寒冷,急急向着外走。

  大蔡科举对秀才防查更严,初次报名,还有一次复查登记,严密监控考生的安全,并预防顶替,今日就是复查之日,叶青自是知晓!

  只见客栈空了大半,叶青出到门口时,突一顿止步,回二楼房间,对着芊芊做个动作。

  芊芊一怔,聪敏没有吭声,看着公子侧身到了窗口,微微揭开窗帘,寒风顿时呼啸倒灌了进来,吹动桌子上的书卷,哗哗作响。

  她已意识了些,小手拽得紧紧,却没有打扰叶青观察,只见着叶青看了片刻,脸色顿时阴沉。

  “公子?”芊芊不安的问着。

  “没事。”叶青安慰一句,却不再急着动身,叫了早餐,又继续研习功课,中午时才出门,拉她的手同坐一辆牛车。

  片刻到了郡城府衙前,这掐着复查快结束的时间,童生已散尽。

  叶青让芊芊在车上等着,进府快速处理了一下,再回到牛车上时,就见芊芊袖中紧攥着匕首。

  “有人来过?”叶青打量她一眼,见神气清朗,松了口气,

  “有衙丁来问,我按公子所说,说是等候的家眷!”芊芊蹙眉,公子预料对,的确有着监看的人,只是这些监视之人,并没有动手。

  她心里隐隐想着:“我是公子的丫鬟,本是事事照顾公子才对,现在却次次拖着公子后腿!”

  这样想着,就神态黯然。

  叶青看了一眼,以为她是后怕,就宽慰说着:“实际这里威严如狱,是道庭重点监察区域,有神灵不间断巡查,想要瞒天过海,不仅得官私勾结,还得有一手遮天的实力,你不必担心。”

  这监督人员,是见了俞帆才有,叶青顿时就若有所悟。

  只是俞帆气运尚未勃发,在龙宫又受了自己狙击,目前还远不能连神灵层都受到他的影响。

  说是这样说,终究是脱离掌控,要有万一,报复都无法弥补,叶青深深吐了口气,神情严峻不语。

  默望着远处,叶青微微一笑,他的声音格外寒冽清晰:“走,我们散散步!”

  这时客栈里受着监视,叶青就没和芊芊回去,在府衙前的小吃街上逛着,寻一家馄饨摊。

  芊芊用手帕擦擦凳子,冲老板吩咐着:“来两碗馄饨。”

  “好,秀才爷稍等。”掌店的中年汉子见叶青自衙门口过来,又带着俏丽丫鬟,知是童生,却故意拔高一层,讨个口彩。

  口中说着,又手脚麻利将早已捏好的馄饨下锅,不过片刻,两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馄饨端了过来。

  “两位贵人慢用,小的在这里摆摊十来年了,手艺还是不错。”汉子将馄饨放下,对叶青客气笑着,不敢多看芊芊,可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偷看着她。

  叶青夹起一个一口咬下,觉皮薄馅大,味道极鲜,这时却没甚滋味,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芊芊渐渐长开,丽色天姿隐藏不住了,连卖馄饨都知道芊芊丽色,何况别人……难怪前世围绕芊芊上麻烦很多,这又多了一个祸源。”

  “不过前世敌手许多人都是丽色满院,未必就是全出于美色,而认为芊芊是我弱点,就纷拥攻击。”

  “争夺气运,才华相妒,丽色倾城,这三个麻烦都集到我身上了。”这想起,就心思沉重,心里却雪亮。

  看着芊芊,露出了温柔:“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要保住她才是。”

  世间绝色胚子不是很多,但也不少,又有几个能长成?

  只要生养时一点错漏,成长时一点遗憾,就是大大减分,就算到初具丽色时,引着窥伺,采伐作炉,再有丽色都是泯去!

  正想着,突灵觉一动,警醒过来。

  只见街道远处,俞帆由几个仆人护卫,自这面绕向府衙后门,与他同行还有几个相好的童生。

  路过时,俞帆目光有意无意朝这面望过来,不过转眼之间,就收回了目光,跟着前面过去。

  叶青沉吟有顷,知道自己在监督下,渐渐冷笑,吟着:“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看来,还真不能独善其身,不然没有成长前,就怕灰灰了——还是必须朋党,必须羽翼啊!”叶青这样想着。

  只是想到这里,突是一凛:“这不就是鲤鱼之道么?”

  想到这里,就心生颤栗,久久无语,渐渐怒火渐归于寂,一种无可奈何,袭上了心中。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19 18:46

  第四十六章 快意恩仇

  院内岗哨布防,肃杀威严,进了郡守衙门,使人通报。

  郡内监考官复查童生科举资格共有三人,轮流值班,除岚崇文,曾廉,还有一位杨才杨大人。

  此时岚崇文出得院门,准备去接替杨大人差事,见得俞帆带着几个童生在外面等候。

  俞帆见着岚崇文经过,起了身行礼:“学生俞帆见过岚大人。”

  几位童生也行礼,口中称:“岚大人。”

  “哦,原来是俞公子,却是何事?”岚崇文笑容十分和煦,俞帆父亲俞承恩是同知,郡内地方派一面旗帜,虽自己出身都城,名列举人,是朝廷空降派,和此辈阵营不同,但没有必要得罪。

  “昨夜复习功课过晚,错过早上复查时间,还请岚大人帮衬一二。”俞帆拱手言着,几个童生只是站在俞帆后面,躬身不语。

  岚崇文谨慎一寻思,实际傍晚还有一次补查,这时只是给这位公子节省一下时间,也不算什么大事,当下应了:“跟我来。”

  “谢过岚大人。”俞帆又拱手言着,在严肃园林中穿行,片刻至岚崇文房中,房间里有些制式家具,显是供轮流值岗休憩。

  俞帆只见有着柜子,都是上锁,贴着封条,这就是机密文件了,也不多看,垂手立着。

  “你们的令牌拿来。”岚崇文坐在案前,查找几人记录,接过令牌,细细查看无误,指着宣纸:“这里写上姓名按上手印,就可以了。”

  俞帆等人闻言纷纷称是,纷纷写下姓名,按下手印,拿回了令牌,然后道谢着告退。

  一路出了衙门,经过刚才馄饨小摊时,俞帆留意看去,却不见了这一对主仆的身影。

  略一思忖,说着:“诸位兄弟且回客栈,我要回府上一趟。”

  几个童生错愕,只当是府上急事,不敢多问,应着:“俞兄这样说,我们就不多打扰,先回客栈等候。”

  “好。”俞帆闻言点点头,不再言语,拦了一辆车,朝着俞府去了。

  待到俞帆走后,留下的几个童生才开始嘀咕。

  “俞公子搞什么?怎么突回去了?”

  “不知,也许想府中美人了吧。”就有人调笑着。

  “算了算了,不管他,我们先回客栈等着,这俞家可是大腿,抱实在了,少不了我们好处。”一位童生出言说着。

  这话一处,顿时得到几个童生赞同:“此言不假。”

  此处里客栈不算太远,当下乱说一通,一步一步回客栈了。

  俞府

  就见着门口左右蹲着两只大石狮子,目中内蕴金光一点,额上篆刻淡青法纹,实际上是传承数百年的御敌法器。

  台阶连绵七阶,是曾经的候门位格,虽早已不复爵位,但形制是能保留,作为传承荣耀。

  黑漆漆牌匾悬挂,“俞府”二字,铁画银钩,是当年俞文贤遗字,真正大家手笔,至今使人望之凛然。

  只是朱漆大门前,当年朝廷所赐甲士不再,退化到了门卫,虽还依着甲兵规矩修行武经,但明里没有披甲权,只能称是暗甲,气度自是差了一层。

  见着俞帆归府,府内暗甲都是行礼,规矩森然。

  俞帆只是不理,向里面行去,俞家本以军法治家,先祖俞文贤就跟随着太祖打天下,以靖文候、应州总督之位积累民望,身前就有着生祠,死后葬于风水极佳的黄顶山,成为神灵庇佑家族。

  到现在累代下来,姻亲遍郡,官宦不断,这一代是俞帆父亲出任南沧郡同知,代表俞家及附庸家族在官方的旗帜。

  自一州总督降到一郡同知,朝堂影响力没有了,但还可称得上是郡望,气运鼎盛,在每年大祭时都显有黄气缭绕保护,号作金宅。

  思量一路疾行,转眼到了内府,茂林修竹,假山流水,雪天都流动不息,用手触摸,会发觉泉水温热。

  原来当年选得风水地址,后花园小山上有一眼小温泉,引做流水,终年不竭。

  俞帆看这流水,自儿时就熟悉的美丽景致,脸上有些放松,呼出一口气,举步进了温泉苑。

  苑里铺着卵石,两边落叶乔木郁郁葱葱,不仅温泉,还是高人布设法阵,改变了局部环境,有养人宜体、延年益寿的妙用。

  越是深入,就越是水汽氲氖,直至卵石小路尽头,眼前豁然一清,白雾散尽,掩盖的一处亭子显露出来,一位中年书生凭栏背向而坐,静静观看着云雾变化,恍惚间,就见身上灵气溢出,不似凡尘之人。

  中年书生察觉了俞帆到来,没回转身,就笑言着:“帆儿心绪不宁,你道法尚浅,无法养身,这心绪对身体不好,不利铸就道基……”

  这声音破锣一样,难听而可怖,和他外表完全不配合。

  俞帆心里暗暗一凛,这叔父旧年斗法,伤了肺经,就在此养疗,别看郡望之家,子弟也各有责任,或文或武或法或官。

  当下在泉眼石墩上坐下:“叔父,您本来修养,不宜打搅,可我心绪不宁,想听听你的意见。”

  中年书生“嗯”了一声,坐在椅上,端杯喝着茶,手指关节轻轻敲打着亭上依然青葱翠绿的竹子。

  片刻就听他温和说着:“你且说罢,又惹上什么麻烦。”

  “叔父明鉴,按照您的预测和吩咐,我去了太平县,取了二万银子结交有关人士,以为家中增益人脉……”俞帆把情况一一道来,不虚增,也不隐瞒,最后说着:“……这不在叔父预料之内,故警醒怀疑。”

  “你未取头筹?”中年书生闭目沉默,一时紧蹙眉,直到听完没有说一声,许久才叹息一声,又陷入沉思。

  片刻却眉皱得更紧:“我算你的流程,你的机运有变,被人截了你一些运,我再看看……”

  话还没有落,手指却不由抖了起来。

  “叔父!”俞帆豁站了起来,急切喊着:“你不能这样耗用神通,你已被贬落道籍,再这样透支下去……迟早会……”

  俞帆说不下去,中年书生却替他说了下去:“迟早会直接分崩离析,直接化作一团尘土,消散在世间么?”

  “呵呵,这世间,谁不是化作尘土呢?我在这里敢大逆不道说句,或许万劫不灭的……”

  这时猛的住口,眼中迸出泪花,满林中静寂空寥,只听风声,凭空增了几分惊悸,过了片刻才笑着:“大道无望,本来就是苟活,又有何恋。”

  说着不由仰望青天,喃喃出言:“剩下不过是快意恩仇,慰此平生,再有家里作得些事,也不枉当年祖父的栽培。”

  俞帆先是惊出一身冷汗,亏得叔父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时就是沉默,虽无法认同,可每每对叔父寥落背影,他总觉得自己还是当年幼童一样。

  “不说这些了。”中年书生摇了摇头,冷笑两声:“龙君宴会,是我去年用师门之法,先天神算配合星力运转,上窥天象,沟通命数,为你筹谋的机运,敢破我局,却要见一见此子,看看背后是什么人。”

  说着下了云雾亭,露出一张沧桑的脸,依稀当年英俊,却两鬓斑白。

  只看了眼俞帆,就举步一踏,一阵风吹过温泉,云雾缭绕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叔父!”见着人影突去,俞帆额上顿时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叔父本是天资纵绝,只是不是长子,为了家门兴盛,故中举后就转投仙门,学了道法,也误了前途,再也没有中进士的可能。

  这些年来,叔父为了家族,不知挡了多少冷箭,斗了多少次法,呕心沥血,渐渐寿元枯竭,只得困守在这里修养。

  但还能用术法推算大运,避凶趋吉,争取机运,自己是嫡系众子中最有资质的一个,因此有着完整的推算图。

  俞帆这次本意,是有了变数,想让叔父指点,怎想到会引动叔父出关?

  叔父偷窥天机太多,躲在这温泉林里还可,一出去,立刻就有反噬,想到这里,俞帆心里却是大恨:“万一叔父在外身体出了差池,我如何跟族里交待?”

  “早知这样,宁可私下击杀竖子,或借调父亲的关系,无论怎么样也不会独自来此!”

  转到了门口,还是不见人,怔了片刻,却不沿来路,只拣着林间小径向自己居所行去,时停时走,时快时慢,满腹心事。

  俞帆心情沉重,只希望叔父远远去看了一眼就回来,希望无人而知,要是给族里知道自己为了小事,就惊动叔父,必有惩罚。

  就算不惩罚,也必削了不少颜面,以后多了不少麻烦。

  正思量着而行,只见天色愈来愈暗,林子显得幽暗阴沉,走着,突身上一颤,恨恨的说着:“全是这竖子!”

  原本有些迟疑的心思,立刻就转成了坚定。

  不是这叶青,自己怎落得二榜,不是这叶青,自己怎会惊动了叔父?

  想到这里,就出了林子,俞帆抵达了自己的居住,奴仆就一拥而上,说着:“公子,请更衣,外面风大,防着寒了!”

  俞帆由着他们伺候,只是吩咐:“把二位先生请来,我有话问他们。”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0 13:06

  第四十七章 反噬

  一辆牛车沿街而过,碾着地面冰霜,天气寒冷,这偏街上行人稀疏,唯有一些小贩,还在开摊摆卖。

  但抵达到了童生住的客栈附近,行人繁华,往来士子,吸引商贾,熙攘嘈杂的人群中,牛车不得不渐渐停下。

  一身粗布的车夫低头问着:“前面集市,难以行车,是否步行?”

  “好。”车里淡淡一句。

  再抬头时,车夫一惊,人影已不见,唯有一小块碎银在几案上滚着,凉风呼呼卷动门帘。

  中年书生这时已抵达到人流中,一身青衣,两鬓微白,脸上细微已隐隐生出了皱纹,但依然不减丰神俊朗,多了几分沧桑,不注意看时只会以为是个老童生。

  人流向着客栈而去,官方对每年赶考时间安排,有意无意形成盛大集市,配合着青楼楚馆,张灯结彩,趁着喜气感染,自考生兜囊里掏出银子。

  中年书生对此盛景会心一笑,慢慢走着,停在一处客栈前,看了眼上面牌匾:易安居。

  “居郡城,大不易。”笑意收敛,举步进去。

  穿过客栈大堂,就见食客众多,掌柜与伙计忙碌穿梭,中年书生看一眼宽敞厅堂也不急,自翻了翻菜单,随意点了几样酒菜,就此寻僻静角落坐下。

  声浪潮水涌上,中年书生听得街道上小贩叫喝:“臭豆腐,卖臭豆腐…当朝王爷都吃的臭豆腐,王爷吃了都说好。”

  “上回说到,那王道士,手中刷的一抖,甩出一杆除魔银丝拂尘,白光万丈,日月之光都掩盖了下去,屋子里老鼠精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这是对面茶馆中说书人在说书。

  “大人,行行好吧。给我们这些可怜人一口饭吃,行善积德啊。”这是一个流民变成了乞丐,在行乞的声音。

  中年书生怔怔的听着,自毅然以举人之业,投身仙门,山居不知岁月,转眼十年,后又为了俞家呕心沥血,最后闭关困守,不见外人,扑面而来的世俗气息,使他既熟悉又陌生,恍恍惚惚。

  “红尘啊……平之,你有多少时间没有遇到了?”俞平之暗暗想着,不过这惆怅只有一瞬,就闭上眼睛,平心静心,自己身子可经不起大喜大怒了。

  正闭目思量着,却突听见喧嚷,不由睁眼看去。

  几个书生围在一起,显是个小团体,一个青年问着:“何兄,你说这次科考,会出什么题目?现在这三位监考官大人,还会不会来别的监考官?”

  原来都是应考童生,自关心自己前途。

  这何童生闻言嘿嘿一笑:“会派监考官过来,这是郡试,不比之前,一旦考取秀才,就是预备朝廷命官,要是想去仕途,随时都是从九品,还有朝廷下赐位格,嘿嘿,听说仙道修行,也需要这东西。”

  一位童生见何童生扯到仙道上,有些不快,出言:“前面的话就算了,我们童生正是夯实根基时,不轻语怪力乱神,仙道不是我们现在讨论的内容。”

  这是正理,众人反驳不得,面面相觑,不由应是。

  这童生得了众人关注,又一笑:“考场有镇压气运之物,咱们做文章,文才是第一,其次也得揣摩主考官喜好,才是持重之道。”

  “李兄这是实在之言,是在下孟浪了。”何童生笑着:“不过考后改卷却放开镇压,得入名榜,能有几名,还要看着气运,实在不由得我们不关注。”

  “此言亦有理。”

  这几位童生交谈,点了菜后,又有人开始说话:“何兄,你推崇的叶青,何许人也?”

  “平寿县叶家?偏远之县,不闻郡望,未曾闻有名士!”

  何童生就是何茂,停下喝一口茶水,笑着解释:“寻常是这样,但岂不闻龙君宴乎?”

  众人沉寂一下,才有人唏嘘:“原来是‘同进士’,这一首《观太平》我亦观看,不想是出自平寿县人士,难以想象啊。”

  “地灵而后人杰,此是常态,岂不闻天道无常,这天降才具之事,谁说得准呢?”

  “这叶青据闻年不过十五,何兄有幸见得,是何种人物风貌?”有人就酸酸问了下去。

  何茂沉吟良久:“我和他交往,仔细留意过,言行亲和,品格严谨,而且据说他就住在本店,等会喊着出来就是。”

  听到这里,俞平之扫了一眼,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听着,这时伙计端上了菜,准备退下,却被一手:“稍等。”

  伙计应着:“客官,您有何事?”

  “问你几个问题,答好了有赏。”俞平之说着,一块碎银就丢在桌上,伙计定睛一看,却雪花碎银,看起来有一两,就连忙说着:“您老请问!”

  “童生叶青可是住在此处?”

  “是,就住在本客。”伙计闻言回应着,心道又是来拜访叶公子。

  “哪个房间?”

  “就是二楼,这里对着这间,天字六号房。”

  俞平之不置可否,此言算是实诚,仔细问下去:“通常什么时候出来。”

  “这个……”伙计回想一下,回答:“这时要出来用饭了,有时稍微晚些,都带着一个女眷。”

  “是妻子?”

  “她出来都是带着兜帽,看不清楚,难说是何身份!”

  俞平之微微皱眉,心忖:“难道此女?”

  多问了些细节,见伙计答得额上都冒出汗,才挥挥手:“明白了,你拿着钱下去吧。”

  伙计眼睛一亮,抓着碎银不断道谢,退了下去。

  片刻,一个少年自楼梯上下来。

  面目白皙,身躯修长,双眸寒星,才一下来,俞平之默默注视,天地在他的眼中就是不同。

  “咦,此子面相骨骼是有出奇之处。”

  这个叶青的人,眼如点漆,体态修长,举手投足意态自若,隐隐之中,一种雍容的气质浮现而出。

  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觉,这些虽谈不上是假,但却只在表层,内在却很是空虚,这外贵内虚之相,不过是小相,虽可能发达,却不可持久,许多相士看到这里都会收手。

  俞平之却不这样简单认为,继续看去。

  “咦,果是有些根基,内相仔细看,还有着些痕迹,这相奇了,大体上出生时怀有贵格,之后又削去,现在又得了气运。”

  “我见里面还有变化,却要看个明白。”

  叶青这时却没有注意到了此人,而是向着桌上行礼:“原来是何兄,前阵子相遇甚欢,不想今日又遇着,还有,可莫再提这同进士,私下打趣就罢,名榜在即,可莫让我碍了考官之眼啊!”

  何茂一拍脑袋,欢喜:“瞧我这嘴快,下不为例,快快坐下,引你认识我这几位好友,一同共饮几杯!”

  周围童生闻着大喜,见叶青果真坐下来,纷纷出言招呼着,趁着机会结交一番。

  何茂又高声对小二吩咐:“再添一副碗筷,再上两壶酒!”

  叶青闻言一笑,这是不醉不休的架势,只得拱手:“既是这样,就不客气了!”

  “叶兄那里的话。”童生都是笑。

  叶青在这里住了几日,因文名与龙宫宴这事惹人注意。

  心有成见,要结识些人手,有着前生经历,习惯这些酒宴文事,每每谈论些文章精要,恰当表现自己,却又不抢谁的风头,文坛关系还是融洽。

  “大考之日将近,我先满饮此杯,祝大家金榜题名!”叶青坐了下来,满斟一杯酒,起身言着。

  这话一出,诸人都是凛然,离大考日不过五日之遥,不由心有戚戚,纷纷起身言着:“祝我等金榜题名!”

  言毕一口将酒水饮尽。

  叶青也将酒水饮尽,才坐下正式吃菜,随口问着:“不知诸位准备如何了?”

  这话是宴会开题常有,诸多童生已经习惯,此时无论是否准备充足,至少表面上都是信心满满,偶有叹息的也难分是技拙还是自谦。

  众人说话,

  俞平之才见着,突见一恍惚,就见着叶青上面,隐隐出现了一个龙龟。

  龙龟龙头龟身,蛇尾凤爪,虽不是真龙,却丝毫不比真龙差,这龙龟垂下丝丝青气,还有一丝淡淡紫气在孕育。

  “果有不同根底,且看这背后是谁!”

  渐渐看去,却是一片灰暗,弥漫四方,唯一有迹可循,就是一点微光,沿着光线追寻,远远望去,是直耸不可见顶的光柱。

  光柱里站立着一个凝实的人影,俞平之心里一惊,按捺着心中悸动,仔细看去:“这必是此人根底了!”

  但还没有看的仔细,突原本浮着的龙龟怒吼一声,眼前一切都是破碎。

  俞平之只觉得喉咙一甜,立刻知道受了反噬。

  “这龙龟就是太平湖,果此子受了龙君眷顾,在气运未消前,窥探就犯了忌讳,可惜,这只有诗魁才有。”

  一丝丝明悟,瞬间涌上心:“再怎么样隐瞒,瞒不过此子是变数!自己侄儿运数已被此人吞噬一部分,不过这还不算很多,现在是战是和呢?”

  “是战,此子背后说不定有人,引起恶战就不好了,是和,却是生生吃了亏,而且同届科举,怕还有冲突争夺。”

  才要细想,只觉得晕眩,知道引发了连忙反噬,连忙站起,勉力过去,喊了一辆牛车,就吩咐着:“去俞府!”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0 18:48

  第四十八章 谁是谁非

  俞府·温泉间

  温泉小亭上,俞平之坐在椅上,身着黑袍,戴青竹冠,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侄儿俞帆,此时侍立,见着叔父神色,心里少安。

  “我没有事,你不要多担忧!”俞平之深邃目光盯着俞帆,说着,顿了一顿,又说着:“俞家原本也是寒门,趁着大蔡立国时从龙崛起,得享侯位,先祖俞文贤死后位居神灵,气运昌盛,累官不断,坐稳了郡望的位置。”

  “只是三百年,繁衍千数,再大气运也难以这样消耗,有嫡有庶,有主有次,实是保证代代有人作官,有人成就,不然几代后就泯于众人,这我实是理解,所以才当了府内术师的地位。”

  俞帆听着,想起这叔父为族里付出的代价,不由郝然,说不出话来。

  “一晃十八年过去,你也长大了!”俞平之语气沉重:“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特别看重你?今天就给你说说。”

  俞帆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俞平之一笑:“江山代有才人出,扣心自问,几百年一次命革新,到现在不知涌出多少真龙。”

  “这大的不说,单是本朝至今,许家、李家、涂家、高家,这些世家都各有风云际会,但都一一衰退,这有着天命气数在内,也有着人事的原因。”

  “俞家先祖俞文贤有着官爵,死后得择地而入葬,这是一支小龙,能保百年气数,我们历代又善加珍惜,但终是日薄西山。”

  “在你爷爷这代,族里付出不少代价,死了七个叔伯,才夺得了一颗龙珠,埋入祖墓中,惜只发一代。”

  “一代不少了,只要有人一代中兴,就可和先祖俞文贤一样,贵至公侯,积累阴德,再趁此发展,继续增厚,这是滚雪球的事。”

  “你父有六子,但只有你承了这气运,我俞家之望就在你身上。”

  俞帆听了,心里顿时悟了,只觉得一阵酸热,几乎坠下泪来,勉强笑着:“原来是这样,我是俞家的子弟,但得有这机缘,一定会振兴俞家。”

  俞平之一大段话说完,有些喘息,听了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着:“夺此龙珠,族里牺牲不少,实是大耗元气,术师都几乎死光,我才毅然继承这位。”

  话到这里,俞平之想起自己坎坷一生,几要落下泪来,突一醒悟,知道自己原本就命元枯竭,躲在此处还可延些寿数,但一出得门去,就应了劫数,窥探着叶青根本,就更是触犯了反噬,怕是油尽灯枯了,才有这心情波动感慨。

  明了这个,俞平之立刻敛起泪花,脸上有了冷笑:“这些年来,我考究你命理,想办法寻找能添你旺运,增你根基的机缘,这龙君宴的气运不算很多,但却是一个起点,一旦失了,就大有妨碍。”

  听了这话,俞帆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本来龙君宴后,你时运到来,连接着会滚雪球,连得几个机缘,可中同进士,甚至二榜进士,可是一旦失了这个先机,以后就扑朔迷离。”说到这里,俞平之脸上显出红晕:“所以我才特意去看了一下,只是此时叶青命数受到太平湖龙气保护,我强行推算,受了少许反噬。”

  说到这里,俞平之一咳,就是一片腥红,却含住不吐,咽了下去。

  “叶青此子,看上去现在根基秉性单薄,但我看见时,却觉得压抑甚至恐怖!”俞平之淡淡说着:“你别小看为叔的灵觉,此人大是不祥。”

  “既是这样,那就立刻铲除了此人。”俞帆立刻冷森森的说着。

  “不行,此时杀了此人,立刻就恶了他背后的人。”

  “平寿县叶家只是小事,擅杀童生的罪,我们也能压下去,但太平湖龙君才点了诗魁,龙气未散,就杀了,这就大大扫了龙君颜面,恶了龙君。”

  “而且,怕是还不止龙君,区区一个寒门子弟,能得这个机缘?背后是深不可测呐!”

  俞帆凝神想了想,说着:“叔父,我明白了,原本我觉得区区一个县里士绅之子,不成大患,现在看来我实在小看了,那依叔父的意见,是如何是好?”

  俞平之凝视着俞帆年轻而英俊的面孔,久久才说着:“大道朝天,各走一方,只要不搅混了你的机缘,不夺了你的气数,这种人切不可随意结仇,人要成事,还是要器量。”

  “这器量不是要你庸碌与人为善一团和气,那是读死了书一辈子没有出息的人才会这样想——是指减少不必要损耗。”

  “你想想,就算是我们世家,气运阴德道业都是有限,如果处处结仇,就必须一一处理,就算是滔滔江水也有枯竭的一日。”

  “叶青此子既是这样,那只要压住他三年就是了,就和你的命理轨道错开了,他再有潜质,可起点这样低,要爬上去何其不易,你在此子位业之上是料定的事,到时甚至可以接纳此子,或结盟,或收容,何必持了意气,一定要分个你死我活呢?”

  “这是你的前景,只我未必能见得到了……”说罢神色黯淡,叹了一口气,有些话他没有说,那光柱里的人影,那隐隐抚育的紫气,都使他心惊。

  紫气而生,再低也是一个宰辅之位!

  可这俞平之岂敢吐露,坏了这侄子的命数?

  俞帆听了这话,心里一阵疼痛,顿时坠下泪来,说着:“叔父你不过四十,只要安心修养,年寿长着呢,何出此不祥之语?”

  俞平之微笑的听着,片刻见着渐渐平静,才说着:“我知道你有些谋士,有些爪牙,但自现在起,立刻收了,别丝毫沾染这事。”

  “我虽有些身体不好,但在这园子里却无妨,要削了叶青此子的气数,会引起反噬,但此子的气运是外来着,还没有纳入本命,那我不削去,只是压制,这难度就小了十倍以上。”

  “以文取士,以气取序,此子再天才,也不能独占群魁罢,那只要短暂压制下,他此时本命不过淡红,就必名落榜外,你就和他错开了。”

  “一旦错开,你就不可结仇,反可以放下身段结交之,钱财名声不可吝啬,不但可以化解这段因果,还说不定可以收之党羽,增你气运根基,你要心里有个数,明白此中关节。”

  俞平之的这些话真鞭辟见血,俞帆听了心悦诚服,心里感动,叔父是英才,却一直为家族呕心沥血,每每披荆斩棘。

  自己有野心,叔父看在心里,却一直支持,叔父这是甘于当自己的基石啊!

  俞帆的神色落入俞平之眼中,他笑了,拍拍侄子的肩:“帆儿,叔父和你说这些话,是要坚你之心,你承大气运在身,命数高贵,但越是这样,越要精诚,你日后必可重振我俞家,使之再上一步——俞家的未来,就全看你了,不要让叔父失望。”

  说到这里笑了笑,又一叹:“叔父我这样帮你,却也不是没有私心,俞府虽大,但也不是人人能机会享配气运,立位正神,你如日后有成,还要扶一把你叔父,让我这个庸碌叔父,也有机会再上一步,我就心满意足了!”

  “叔父,我知道了,若我有成,必不负叔父!”听着这些出自心田的勉慰,俞帆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来,沉默片刻,才又说着:“叔父,侄子领会你的意思了,我这就吩咐撤出此事。”

  说罢,才行礼说着:“那叔父你休息下,侄子告退了。”

  俞平之见着侄子远去,不再迟疑,术法到了他这地步,不需要多少准备,只需要决心来付出这种代价。

  只是脸上毫无表情,取出一个火折子,燃着了一道符。

  可这符本是一燃就尽,但才燃了一半,一阵风上来就熄了。

  俞平之一怔,口中令着:“敕!”

  顷刻一个炸雷,就在园林上炸开,这雷非常小,和鞭炮差不多,但俞平之全身一震,口鼻渗出了血丝,脸上却一阵潮红。

  而这烧了一半的符,又不知怎么点燃,全部烧尽。

  见着烧尽,俞平之似悲似喜倚柱而立,缓缓将手帕取出,仔细把口鼻血丝擦干净了,才苦苦一笑。

  “果是抚育紫气的人,这下子反噬压不住了。”

  “但是就算反噬压不住,要完成的都完成了,帆儿,你也别怪我,我们支脉付出这样多牺牲,那可能让你抽身而去?”

  俞平之有些话说没有,俞帆怀龙珠之气而生,如果不沾染因果是非,只要耐心等待,三届内必可中二榜进士,进长生之门。

  可俞帆的龙珠之气,本身就是俞家不少亲人生命换来的,要是俞帆抽身而去,岂不是白死了?

  这是俞平之万万容不得。

  现在俞帆接受了俞家种种支持,甚至在俞平之算术下得了许多机缘,因果就越来越大,除非俞帆把全族都杀了,不然就有着带领俞家走向兴旺的责任。

  当然把全族杀了更有反噬,因此俞帆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成为俞家家主,承担全部责任,直到家族再上一层才可了结。

  俞平之年轻时,选择成为术师,为族里牺牲一切,可当隐士烈士几十年,到此生死临头,回想过去,不算是后悔,却也不得不为自己谋算后路。

  俞平之似笑非笑,靠着柱子,心里只有一句想着:“是忠是奸,是是非非,真的难以辨之。”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1 18:35

  第四十九章 压制

  叶青这时望着窗外,云被风吹着涌动,铺满厚厚枯草小道就在眼前,空气既冷又湿,想必最后一场春雪就要来临,正寻思着诗句。

  突然之间,感觉到一阵昏沉,院前的笑声模糊了一瞬间,叶青一怔,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怔了下,才反应过来。

  “谁在冥冥中压迫我?”叶青面一沉,却是醒悟过来,前世曾受过这种术法,次数不多,印象非常深刻。

  一股凉涩的感受涌上来,叶青面皮抽动一下,回到了屋子,见着四下无人,就自查看。

  “金杯里的青液没有变化。”

  “命格也没有变化,不过似乎产生了些变化。”

  “是了,是被压制了。”叶青对这个非常熟悉,转眼露出一丝冰冷的笑,脸色却渐渐铁青:“可恶,是什么法术?我对此有熟悉感,却不记得了,想必是削去的道法。”

  最盘算了一下,叶青就明白了对方打算,站住了脚,喃喃的说着:“这是要让我这次落榜啊!”

  叶青本身命数现在不过是淡红,直接吸取青气不行,因此青气化成了金黄笼罩着他,渐渐潜移默化,直到完全吸取。

  但到吸取前,还是外力,一旦受到压制,就打回原型。

  原本依着龙君气运,完全可以中得秀才,但此时却不一样,此刻只剩本命气运,连叶族的气运都被隔离了,要再要中秀才,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叶青踏步而出,突停了下来,出于某种直觉,立刻想起了俞帆:“是他?必是此人无疑。”

  “恨我此时只是童生,只忆得了一篇道法,要是能中秀才,必能自川林笔记里回忆出更多道法,就有寻根追踪之术。”

  叶青心中有些明悟,心中又是怒火,又是惆怅,片刻天色暗了,阵阵风掠过,不由打了个寒噤,醒了过来。

  虽记不得此法内容,但性质却很清楚:“要破此法,或是以法对法,或就是新增气运,以法破法根本不行,我现在并无这种修为和法术,现在唯一的办法,或是新增气运。”

  只是此时距离科考,只有区区三日时间了!

  要说筹谋气运,依着先知并不困难,叶青至少想得出三五个法子,可是三日之期,就让叶青也不由浮出一丝慌乱。

  夜色暗潮一样浪涌,灯火连绵,这时看上去,却一片阴森。

  纵有通天本事,也要有时间,尤其是谋划气运之事,这区区三日,又能作些什么呢?

  难不成就因此被挂落,可一旦秀才被挂落,三年就耽搁了,这和前世又有什么区别?

  叶青心中想着,漫步走出客店,心里沉思着。

  一路漫无目的行走,走了半个时辰,渐渐出了街道,过了片刻,见有一酒铺呼喝着,招揽客人,酒铺门前大旗迎风猎猎。

  看到这招牌,叶青心中一动,身上一颤,灵光一闪,自忡怔中憬悟过来:“此时距离科考只有三天,无法依靠先知谋划气运,但也有别法可依。”

  “不能增运,可以借运!”

  “借运,本质就是合运,暂时借到一处而度过难关,最普通的就是借得上位者的气运。”

  “可是就算是平时,要获得上位者垂青,都必须仔细策划,并且耗费许多时间,现在更来不及了。”

  “同样,收服人心也可获得气运,但秀才气运虽说不多,却也抵千百人,这三天时间,怎么去收服?”

  “唯今之计,就是找到一个潜力巨大,但还是平庸落魄的人。”

  “我想起来了,恰有这个人!”

  “更恰当的是,这人还是俞家最重要的人才之一!”

  叶青顿时心动,据前世所知,这附近就有一人,满腹才华,可谓学富五车,却时运不济,很是潦倒。

  但日后大劫时,却主持着俞帆大半政事,可所谓“俞家宰相”,为俞家繁荣发达作出巨大贡献。

  此人就算一时潦倒,根本必是深厚,当下打定注意,不在迟疑,朝着不远的酒铺走去。

  一到酒铺附近,有伙计招呼:“客官里面请,想吃些什么?喝什么酒水?您别看这里店面小,里面酒水可全了,西山女儿红,雁峰桃花酒,都是有着。”

  叶青闻言却摇头,昨日喝酒喝太多了,那里还会喝酒,当下出言着:“我却是找人,你等会上菜!”

  顺便一两碎银丢了过去。

  本来着伙计听闻找人,顿时兴致冷下来,但见得飞来一块碎银,一掂是一两重,顿时满脸堆笑,将叶青引了进去:“客官找谁尽管去找,累了坐下歇会,里面有热茶,不要钱!”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叶青闻言随手打发了伙计,目光在酒铺中找寻,见着果门面不大,两间店摆了八张桌子,点着油灯,稀稀落落只有七八位客人,里面却没有传说中的这人。

  心中就有些纳闷,要知前世中,这附近有一个中年书生,叫吕尚静,是一个丁家的西席,这人满腹才华,学富五车也不过,却是时运不济,只能在这里当个西席,郁郁不得志。

  这丁家并不特殊,不过一离任知县,在县里当了乡绅,有几分权势,这本来没有什么,天下这种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关键却是有这位吕童生。

  前世传说里听闻,这位吕尚静居住丁家院内,时常来酒铺饮酒消遣,只是今日却是不见?

  沉思片刻,叶青对伙计说着:“上三道菜,一壶白酒。”

  这里厨子速度可以,不一会,三道菜被端了过来,还有半坛白酒,摆在桌子上,伙计摆出碗筷,倒了一碗酒,便退了下去。

  叶青吃着,瞅着门口。

  吕尚静这西席是很寒酸,主位在东,宾位在西,故称西席。

  这些人都是家塾教师或幕友,吕尚静就是这个尴尬的身份,虽在田间斗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家人来说,已是非常有地位,但对于读书人,却几乎是耻辱了。

  正想着,就听着伙计一阵招呼,叶青一看,心中顿时一颤。

  来人一身文衫,有些破旧,不显眼处还打了补丁,显生活有些拮据,看面色也是有些饥瘦。

  只一看,叶青就知道,这位中年书生,正是吕尚静。

  叶青知道,此人只是这几年穷困潦倒,过几年就被赏识,一路提拔,直到成就俞家宰相,在大劫里,俞家卷席应州,几成侯王,此人就大有作用。

  想到这里,直接过去,作了揖:“不想在此处遇见他届中榜之人,却是不枉来此一趟。”

  叶青命着伙计搬着自己桌上的东西,对吕尚静说着话。

  他届中榜之人,不过是一种雅称。

  吕尚静闻言转过身来,看着叶青一身文衫,显和他一样,都是有童生功名在身,只是一个已到了中年,一个还是少年,其中有多少差别,都是清楚。

  只是这酒铺之中,除了两人,还真都是乡民市民,只有眼前叶青同是读书人,可以交谈一二!

  当下吕尚静言着,“老弟且坐,不想此处,也能遇见读书人啊。”

  “确实,相逢便是有缘,英雄不问出身处,不谈别的,你我先畅饮一番。”叶青对着吕尚静拱手言着,坐下来后吩咐着伙计,准备酒菜,同时付了银钱。

  吕尚静见状眼光一闪,也不以为意。

  不过片刻,道道菜肴热气腾腾被端了上来,有五菜一汤,香气喷鼻,让吕尚静不由的打了个喷嚏。

  叶青当下饮酒,敬了一杯,两人开始慢慢用着,酒过三巡,话语渐渐敞开,过了片刻,叶青出言说着:“不知吕兄是准备科考,还在在哪处任职?”

  童生可去官府中任吏,只是没有钱财和家族,哪能真正获得吏员,只能当个私塾教师,叶青心中知晓,当下是故意问着。

  果吕尚静闻言一动,面上露出几分愁容,嘴里几分苦涩,苦笑一声:“实不相瞒,为兄只是丁家一位西席而已。”

  叶青闻言哦了一声,慢慢问着:“丁家那位老爷,可是那位离任的知县?”

  见着吕尚静点头,叶青却是叹息起来。

  吕尚静见状,问着:“哦?老弟为何叹息?”

  叶青闻言叹着:“以兄台才华,屈居他处做一西席,真是辱没了满腹才华。”

  吕尚静闻言不动声色,只是摇首:“我才学不济,蒙丁大人赏识,才能有安身之地,老弟别这样说。”

  叶青闻言一笑,也不多说,拿出些文才来,谈着诗篇文章,一来二去,就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吕尚静几杯酒下肚,脸上带着些血色,他是有过功名的人,虽是潦倒,见识在几十年困境中,却磨练出来了。

  心里暗想:“此子文才不凡,怕是能中举,只差了一点老练。”

  再问了几句,知道只是县里一士绅出身,不由又想:“这家世比我是好多了,但在科举场上怕是不够,能抵达秀才就怕是到顶了。”

  想到这里,又自嘲一笑:“总比我潦倒不堪好多了,我想这样多干什么呢?”

  吕尚静有些时日没有吃到酒肉了,酒量很窄,不多时已酩酊大醉,叶青就笑着吩咐:“有酒了,不能吹风,安置到后面房里,吕兄文章我听来真是佩服,明天还会来请教,就此别过吧。”

  说罢,叶青就离开了这酒店而去。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1 18:35

  第五十章 客卿

  此时晌午,牛车行在街道上。

  这些街道都有规划,横平竖直,街道两侧有着一个个店铺,叶青见着一家大药店,就进了去。

  掌柜是个年五旬老者,笑着:“客官要些什么呢?”

  叶青指着柜台上琉璃罩着的一颗山参微笑说着:“这取来给我一看。”

  店主应着,小心翼翼的取来了,叶青只是一闻,又一看,就露出了满意神色,这参里丝丝有着灵液,正是药性。

  话说一颗老山参可卖上百万,要是用物理化学成分来分析,这和新参没有任何区别,唯在于积蓄的生命力,或者叫药性的浓薄罢了。

  叶青不信什么野参就比人工培育的妙,事实上人工培养只要时间长同样有效,地球上认识过一个中医,自己开诊所,闻名半省,涌来的求医者云集,一年赚上千万。

  难道他的医术就特别高明?

  不过是家种药材,方法和人工培养的没有区别——区别只有一个,人工培养的往往一二年就收割,而他培养五六年以上罢了。

  这就是不传之密。

  不过这世界的药材还不错,叶青就随口说着:“干茶、丁川、玉竹叶、葵白花……”

  一连点了二十一味,买了些辅助药材,里面有用者实是七味,却是制得药水来淋浴吸取,免得方子被泄露了。

  回到旅店中,只吩咐了下,店里就送来了一只炭炉和沙罐,药材比例放下,水沸腾着,片刻淡淡药香弥漫在小院中。

  六阳图解是无上筑基,但肉体成长还是有规律,用着药水更能增益根基。

  当药水倾泻到木桶后,叶青沉到桶内,静静感受着丝丝热气渗入,眸中却冰凉一片。

  “这法术目的,并不想切割,只想让我退让?”

  “可我第二次转世,气运降到冰点,再退让一次,怕是比前世还惨,不如现在就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时间这样紧张,本想徐徐图之,现在看来却行不通了。”

  “我有意接纳,吕尚静是什么人?岂会看不明,只是这世界见识智慧,说有用也有用,说无用就是无用,任凭惊才绝艳,没这位置和舞台,只有潦倒乡野。”

  “此事急矣,只有单刀直入,一字定乾坤才是。”

  “事不宜迟,我今天下午就去,以讨教学问为由,聘其为客师,虽本质还是西席,但我愿出三百两银子一年!”

  “只要他应下,我就能借得些他潜在气数,人事已经努力了,至于能不能度过这次劫数,就全看天意了。”

  想定,桶里也凉了,叶青直接去院里井中,就冷水洗了身子,走到书桌前,将自身带来书卷打开,一一观阅。

  叶青想了想,取了五卷,才出了客栈,就有牛车经过,叶青招手:“不要喊了,拉我去丁家坊!”

  车夫闻言应了一声,将帘子掀开,让叶青坐了上去。

  两柱香时间,牛车在一处停了下来,叶青丢了些钱,就下了车,不远就是那家酒店了。

  伙计见着叶青过来,定睛一看,这不是昨天那个豪客么,当下心中一乐,即刻将叶青请了进来。

  此时酒铺中,空旷异常,除叶青,只有一位中年书生坐在窗户有一口每一口的饮酒,此人不是其他,正是吕尚静,却要了盘花生米独酌独饮。

  叶青一见,心中大定,此时不去,吕尚静就是有意了,而向顶上望去,看见只有一点淡红,又是一片灰云,显是气运潦倒。

  叶青上前,作了揖:“果是吕兄,今日我前来,就是想看看吕兄在不在,现在一看,果没有白来啊。”

  吕尚静听了,转过身来,四十岁年纪,清癯的脸,很是平常,只有一双眸子显得深沉,也举手一揖,笑着:“原来是叶贤弟,请坐。”

  叶青不客气,当即坐下,对伙计开口:“伙计,上一桌酒菜,供我与吕兄畅饮交谈。”

  吕尚静闻言却摆了摆:“昨日让兄台破费,我就有些过意不去,今日再上,我就消受不了。”

  叶青摆了摆手,说着:“吕兄不要推辞,昨天听了吕兄一席话,一字一珠,文章老道精练,我听了胜读三年书,这次来就是再次请教。”

  说着,取出五卷文来,甚至还有笔墨。

  听了这话,吕尚静恍然,心想:“原来如此!”

  就不再推辞,片刻随着一声吆呼,几样菜上来了,扑鼻的香,引人馋涎欲滴,吕尚静看了看,就举着杯,喝了下去,才慢慢挑着吃些菜,心里顿觉爽快,再一字字读着文章。

  只看了一下,吕尚静就是一怔,停住打量着叶青,良久,才淡然一笑,继续看着下去。

  “取乎中上之间,成就良品!”当日在童生考场上是这样,现在这五篇文章也是按照这原理来。

  五篇都是郡试篇章,风格相近,叶青以自己的见识和道意,再将这五篇文章调整结构,增删词语,左右义理。

  整个文章字迹端庄,富有文韵,道理纯净,吕尚静静静不语,看了看,过了许久,才举笔将一些字句改了。

  这一改,顿时就增色不少,只是吕尚静额上就渗出了密密的细汗,别看着几笔,却耗费了不少精力。

  叶青接过稿子,细细看去,良久才放下,说着:“好文章,好文章,画龙点睛之笔啊,我叶族虽小,也是县里大族,我也薄有些才学,侥幸有了些薄名,可今日一看,才知我尚是浅薄。”

  吕尚静摇头笑着说着:“若你还算浅薄,这次郡试无人了,依我看,单论文才,秀才不论,至少还可中个举人。”

  叶青亲自斟了杯酒,送上,一笑:“这我不否认,但你至少有着同进士之才,实言相告,我昨天听了你的文章,真是震惊莫名,野遗明珠,至于此乎?郡试考官实有失职之罪。”

  这样的话不能不回,吕尚静举杯一饮,说:“贤弟太夸奖了,我这点薄才算什么?而且我也不是以前就有这些薄才。”

  说着,又喝了几杯酒,才黯然一笑:“我本农户子,虽有机缘读了书,侥幸考了个童生,但当时学识不精,又无气运,自是名落榜外,到了学艺略精时,却也错过了年纪——我今年四十三,岂还有考官愿提拔?”

  说到这里,吕尚静大笑,却不自禁滚出两行泪来。

  叶青见了不由心里感慨,自己虽得了前世积累的华章,但只和吕尚静随口说说,就觉得对经义之理,圣贤之道有了更深的领悟,暗暗叹息此行不虚。

  前世阅读文章无数,重生后也一股脑带了过来,却没有透彻的细细梳理,形成体系,此时受着吕尚静的话,就有不少进益。

  “就算此人没有气运,单这学问就值得我出手了。”想到这里,再也不绕圈子说着:“吕兄可是觉得我冒昧了,我不是虚逢迎你,昨日一谈,吕兄大才已震惊我心,今日一看,更是觉得屈了才,所以有一言相求,不知可否?”

  吕尚静愕然,注目而上,见得叶青一脸庄重肃穆,不禁说着:“你且说来。”

  “吕兄,你之文才,我受益不浅,弟愿请你为我客卿,指点我的文章,不知吕兄可愿之?”说着,叶青起身,隆重一揖。

  听到这里,吕尚静悚然而悟,正想拒绝,却见着叶青自怀里,取出了三张银票,每张都是百两,放在了桌上,说着:“这是先生的一年俸仪,还请先生不要嫌少了!”

  吕尚静怔了许久,才叹着:“你这样盛情,我本不应该拒绝……”

  叶青摆了摆手,打断了话,说着:“先生请先不要拒绝,先生是大才,我本不愿以这物污了先生,只是先生太过清贫,又蒙先生指点,字字千金,实无以为敬,这些先生权且收着。”

  说到这里,又深深一揖:“你我虽相识不远,但已是知己,这次郡试后不远,就是八月州试,我想趁这段时间,好生跟先生学学,以求增益根基,还望先生给我一个机会,若是先生与我相交,日后觉得不宜,我岂敢强留,必从尊意,自州试后送先生回乡……如何?”

  如果说是一辈子,吕尚静就算贫贱,还是有一股冥冥直觉,必会推辞,但叶青只请着半年教学,又奉上三百两银子,还如此谦卑诚恳,就使吕尚静难以拒绝了。

  想了良久,终还是一叹:“既公子这样话说,我还怎能推辞?罢了,就暂陪公子读书就是了。”

  话一落,叶青大喜,就看了上去,见着吕尚静顶上灰色云团,在这一应诺,就渐渐消融,化成了饱满的白气。

  这就是三百两银子代表的气运,三百两银子,足使一户五年富足开销,有此气很是正常,再多些就要见红了。

  可除之外,并无异变。

  而叶青自己,只添了一丝弱不可见的气运,并没有想象的中的异变,顿时心中失望,不由一丝惧意,袭了上来。

  片刻就有了一丝明悟,感叹着:“原来是我多想了,此人要是有气运,哪会这样潦倒?”

  “就算日后是俞家宰相,可此一时彼一时,岂能一概而论?”

  不过就算这样,叶青还是不准备反悔,只是自失一笑,掩盖了情绪,和吕尚静再饮了些酒,才告辞出去。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2 13:09

  第五十一章 入试

  叶青辞别吕尚静回到客栈时,夜幕已降临,这世界都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这正是休息时分。

  只是这次,各房有许多点着灯火,显是未睡,就算睡下多是辗转反侧。

  一路行来,一片沉凝,就算是叶青满腹心思,却还是忆起地球高考时,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

  这世界机运垄断在森严规矩中,上升渠道很窄,升则为仙,坠者为泥,租住在这客栈里的多是寒门,重重压力下,难怪是这种气氛!

  “其实我也是里面一人,甚至比他们更清楚,受着更大的压力,只是将这压力冰冻罢了……”

  转眼来到二楼最里,昏黄灯光透了纸窗,推门进去,就迎见笑靥:“公子回来了,吃过了吗?”

  “怎不先吃?”叶青把外袍解下递给她,见得桌上饭菜没有动,笑了笑:“喝的酒多,饭菜没吃多少,正好再吃些。”

  “好啊!”芊芊就高兴去盛了饭,布了筷子,才言着:“我用过几块点心的,要等公子一起。”

  又顺口问几句日间事,就一起坐下来吃饭。

  昏光灯光下,小小的氛围,平淡,安静,渐渐抚平着许多。

  吃完,芊芊去收拾,叶青推开窗户,注视着夜色下郡城,暗红隐隐在幽幽空气,唯有丝丝金气汇入城东,几化成金色湖泊。

  “这就是考场……”沉默看了会,就去洗漱就寝,躺在床上,心里思潮翻滚。

  吕尚静这步棋失败了,怎么能中得秀才?

  “以文取士,以气取序,气运这样低落,要想中得秀才,除非能独占群魁,文气名列第一。”

  “可是郡试里实际高手如云,别的不说,单是这俞帆,虽痛恨之,但不得不承认其人的文才,此时的程度,就怕接近同进士了吧,自己要第一,非得用得进士文章。”

  “进士文章,这就惊世骇俗而有害于道了,怕是得不偿失。”

  正沉思着,过了一会,朦胧间觉灯光轻移,窸窣衣物声,被褥轻掀一点,钻进温润女体,不是和往常一样贴近,而是静静侧卧不动。

  呼——

  灯光摇曳一下,暗去。

  房间里陷入寂寂,只剩下安宁的呼吸。

  第二日清晨,童生都赶忙起了身,就着凉水洗脸,冷水刺激着,精神一醒,无论昨夜有没有睡好,此时都振作着出去。

  此时叶青洗漱完毕,芊芊就递过一只书筐,乌亮大眼睛扑闪:“这可是老爷当年秀才试用过的,一定能保佑公子高中。”

  叶青怔得一下,似曾相识记忆潮水一样泛起,几乎模糊了两世,这世气运冰点而未多想,前世却实受过父亲余荫,记忆中母亲音容印象还清晰,父亲模糊,虽残余着尊敬,但清楚再是天才,是在秀才时陨落了,还入不得家族神,不知在冥土过得怎么样?

  “公子?”芊芊有些疑惑,有些好笑:“平日就罢,今日可不能再走神!”

  “好。”叶青郑重接过这书筐,入手沉沉,打开后不仅有着笔墨砚,还有着烧饼、烧鸡、酱菜、茶水,甚至两只红鸡蛋作吉祝,不由一笑:“芊芊最是贴心了。”

  “我是公子的大丫鬟啊。”芊芊笑眯了眼,变戏法一样,又塞过来两只大肉包子,她小脸微红,却将叶青往门外推着:“这是路上吃的,快去吧……”

  被“赶”出门来,叶青孤身而行,径往考场去。

  街上此时已熙熙攘攘,诸多小贩冒着天寒地冻早早起身,在两面摆开小摊。

  今日是童生大考日,来来往往的许多是童生,对这些小贩来说,再平凡的童生,都属财大气粗的主顾,交易质量这样上乘,他们也愿意挨冻,多挣点家用。

  叶青啃着肉包,不断越过停下买吃食的童生,一路对叫卖声充耳不闻。

  片刻到了考院,就见得执戈甲士,十步一岗,广场上已排着上百多考生,和县试不一样,考院门口耸立着大蔡王旗,随风猎猎,金龙眼中隐隐淡紫,使考生不由肃穆。

  验了号牌,顺着人流进入考场。

  里面不是一个大殿了,全郡累年积蓄下来的考生,怕是突破二千,因此有着专门建的厢房,一排排整齐列着,每个房间方圆丈半,容着一人绰绰有余,又设几案矮榻,甚至小小帷幕里面有着恭桶,这条件比县试远远优渥。

  最引人注意的是,每间厢房门口,都有甲兵站着,近看每屋都有一个门匾上,显出了暗金色,玄纹连绵,显非凡物。

  “这是天庭专门禁制道法的法匾!”叶青一见自是清楚,虽前世就见过几次,但这时见得还是心中凛然。

  “道庭在这大劫前夕,可说是繁花似火,百万年积累,实力实是可畏!”

  考场大门朝南开,三面都高墙,北面是一座青石高台,金色小殿,几位监考官走出来,下望这布置都暗自点头,交流几句事,就在考场中巡查。

  就在此时,突天上传来长长鹤唳,清澈冰泉,隐激灵性,众人闻之动容。

  “是监考真人!”几位监考在考场各处听闻,抬头看去果有白影惊鸿一闪,都折身迎向后殿。

  他们中最高不过举人,面对各派仙门还可拿捏身份,但科举秀才以上就获得道庭重视,每三年异地随机调派下真人,监督考场评判,这就形成很大压力。

  “这可不是一般术法司敬称,是真正元神成就之辈,有正式赐封道藉,就不知这回是哪里调来,别是深山潜修多年,不懂人情,行事苛刻……说不准就给记得下下考评……”

  几位监考官急急赶到后殿时,见得一只大白鹤伫立屋顶,体型近成人高,羽毛油光发亮,这时却在屋瓦积冰上啄着,凿冰取水,不时听着锵锵之声,这是喙与金瓦撞击,伴着灵气远远传播开来,听得人心中渗然。

  听到脚步声,这鹤便停下戳冰的动作,回望几人,眼中冷淡疏离甚至警告,这是真正成了精。

  几位监考官见了,都是下意识止步。

  “不得无礼,三位监考大人请进。”清越声音,一阵微风涟漪自殿内传出。

  哗啦——

  仙鹤展着翅,白羽纷然飞扬间,身形一阵模糊,陡再现,却是个娇小白衣女童,模样稚气可爱,撇撇小嘴,蹦跳着进了殿。

  几位监考官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苦笑着。

  士子虽躬于人道,而得道庭优渥扶持,可以无视神通法术,但在生命本质区别面前,还是得屈服着——这涉及仙道根本了。

  “谢过真人!”几人齐声应了,以岚崇文为首,快步进了殿堂,就见一位白袍真人,长长白发垂落在肩,白发下甚至有着白眉,却是青年容貌,白皙俊秀,气度潇洒,眼神纯净如水,让人看不出年龄。

  这时坐在蒲团上,将手中书卷递于白鹤女童,面带微笑看来,丝毫没有架子。

  几位监考官却不敢当真,恭敬躬身:“我等见过真人,监考一事,请真人居中主持。”

  “好说,天纲法度,功德盛事,朝廷之命,自会用心。”这真人说着,袖中取出一枚手掌大小的银印,流光溢彩:“这个且放于考场之中!”

  几位监考官见这个银印,隐隐都感觉到有些沉重,知道是镇压,科举规矩应有之义,只是秀才以上就由道庭掌这法器。

  岚崇文上前取过,验证无误,当下告辞出去,亲手将这银印挂于金色匾额上,正好对着下面考场。

  顿时,一种气息弥漫了全场,开始镇压着冥冥中气数。

  此时考生已全部进场,有一千六百,不少人感觉出这点,遥望这银印都暗里凛然,再一看这密布甲士,森严环境,就算有侥幸之心,这时都泼了一头冰水。

  根本不检查夹私藏带,这是维护着士子体面,还有就是明着告诉——想作弊,就得想想!

  叶青看了两眼,却早已习惯,按照自己考牌牌号,找到房间,就进了里面去。

  这时感觉着一点,这考院里不知使了什么禁法,气温渐渐转暖,连高墙上漏进冷风都是不见。

  这时灵眼受银印压制无效,前生种种道法虽失,本能却知是某种结界,心里暗叹:“不但能调控温度,甚至还渗着些奇异的道力,如果记忆不错的话,这是防护疫病的神灵在巡查。”

  地球上历来科考选在春秋两季,实是因这两季不冷不热寒热适中,南北荟萃的读书人都能适应,可有一利必有一弊,这季节最易传疫,考生聚集在一起,一病就是一大批,可现在有着福神巡查,有疫都会消除,甚至生病考生都享受福利,得以暗愈。

  “嘿,这代价何其高昂,对士子何其厚遇,所以几十万年来,士子集团都基本上站在道廷立场上。

  “改朝换代,学院不损,这一方面是表示尊敬读书人,凸出道廷的威仪,一方面就是实在经济受不了。”

  “这种学舍考场,一个都怕能抵全郡十年赋税,要只是维修下,还可以承受,要是毁于战火重建,就实在受不了。”

  这些徐徐想过,叶青正式入座,扫看四周。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2 22:11

  第五十二章 考官

  除了桌椅,还有一榻,却供考生休憩之用,不远处有一个篮子,叶青走过去翻看了下,里面是一罐茶水、层叠六张肉煎饼,虽简单,远不如芊芊准备的贴心,却代表朝廷明面上的心意。

  原本是开朝时国家民生凋敝,为贫寒考生备着,示以无论贵贱一视同仁,深受好评,甚至有感动而作诗,在这太平盛世却只是形式了。

  大家都是童生,原先再是穷困,一但有了正式位格就有许多工作机会,只要肯出来做事,几顿饭还是不成问题。

  叶青掩回食篮,放下书筐,听着隐隐喧闹,检视桌子上摆设,桌子上,有着数个粗细不一的毛笔,各种型号都有,方便考生取用合适,这点上就看出朝堂对科举的用心和细致,毛笔在侧,还有砚一方,宣纸一叠,都是统一发放,早就摆好到这里,只等时刻一到,供考生取用。

  实际上在秀才这层次,除了宣纸必须统一,笔墨砚可自备,这种宽容只是为着促进发挥,和地球时电子竞技自带鼠标键盘一个道理。

  三炷香后,所有考生都就位。

  日渐渐高升,后殿门口,岚崇文看了看日晷上的时间,大声喝着:“时辰到,正式开考,诸考生勿要急躁,等候发放考卷。”

  随着监考官的呼喝,大门落锁,外面甚至就围上军事栅栏,考完前不会撤离,从现在这一刻起,除了监考官,和监考真人,谁也不准进入,除非有朝堂与道庭双重特令。

  后殿牌匾上银印,此刻更在阳光下闪闪明光,镇压全场气数,禁绝一切特殊——不是说气运就没有了,只是潜龙一样隐藏不显,一时失去对阳世影响能力。

  真人并不干涉正常流程,于是三个监考官,与六个监考副官,都纷纷手持考卷,考试发放,不一会就到了叶青这里。

  给叶青发放考卷是一位监考副吏,岁数并不算大,三十左右,正是而立之年,身着八品官服,有着监考部分场地的权利。

  诸多监考官中,为首的是三位监考官,都是七品,这几位副监考,却是八品,主次有别。

  这位副监考,给叶青发放完考卷就要离去,偶然瞅见叶青考牌,顿时眼中亮光一闪,心中暗自惊讶:“这不就是龙君宴会的主角么?”

  只是此时他还有工作要做,却不能多说,继续给别的考生发放考卷。

  待到副监考离远后,叶青拿起考卷细细查看,只是看着,却是一笑,但笑完了,又是心情沉重。

  和前世格局一样,三张考卷题目中,第一张还是帖经,帖经就是选取几个字的义理,考生要根据这道理,写出三经五典中的对应的段落。

  叶青熟读经义,又有过目不忘之能,这点并不算什么,事实上,能上郡试的童生,基本上都能熟诵过关,就是字迹和错别字要注意。

  叶青把这张放到一块,看到第二张,第二张就是对圣贤之道的解析论述,这是考校考生的理论。

  叶青把这卷放了下去,继续看第三卷,果不出所料,第三卷就是某地的一件疑难事,让考生根据三经五典,做出选择、决断,并且论述其道理。

  秀才都是国家栋梁,预备地方作事,这点才干都没有,取了又有什么用呢?

  总体而言,这些考题比童子试难上许多,只是对叶青而言,前世举人中得,阅过万卷文章,融合沉淀下,经义道理都游刃有余。

  心中微喜,却按捺下来,沉思片刻,取来一张宣纸,就静静落笔。

  这时,别的考生还在苦苦思索,或打着草稿,就连俞帆都在凝神构思。

  副监考发放完考卷回来,路过一看,就是一怔,既认出名字,当知道“同进士”在龙宫宴上重笔如铁逸事,眼下瞧着却相反。

  见得叶青笔走龙蛇,在纸上转瞬即就,文思泉涌,这监考踱近看了两眼,暗自赞许,不动声色离开。

  叶青这时全神灌注,也不理会,只是一张一张写就,饿了便拿起书筐中食水用着,累了就休息一会。

  相对童生来说,同样三卷题目,秀才试讲究扩展阐释,不求自出机杼,只求面面俱到、丝毫无漏。

  这种是对童生单纯记忆的理解深化,文字量极大,不单脑力活,还是体力活,往前累坏了考生经常有,在收卷时还没答完更常见。

  这种考题量,是童生的十倍,也是举人的五倍,被人号称:“耕牛试!”

  简单的说,就是考验文字的功底,由于童生就有资格修行道法,同时考验考生筑基程度。

  不少只读书,连筑基都不肯修炼的“纯种”读书人,就被刷了下去。

  毕竟这不是儒家科举,是道门科举,你什么修炼都没有,还想上进?

  这也是叶青一反常态,尽早落笔的原因,就算全部都会,二天内赶着时间内要完成所有篇章,都时间很紧。

  不过,只要最后留下时间还有些,就不怕意外错漏,或脏污卷子,这些做完检查时都可撤下旧卷,写一张新的重插进去,这是秀才试中特许。

  抵达了中午,叶青写完第一卷,分开摆着,尽量避免糊了笔墨字迹,省得又要重写。

  自己审视这第一卷,看得满意。

  每一句道理,基本上三经五典里都有侧重,大体上引用一段就算合格,但能多论述自有加分。

  叶青自己却记得全部。

  前世考生也会复习旧题,总有考生遍搜道典,在三经五典外的大衍附经内的引据都考证上去,弄出比标准答案还详尽的完美答案。

  以至刚才写着着,就有冲动把大衍附经里的内容写上,又按捺住了。

  这必惹得有泄题质疑,就算是郡府权威,也必须进行核查,这就麻烦大了。

  “现在这程度就可以了,应是字字无误,三经五典都已引用,无懈可击了。”心中计定,接着展开第二卷。

  “这是对道理的论述,在童子试是压轴题,只有三题,并且是二小一大,此时有七题,都是大题,单是此卷就工作量大了五倍。”

  “七篇文章,二天时间思考、拟文、修饰,写上,极耗费精神体力。”

  “就算是文章天纵其才,但筑基不行,这时就是撑不下去,这也是寒门读书人被刷下去的根本原因之一。”

  “据说多有寒门子弟写着吐血的事,只能白白浪费一次考试机会。”

  “现在想起前世,三年后能一鼓而上,除三年积累,地球见识,最大的原因还是有着大气运,只可惜面临是大劫,怎敌的过世界碾压?”

  心中思量着,原本还想用进士文章搏一搏,这时第二次亲自体会,才觉得这想法可笑。

  “七篇大题,仓促之间写成,还是篇篇都是进士水平,怕是连状元都办不到,这一出手,只怕立刻惊动朝廷和天庭,不出三天,钦差就会纵马而来,核查自己,要是被发觉了蛛丝马迹,神仙都救不得。”

  “罢了,还是取郡试文章,但可取上上之作,成就上品!”

  “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想到这里,沉思冥想,前世熟读三千华章,郡试二千,州试八百,殿试二百。

  这时回想出来,精辟见解流淌而过,比起童子试时,自可放宽不少,除一些禁忌,甚至州试的一些精妙之言,都可视情况,摘取在文中,以画龙点睛,提升着文章格局!

  不过这时日晷到了中午,远远银印闪着光色,叶青一皱眉,放弃了构思,心里暗想着:“县试铜印,郡试银印,州试金印,镇运煞气是越来越强了,怕是这片刻,就算是构思都受到影响。”

  “只有到了殿试,用的玉印,却气运深藏,就算在中午时,也无镇运煞气,返朴归真了。”

  副考官除岚崇文和曾廉,还有一位是杨才杨大人。

  杨才年五十岁了,白净面孔,还没有皱纹,这时就巡了过去,见到了一间考房内,一个年轻人端坐,正看着文卷,显也是第一卷写就,正在检查。

  这人华服锦衣,束发高冠,神态平静,不怒自威,杨才心里大是折服,暗暗想着:“这才是大家气度,不愧是俞家公子。”

  杨才轻咳一声,也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而俞帆也看了一眼,眼神交汇,各自会意,却各记规矩,不说一字,转眼眼神各自离开。

  杨才微微一笑,再盯了俞帆一眼,心里已有了决定。

  自己十八岁中童生,二十三岁中秀才,二十七岁中举,但以后考了九年,都无缘进士,就以举人身份担任要吏,并且十几年累官当到正八品。

  只是到了正八品以上,都是一个一个萝卜一个坑,再也跨不上去,可以自己的年纪,还有希望当一任县令,得以“正果”!

  自己要上位,这自是需要支持,因此就想着办法,想靠个后台,勉强和俞家拉上了关系,正虑没有机会表现——既是这样,听俞帆的话,动些手脚不难。

  世人只道考场森严,又有真人监督,就算是考官也动不了手脚,却不想总有些手段,想到这里,杨才思忖了一下,眸中火花一闪即逝,就向着一处考屋而去。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3 12:41

  第五十三章 脚步

  出去后,守门一个吏员早已见杨才过来,于是立刻过来,杨才站住了脚,“你是伊继英?”

  “是!”这小吏伊继英抬起首来:“大人好记性!”

  杨才想着,笑:“这有什么好记性?你大小也是吏员,我记得是户曹司,我也曾当过户曹司的书记,你们都算我的属吏,难不成连自己属吏都不认识?这我当官也当糊涂了。”

  伊继英一笑说:“大人岂是糊涂,谁不知大人的英明,我们原本这班老伙计,都常想念着大人呢!”

  杨才没想这人这样能顺竿儿爬,呆了一下,似笑不笑说着:“你说的是实情,这样吧,我给你个差事,你过来。”

  “是!”伊继英忙说着,凑了上去,但只是一听,心里就不由浮起一阵寒意,可这事是自己凑上去巴结,要是不应就彻底得罪了这杨大人了。

  念了几转,只得应着:“是,我这就去办!”

  “你也别担心,你想想,这是不是都在你合法权限内,别说没有出事,就算出事你也丝毫没有渎职,你去吧,回头再和我说话。”

  就在这时,正午时光已去,镇运煞气消散,叶青自不会浪费太多时间,这时是下午,阳光不错,日晒不着,看着第一道题目,就要凝神写文。

  就在凝神时,突就着脚步声,顿时打断了叶青的文思,叶青一皱眉,先搁了笔,等待着脚步过去。

  要知道凝神作文时,都必须一气贯成,这样才能文思如泉,一旦被打断,很容易就出现断层。

  要是在地球上,这还罢了,在这个显出文气的世界,就出现细小的缝隙,就会减低一些文气品质。

  伊继英走过,见着叶青笔一停,不由微微得意一笑,度了几步穿过,脚步声顿时就细不可闻,不会打搅别人了。

  里面个个是童生,得罪一人可之,得罪一片就得不偿失了。

  叶青见着过去,又想着凝神写文,突又一阵脚步,这次叶青却没有放下笔,顿时抽了一口冷气。

  本来受到暗算,叶青心里敏锐,这时立刻敏锐——前世听说过这种事,是不是自己也遇到了?

  不过这时还勉强按捺住了心情,等了片刻,果是第三遍脚步声响起,叶青顿时大怒,面无表情,只是看着。

  一个小吏跨步而过,面含冷笑,但双目对看一眼,顿时就一凛,这个童生闪过的目光是如此森寒。

  不过这叶青一扫,记住了面目,就不再看去,心中沉吟:“这是继气运暗算后,再以此法来搅浑我的文思吗?真是连环而击,看得起我!”

  心里冷冷一笑,这一刻,却真是杀机浮现。

  “罢了,幕后主持人是谁还没有肯定,不过这小吏既这样阻路,那就先杀了此人再说。”

  心意一定,顿时就把这人当成了死人,再也不肯看一眼。

  下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如是普通童生,也许真的受到影响,但叶青是三世为人,修心养气都是深厚,而且关键是根本不需要真正构思,有的是文章可选择,因此不消片刻,洋洋洒洒,一篇文章就落在稿纸上。

  写完后,和上次一样,文句整齐,结构微调,删去一些可有可无的句子,使文章道理朴实严密,更是纯粹。

  最后再默读一遍,确定字字和谐,文气贯通,这才吐了口气,坐直了,心里暗暗想着:“虽记下了全文,并且一一修改,但受到干扰,还是有些感觉可以作的更好却没有发挥出来。”

  不过这纯属吹毛求疵,就算有着银印,文气受着压制,这纸上,还能见得莹莹暗华,心中既是喜悦,又是惆怅:“七篇都是说水准,还是有点风险,但事已至斯,不这样,难以确保不被废落。”

  “有了先知,还得担心考砸,出现这情况……是规则不同,无力改变时终得面对残酷现实。”

  “说到底,以文取士,以气取序,明面上严格非常,实际上都有着相对限度,一旦短板过低,就很易被暗中做得手脚,再苛严监察,都别指望能让官员清廉如水、猫腻全无……”

  “这脚步声,就很难说这人违反律令,但对考生的干扰是切切实实。”

  “不过这世界考场是独立监察,还是勾结居多,何况是整个世界,人心惟微啊,这百万年历史一轮轮演着,剥皮植草有之,草莽革命有之,可都无法彻底改变,唯有一轮轮兴替,保证天颜不改!”

  “我这时只有把短板补得整齐,岂敢真信以文取士承诺?必得将所长发挥到允许内的极致,才有能使得暗中手脚者要冒极大风险,规避陨落。”

  想到这里,就不再迟疑,虽有一次次脚步,但叶青恍若未觉,奋笔疾书。

  渐渐到了黄昏,有监考官过来,一一点了灯火。

  又过得一个时辰,就有考生耐不住疲劳,不得不睡下——考试有两天时间,合理分配作息很重要,在郡望世家里甚至有专门一课培训这个,并在考前旬日里调节出适合自身体质的作息节律。

  有些世家子弟这时,就开始放缓速度,看一眼第二卷题目,略微整理文思,记下一些灵感免得第二日忘记,并促使醒来后,能尽快进入状态,这些简单有效的小技巧,只有经年考生或者世家才懂。

  叶青却已经继续铺开新纸,继续书写着。

  一篇,二篇,三篇,四篇,五篇,六篇,七篇。

  叶青一放下笔,这时才觉疲惫潮水一样涌上,勉强坚持检查了文章,确定无误,就倒在床榻之上,呼呼大睡。

  与还要提心吊胆,梦中在考试的对手相比,叶青睡得格外安稳。

  无秽之体是对人精气神统合,本来就无梦,而且对叶青来说,没有意外的话,这场考试已提前结束。

  一切精气神,规律地收拢在体内,只有意无意留下一声喃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正值岚崇文过来巡察,留意到这间还没有熄灯,又听闻了些,心里暗想:“怎么会,这人得罪了谁?”

  特意过来时就听到这句呓语,不同于考生急促含混梦话,这声虽喃喃,却淡然澄澈,带着水晶一样坚固不摧的决心。

  听了不由会心一笑,留步在案前看了一会答卷,越看越收敛笑容,最后沉默,深深望了眼已陷入沉睡的少年,不作声地放下答卷:“果是同进士之心!”

  呼——

  灯火吹熄,脚步声离开。

  叶青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眨了眨,重又闭上,真正陷入深层睡眠。

  斗转星移,月落日升,东面天光渐渐亮起,鱼肚白变成了朝霞,阳光照射到叶青脸颊上,让他醒了过来。

  坐起来看了眼,值守甲士又换了一批,就连篮子里面烙饼、茶水都换了一份,叶青拿了吃喝,好整以暇看看对面奋笔疾书的考生。

  吃完又检查一遍,这次不仅是第二遍校错,还确认有无犯忌处,更有看看有无需要优化。

  如此细细查看优化,不厌其烦重写了四张稿纸,就过了一个时辰,这时才直正放下心来。

  取出第三卷考题。

  第三卷,问的是一些地方治理之法,由考生写成对策。

  对考生来说,朝堂门道未必都是清楚,写起来其实有线索可循,就是圣贤道理,一切以圣贤经义,圣贤大义为刀,剖解一切问题,自这个角度出发,就是合了这方世界的主流,万万不会有什么偏颇。

  但实践里由于经验,大部分都是空泛之言,只有少数人能通过实践,写出言之有物的策论。

  可喜的是,对于这实务事,朝堂和道庭没有多少忌讳,只要策中行事不带过于叛逆,就没有贬落的危险,反越是高妙,条理可行,就越是得分。

  这就是高于世俗的底气,是神仙世界才有的器量。

  叶青不仅记得一些答案,前世经历十五年,深知其中三味,这时下笔有着神助,笔走龙蛇,纸生云烟,沙沙沙的落笔之声不绝于耳。

  用了半天,一鼓作气完成,长长呼出一口气,抬头看看,都已经下午了。

  安静考场里突有着骚动,隐隐听着是有人写的呕血,叶青听得一怔,结合前世,知道几乎每场都有这事,不由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这时就没多待下去的兴致了,对着值守甲士举手示意:“我需要交卷,请通知考官来收。”

  值守甲士都换了一皮,闻声过来,别的考生都是写到一半,此生就写完了,引得甲士疑惑:“这到底是厉害?还是破罐子摔破?”

  不多时,就有几位监考官自后面的殿堂闻声出来,或是第一份缘故,都一齐过来收着,叶青远远见着,起身立在一旁,拱手行礼。

  其中一个是个中年考官,前生记忆中姓杨,这世表面上却是不识,这杨姓考官见着是叶青,眼神一缩,面上温和一笑,示意叶青坐下。

  “好快速度!”这杨拾起卷子,翻看几眼,皱了皱眉,抬起头来看着叶青:“可有还没写完的,写完了,我就收走了,你就可以出考场。”

  叶青闻言又站了起来,回答:“学生已写完。”

  “嗯。”杨姓考官闻言点点头,将镇纸下压着的一叠考卷拿起,当众装在一个特制封袋里,对叶青笑着:“你可以出考场了,不过外面这时候正冷,外面没有真人的阵法,你没有好去处,在这里休息也可。”

  叶青心中一凛,这种瓜田李下事情,他怎会做得?

  微笑着摇了摇头:“谢过监考大人好意,学生正准备会客栈去补觉,那里睡的踏实。”

  “也好。”杨姓考官笑容转淡,将封袋交给旁边考官,朝别处去。

  带到监考官走后,叶青才出了房间,直接出了考场。

  门口值守甲士为他搬开军事栅栏,无意间回首,却见得杨姓考官在后殿上遥望这边,叶青心下一沉,当下装作不见,直出得门去。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3 12:44

  第五十四章 回乡

  丁家山庄

  寒风萧萧,吕尚静此时换了一身文服,全身上下显的干净利落,面孔上带着笑意,背着行囊,对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作揖:“托庇员外这些年,以西席维持得生计,如今思念着家中,今日辞别,他日或难再见,还请员外珍重。”

  “是我这里庙小,委曲了小友才华,还望你将来能有着发展。”丁员外拈须说着,心里不胜感慨。

  在最初时,丁员外是很重视这个吕尚静,此人才华是一看就知道。

  但炎凉两个字,是随着时间推移而产生,吕尚静的安心教学,就使得了别人渐渐轻视。

  “这书生离了我们丁家还能干什么?”

  有了此心,渐渐福利少了,白眼多了,不尊重了,连丁员外当初何等赏识的人,都渐渐淡了。

  这也不是仅仅势利两个字能说得清,只是人性——拥有的不觉得宝贵,失去了才觉得珍惜。

  此时丁员外看着吕尚静,突觉得此人学富五斗,才学渊深,举手投足都是一种读书人的韵味,不过他也知道,这些年待吕尚静并不怎么样,留也留不住了,只得遗憾的说着:“是我亏待了你。”

  “员外何以言此!”吕尚静深深一躬:“要不是员外,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些年自己都难以养活,此恩此情永是不忘。”

  就算知道是套话,丁员外还是有些欣慰,一挥手,就有仆人会意,一盘蒙着红布的小盘子端上来。

  口中却说着:“这是你今年俸钱,本来不满一年,只有十五两,但你我相识一场,我一倍与你,这是三十两纹银,你且收好。”

  吕尚静恭谨接过,就作最后礼别。

  出了院门,上了牛车,揭开就是三十两纹银,五两一个银元宝,细纹银子,就是暗自一叹。

  当年自己第一年去得丁家时,待遇和亲子一样,俸三十两,但随后渐渐冷遇,饭菜变差了,俸禄变少了。

  遥遥回望这庄,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地点。

  当年不过是普通宅院,因出了知县,渐渐亲族依附,繁衍子女,就成了乡族,而知县告老还乡后,十数年陆续整顿,将散居村落凝聚得一体,自己来此,亲眼见此一一变化。

  此时一朝而离,就有着莫名滋味。

  车随路转,苍山遮蔽了这景。

  回过神来却收起这六个元宝,打开包裹,里面又是三百两银票,这时两样捏在手里,一时有些恍惚。

  这时就听车夫贺着:“恭喜先生荣归故里,一家得以团聚,夫人一定很是高兴才对!”

  “谢你吉言。”吕尚静笑应,声音苍凉苦涩,心中天平滑落到路的远处,结发妻子昔日期盼,借着再考躲过了三年,复考躲过了又三年,而今八年矣……

  有着体弱妻子和年幼儿子,身为一个堂堂丈夫,自忖才学,曾被困顿中的村族看作希望,却一事无成,无力改善一点生活,只能要族里照应,自己在外面紧衣缩食,几乎所有钱都攒着寄回,表面上却说着:“我在外面过得还不错,汝在家中要和睦亲长,照顾弟妹。”

  年年家信捎来,妻子识些字文,性子烈,起初质问是否负心在外,到后来渐渐感觉到些,再有托人来信,只诉家长里短,只盼早日归来,字字殷殷。

  这时再度忆着,唯有心中酸痛,更加无颜以对。

  曾是少年憋着一口意气,这时已消磨成中年悲哀。

  行得数日,山水迢迢。

  一日傍晚,抵达了一个村子口,见得周围景像,吕尚静就是一怔,记得八年前,这村乡人来往不绝,此时回来,却街道衰败,人烟不盛。

  夕阳如火,这时只觉寒风刺骨,吕尚静下得牛车,对着牛车上的车夫说着:“你看着货,我先去看看路!”

  这车上有半车货,不奢侈,都是实用家用品,这时却管不了,按记忆中的道路,急急朝着家中奔去。

  直至一个小院,见得墙壁虽剥落,篱笆门整洁完好,稍稍松得口气,理智回忆起,半个月前刚刚收到过家信,娟秀字体,确是妻子手笔,甚至歪歪扭扭添着幼子几句话。

  这时心中思念更甚,脚下却踌躇不前,近乡情怯的本能,探身往篱笆门上张望着,房屋顶上茅草有些旧了,弱女子确实无力多做些,幸而未曾破漏,院中婚时合栽的小树已一丈高,些许嫩芽已在萌发着。

  心中更是热切,终于鼓足勇气,就要出声。

  咯咯,咯咯——

  几只老母鸡扑着翅膀从屋里跳出,跟着一垂髫小童欢快笑着,驱赶玩耍,这一时警觉抬起头来,正好与门外人目光相对着,扭头就跑回屋里:“娘,娘,外面有坏人!”

  喊得两声,听得里面轻轻一声教训,孩童吐了吐舌头,却找到了靠山,半躲在门框后面,好奇又怯怯地看着,稚气小脸上,依稀就有着吕尚静的影子。

  “这就是我儿……”吕尚静丢弃了手上带的二件礼货,喃喃着伸手,本能想要叫一声,却脑海一片空白。

  直到一荆钗布裙的女子出来,素手上拿着簸箕,一见之下,却“哐”的失手落地,豆子哗啦啦地滚落散开,两只鸡跳过来啄着,却脸色苍白,浑然不觉。

  “夫人……”吕尚静终于唤出,两行眼泪落了下来。

  两人就这隔着篱笆相望,日思夜想过相聚,风光或者羞惭,委屈或者恼恨,实际都抵不过生活消磨,这真实见了,千言万语,只化木然:“回来了?”

  “回来了。”吕尚静推开门,见她蹲下身捡拾着豆子,就沉默进去帮忙。

  这时近在咫尺,就见得妻子曾经容颜,早被消磨了美丽,怅然叹息:“是我对不起你们。”

  吕曹氏手上微滞,再张口声音已是沙哑:“都别说了,能回来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豆子落在簸箕里的声音,一粒,一粒,一粒……

  孩童机灵驱赶了啄食的鸡,这豆子可是不错的食物,自己都吃不了多少,见这就是疑惑:“娘?他是谁?”

  对于儿子这问,吕曹氏却不能不答:“这是你爹。”

  “爹?他不是在外面作着官,不要我们了么?”孩童狐疑望着陌生人,乌黑大眼睛眨了眨,笃定说:“我觉着不象。”

  吕尚静尴尬惭愧,无以应对。

  “噗——”吕曹氏瞧着笑出了泪花,声音哽咽:“别犟了,快叫啊!”

  孩童终究不善掩饰,哼了一声,倔强扭头不认,噔噔噔跑进了房间。

  “这孩子!”吕曹氏蹙眉轻斥一声,尽量收敛着情绪。

  不防一只手摸在脸上,吕曹氏警觉着本能要跳起来,却又被按着,这时回过神来是丈夫粗糙的手,才觉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满是泪水。

  木然任他抹着泪水,听着喃喃道歉,恍惚紧拥着,千万种情绪涌上她心头,再压不住地喷薄作哭声:“你还知道回来!你还敢回来!你……”

  吕尚静紧紧抱着她,听这凄切哀声,面色惨然,只能重复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对……”

  夜灯亮起,小村里激起波澜,简陋家中来了许多人,都是喜闻吕尚静回来的亲长近邻,念着吕曹氏平日往来相助,现男主人经年甫归,这时就自发带上肉蔬,聚得洗尘宴会。

  吕尚静何等心思的人,这半牛车的货物就是为这个准备,不多不少,按着辈分亲疏,送上相应各种礼物,亲长自是受得,邻居朋友就纷纷夸赞着:“吕相公真是在外出息了。”

  “吕娘子没有白等。”

  “就说这家是有富贵之相,这孩子又是聪明懂事,以后定也是能高中的。”

  诸此类不要钱好话送上,一时喧嚣热闹,吕尚静应酬自如,吕曹氏只是温婉笑着,白日间倔强的儿子也是乖巧,不含糊喊着爹爹。

  直到送去最后一位叔伯,院里静悄悄下来,吕曹氏忙活着收拾残宴,吕尚静耐心应对儿子的种种刁难问题。

  过得一会儿,就是要歇息时,吕曹氏在丈夫暗示下,哄了儿子先睡下。

  吕尚静紧闭房门,取出行囊,只一展开,就露出了二十两雪白细丝银子,又取出了银票,郑重交在妻子手上:“虽没能考取秀才,但堪磨些才具,前几日承贵人相助,以三百两作聘客卿,辞丁员外时又得三十两年金,礼物花得一些,剩余全留给你打理。”

  这时瞧着妻子怔怔,她年过三十余,这时在灯下看着,还是颦眉秀目,笑靥可人,隐隐带着当年风韵。

  吕尚静就忆起才华初显,一举中得童生,有曹老秀才看重,嫁了女儿给自己。

  吕曹氏教养得品质,本是懂得掌管这些程度的银钱,维持书香之家的体面,却多年跟着丈夫受苦,尤其老丈人去世后,断了母家接济就更困窘,已是十年没有看见这样多银子了,一时很不适应。

  这时怔怔着,有些意外,喃喃着:“为何有这样多……夫君莫要受了人欺骗,或者做得犯禁之事?”

  作妻子岂不知道,一年十五两消费,寄回家里十两,别的五两银子就要用一年,幸亏丁家还管饭,这一转眼,七八年撑下来了。

  这明眸关切望来,吕尚静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说着:“你夫君气运不行,看人本事还有一点,也是奉公守法之人,这点夫人难道不知?”

  又柔声说着:“有这些钱,夫人就不必这样操劳,注意滋补身子,儿子也到开蒙时,你多教些,送他上学堂,准备科举。”

  “是,原本家里存着三十五两银子,是你历年寄回来存着,现在有着这些,就宽裕了,可以买些田。”吕曹氏说着。

  这才接过元宝,细细看了,摸了,又仔细揣摩着三张百两银票,用红布细心包裹起来,藏在嫁妆箱底,想了想,取出了些碎银,预备用度,再小心翼翼锁好……这小心谨慎举动,无形中就有一种安全气氛充实这家中,温馨滋润着两人心境。

  她拿着钥匙贴身藏好,回转身,脸色微微一红,低着头问:“你还要出去么?”

  吕尚静刚要回答,瞧着她忐忑时下意识蹭着莲鞋的习惯,依稀少女时情态,本来憔悴遮掩,这时焕然了容光,又丰腴身子,呈现着未见的美丽,不由看得一呆,下意识拥她在怀,换了委婉说法:“这些时日自是待在家中陪你。”

  吕曹氏这时失了聪慧,只应着:“好……哎,夫君怎么——”

  却被压在了床上,下一刻,这灯就被吹熄了。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3 19:03

  第五十五章 黯然春雨

  这时夜深,郡城幽幽,万家灯火。

  郡试结束三天,考院还是封锁,值守甲士轮流巡查,气度森森。

  院里一片寂寂,后殿却是灯火通明,只有沙沙宣纸摩擦声,偶有着一些轻语交流声。

  郡试阅卷,可不是一二天的事,是整个七天。

  一份份考卷早就收起,叠放在大殿中央,二千卷叠的数尺高,还叠了十叠左右,先由十五个文吏一齐上阵,不检查文稿质量,先把有明显错误,连三分之二都没有答完的考卷全部罢黜。

  郡试号“耕牛试”,目的就是考验考生的知识量和资质,当时估量时,就按照一半以上的考卷都来不及答的程度来出题。

  因此这些小吏根本不需要眼光,只按制罢黜,有争议的再请教考官,二千卷,余八百卷。

  再把这八百卷,分成完成的卷子,和未完成的卷子,这一干就是三天。

  这八百卷交给正副六位监考官阅览,其中全部完成者不过是六十卷左右,别的卷子全部被小吏转移堆叠。

  就是这样二堆,六十卷和七百四十卷。

  按制,先看七百四十卷,正副六位监考官面色慎重,纵是规矩转运无懈,道法森严莫测,可一切机制均由人来运转,只要禁绝不了人心,就禁绝不了舞弊,往年作得手脚者不少,都用前程、性命证明,这一刻最危险——旦发现考官亲涉舞弊,就是考官、吏员、值卫连坐。

  相视一眼,岚崇文定了定神,看一眼殿外自动踏入的几个甲兵首领,诸吏,又对着空无一人角落恭谨作礼:“初选已毕,还请真人开启法禁。”

  哗——

  监考真人举步殿心,手按在银印上,看了众人一眼,白发白眉下,眼神纯净:“汝选完了?”

  没有质疑,只是问着,众人清楚这意味,额头微微渗汗,岚崇文心下莫名一紧,肃然应着:“真好了。”

  银印一震,流光收敛近半,仅有半尺圆晕。

  吹响号角,去除枷锁,泉涌满殿,白气自一份份文卷上冒出,转眼在殿里大亮,不过只局限于文气,并且只局限于废黜的文稿。

  废黜文稿中,俱光华冲起,和海潮一样流淌……一时众人皆痴了,这就是一千二百童生的文气,这是郡内文事之华,是一郡生民资源之聚。

  “能得见此,这生足慰……”就有着副考官喃喃出言,却道出众人心声。

  真人眼神微澜,想起异事,思绪万千:“单一个童生,位气蝼蚁,但聚一千二百于一身,在人可成公侯,在仙可直入元神。”

  “当年赤帝,鼎革道门,实吸取民间大气运火种,预防制衡,又实质上使士子真正成为道门嫡传,一举压制天下真人,奠定道廷数十万年根基。”

  “我师门秘传,嫡系蛰伏,但道门深深根植大道,规则重重磐石碾磨,再是壮志,不得滋养酬劳,也渐渐消耗冷却。”

  “门中蛰伏处处受着规则压制,近万年已无人能争得天庭高位,不知我辈晋升曙光何处?”

  这思得许多,实只是转眼间,殿中光华尽显,稳固成文气!

  这时在考官们眼中就只呈红黄——流程上必须由他们主导进行,宁愿要求考官加大着工作量,也不能由真人干涉,这涉及到道门根本统治。

  真人暗自叹息,元神一清,就回醒过来,眸中微冷:“这取消部分压制,就显露出文气,照制必须在此罢黜文卷中查漏,补遗,这是旧规,不必多说,汝等好自为之!”

  “这是应有之义!”监考官各怀心思,口上应是,亲自检查着。

  每届大考按郡户口而定取数,南沧郡就每届只取三十位秀才。

  这科举每一条细节,都是几十万年来经过无数探索,背后都有大批案例。

  于是到现在,就形成换王朝不换科举的局面,任何朝廷正式衰败预兆,只看科举是否“正常”就可知。

  这样重重压力下,皇家给予官僚集团极大压力,并且渗透在州郡以下的所有官吏身上。

  副考官检查过罢黜的文卷,抽出几卷黄气的卷子,看了看,叹着:“文气不错,可惜都未完成三分之二,按制罢黜。”

  这多半是寒门子弟了,按照朝廷制度,童生得授道决,但这些寒门子弟能读到童生,往往是呕心沥血读书才获得,得了童生后也转不过弯,继续苦读,往往忽视了道基的修炼。

  结果大批寒门子弟,就在郡试的这种耕牛战术里失败罢黜了。

  这黄气文章,已经是一时俊秀,罢黜实在可惜,但也不得不罢黜,道门要的不是文人,是真正领悟道理并且加以实践的预备仙人!

  监考真人留意着,见基本无误,也不多话,最后就有小吏取出三天内登记的罢黜文卷的姓名,将这些全部罢黜,而考官都是在下面用印,用完,这时所有目光都投向州中派下的一位主持考官。

  “咳,还请真人用印!”这位考官咳了一声,见着真人用印了,又作了揖:“真人要是无异意,我等就进行这八百卷二次淘汰了。”

  这八百卷中,必须再海选出八十卷,这八十卷还是以文气来定,等这八十卷定了,才会结合气运,选出三十卷。

  真人颌首,说着:“汝等二次海选,有三天时间,我三天后再来!”

  说着,一挥袖,转身去了侧殿,表示不干涉考官进行第二次海选。

  主考官手一挥,除二个搬运文稿的小吏,别的吏员尽数退出殿,下面的事不需要他们来参与了。

  这主考官正要说话,一阵风袭来,不由打了个冷噤,又听到碾过滚雷声,就心里有些莫名烦躁,此官修为甚深,心里一凛:“难道有人作得手脚?”

  当下看了过去,见着除了自己,五位考官都在闭目养神,良久,主考官带着一丝微笑,徐徐说着:“各位大人,郡试已是朝廷重中之重,涉及各位大人的身家性命,还望能善始善终。”

  当下目视同僚,寒声说着:“每一卷按制都必须亲自阅读,不可松懈!”

  这目光冰寒,几位考官心中一凛,齐看向这八百卷文稿,叠成了十叠,都感到自己压力巨大,却只得应着:“我等都会亲自阅读,不会有疏漏!”

  这时,浓重黑云打了一个电闪,把殿内照得雪亮,接着陷入一片黑暗里,只有春雨直泻而下,树枝在风中舞着,湿淋淋枝叶上,新生的树叶发出沙沙声……

  “这是第一场春雨罢,终于告别了春雪了。”

  叶青踱出窗前,果见黑沉沉乌云连绵,一阵风扫过,带着雨丝,他回到房里,向椅上一坐,望着窗外沉沉不语。

  离得考场已三天了,这三天内,自己是越来越心冷,诸多思潮翻滚。

  气运一个词,难倒了无数英雄。

  记得历史上有过一朝“大谦”,就有过科举不论贵贱,唯才是任,就连宰相也是只以才拔擢,丝毫不虑气运多少,这朝开主就英明壮志,自勉于后人,结果六世余烈,换来这朝二百年速亡。

  其亡时,全朝振奋,涌现无数英雄,只为这朝作了华丽挽歌。

  经过无数年洗练,才形成这规矩,就连叶青自己都改不得,除非打破这个世界规则,不然就算一万个豪杰,也只能折羽而归。

  自道门建立,人仙相分第一天起,百万年的实践,有成功有失败,千万代中的人杰,总有不屈服者,谋反事件都有,而道门不忌讳谋反甚至伐天的历史,连史书里都有明确记载。

  却没有成功过,就算应运而起的五帝,也或主动或被动加入了体系,

  这些历史虽不是人人能看,但童生以上都可阅读,丝毫不隐瞒,这就是对自身绝对武力的自信,明着昭告天下:“想造反,只管试试!”

  除了九宵上的三位道君,亿万兆人类,无人超越这天地。

  相对于此世历史中壮阔的历史来说,前世时穿越者小小失败,只是大浪下的小小水花,甚至激不起高层的关注,每次想起这点,叶青就有着深深的阴影。

  叶青徘徊几句,只在室内吟着: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吟完,叶青还没有说话,就听着有人高喊:“好诗!”

  门一开,就见得一阵风扑过来,芊芊进来了,这喊当然不是芊芊,而是后面的二个人。

  却是何茂和李成元,都是这一届的童生。

  现在考榜没有出来,众童生都在郡城里等待,这就相识熟了。

  后面跟着的是二个伙计,挑着食盒。

  就见着何茂一摆手:“春雪变春雨,满地都滋润,庄稼尽快生,本来想和叶兄一起赏雨,不想就听着这诗。”

  “小楼一夜听春雨,这味道真是回韵无穷!”

  才赞着,跟在后面的伙计把一个火锅端了上来,下面木炭烧着,使水沸滚,嗤嗤冒着烟,香气四溢勾人馋涎。

  叶青去掉了所有的别的心思,不禁大笑:“晚了,难为你还想着来,罢了,我们就听一夜春雨,醉一夜杏花!”

  说着,一摆手,请诸位入座。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4 12:42

  第五十六章 终可现世

  太阳渐渐升高,殿内灯火吹熄,整个殿内气氛有些压抑,却还不至使人崩溃。

  吏员恭谨伺候着,默祈着快些结束,这七日阅卷真是累人的活,要不是修炼道法,身体健壮,说不定就有人撑不下来。

  “眼下工作量大一点,只要善后处理得当……只是俞家任务完成,就要打些折扣了,希望过一会儿不要再出差池!”杨才想着,加快手上动作。

  幸运的是只有几卷稍有争议,在六十名上下更替,这在允许范围内。

  杨才拾起一卷,扫了两眼抛开。

  再看下面这卷,杨才面上阴睛不定,拾起来看着:“叶青……”

  第一卷字字整洁,答案和标准题几乎一样,就算是自己想要扣分都找不出多少毛病。

  再翻过一卷,就算没有开放文气,但杨才作为举人,基本鉴定能力还是有着,见着字字珠矶,七篇整整齐齐,虽不是第一次看见,但读下去,还是变了脸色,心里就暗叹:“先前传闻所谓的‘同进士’,本以为只是士林私下说说,放在官场上就只是笑话,不想真有同进士之才。”

  “在耕牛试中,受到干扰,仓促之间,还能写出这七篇,神韵完整,文理清通,真不可思议。”

  “这种文章想要罢黜,我也不敢作任何手脚。”想到这里,这杨才心里就多了几分悔意:“怎么会得罪这样的人?”

  至于替换,修改,玷污等等手段,杨才想都没有想,自考完后就有道法明镜观照,又有鬼神巡查记载,这种手段是最容易被揭穿的,敢这样的早就被淘汰掉,抄家灭族了。

  杨才再有心思,也不敢在这方面动文章。

  “按照朝廷制度,文气第一,是无论怎么样气运都会录取,哪怕排在最后一名,别的就不保证了。”

  “这叶青这样的文章,只有希望不是文气第一,这样就可用气运上的落差,将其罢黜,叶族气运根本上不了台面,就不知道龙君宴赐下多少了。”杨才暗暗想着,这六十卷基本已定,叶青自是在前列。

  不过待会取序时还有一关,杨才并不知道有人已冥冥镇压了叶青气数,心里并无把握。

  “我入得俞家,无尺寸之功,只要不是文气第一,只要合运在三十之外,我就可名正言顺罢黜,至于别的,就算有人对这卷质疑,可我按制罢黜,就不会有问题,这种事在官场中做的还少么?”

  只要没有实据,谁会为口上说辞来处理一个正官?这样口子一开,谁不怕将来事临己身,被小人攀咬?

  更有损士人体面、朝廷体面、道门体面,就算超脱凡世真人也要正视这规矩。

  “只是,前三卷,俞帆俞三公子的文章真是没有话说,这张敏之是郡内有名的才子,耽搁了几年,文章越发是老练沉稳了,这叶青虽鄙视之,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三卷,以我的眼光,竟分不出高下。”

  “看来,只有开放文气时,才能靠这个分辨谁是第一了!”杨才叹了口气,不再多想,继续工作。

  考官严肃复查,不时发掘出文卷与已定文卷作细微对照,决定是否废取或插入,见着筛选已经接近了尾声,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眼见太阳渐渐生起,就六十卷的基本上选定,主考官提得高高的心都放下了,又巡视一次,回到座位前笑了。

  这主考官是州中下来的同进士,叫范善,正在沉思,岚崇文上前问着:“范大人,您在想什么呐?”

  “哦,我是在想着卷子,前六十卷我都看了,都是一时俊杰,我记得往年水平没有这样高。”

  “等会前一百卷,我再审一遍,屈了才不好。”

  岚崇文会心的一笑:“是呐,感觉今年这批水平,比往年高了一段,可名额有限,就这六十卷,要不屈才恐怕谁也办不到。”

  “朝廷制度就是这样,我们己按制海选,无愧于天庭、朝廷、士林!”

  说着,岚崇文起身在案上取过一叠考卷浏览着,笑着:“你看这呈上来的文章,这俞帆、张敏之、叶青,让我出了一身汗呐,这种文章我是不敢私评!”

  范善起身踱着二步,笑叹着:“因此我才说,今年这批水平,比往年高了一段,这三人的文章,我看都有正牌举人的水平,这还是耕牛试中,要是在州试中只考三篇,怕是还要出彩,抵达同进士也不是不可能。”

  岚崇文正要说话,就见着一吏行礼:“大人,六十卷已经最后确定。”

  二人一凛,见着这六十卷,一份份考放置在桌面上,站起来再少少浏览下卷子,作最后肯定。

  这次大考要在这二千人中挑选出三十名,成则变成举人,立刻有了朝堂赐下的位格,要是不成,自是消耗气运,只等下一届了。

  看完了,两位相顾一眼,说着:“有请真人临场,开印见气!”

  这一说,殿门顿时一亮,见着监考真人进来,立刻全部躬身:“恭迎监考真人进殿!”

  礼数做足,范善才说着:“真人,我们现在就开启文气罢,这些学子的成绩,早点发出更适宜!”

  监考真人闻言颌首,长身而起,到桌案前,对着银印一挥袖子。

  下一刻,原本被压制文气再遮挡不住,八百卷中都冒出丝丝白色文气,片刻越来越浓,进一步分化出赤色。

  但是抵达了赤色后,大部分都停止了演化,而有一些继续演化,化成黄色,见此,六位考官都松了口气,

  监考真人打量了下,发觉的确金黄色文气都归在六十卷内,就取出一个文卷,上填“良等”!

  六个考官都是笑着,在这文卷下签字认可,可以说到这步,六个考官的责任已经没有了。

  签完了字,下面文气演化到最后了,只见五卷都冒出了丝丝青气,后二卷冒出了些,就停止了,还有三卷却顽强演化,都变成了三分青色。

  “真是一时俊杰,难分高下,但又不得不分出高下。”范善叹着,几个考官凑到上面,辨着光色。

  杨才心在跳着,要是叶青被确定第一,那就谁也无法罢黜了。

  不过只是片刻,细微处分出了高下,范善说着:“还是俞帆第一,叶青第二,张敏之第三,诸位有何异意?”

  “并无异意!”众官回答。

  杨才一颗心就落下,心里暗暗得意,说实在,这分别只有丝毫之间,要不是自己派人暗里动些手脚,只怕就叶青第一了。

  “排列已定,这次就全部取消银印压制,你们先排列吧。”监考真人一挥手,将着银印收回。

  考卷上光华大作,所有镇压和封印,全部解开。

  一道道气运冲天而起,光华灿烂,不过真人细细看着,其红色占了大多数,偶尔有些是纯黄,还有一些是红黄相间。

  看到这里,真人不由一叹,红色都只有秀才的气数,红黄的却是不行,不过还有些机会,色泽纯黄,就真正的有着举人的气运。

  这时气运和文气相互支持,转眼之间,排列就发生了变化,叶青增长不快,第二名不断下跌,转眼就落出了二十名。

  到了二十名,下跌的幅度变缓慢些,但还在继续,各个考官不由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文气第二,跌出三十,这种情况也是很难看见。

  吕宅

  上午阳光灿烂,吕尚静出来,见着小院墙壁都修缮过,房屋顶都翻新过,心里暗暗满意

  片刻,吕曹氏出来了,穿着崭新的衣裙,神色有些黯然,但并没有太多悲伤,只是提着包裹,又最后为吕尚静扣上一个扣子。

  二人都是默默,没有一个人说话,片刻还是吕曹氏打破了沉寂:“夫君,我已购到了七亩三分地,和原本二亩七分地联成一片,十亩水田,又请了族人代耕,足够我们母子用度了,你别担心。”

  “还有,既是贵人相助,您也用些心思,我知道你心性大,总想寻着明主,可是滴水之恩,也要涌泉相报才是,不能让人家说我们闲话。”

  “再说,你不肯施展本事,谁又知道你的才具呢,再埋没下去,并不是事。”吕曹氏说到这里,抿了抿嘴,不再说了。

  吕尚静听了,却心中一震,痴了。

  不愧是自己妻子,真真说到了连他都没有细想的心田里。

  吕尚静虽贫贱,但却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傲骨,现在思量着,丁家的态度转化,固是势利,可也有着自己这丝傲骨在作崇——细细想来,自己是不是有意无意,看不上丁家,没有尽心办事?

  自己不拿出本事,却怪着别人看不中,许多事都有自己责任,想到这里,吕尚静就一阵羞愧,吕曹氏见他怔着,暗暗懊悔,连忙说着:“夫君,我妇人的话又算什么,您别放在心上。”

  听着这话,吕尚静回过神来,立定了,却一时不言语,片刻后一叹,隆重向着妻子一揖,说:“受教了!”

  这诚诚一揖一下去,只见此人顶上的灰气散去,白气而生,化成饱满,还有一丝青气渐渐上升,光华灼灼,沉寂已久终可现世,显的欢欣雀跃,其中一点青气,还飞了出去,转眼不见。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5 13:13

  第五十七章 转折

  杨才看上去心事重重,眉蹙着,脸上没有笑容,上前细细把叶青的文章看了,再叹着:“这样的文章,考举人都够了,我看了都觉得可惜。”

  “不过朝廷有制度,奈何?”说到这里,杨才可惜的摇着首。

  基层官吏,所需气运很少,国家支付的起,只要有真才实学,就可扭亏为赢,所以县试时,实对运数还不是很高。

  但举人却不同,举人一入官场,就是正九品,最终可以做到五品,这些都是国家栋梁支柱,要是没有气运,不足以担任这一职位,就必须全部由国家承担。

  考场中每一条,背后都有着血淋漓的教训。

  因此杨才叹着:“这样气运,不能入得秀才,不过此子还年轻,听说才十六岁,下届再试罢!”

  说着,就要把叶青试卷放到罢黜的份位上去。

  范善和岚崇文都是神色一动,想阻止,却话到唇口,又止了。

  实际叶青这种情况,可罢黜,也可低低取了,但杨才身为考官之一,口口“按制行事”,却也很难直接拒绝。

  毕竟叶青的气运的确很差,不够资格进入秀才,五个考官看着都觉得可惜,却没有阻拦。

  杨才是公事公办,虽有些过苛了。

  真人没有干涉,他只监督是不是按制行事,里面分寸自是有由考官来决定,眼见着这卷就要落到罢黜的文案上,突一点青气一闪,让他一怔,感觉到了些,突开口说着:“慢!”

  在场所有考官都一怔,范善更是蹙眉,虽真人有监督之权,但并无干涉之权,这时出声就很不符合体制了。

  范善虽也觉得罢黜叶青可惜,但这时更想维护着考官的权威,当下作了揖:“真人,不知有何吩咐?”

  真人看透了他们心思,冷笑一声:“放心,我也是按制行事。”

  说话间,手一挥,叶青考卷已到了手上,真人眸子顿时转金,一丝丝金光跟随着一点青光照射到考卷上。

  只是片刻,冥冥中诅咒显露行迹,只见一条条金黄色的锁链,锁在了考卷上。

  真人此刻脸上全是冷笑,阴冷捏着考卷,目光扫视,最后遥望远处:“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是谁敢把手伸到科举上?要不是一点青气泄露,我都没有看出来!”

  历代科举,虽最精华部分被道庭和朝廷吸取了去,但气运浓厚,又有仙根的举人,还是被不少仙门吸取。

  仙门再被打压,潜在势力也不可低估。

  这科举考试,某种程度上,同是仙门选拔弟子的命脉,岂容得别人染指,这真人顿时大怒。

  手一伸,就捏住了锁链,只见这锁链顿时化成了金蛇,一口咬了上去,但咬到了手上,一层金光发出火花,却咬之不入。

  下一刻,一声雷鸣,手上发出一团雷光,金蛇锁链顿时破碎。

  破碎的瞬间,被压制气运顿时恢复,只见这叶青文卷,丝丝气运迅速扩展,先红后黄,再显出青色,和文气一合,顿时自三十名外,冲入了二十内,这还不停息,又冲入了前十。

  最后冲入第七位才停止。

  不过这时,真人并不注意这些,大步上前,几步之内,殿内云气聚拢,风呼啸着围绕着真人,隐隐有着声音:“大风!大风!”

  诸官员都是目瞪口呆,见着这位真人手上,一团电光迅速成型着。

  道有雷法,上接天威,下惩恶行,弘人间正道,扫却一切污秽,这些是官员都知道,但亲自看见,都不由渗出冷汗来。

  原本官员自持是道门正统,虽没有修得多少道术,却并不畏惧着道士,但现在感受到这力量,才各个凛然。

  真人却没有注意他们,感应着冥冥中的位置,只听一声:“敕!”

  这道雷光就穿入虚空,瞬间不见。

  这遁入虚空雷电穿过虚空,吞噬空间中力量,迅速壮大着,转眼横过数里,通过冥冥中的链接,降临在世界中。

  俞家园林

  俞平之穿着青衣,此时正在亭上静坐调息,呼吸吐呐着,经过一段时间修养,反噬渐渐控制住。

  俞帆见着大喜,说着:“叔父,您身体精神了,大好事呐。”

  俞平之也露出一丝喜色,面色沉静说着:“我熟读道经,虽所学不深,却是正宗,自五气、服食、却阴这些各门都有着的道术中,经过十几年探索,却也悟出了一种道术,我称之蛰龙。”

  说到这里,俞平之自位子上站起来踱步,凝视一下林子:“此可借天地精神淬炼其身……要不是悟得晚些,还真可以化解反噬。”

  正说着,突直起了身子,变了色,用手一推,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见着一道电光自天而降,狠狠劈在前面。

  一阵碎声,一枚玉制的小人,此时全是裂纹,在雷光中碎了开去。

  俞平之怔怔看着,不住咳嗽,一丝丝鲜血自手缝里渗出,眼中一片绝望。

  这是师门给的最后一个替死娃娃,用掉之后,再也没有了。

  而且,虽有替死娃娃,但雷光余波还是袭到身上,他感受到,蛰龙决压制的反噬,顿时恶化了。

  这次是再也无法挽回。

  围绕在真人周围的云气渐渐消散,真人这才冷冷一笑,收了怒容,回首笑着:“没事了,众位可继续定下位序。”

  见着众人还是怔着,又笑着:“这是外人施法镇压,不是你们的错,尽管放心就是了。”

  说着,又将叶青考卷丢回到考官桌上。

  监考官都是面面相觑,叶青现在考卷虽在诸考卷中并不是最好,却绝对可中得秀才了。

  按照气运,叶青这张考卷可置到第七位。

  杨才见了,见着真人闭目沉思,心中碰碰直跳,咬了咬牙,说着:“这卷出了这问题,让他上榜恐不妥,是不是再考虑下?”

  这话一落,五位考官都露出了异色,原本杨才可以说是公事公办,现在就露出了行迹了。

  真人睁开眼睛,缓缓出言:“你们放心,既能经过我的检查,就证明了他的清白,莫非你认为我道行不够,查的不分明?”

  说到这里,真人目光望到了杨才。

  杨才顿时一阵心惊肉跳,这目光有着实质,刺的生疼,而周围同事异样目光,顿时和一盆冷水一样浇灌下来,知道自己太着急,却露了马脚,浑身震颤了一下,立刻说着:“我糊涂了,怎敢怀疑真人的判断,我看这叶青,能得第七名很是适宜!”

  范善没有作声,盯了这杨才一眼,才说着:“继续排序吧!”

  六位考官这次再没有别的声音,最后一次将三十名排了起来,这俞帆排在了第一位,而叶青在第七位,张敏之文才排在第三,气运却是不高,也是寒门弟子,这次也排在二十三位,算是低低录取了。

  范善再审核了一次,满意点点头,说着:“做的不错,就按这个次序来,你们有什么意见?”

  考官见了都是点点头,互相言着:“既这样,这榜单就定下来了。”

  范善放下榜单,对着真人深深作了揖,说着:“真人,你看怎么样?要是没有问题,就这样定了。”

  “嗯,这是你们的职权,就这样吧。”真人睁开眼,细细看了看,应着。

  这话一出,顿时再无争议,就这样定了。

  范善再取了一张金黄色文卷,上面花纹端庄古朴,令人顿生威严肃穆,凝了凝神,提起了笔,开始写上名单。

  这三十个名字都在范善记忆中,其人书法是端庄小楷,气度雍容,圆润有致,一一填上去,排列整齐,分了三排,每排十名。

  最后写上大蔡平景十二年二月十一日,南沧郡秀才榜!

  写完后,范善面色隆重,取出一方金印,运了运气,无需墨水,印了上去,和上次一样,这一印上去,这卷纸面顿时染上了金黄色,印离开,上面就是一个金黄印文。

  这时,知府派来的一个吏员,也默不作声,取出一个金印,同样盖了上去,纸面顿时又染上了金黄色,同样出现一个金黄印文。

  最后就是真人了,他取出一印,盖了上去,三印一全,文卷上的三十个名字顿时亮了起来,都作金黄色!

  这就说明二十个名字,已获得了认可,成就了秀才之位。

  不过这时虽同是秀才,但还稍有区别,首排十人的金黄名字上,萦绕的位格气运是赤红明亮,叶青就在其内,而俞帆为榜首,比别人又多出三分。

  中派十个,也是赤红气运。

  最后一排十个,色泽不如前两排,不过还是不错,终还是赤红,还是国家认可的秀才位格。

  大局已定,众人都松了口气,只觉得满身疲惫不堪。

  这时殿门打开,二十个小吏涌了进来,开始有条不紊忙碌着,一份份考卷都当做档案收了起来,这些都是珍贵资料,马虎不得。

  不过这已经和六位考官无关了,范善就笑着:“这差事办下来,只怕折了半年寿……总算可以休息下了,真人,一起用宴?”

  真人一笑:“此事了结,我也去了。”

  说着转身离去,范善见着身影远去,才伸了个腰,起了身子缓缓而去,又缓缓言着:“明天一早,就把成绩公布好了,切勿拖延。”

  两侧小吏闻言顿时齐声应着:“不敢,不敢,一到明日,自将成绩通报各县各乡,一切都会按照惯例来。”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6 13:06

  第五十八章 权术(雷雨)

  眼下几场大雨,春意明显增多,城北金台楼。

  凌晨,栉比鳞次的店肆房舍都开着,街上还极少有行人,金台楼却还灯火通明,却在收拾着残宴。

  临榜前夕,童生自发云集,特意放在金台楼。

  因明日榜上就揭晓一切,有些升步而上,有些困顿而下,但这时一切未知,就保留一点希望。

  门吱呀一声开启,灯光摇曳,身在温香暖玉,叶青却是一怔,刚才醉了还不知道,但此时却睁眼:“现在是几更天?”

  床榻搀扶侍女骤见这个目光,顿时有些惊吓,镇定下来说着:“公子,寅时末了。”

  叶青哦了一声,看了看窗外漆黑夜色:“已近黎明了么。”

  侍女眼睛一眨:“是啊,叶公子你们昨晚上喝的伶仃大醉,闹到挺晚,我们见你都在这里醉了,就把你们送到房间里休息。”

  叶青点点头,挣脱她的怀抱:“这样的话,我直接回客栈住所了。”

  叶青出言说着,丢下一块碎银,走了下去,只留侍女独着发呆:“这公子我怎么感觉非常亲切,想要亲近,只是他好冷淡,是看不上我吗?”

  想到这里,不由泫然欲泣。

  下得金台楼,回望高楼辉煌,宴声隐隐,叶青见着四下无人,就查看着自己的气运。

  “咦,果是气运压制消除了,才在酒里惊醒了我!”

  “这是已经结果落定,所以用不着了,还是压制不住了?”

  沉思片刻,不得要领,伸了伸手脚,转身离开。

  此时夜色冰凉,街上空荡,风一过就是彻骨寒意,还有着更夫穿着厚棉袄,路上敲打着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叶青现今体魄却是不怕,长长呼出一条白气,遥望西天一轮满月,周围寒星闪烁,已渐渐落下。

  东天是一动不动的启明星。

  “芊芊大约是等急了吧。”叶青一路朝着客栈而去,这样想着,嘴角就不由挂着笑意。

  到了客栈之时,天色已微亮,晨曦如水。

  此时客栈之中本来少有人,现在坐着一位清癯中年书生,见着叶青过来,吕尚静紧走几步到了面前,作了揖:“给东家请安!”

  说罢起身望着叶青,叶青定了定神,终认出就是吕尚静,可相比昔日落拓,这时面貌清癯,别有气相,不由惊异迎着:“吕先生不是回家探亲去了么?只是几日不见就是大变,几让我不敢相认!”

  这说法吕尚静听得只是一笑,却思量着答着:“是!穿了身衣服,东家就不识了么?”

  叶青这里暗看,见着气运白气饱满,隐隐带着一缕淡青,心中一动,这里却不好细问,就亲执其手至二楼,敲开房门,对着欣喜又惊讶的美丽少女吩咐着:“芊芊去准备点热水,我这风尘仆仆,当依礼洗漱一下。”

  芊芊见着外人,就自然地收敛情态,恭谨应是而退下,转入偏厢。

  不一会儿就奉上铜盆清水毛巾,捧在胸前伺候着,叶青就洗了把脸,就回头对吕尚静笑着:“这是我自小亲随丫鬟,一度艰难时只有她始终伴我左右……现这里都是自己人,吕兄有什么事尽可直言。”

  芊芊小脸上就是微红,这是第一次被当着外人这般介绍,心中羞甜时突闪过一念:“这些时日,少爷时常说起这个吕尚静,感叹才干,眼下这隐约就是至亲近友介绍,莫非试探这吕尚静反应?少爷好狡猾啊……”

  吕尚静瞧着丽色一怔,迅速收敛目光,不敢再当寻常丫鬟,认真一礼:“在下临时聘为公子西席,见过芊芊姑娘。”

  芊芊福了一福,乖巧地没有出声。

  这时见礼已毕,叶青脸上就是喜悦,这种态度,明显愿意认真相助,而不再是拘泥于所谓西席——任职而不出谋,典型的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徐庶”。

  小客厅里分宾主坐下,吕尚静就是一叹:“从家里出来时,拙荆就劝言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既是贵人相助,就当尽心作事,说来惭愧的很,她素知我心性大,总想寻着明主的毛病,却一语惊醒了我,若不肯施展本事,谁又知道我才具呢?昔年在丁员外家就是如此。”

  说到这里,心中模糊念头突清晰起来,沉默斟酌一下,诚恳注视着叶青:“先前青公子照顾感情,提期限之说,这时想来羞愧,我观青公子非寻常人,想来定有我发挥才具余地,如蒙不弃,愿为客卿。”

  叶青听着一震,心里欢喜。

  “尊夫人真是贤惠……”先是赞一句,本能回视自身,金黄之气缭绕如云,里面却是一片赤红,这时神体清朗,灵光闪过脑海:“至今日七日,必是秀才名位已定,虽未正式名榜点化,却有朝赤红晋升之兆……没有这最低限度的秀才位业,根本不可能吸引这种人才。”

  心中百念转着,面上却是真实感动:“吕先生说的哪里话,能得先生之助,叶某只有欣喜若狂之情,万万没有往外推拒之理!”

  吕尚静重新见礼:“见过东家!”

  名份既定,就见两人气运纠缠,瞬间都有些略升,不由相视一笑,正值芊芊这时又送上些早点,就是三人坐着一齐用了。

  吕尚静暗惊这丫鬟可与主同坐,虽用食安静守礼,不是骄横性子,但此女情态自如,只怕不是主人临时表面做作,分明是一向如此用餐而形成的习惯——虽这次是“家常私宴”意思,也可见得此女在主人心中地位。

  并且还透露出另一信息:“这位新认东家,确相处平和,性子不拘小节。”

  “这东家,看来我难得冲动一回,倒也有些道理。”心中这样想着,有些怅然。

  这时,安静用完,就上一壶清茶,这时再度述着,话题渐渐深入,叶青目光一闪,就起了心思。

  “吕先生来的正好,我有一难,还请教之。”

  “公子只管说来。”

  叶青于是并不隐瞒,龙君宴到现在一路道来,说明了和俞帆结仇以来的种种事情,以及今日榜上产生的变数,最后就目视着吕尚静:“先生何以教我?”

  吕尚静听到俞帆两个字后,突有些恍惚,仿佛对方是极亲切极熟悉的人,但转眼之间,就又一想:“我是怎么了?才当上了青公子的客卿,就又有着别的想法?难不成我吕尚静是小人不成?”

  顿时压制着这想法,只是沉思不语,过了片刻,手指沾着茶水,在案上书着四字:镇之以静。

  后面也不打哑谜,直接说着:“或许有暗算,公子您也知道,能有法眼,是举人才有的手段,我却学不得。”

  “不过我学过一门相面之术,也有些奇妙,我见东家气运赤赤升起,并无任何气运压制之相,东家至此地步,哪里还有谪落之理?纵历着暴风骤雨,却已将将即岸,这时危机,名榜一出都是浮云,一旦正式秀才位格降下,就是镇之以静,沉稳积蓄,直上八月州试。”

  叶青心里一喜,这时吐了一口气:“我这一路行来,习惯要破除种种危局,却不防着这局就要自解,若非先生提醒,真是……”

  “不可如此说!”吕尚静微笑接言,顺畅转了语气:“这微末而起,和尚静这样就是不成,只有公子手段才能崛起,有着公子,才有尚静余地,又安敢居尺寸之功?”

  “哈哈……”叶青明知这是恭维,不得不承认听着很舒坦,暗忖这人当到俞家宰相,果名不虚传。

  虽自己还是东家,而不是此人的主公。

  “那当然,我家公子最厉害!”芊芊这时忍不住出口,白皙小脸微微涨红,洋溢着与有荣焉的骄傲,更有目光盈盈注视过来,这种真心姿态,就有一种特殊的美丽诱惑。

  叶青心里痒痒的,又是暖暖偎贴:“瞧我家芊芊,都跟着学学,这才恭维的最高境界啊!”

  面上却是轻斥:“芊芊不得无礼,让吕先生看了笑话。”

  芋芊又规规矩矩低头。

  叶青就又谦逊笑着:“先生过奖了,榜单可还没有公布呢,青可不敢就说必中,不如一会同去考场等候,看这榜上有名与否。”

  “好!”吕尚静应着。

  只是这一声应下,又生出一种惘然的感觉,仿佛自己和某些非常珍贵的东西渐渐远离。

  可仔细想想,却又感觉不出这些的来由。

  清晨,晨曦越过朝霞,降临到大地上,给这片大地带来生机,考生都爬着起了床,不顾寒冷,朝官府走去。

  今日是开榜日,是否中得秀才,都在此刻公布。

  叶青带着吕尚静来到官府附近一家茶馆坐下来,要些茶水点心,就观看着。

  诸多考生在官府一面巨大墙壁面前驻足停留,这张墙壁巨大,纯黄色,公布榜单都是张贴此处供考生观看。

  当真的中了,自有专门官府人员通知。

  “方兄,你说我们这次大考,结果怎么样,有几分上榜可能?我们会不会被直接刷下来啊,又要三年后再考。”门口几个童生在一处相聚一堆,互相谈论着,显是上届落榜。

  “可怜啊,可恨啊,我们十年寒窗,苦读三经五典,上一届不中,这一届要是再不中,这一年年,何时才是结束?”

  “哎哎,不谈了,我这还有些闲钱,先去喝些茶,红尘太苦,何必委屈了自己。”

  听着议论,二人都有些沉静,叶青看着恍惚的吕尚静,心里一笑。

  这还是牛刀小试,只要吕尚静针对俞家继续出谋划策,冥冥中的缘分就减了不少,这是地球上的争龙秘术,这时使来却正是适宜。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6 13:06

  第五十九章 开榜

  叶青和吕尚静来的还算早,过了会,就是熙攘人群,原来是太多考生急于赶去看榜,以至牛车不仅难租,且堵塞了一条街,本地百姓和有着经验的考生早已习惯这场面,新来考生却很难直接适应。

  叶青就见着前面几位年轻考生急得脸色涨红,不由无语:“这街巷是小了些,但人少车更少,再堵车又能耽搁几时?”

  “而且会张榜三日,中得秀才者,第一天就有专门官府人员通知,这时赶着去看只是慰藉急迫心情。”

  叶青自忖虽不免俗,但不至于失去了理智,就对吕尚静笑着:“我们不急,就在这茶馆里喝茶罢!”

  话说这还是抢了个位置,处于三楼雅座,能看着下面的张榜,而渐渐,茶馆里大堂和二楼都渐渐人满。

  这时青石广场已有上千考生聚拢在一面高墙下,榜单就是张贴此处。

  秀才就有朝廷赐下正式位格,虽官位微小,却是正式起步,只要有能力,或肯作事,或有靠山,或有运气,都有晋升的机会。

  可说秀才就是半只脚踏入官场,权力伴随着利益,地位更同于官身,不像着童生还有着落魄可能。

  “野山参,野山参……三十年野山参,药力劲道,大补于身,这位少爷来看看?”一阵叫卖声传来过来,人流密集广场,小贩借此赚钱。

  “两相好啊五魁首!来来来罚酒罚酒!”还有考生在酒馆中喝酒划拳,不顾斯文,化解着压力。

  人性百态汇着喧嚣,落叶青耳中,这时听得,恍惚了几世差别。

  “老爷!行行好,给我们母女一口饭吃,行善积德啊……”一个满面风尘的中年妇人躬着腰,牵着一个小女孩,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黯淡,显这样繁华郡城的光辉落不到她们身上。

  伙计就是怒目:“去去!这里也是你们行乞的地方?惊扰了贵人……”

  “等等!”叶青在三楼窗口见着了,出言止着,就要自腰间摸着银子,但瞧见不远处几个角落里都有壮汉盯着,顿时醒悟。

  要是给钱,不是救了她们,而是害死了她们,一点心就凉了下去,只是目视着桌上,对着伙计说着:“把这些糕点送上去。”

  伙计一怔,笑着:“公子真是好心呐!”

  说着就取了个布袋子装上些桌上果品糕点,下去递给这二个母女。

  中年妇人接了,只是连连鞠躬,连声说着:“好人呐,必能高中,好人……”

  这声蹒跚远去,叶青听着就再没了喝茶心思,曾自觉心如铁石,但世间总有人事使人见着悲悯。

  “公子善心了。”吕尚静见了,似是不胜感慨。

  叶青却沉吟着说:“这样挣扎活命,人人都是这样,别说是她,就是你我,不都是这样?”

  “只是你我争夺的甚多,但只要举手之劳,就能救得别人,为什么要不肯呢?为什么一定要等着作大事呢?”

  “再说牺牲自己,变卖家财来抚民,我可作不得,有人说过这是矫情,我看我这矫情是改不了。”说到这里,叶青一笑。

  吕尚静听了,却一下子,换了正容,沉吟良久,叹着:“现在不少人,动辄用道德标榜,苛言责备别人,似是不破家亡身来作善事,就称不上善。”

  “其实这方面的教诲,春秋以来不绝于史,古人何尝讳言?都是以己及人,至于亲,再至友至民。”

  “这是道君亲许的大道,也是人性同感,兔死狐悲之理。”

  “要是有人能自己作得破家亡身,自是大善,但如果想以此来苛责别人,怕是违了大道,反获罪于天。”

  叶青听了颌首。

  几世都有“圣人”教化,本质源于同感,与其说众生超脱人人如龙,不如说推己及人。

  一个个时代演化下去,都不违背这个本质。

  一时就是痴痴。

  哐——

  铜锣声在广场上激荡,紧接着鞭炮齐鸣,噼里啪啦一片。

  “时间到!”高广的墙壁上,突垂下一道明黄榜单,高三丈,宽一丈。

  十几个身穿甲士,齐力将这榜单钉在壁上,远远二百米都看的清清楚楚,但这时还挂着红色喜布。

  “开榜——”

  “哗”一声巨响,红布被拉了下来,一个个金黄的名字显露在所有人眼中,一个个的名字,引起考生中一阵阵欢呼声。

  感动,热泪,那激荡的心情,远远的叶青都感受的到。

  “我中了,我终于中了!”一个童生,不,秀才,此刻满面泪水,跪在地上仰望天空不断的呼喊着。

  “十年苦读啊,终于有了今朝!终于有了今朝!”又是一个秀才,看见榜单有名,顿哈哈哈大笑起来,泪水隐隐流下。

  “恭喜恭喜!诸位秀才以后大吉大利,千万不要忘了以前好友!”这时便有着同窗童生上来攀关系。

  咚咚咚!

  一阵敲锣之声,诸多传讯骑着大马,身挂彩服,后面分别有几人跟着,手捧秀才服侍,印记,纷纷前往秀才住所通报。

  “报!!!南沧郡城士子俞帆高中上榜第一名!荣登榜首!”传令兵当即找到了人群中的俞帆,将他扶了起来,披上大红簪花绸布。

  这俞帆此时目光闪亮,虽满面喜色,但稳住了形态,当下一笑,拱手言着:“几位传令辛苦了,这是喜钱,你们且拿去饮酒只用。”

  每个秀才老爷,都会给跑腿的一些喜钱,这是惯例,当下俞帆手下几个随从就捧出篮子,就洒了大片铜钱出去,引起不少人哄抢。

  “嘶!这俞帆,真是财大气粗啊!”有人见着悄声议论。

  “可不是,俞府嘛……”有人说到一半,突警觉噤声。

  诸多考生也在下面议论纷纷。

  叶青不动声色喝着茶,表现十分沉稳,目光看着吕尚静,果不其然,一见着这个人,吕尚静眼神就不由一凝。

  不过就在这时,在第七位就看见了“叶青”二个字,吕尚静全身一凛,醒悟过来,不再看着这俞帆,起身作了揖:“一榜第七名,恭喜公子了!”

  虽是万难,我还是中了,终于叫我到了这步,在这时,这秀才位格就是一道护身符,再往下就有了根基。

  叶青深吸了两口气,才将情绪压下。

  “只是寻常名次。”叶青一笑,放下茶杯时却溅出了一圈水渍,暴露了不平静的内心。

  吕尚静只作不察,面含微笑,感同身受。

  这时有人认出拥了过来:“我们皆是同窗,特来拜见!今日或许不便,不过叶兄有何事用的着我们,尽管说。”

  “锵”—个敲锣声传了过来。

  “恭喜平寿县士子叶青,高中一榜第七名!”传令员的高声呼喝响彻左右,诸人都是议论。

  “啊,叶青不就是去年龙君宴会的叶青么,果是中了。”

  “有龙君相助,想不中都不成啊!”

  这时叶青就上前到门口应着,几位传令员手捧衣服、铜印、配剑、地契,走了过来。

  “叶公子,你接了这衣服铜印,就是大蔡秀才了!”为首是传令员是一个小吏,脸上带着笑。

  叶青颌首,自怀中取了十五两银子,给了几位,出言:“几位辛苦了,这点拿去饮酒吧。”

  “谢过叶公子了!”这钱不多不少,正是合适。

  按着规矩,叶青当场就把这服穿上,又把剑挂在腰间,一拔剑,顿寒光四射,真是把上品长剑。

  历代朝廷都很重视武功,黎民自是不许持武器,但只要是秀才,就有着“持剑权”,并且可查阅武经,可在官府中学得骑射,士林一向奉“君子正道”主流,有开锋剑赐下。

  以后甚至可以合法游学天下,斩除不平,不过实际上有着规矩,对着贼寇奸盗尽管杀之,只要有神灵巡查证明,朝廷都背书,但地方横行大族,这反噬就得由自己承担。

  实际上也没有几人会去做这事,万年下来早形成了利益平衡。

  童生眼红不是剑,只是眼红这剑代表的权利,就连传令吏见着叶青穿着上去,都是喝彩:“好一个俊俏郎君。”

  一小块寸许铜印,挂到了腰间,这实是半印,并非真正的官印,但还是顿时觉得,冥冥中一股力量加身,只是这时并不是查看时,当下不动声色。

  除此,还有着五十亩地契,这是朝堂的恩典,可在所在县兑换任何一块地。

  叶青全部收下,对童生秀才拱拱手言着:“诸位同窗,今日有些困倦,我先回客栈休息了,一日相聚再畅谈不迟。”

  秀才闻言都应是:“叶兄说的是,是要好生收拾情怀,今日好好歇息。”

  不单是叶青,就连着他们也都想回去,好生收拾情怀,体会着自己身份变化,平息心情。

  一些童生脸上就有些尴尬,只能作了揖。

  秀才和秀才,都是日后同僚,又是同届,自是亲近。

  童生就只能厚着脸攀附,毕竟也是资源,能留着一丝情面,将来应景时,说不准就是一大助力。

  叶青最后就对着吕尚静说着:“先生,请,我们一起回去。”

  吕尚静这时才回过神来,应着:“是!”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6 18:48

  第六十章 遗珠馆

  叶青和吕尚静挤着出了街,都吐了一口气,雇了牛车,坐到里面,就有星星点点洒落下来。

  叶青不禁失笑说着:“还算吉利,刚才开榜时是晴天。”

  “春风,细雨,牛车、中榜,真是雅事!”吕尚静听了笑着:“何必一定要晴天呢?”

  “唔?”叶青怔了一下,突一笑,说:“先生这话说的有道路,这风这雨,都是天然,少了人生就没有趣味了。”

  吕尚静笑着:“我没有想这样远,只是看了榜,心里有些感触,想当年,我中得童生时,光景也是这样,以后总想着有一天,但始终盼不到,现在托着公子的福,算是看见一次,也算是慰了心肠!”

  说到一阵灰心,却忍了下来,叶青却深知这人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内在早已充足了,就欠了点外在的实践,别看他动于感情,实内在深不可测,当下说着:“这是各人的命数……”

  回到客栈,一盏盏灯挂起,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流,才回去,就有着伙计迎了出来:“哎,是叶公子,第七名秀才,快快请进,雅座上已设了宴,是我们小店奉承,还望赏个面子。”

  叶青看时,楼下坐着十几个人,三五成群,都是童生,有的吆喝猜拳,有的醉眼迷离,有的甚至借酒哭泣。

  当下不说话,和吕尚静拾级登楼上去,见得二楼雅座也设了宴,很是丰盛,显是店主伺候着别的秀才。

  到了三楼,地板擦得干净,西南设着一个卷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目光一扫,菜肴还罢了,见着酒,就略有些吃惊,这是春意寒,是一种名酒。

  吕尚静也吃一惊,笑着:“好酒,只听闻过,没有尝过,这时真真要尝下了。”

  于是都微笑坐了,说话间,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一身绸袍,面皮上有几点麻子,斯斯文文一揖:“小人就是此店店主,设此小宴,不成敬意。”

  叶青点了点头,抽出一张银票,说:“这是十两银子,想必都有了,你的心思我知道,无非是想求些墨水。”

  “只是,我才中得秀才回来,满心情怀要收拾,这文思实在是想不出了。”

  中年男子脸色略一沉,微闪过不快,显是说中了心思,但转眼就消去,叹了一声说着:“那是小人打搅了,这银子岂敢收得,小人就告退了。”

  说着,就退了出去。

  叶青笑笑,没有说话,在黄龙楼,是自己想入龙君宴,所以才让人得了便宜,现在没有这事,想用一席宴就换得千古青诗,哪有这好事?

  叶青作为穿越者,虽记得上千首诗词,但合景的只有百首左右,每首都是非常珍惜,岂肯随意抛出。

  他一向认为,这种随意抛出就算不考虑文风不同,也有着爆发户的嫌疑。

  当下叶青将佩剑解下挂了,取出铜印细细观察起来,几十万年来,这都是一脉相承,皇帝,国王用玉玺。

  三品以上用金印,六品以上用银印,九品以上用铜印。

  而现在自己的印是半印,体积小重量轻,可以穿绳索,便于携带,观看时就见得一丝丝赤气弥漫。

  再看金杯,却发觉着里面本有的三分之二青气锐减,只剩四分之一左右,显是这次中得秀才消耗,龟龙相有隐隐消散之意。

  而身上笼罩的金黄气在迅速被自身命格吸取,潜移默化改变着。

  这却是抽取杯中青气,又转化成金黄气,再被自己命数吸取,眼见着淡红色的命数,渐渐向赤红转化。

  “不能用尽了,要不就和龙君缘分没有了。”一念之间,只想着不受,顿时金杯里的青液就止住蒸发,并且原本笼罩在身上的金黄气,立刻就变稀薄,片刻就被吸取完毕。

  “究竟我本命和家族不足,龙君宴赐下的气运,怕是不够支持我考取举人了,还要想办法寻得。”

  这时,只有遥遥传来的赤红气,正是秀才位格,继续滋润着命格,又想着:“秀才位格非同小可,怕是有我叶族三分之一气数。”

  原本考试时的所谓的三分,是临时性的气数,而这已经抵得整个叶族的三分之一了。

  “这次得了这吕尚静,有俞家宰相之称,想必精于内政,却不可不用了。”

  “田宅,金钱,名声,人才,都是气数。”

  想到这里,叶青举杯请了,各饮一杯,就说着:“先生,我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讲?”

  “公子有话,尽管吩咐。”吕尚静一怔,双目炯炯望了过来。

  叶青笑着:“你这又何必这样严肃,我只是在想,论文才,您是没有话说,至少有进士格,我会日夜请教。”

  “不过先生这样的才华,如果仅仅是教个书,实在太可惜了。”

  “自古宰相出于郡县,将军出自士卒,我有私田一百二十亩,官府又给了五十亩,如果预料的不差,族里还会给我增田,我再出些金子,凑足三百亩,连成一片,先生能不能照看下,给我立些规矩,选些能用的人?”

  顿了一顿,又笑着:“世上本没有规矩,只是人多了,就有了规矩,别看这三百亩小,能有规矩就是福田。”

  吕尚静一怔,品味着叶青的话,这话若有若无,无可捉摸,心里一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一笑:“公子能把这重任托付给我,我岂有推辞之理?自当奉命才是!”

  “恩,我们休息一天,明天就回乡,还要把一座庙修一修,塑个金身。”叶青沉思片刻,说着。

  俞府

  大门大开,俞帆在府门亲自相迎。

  府中群英汇集,满堂上百人,都个个褒衣博带,皆官吏和名士,其中连着知府,还有本郡最著名的名士朱嵩都来了。

  一时宾主举杯,饮宴欢笑,都是庆贺俞帆考取了秀才,得中了案首。

  俞帆拜倒席间,举杯在手,向各位大人和前辈敬酒,风度翩翩,仪态从容,让人不由心折。

  知府怔了一怔,不觉叹着:“俞家有子如此,大福啊!”

  朱嵩就笑着:“原本郡里张敏之,文才风流,本是第一,但今日看榜看文,这郡里文魁,怕是要让贤了。”

  俞帆之父俞承恩听了大喜,哈哈一笑,对俞帆说:“帆儿,朱公说此言,还快献一杯?”

  俞帆应诺,献给了朱嵩一杯。

  席上诸人尽欢,退了下去后,俞帆若有所思,在俞帆后面的寇先生见了,轻声问着:“主公,在想什么?”

  这寇先生年纪四十左右,冠玉一样面孔,端坐着,俞帆很是敬重这位先生,于是说着:“今天我见着叶青了,却是第七名。”

  寇先生问着:“主公有所忌讳?”

  俞帆说着:“不单是这样……”

  本想说着,叶青还罢了,跟着叶青的一个中年人的背景被他看见,当时就一阵心疼,看着远去,却仿佛失落了一个重要的东西一样。

  但这时看着寇先生的目光,却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闪过一丝微笑,回顾左右说着:“不过叶青的文章,我也读了,平心而论,真正是字字珠玑,我平素在这方面不服人,也不得不佩服。”

  “草莽龙蛇多啊,不知有多少人才落在民间不得施展。”

  说到这里,见着席上觥筹交错,人声嘈杂,两厢笙篁齐奏,侍女舒着广袖,移步翩翩起舞,俞帆不禁皱了皱眉,坐直了身,说着:“我以前只是童生,没有名分,现在却是有了。”

  “寇先生,我想办一个学馆,如何?”

  这世界游学之风极盛,各地多设馆授学,当下来说,郡内最出名的私馆就是朱嵩所办之学馆,弟子上千,其中不乏秀才举人,这就是为什么朱嵩本身才是一个举人,却使得知府,俞家,都不得不礼敬的原因。

  但俞帆说的学馆,却不是这意思,寇先生一听,就抚掌说着:“大善,主公终于跨出这步了。”

  这却是以学馆为名,多招着一些落魄的文才,就等同是一个人才储备库,为日后羽翼丰满作准备。

  俞家名望不是问题,场地不是问题,但钱的事……

  俞帆想了一想,说:“我现在是秀才,族里有着我的份额,我明天再去拜见我父亲和几个叔父,把此事禀告,我想应会欣然同意,并且获得一些支持,只要得到允可,这学馆就可办起了。”

  “我要读书进考,这日常还是要全凭先生筹划了,不过我私下建的商行,可全部交给先生处理,只要能办起来,耗尽钱财都不可惜。”

  寇先生听了,笑叹:“主公有此心,有这气度,怕是郡内寒门子弟尽数投靠,话说百步之内必有芳草,总有遗贤可得。”

  俞帆在寇先生面前也不隐瞒,嘿嘿一笑,说:“这就是我的本心!”

  寇先生咳了几声,问着:“那主公为此馆,取何名呢?”

  “这本是为了求取遗珠,就叫遗珠馆罢!”这话一落,这事就这样决定了,不经意之间,一丝青气自俞帆面上掠过,只是说到这里,俞帆又是心一空,有点惘然欲失的感觉。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7 13:15

  第六十一章 论道

  俞府

  俞帆步下了台阶,却不立刻离开,在几个仆人目光注视下,轻轻的踱着步,时停时走,时快时慢。

  天果阴了,俞帆今天中了秀才,并且是案首,本应满是欣喜,但这时却满腹心事,心情沉重。

  思量着抵达了一片湖前,小鸟被惊动,扑翅飞着,俞帆下意识的看到了湖里的背影,触电一样身上一颤。

  俞帆的脸色顿时阴沉着,明白了,自己还在想着叶青和那个背影。

  缓步出了池塘,俞帆站在亭台中,眉拧成一团,心砰砰直跳,总宁静不下来,他看着亭台外面开始披洒而下的雨水,闭上眼呼吸着,试图消去这种感觉,但都是徒劳。

  “这怎么了呢?”俞帆不由喃喃言语,一种压迫感觉,同时还有一种空落落情绪在心中蔓延,这就是重要东西失去时的感觉,空洞,压抑,慌乱。

  “少爷,少爷!”就在这时,一个俞帆贴身丫鬟撑着油伞朝这里跑了过来,脚步踩踏在地上,溅起片片涟漪。

  这贴身丫鬟一身朱红衣服,容颜有几分秀丽,并没有下人见少爷的害怕,反而有几分亲近和得意,一步一跳走到俞帆跟前,在耳旁轻轻言着:“少爷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老爷和夫人都是很想你呢,要不要去他们那里待会?”

  雨水滴答滴答不断落下,连绵不绝,持续悠久,寂静带着寒意,初春的雨水就是这样。

  俞帆并没有回答这丫鬟的话,反而下了决心,匆匆摇了摇头,低声言着:“我感觉不对,还是要去叔父那里一趟,你且回去。”

  说着直接一推,推开拦在前面丫鬟,朝温泉园林去了。

  丫鬟被他推得身躯不稳,跌倒在地,眼睁睁看着俞帆跑了出去,连递伞都没能来得及,不由咬了咬嘴唇,眼睛莫名有些湿润。

  到达亭台,和往常一样,靠近温泉处朦胧一片,全在雾气之中,让人看不清楚,俞帆心中一阵阵的空虚,拖着步伐朝着叔父所在的地点走去。

  俞帆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他天生大运,家族也全力栽培,诸多气运保护,从小到大无灾无难,纵有艰险坎坷都化险为夷,但现在这种情况,一次都没有遇见过,他觉得,有必要让这位叔父看一下。

  虽叔父上次据说病情又有恶化,但自己和叔父的情分,想必让他出手也不难。

  “嗯?谁?”离着温泉亭子还有三十丈距离,就听见一声喝问。

  “咦?你来这里做什么?”俞平之说着,几日不见,原本半白的头现在几乎全都白了,不过看起来肌肤还可,依旧保持着年轻人的弹性。

  “起来吧。”见着俞帆行礼,俞平之一摆手,吩咐着,说着就进亭阁。

  俞帆有着心事,说着:“叔父恕罪,今天本是欢宴,散了后走动,总觉心里有事,您能不能分解下?”

  俞平之自替死娃娃粉碎,就一直打不起精神,这师门只给了三个,多少年内都咬着牙不用,每条都是迫不得已,现在用尽了。

  每每想起,就心里难受,这时见着侄子又来讨教,说来也奇怪,突心里涌出一阵厌憎。

  但这情绪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笑,说:“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不过你说罢,我们合计合计。”

  俞帆就把这些事,一些想法,一一都说了。

  俞平之听着,并没有答应,只是仔细看着,自表面看,俞帆并没有任何变化,只见青气隐隐,这就是龙珠秉的气运。

  而且才中了案首,又策划了遗珠馆的事,比之前还强盛了三分。

  只是给俞帆一说,俞平之还是能敏锐的感觉到一些不祥。

  天地中,总有一些人出生时就秉着大运,一路披荆斩棘,运气绵绵不绝,左右逢源,飞黄腾达。

  俞平之要是在以前,还可用法算测,但此刻却无可奈何,不过还能感受到,俞帆的运数有了偏离。

  冥冥中气运被削,普通人都有反应,眼前俞帆心里不安,却也正常,见着俞帆说完,眼巴巴看着自己,苦笑着,俞平之说:“帆儿,你有此心情,也是可以理解,不过却不必看的太重。”

  “几十万年以来,君臣际会风云的事不绝史书,多少事都揣摩的清清楚楚,什么叫气?就是万物本体,什么叫运,就是流向带来的力量。”

  “顺着流向航船,这叫事半功倍,逆着河流向上航,也不是不可以,却要步步惊心。”

  “但无论哪种,船才是你我根本。”

  “说这些太远,我们都活在这个世界里,世界的万物流向,构成了千千万万或大或小的风,这就是气运。”

  “人在世界里,就是在气数里,任凭是实力再强,没有风也航不远,除非能抵达无上道境。”

  “你是天赋聪明,但人不可持才,草莽中多少龙蛇,论精明聪颖,胸襟才干,他们多的是,叔父不是说你——论才干,你远没有超世之才。”

  俞帆怔怔的听着,开始时一片糊涂,现在却渐渐回过味来,似有所悟。

  “气运之事,是千千万万,但小气运,终还归得大气数管辖,就和百河奔流,却汇集到大江一样。”

  “不肯汇集的话,我说了,除非能自己抵达大海,不然就成了偏支,任凭你多才能,终还是枯干在半路上,死的死,囚的囚,不得善终,不成正果。”

  “我们世家为什么能成世家,世代昌盛,真以为是靠的个人才华,还是祖上恩泽?靠的是我们有船,我们占了主干河道,使得别人不得不汇集过来,不得不顺着我们的路走,这才叫真正的大势!”

  “这船,这河道,才是我们生死线!”

  这话一落下来,俞帆顿时大领,明白得醍醐灌顶。

  千古以来,亿万众生沉浮多如恒河沙数,原本看不明悟不彻,现在顿时都明了,整个心中一清,再也没有了纷乱如麻的情绪和感觉。

  俞帆抬起头,却见叔父一双眼眸,冰冰冷,让俞帆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你这遗珠馆,就是造得你的船,这就暗合了大道,有了它,才能借得风力,这风力就是气运!”

  “你刚才惆怅情长,或这个叶青拉的人,就是一颗明珠,但明珠终是明珠,不是船,不是帆,你只要安下心来,好好经营你的船,把这船道占了,任凭对方有多少算计,都不得不汇到你这里,你要少些诡计,多些王气!”

  “这些话犯天之忌,本不应我说给你听,必须你自悟,但看你自懊自恼,却实是看不下去了。”

  “还有,你派人暗里使着小伎俩,不是没有用,但却损了你的道,坏了你的王气,你不能亲自去作。”

  听到这里,俞帆心悦诚服,看了看这位叔父一眼,出言着:“侄儿今日心绪不宁,就来找叔父看看,不想听到这番煌煌大言,是真心领教了,必不会用小事再来麻烦叔父。”

  俞平之闻言点了点头,脑海中电光火石一样回想着自己一生,心里暗叹:“可惜这道,不是悟得就行,必须真有船只可以迎风破浪,又真能占得河道,自己才智心性,道理高深,远胜过俞帆父子,但不过是俞家一弃子,这又能对谁说呢?”

  “要不是自己替死娃娃已去,生机已绝,断不会说这话,这也算是自己对俞帆的最后投资,真能彻悟这道路,就算气运被夺了些又有何妨?”

  “照样有四面风来!”

  并且有句话没有说,作为皇帝,不会容忍世家长期占有上进的河道,这样一来,国之不国。

  作为天道,它岂会容忍有人长期占领河道?

  除非与道混同,或者超脱在外!

  官道

  春雨中出了城门,春雨凉风一激,一声吆喝,牛车加快了些。

  话说这牛车还是比地球上精神,比马匹慢了些,但有耐力,能走长道,在这春雨连绵的天气,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听蹄踏在泥水中的声音。

  这牛车雇了二辆,一辆是叶青和芊芊,还有一辆是吕尚静,但此时,叶青和吕尚静在一辆中说话。

  吕尚静说的,正是这遗珠馆的事。

  “俞帆趁着中了秀才,名列榜首之时,立下了遗珠馆,听说第一次建馆,俞府上下一下子拿出了十三万两银子,轰传全郡,不少人纷纷投靠,才半天时间,就传到这里了。”

  叶青笑了笑,看着这濛濛细雨,前世传闻就算串了上去了,这遗珠馆一立,还真有不少投靠,吕尚静不会想到,他前世也是经过这个遗珠馆系统,终受到赏识,脱颖而出,成就了俞家宰相的名号。

  “不过,就算是民间遗珠甚多,但真正的才杰,都是百年难得一遇,扣掉了吕尚静,这遗珠馆就算不是卵石,也多是些珍珠——米粒之光呐!”

  “那种以为没有张屠夫,总有李屠夫的人,就真小看了人才,汉初三杰这种人才,杀掉了或者遗丢了,真以为还有?”

  叶青自是不知道俞平之滔滔大论,却别有盘算:“原本龙宫赠了百两黄金,兑换了一千二百两,给了吕尚静三百两,余下的钱完成三百亩计划可以说还算充分,但要想积蓄气数还远远不足。”

  “钱货这事有人鄙视,实是社会的血液,我自是不会轻视,又去哪里弄些钱货,稳固根基,增长气数呢?”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7 19:12

  第六十二章 归家

  二辆牛车徐徐而过,却正是叶青一行人。

  叶青躺在了芊芊的大腿上,看似是在休憩,实是叶青沉入了识海,观看着川林笔记。

  自秀才位格获得,权限自是提升了。

  “位格已取得,要确认一下!”叶青新的一页,只见空白卷面淡淡涟漪,正是叶青影象。

  有红色气光弥漫,有一行标注:“大蔡平景十二年二月,南沧郡平寿县叶青中得郡试榜第七,获得秀才位业。”

  叶青心里思潮翻滚,揭过画像,翻到后面一页,一篇武经浮现,其中字字光明,见得总共七卷。

  才一入眼,又觉得“轰”一声,奥秘随之流转,深入心中,整个人神清气爽,顿时明悟。

  “秀才位格获得,果又回忆起前世的道法了!”

  叶青细细回忆着这篇,却是一怔:“这是小武经?”

  所谓的小武经,就是大易武经的精华篇,可这前世叶青有机会学得零星篇章,却没有学全,怎么回有?

  叶青想到这里,深吸一口气,捺住心中急迫,定下神来,又翻到了后面,却松了口气,记忆中学得的“三元真箓”就出现在后面一页中。

  “我前世只学得这三元真箓,这小武经必是原本川林笔记主人所遗,想不到还有这好事。”

  “要是以后继续解封,岂不是还有惊喜?”就在这时,芊芊摇着,指着远处说着:“公子,看,叶家庄到了。”

  吕尚静怀顾四周,见着平寿县山水田各有三分,风景幽美,不过这时已暮烟四起,瞑色苍茫,解决黄昏了。

  叶青和吕尚静一看,黄昏之下,整整一大片一大片田宅,由于这时是三月四日了,因此春意弥漫,庄稼都是连成一片,树木也是嫩绿。

  还只是远远望着庄子,就听马蹄声而过,十个策马前来的人已经迎了过来:“青公子回府了!”

  叶青看了看,都是自己族人,遂笑着:“叫诸位久等了!”

  “青公子,族长知道您要回来的消息,都叫我们侯在路上等您,族里都已设了宴,都等着您呢!”一个人高喊着。

  吕尚静看了,知道这种场合,不是新来的自己能参与,就笑着:“公子,我旅途疲累,想先回去休息,恕我不能相陪了。”

  叶青想了想,就笑着:“芊芊,你领着吕先生,暂住在我院西厢房中,叫丫鬟收拾干净,按照我的待遇来。”

  芊芊连忙应是,就见着叶青弃了牛车,乘了马匹,奔驰而去。

  牛车继续前进,其实也不慢,转眼就抵达一处,芊芊说了些话,就进了门去,吕尚静看着,见里面厅殿楼阁林立,就是花园假山这时都带着洇润之气,心里暗叹:“虽只是县里大族,但也和普通人家不同。”

  抵达到一个院子,芊芊就笑着:“吕先生请!”

  说罢跳下了牛车,吕尚静起身下来,站在滴水檐下深深展了一下,吸一口微带寒意的空气,顿觉得爽快了许多,而这时芊芊连忙吩咐,就见着两个丫鬟应声出来了,这两个丫鬟都是明眸皓齿,虽无十分姿色,亦有动人之处。

  听着芊芊吩咐,一人就答着:“西厢原本就收拾的干净,也铺有桑皮纸,这时只要略加拂拭,填入床榻就是了。”

  又一个丫鬟说着:“公子既吩咐一样待遇,还得通知安婶娘,多来些人,这样快些。”

  吕尚静却不理这些,任凭她们去传话,就在长满青苔的小池前悠悠散步,这小池里有几枝荷花,这时才长了青叶,心里想着:“这却是不错……夏来想必可以赏得莲花了!”

  正想间,只见远远过来一个少女,这个少女满是喜悦之色,穿着却和丫鬟不一样,看着吕尚静就有些疑惑,不过这神色一闪就过,她就恭谨行礼:“奉公子之命,特来一起安排居舍。”

  说着一挥手,后面一群姑婶就过来,见着她指挥着人,说着:“米粮杂物都搬到后院去,后面一个杂院会打通,帐房厨房仓库都会搬到那里去。”

  “左右五间厢房都是住宅,公子说了,吕先生不是外人,就暂在这里第一间,等新建的半庄子完成了再搬迁。”

  吕尚静有些诧异,上下打量一遍,见此女明眸皓齿,云鬓插着金饰,自有些不凡气度,但又些奇怪,正想着,就见着芊芊“哼”了一声,叉着腰:“小荷姑娘,这可是我的职权。”

  就听着这少女抿嘴一笑:“芊芊姑娘,这是你的职权,不过我现在获得了族长许可,正式就是青公子的房内的人了,而且我的名字也不叫小荷了,恢复本姓叫着江子楠。”

  江子楠说着,就对着芊芊一礼:“妹妹见过姐姐,姐姐不要恼怒,这些外事本就是我的责任,使公子能安心读书——别的自然都听姐姐。”

  就说话的一些时日,十几人一起动手,就把事情处理了,江子楠这才笑着:“姐姐,请!”

  芊芊又哼了一声,引着吕尚静进了屋,虽是厢房,却果和正房一样,墙上都裱了桑皮纸,一张木榻占了小半间,铺着大条褥,窗前设着桌几,周围还有一排书架,中间又有着屏风隔离,非常雅致。

  这时,又有着五六个人,都挑了食盒来,又搬来一个食几,将些菜肴和酒都放了上去。

  又有丫鬟将一叠叠新搬来的书,放到架子上。

  吕尚静背着手回房,却不忙用餐,自书架上信手抽出一本书,翻了几页,见着又有一个墙柜,几个丫鬟将一些薄瓷酒装了上去,摆放整齐,不由诧异:“这又是为何?”

  “这是公子弄出来的酒柜,这些瓷瓶都是冰瓷,瓷青而冰,质地细腻,最能盛得良酒。”

  “还有酒杯在内,先生读书,或可取之斟一杯,借酒下文,不亦乐乎?”

  吕尚静听了大笑,说着:“这就太过奢侈了。”

  “先生请慢用,我们就退下了!”见着摆设都完成了,众女一下子退了下去,毕竟要避嫌才是。

  吕尚静这才过去,坐着用餐,蜡烛幽幽点着,七色菜,还带着温热,除了没有人伺候,就真的是不错了。

  吕尚静静静用完了,就有丫鬟静悄悄过来收拾,又退了出去,再看了些书,就要吹灯时,突听人声,接着片刻,一人就过来了。

  “公子这样晚了,还过来?真是担当不起。”吕尚静连忙起身说着。

  “先生住的还好罢,我已经怠慢了,还望先生体谅。”

  “别的还好,愚就坦然受了,就是这住在内院,很是尴尬,如果公子答应,我可以先租些房间。”

  “我们一起到院子里说话。”叶青听了,点点头出至檐下,此时正是入夜,天清气爽,两人站在走廊上,适意呼吸着夜晚的空气,显得很是精神。

  沿着走廊而去,就到了大湖,沿岸柳树垂丝,一片片新绿嫩生,两人漫步,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叶青才说着:“方才族长领了我拜了祭堂,祭堂空旷幽暗,里面的牌位是很多,但神龛只有两个,却是我族内能有资格成就神灵的先人。”

  “族长叶孟秋中过举人,当过一任知县,去世后也有资格,那就只有三个,只能说县绅之位合格罢了。”

  吕尚静无声吐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不容易啊!”叶青自言自语说:“叶家开始时也是寒门,自先祖叶保家崛起,中了举子,才渐渐兴旺,这已是一百六十年了。”

  吕尚静就笑着:“公子年才十五,中了童生,又进龙君宴夺得魁首名传天下,今年不过十七,就中了秀才,而且以公子的文章,怕是举人都不能限制,必可冲一冲天门,叶族在您手上,必发扬光大是无疑了。”

  叶青听了一笑,说着:“这又何谈容易,举人还罢了,进士号称天门,举天下豪杰,三年不过三十三人,就算是同进士也不过是七十人左右,这需要的资粮实在太多了。”

  说到这里,叶青又换了正容,说着:“三百亩的私田,族长已批了下来,没有花费我一分钱,明天就可交割。”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先生到我这里,自不是管这三百亩地,这也太屈才了,但是万里长途,也是一步步来……我总是认为,以先生之才,一个神龛之位却是少不得。”

  吕尚静一怔,目光一闪,没有说话,以他之才,这种隐隐暗示和许诺,甚至拉拢,自是听得出,有了神龛,就有着族神,可庇护家族,凝聚气运,渐渐使家族兴旺发达。

  叶族当年也是这样起家,只是神龛之位,就是相当于举人位业,这叶青凭什么许出?

  口说大话,这也不像,相识时间不长,但也看出这叶青不是这样的人。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叶青也不多话,只是一笑,淡淡说了这句,就转了话题:“这三百亩私田我见过了,就在河渠左右,都是上田和中田,划出了庄子就可建院,明天就开工了。”

  “先生在这里住不习惯,可以再稍等一月,总要使先生满意才是,如有空闲,可看看我来建得神祠。”

  神祠的事已经说了几次,吕尚静知道这不是叶族的祖神,心里诧异,大凡建祠,或者是有先人中了进士,可建神祠。

  或是有功于地方,朝廷得闻褒奖,地方建之。

  很少有外人为别人建,这里面又有何故?

  当下说着:“现在是三月,到八月又是州试,扣掉一月路途,只有五个月时间,时间宝贵,公子不如专心读书,这事就由我来办,如何?”

  “这可不行,这不是信不过你,是因为这神和我有缘,我去年之时,内外困境,得了这位神人之助,才中得童生,现在看来自是不多,但当年却是雪中送炭,岂可不报?”

  “现在我也有小有身家,族长既不要我钱,就拨了我三百亩,多余的钱自可用在这方面。”

  “不过先生放心,就算我亲自来办,也不过是统筹安排,每天不过一二个时辰罢了,余下还有时间,向先生求学。”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8 11:43

  第六十三章 神祠

  叶青负手在后,随意探看,一群人跟在后面。

  这时望向神祠,见着庙门年久失修,塌了大半,三面墙壁内隐隐可见中间两人高的泥胎塑像都是斑驳破旧,而近一些更是满目青苔。

  叶青见着远处,出现一片淡淡的雾气,心里寻思。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神人相助,以前没有什么,自身尚未有力,神人想必不怪,现在身为秀才,有财在身,却是回报一二了。

  而且这里靠近北邙山,神祠所在更是镇压凶煞,就冲这一条,也是适宜。

  良久,叶青一声轻叹,回过首来,说着:“虞老爹,我幼年时,得一位神人之助,现在准备帮这位神人修缮下神祠,你是附近有名的匠工,这一带你都很熟悉,这祠你看了,要修起来要多少银子,多少人工?”

  虞老爹粗布,薄布鞋,花白胡须,这时作揖:“公子,不敢这称呼,就称我为虞老五好了,我在家里排第五。”

  叶青现在成了秀才,身份水涨船高,去哪都受着发自内心尊敬和恭维,这时也不例外,只听虞老爹考虑下说着:“这附近有树有石,许多可以就地取材,费不了多少钱,有一百两银子就成,就是里面神像,不知是泥胎还是木胎?”

  “一百两银子太少了,我给你二百两银子。”叶青微微笑着,他自是看出了此人几乎是白干的心思,不过却不愿接受。

  “至于泥胎和木胎都不要,要塑金身,我出十两黄金,这些都没有问题吧?”

  “是是,没有问题,公子放心,都包在我们身上。”

  叶青闻言颌首:“你们岁数都有了,干这行不知多少年,有着经验,你们说话我也信,这样吧,今日你们跟随我奔波而来,就不要开工了,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动工,今日看看构架就好,心里有个底!”

  “哎,听公子吩咐。”两个人都是应着。

  说完这些,叶青出了神祠,朝一块岩石上走着,天色阴沉了下来,暮色带来的夜风吹拂起来,让人有些寒意,而这时,神祠附近都烧起了堆堆篝火,三十青壮一起,却也不怕这些阴气,炊烟徐徐升起。

  在石块上,就可见得神祠屋顶都透个大窟窿,遮挡不住雨水,里面神像模糊了面容,整个神祠都散发着一种萧条荒凉的气息。

  不过现在,我有能力修缮了,叶青看着破败的神祠,心里暗暗想着,这时,一丝丝阴气萦绕,但靠近着身体,就被血红的气血催化。

  “三元真箓,也算是非常不错的道法,但学了还是会使道基定型,我有六阳图解,必修到颠峰才可。”

  “不过有着六阳图解,配合着小武经,当真是进展神速,真不愧是武道第一经典啊!”

  大易武经集一朝之力收集编辑修正,自集中了武者的精华,而小武经,就是大易武经的精华篇,叶青相信,要是在并无超自然力量干涉的世界,这就是武者的瑰宝。

  国术不过三五百年演化历史,还是零星武人,哪能及得上动员千万人,加以千锤百炼的绝学?

  可惜的是,这世界,道法显世,这大易武经完整部分也许要到举人才可观看,但零星部分随便哪处县里都有。

  吐出了一口气,叶青笑了笑,不再为之感慨,就地球上,科技毫不留情的碾压过了所谓的神功国术,道法也将一切碾压。

  这无关善恶,只有力量!

  但至少在目前阶段,六阳图解和小武经并无冲突,相反相得益彰,这是由于现在根基都在肉体的原因。

  “而且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只要获得位格,灵气来代替所谓的真气,真的是太容易太快了,至少一年能当十年来算,我有着秀才位格,有着六阳图解,就算把小武经修到颠峰,也花不了三年!”

  想着,叶青看向远处,突一怔,笑了:“我道为什么煞气不至,原来是神人有灵,已驱逐煞气,想必这建祠必是顺利了。”

  第二天晨曦刚刚洒下,上上下下有泥瓦匠和木匠忙碌着,祈告后将神像移出,又以红布罩着。

  至于原本的墙,一块块检查出来,有用的可修后再用,无用的就舍去。

  还有乡人用筐跳着砖块进来,这是叶青出钱,每担一分银子,顿时就有乡里上百青壮愿意出力。

  至于木材,就地砍伐,反正乡里县里也不会和一个秀才计较这“无主之木”。

  第五天,整个神祠就建起了基本结构。

  第七天,梁木上完,铺上了青瓦。

  第十一天,地上全数用青砖铺地,而外面塑的金身也被请了进来,神像肃穆巍峨,似神灵居于其中,让人望着生畏。

  再有三天,围墙建成,没有猛兽可闯的进来,两扇大门厚实坚固,用着朱漆粉刷着。

  最后三天,众人一起动手,三间厢房就此建成,整个神祠焕然一新,没有了半点破败。

  “公子,还请您上头香!”虞老爹今日换上洗净的衣服,到了叶青身前躬身说着,同时众多工匠脸上都带着喜气,活计完毕,敬香完了,就是清算银钱时,他们也可以回去了。

  叶青笑了笑,进了神祠,见着自己的祭文又雕在左右,一张祭文已经在案前,这当然不是这些工匠的心思,是他早有吩咐。

  这时进了大殿,站在神像前说着:“自古无不亡之国,将军忠于君国,烈风可传千古,自有敬佩之心,还请将军坐殿受香!”

  说罢,就燃了香双手插进炉里,却也不跪,只是一深躬,算是礼成,后面顿时传来一阵欢呼,这神祠算完工了。

  不过这些人也不敢冒犯,都恭谨排队,一一上香,几十支香火点着,一时间殿里香火萦绕。

  回到了后面厢房,就有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在桌上。

  “神祠修缮完了,你们算完工,可以回去了,这是银钱,一共二百两。”叶青坐在椅子上,缓缓出言说着。

  这神祠被修缮过,焕然一新,却少有生人,显得有几分肃杀,虞老爹有些拘束,听了这话,才连忙应着:“谢过公子!”

  连忙把盘子取过来,入手极重,微微掀开一看,全是五两一锭的元宝,看着真金白银到手,虞老爹松了心,脸上笑容真诚了些,说着:“事情办完,我们就回去了,有什么吩咐,还请示下。”

  “还有一件事,这神祠修缮完,这谷里附近有五十亩坡田,我也买下来了,算是祠田,我已经和县里说了,是免了赋,不征钱粮的祠产,我想寻着几个人看守,这祠田产出就归他所有,顾看香火。”

  “而进山的人也有个休息的地方,来往都方便,这事你怎么看,想要的,就派个人出来,不想要,我自去寻个乡老。”

  虞老爹一怔,这五十亩坡田很是贫乏,产出不多,但如果免了赋,不征钱粮,又不少了。

  想下一寻思,说着:“公子,如果你嫌弃,我有个拐了脚的儿子,一直没有生计,就来这里看守香火。”

  “小人年纪大了,这工匠活也干不了多少时间,过个半年,小人再过来一同料理,您觉得怎么样?”

  “你有这个心,就没问题,不过要上来,明天得赶来,下去罢!”叶青并没有意见,就挥了挥手。

  这五十亩坡田,其实就是到县里备个案,只出了十几两银子就买了下来,他当然不在意了。

  虞老爹拿了银子退了出去,一行工匠也跟着退了出去,渐渐人声都没有了,空无一人。

  叶青就守着修缮后的神祠,过得第一个夜晚。

  夜色深沉,远远有着狼嚎,以前在此地借宿还要心惊胆战,现在却不用,巡查着,见得围墙三米,哪有禽兽能进来?

  一人随便煮了些粥,点了蜡烛,喝着粥看着经义,不知不觉就有了困意,自去木榻处睡下了。

  可以说在预料之内,不知过了多久,就见着一片白茫茫,浓郁的一片浓雾,叶青也不言语,就此伫立。

  再过了片刻,隐隐有着马蹄声传来,驱散了周围的浓雾,一辆金色马车自虚空中奔驰出来,四匹黑马拉车而行,蹄踏阴火,金焰缭绕,奔驰间还伴随着隆隆的声响。

  马车自叶青前十尺停了下来,一位身披黑甲偏将自上面走下来,眼中隐隐有着赤红的火焰,打量了下叶青,说着:“大将军要见你,跟我来。”

  说来奇怪,马车一到,四周浓雾飞速消散,片刻就不见,露出了这片地域的真实场景。

  黑色的山脉连绵不绝,隐隐有着人影,枯草是大地唯一点缀,黑色河流流淌,有着蜿蜒细小的水流,这一幕幕场景在叶青心田中,让他豁然惊醒。

  这里是冥土!

  只有冥土才有这情况,道门中有无数修持下游冥土,一层层下游,冥土中第一层到三层,就是这种景像。

  但越向下越离奇,脱离着现世的束缚。

  阳世是中心的存在,离阳世越远冥土,越脱离现世的影响,衍生出不可知的存在,叶青前世虽道行不深,但大劫时有一次随一个大修行者下降到了冥土的一处深处,那里到处都飘着不知名残骸,似是遗弃之地。

  偏将看着伫立的叶青,直到马匹的一声沉闷嘶吼,把叶青思绪拉了回来。

  “愿随君往!”叶青对黑甲偏将一礼,随同上了车。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9 15:27

  第六十四章 再见

  “你且坐住了!”黑甲偏将对叶青提醒一声,马车奔驰起来,一朵朵金焰中,穿梭着冥土。

  叶青扫看而过,冥土深沉幽暗,眼前一花,已是一条烟雾缭绕阴气沉沉的路,有些层面还有活跃流淌罪孽,有些层面生存着鬼物。

  不过再一看,就见着灯火,这灯火不是星星火火,而是区域。

  冥土有些或被大能开辟净化,或被现世所投影影响,在一片混沌幽暗的冥土中开辟出一方净土出来,这些就形成了灯火。

  特别是道观和神祠,这些都带着希望和光明,与别处不同。

  “到了!”马车突震动一下,伴随着金焰,车子停了下来,一片宫殿出现在了叶青眼下。

  整个宫殿被金黄和淡青气笼罩浸透,叶青想起了上次,修缮了许多,而且这位的力量恢复了不少?

  “君随我来。”偏将说着带路,叶青紧紧跟在其后。

  拐了几拐,进了一处大殿中,大殿宽敞巨大,四周陈列着兵甲刀剑,兵器库更甚于宫殿,唯最上面长桌上,还有一壶酒和一个酒杯。

  “你来了,这次承蒙修了我的神祠,不过我却无以为报!”台上大将军缓缓说着话,身影在一片金光中,金光中还有青丝偶尔流淌。

  叶青见着,心中凛然,看情况,这位神人力量显有所增长。

  “为大将军修缮神祠,岂求回报。”叶青躬身回应着,此时自己身上都有赤红气息在弥漫,却是秀才位格。

  此时和上次不同,身份不一样了。

  “话虽这样,但还是要有所回赠,要不长此以往,还有谁会给我做事?”神人说着话,目光看了下来:“罢了,今日我就道破些机缘,给你几分提醒,你且听着就是。”

  “是!还请大将军赐教,青洗耳恭听。”叶青和神人打过交道,深深知道他的秉性,也不推辞。

  见着叶青一口应下,丝毫不拖泥带水,神人有些满意,颌首,却说着:“你可知道,你考取科举,根本是无用,徒浪费气运?”

  “嗯?大将军何出此言?”叶青闻言,心里就一凛,这世界可没有佛门所谓的梦幻泡影之说,这科举功名是直接和道业挂钩的,哪来的根本无用?

  除非是有关世界大劫,秩序破碎,才使功名渐渐无用。

  本以为这大劫,现在只有自己一人知道,看来却想错了,也许这些神灵这时已隐隐察觉了。

  恐怕这位隐隐知道这点才出言提醒。

  “你听我说完!”神人摇摇头,打断叶青的话,继续说着:“我观你和龙君结缘,非同小可,你现在气运还算旺盛,要是行着神道,成就不会小,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叶青心里悚然,心中电光火石回想起前世,连忙深深躬身:“还请大将军细说此间故事!”

  只是这位神人就在没有回应,两点眸子闪淡青焰火,垂下深远目光。

  叶青受着这目光,一怔,显这位神人隐隐察觉了大劫来临的事,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出于好意,能有着暗示,就非常不易了。

  只是神道虽好,可保全自身,只是避险之法,还在大劫中不能超过,避得一时,避得过一世么?

  自己所图可不仅仅是避险!

  片刻间,权衡利弊,叶青心中有了决断,对着台上神人深深躬身:“谢过大将军,但在下还有心愿未了,不想踏步神道。”

  “哦?何心愿?”上面的神人来了兴趣,出言问着。

  “功名,长生!”叶青理了理衣衫,沉声说着,字字清亮。

  “嗯……”神人沉吟片刻,终还是说着:“人各有志,不勉强你,今日之愿,他日之行,应有的果,你好自为之。”

  “谢大将军提点。”叶青躬身说着。

  “你要取得举人,气运还有些不足,更不要说进士了,你修我神祠,我就再借你一分气运,余下还要看你自己造化!”神人笑了笑,突伸手一弹,一道金光直接没入叶青体内。

  此神人溪流一样气运,突分出一条支流,垂入叶青本命上。

  做完,神人就渐渐变淡,消失不见。

  叶青眼前景色不断倒退,转眼又到了入梦的地点,白茫茫四周,浓雾一片,看不清四野。

  这感觉有些不舒服,让他不由挣扎一下,顿时就自木榻上醒了过来。

  叶青起身,先不急着检查,缓缓移着步子,望着夜色,心情有些沉重,大劫的气息,连神人都隐隐感觉到,那道庭呢?

  这一想,越是扑朔迷离了,这里面的水深不可测呐!

  过了片刻,才手摸一摸,金杯自怀中取了出来,只见里面已是满了大半杯,五分之一是淡青色,余下都是金黄色,这金色气运和这金杯格外契合。

  凝视良久,才到大殿中,神像威武沉凝,持剑镇守一方,灵光点点,已不是当初破败样子。

  叶青叹了一声,深深躬身退了出去。

  凌晨,就见着清晨上五六个人爬了上来。

  都穿着粗步衣服,领首的还是虞老爹,后面跟的是一个拐了脚的男人,三十岁左右,身材却又高又壮,又跟着一个女人,显是此人的媳妇,还有二个不大不小的小子和一个少女。

  叶青看着这几位进来,就见着虞老爹忙前一步,小心翼翼说着:“公子,我们来了,这是我三儿子一家……”

  叶青扫视众人一眼,一摆手:“免了,你们跟我进来。”

  一行人进得去,叶青就指着这大殿:“每天早晚一根香,再清扫神祠,这个不可怠慢,你们能行?”

  这拐了脚的男人就赔笑着:“我虽拐了,但家里还是下着田,这些活很是轻松,再怎么都不会偷懒。再说,这是敬神的事,我哪敢呢?”

  叶青听了很满意,又领着去了厢房,三间临时建的厢房很小,但细细打量,只见三间都是打通,以青布隔着。

  西里面有简单的木榻被子和桌子,叶青说着:“这就是你们的居所了。”

  再领着去了隔间,就有米袋和锅灶,这大白米一袋袋装着,还有五袋,怕是有三百斤。

  “这些都给了你们,还有些盐巴,别的要你们自己筹办了!”

  虞老爹连忙又领着家人叩拜:“谢公子赏!”

  一家人都眉开眼笑,别看昨天领了二百两银子,可这是三四十号大男人的薪水,分下去也只有几两。

  这些家当也不止这个数字了。

  “起来吧!”叶青微笑了一下,抬了一下手,说:“我还可以提点你们一下,就是这条路是本乡猎取和采集山货的路径,是个息脚的地点,你们种些蔬菜,供些米粮,就可换得不少。”

  “不过有个规矩,就是想在这里休息,必上香一支才可。”

  “这个当然,进祠哪有不进香的?就算是到乡里住一宿,也要表示一下呢!”虞老爹赔笑的说着。

  叶青听了,再不语言,取出二张文书:“一张是附近坡田的地契,一张是神祠免赋状,你们都收好了。”

  见着他们千恩万谢,叶青不再理会,就此转身下山。

  这里离叶家不远,去年叶青夜里都来过,这次回去更轻车熟路了,回到叶家时正是中午。

  叶青远远看去,见着建着一处小院,左右都是农田,横穿一条水渠,活水绕院穿田而去,二十多个农人在田里耕作,又有人送得饭食到田里,见着叶青过来,忙喊着:“公子来了!”

  就上了田,放下碗筷迎接行礼。

  叶青现在非同一般,短短时间一路直上,简直可以说平步青云,先中童生,再中着秀才,要是中了举人,整个叶家都要受益。

  叶青连忙摆手让着起来了,只是眼尖,一眼看去,就见着不远修建中的小院里出来一个人,就是叶子凡。

  叶青不敢怠慢,叶子凡是叔父,同是秀才,岂能失礼,连忙上去见礼。

  “起来罢,青儿外出半月,风采更胜从前,可喜可贺。”叶子凡远远就见着叶青,只觉得半月不见,气度又深了一些,心里就是感慨万千。

  “叔父过誉,叔父巡查田里,忙于族事,这才叫辛苦。”叶青说的是心里话,话一转,又问着:“不知可有事情?”

  “没有什么事,一切正常,琐碎的事也上不了台面。”叶子凡说着,族中上上下下千人,杂七杂八事多了又多,但真正算的上事,一件没有。

  “不过你寻得这个吕尚静,却是个人才!”叶子凡说着,突想起一件事,于是说着:“原本看着是个书生,当时上手也疏远着,但半月时间,都弄的滚熟,听说还是童生,难得你找得到!”

  “嗯?吕先生,现在在哪里?”叶青闻言心中一动,立刻出言问着。

  “就在院里督促着建房呢,说是要早日搬出去,非礼不视,这还是有道理。”叶子凡赞的说着。

  叶青听了,忙对着叶子凡行一礼:“叔父,我就去见一见吕先生,日后有空,再去看望叔父。”

  “你先去吧。”叶子凡一怔,连忙说着。

  说着,叶子凡伫立着,看着叶青远远过去,进了院子。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29 15:28

  第六十五章 来信

  叶青见了过去,见也是三间房组成的院子,房子不大,但移了不少青竹,想必来年必是环境清幽,心里就暗暗点头,不到院子里并没有人,只是有人在修建着,一问,却回答:“公子,吕先生去统计礼单去了,我给您使一个牛车!”

  叶青于是上了牛车,遥看麦田,这冬小麦是9月下旬播种,第二年6月初成熟,现在是三月了,见着麦苗起伏。

  佃农身影隐隐,阡陌上行走送饭妇女孩童,都是欢喜。

  三百亩私田,这时身临此境,就有一丝丝不可见白气飘了过来,浓稠中更有一丝天然的红火,集在自己身上,这就是气合。

  心神感染欢喜,饮酒酿,熏熏又是微醒:“神人都隐隐有感,何况道庭?看见这田,我突想起一事,这几年道庭还是有着动静。”

  “当作一次历史低潮,各地受命调和风雨,使这成劫前最丰饶的时光,一连五六年都风调雨顺,产物丰收。”

  这一丝明悟,就使得欢喜带了些杂质,直牛车驶上了河坝,就看见了芊芊。

  “芊芊你也来查看田地?却是有心了,快上来吧!”叶青看见芊芊就欢喜,连忙伸手拉着她上来。

  芊芊放下心,伸手拉住手,带着柔笑,回以目光。

  叶青不再调戏,继续整理着思绪:“每每乱世,用粮得益于十年民藏,这在寻常改朝鼎新是绰绰而足。”

  “但历史总有百年乱局,就是非常变局了。”

  “就藤上生瓜,早熟早落有之,相撞破裂有之,偌大瓜棚青蔓,堂皇盛世,总诞不出力挽狂澜的英雄,等瓜棚倒塌,只能百年休养来恢复、积蓄、重建……这实在可惜。”

  叶青这次却不点评,说出口来,转头看着外面,目光有些恍惚。

  入眼这片三百亩农田,茅屋瓦舍星星点点,水渠自附近溪流带来活水,驱动着立轮式水车,水塘左右栽满榆树桑树,更有稻田丰收的灵气满盈,田园好风光。

  在记忆里数年后,却田毁屋败,水涸池枯,桑林毁于战事,四方皆此,山河尽都破碎。

  两种记忆交错重叠,使人几在梦中。

  回首望着芊芊,又摸了摸,入手温润光滑,有些欣慰,似丈夫欣赏妻子美丽,又有些莫名怅然,似父亲惆怅女儿成长。

  但无论怎么样,对着这秋水一样的目光,至少能确定这不是梦,一切都还有着改变余地,而一切改变都怀着谨慎,量力择优。

  车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着河畔芦苇,在两人耳中沙沙沙的响着……气氛温馨安宁。

  “公子,你在想什么?”

  风裹着凉意掠过,吹得人浑身清爽,听了这话,叶青清醒过来,对着芊芊,既心动,又转移话题脱口而出:“亲一口!”

  芊芊装着纯洁懵懂:“是亲了就说?别上次一样耍赖?”

  “我声明过,也许会说,也许不说,芊芊也有亲还是不亲的选择。”叶青有些可恶的笑了。

  芊芊自顾自收拾着衣服,又摸了摸贴身绣花布囊:“芊芊我心眼实,人又笨,身材又不好,更不懂什么叫亲还是不亲的选择。”

  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着:“公子想去,就去亲恨云小姐,哦,还有一位最聪明的惊雨姐姐,人家可都是龙宫公主,还是姐妹……你离开这半月,可来了几封信,庆贺你得了秀才呢!”

  “要不,回院子,亲你的江子楠,人家是小荷初绽,饱满窈窕,就等着少爷采摘呢!或者去亲曹白静,你的表姐假借月姨办诗会名义,几次邀你过府不去,昨天都直接跑过来抓人了……”

  叶青瞧着不妙,这醋坛子就要打翻了啊,赶紧厚着脸皮打断:“咳……别生气,上次我哪有赖,明明是说好了条件,你是自愿亲的,这可是两相情愿!”

  芊芊白嫩耳根染上绯红,张了张口,再说不出反驳话来。

  叶青就有着忽悠的自觉,目光灼热:“而且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芊芊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那……呜——”声音本能犹豫,陡然一低,化作浅吟。

  车帘掩下。

  过了良久,牛车就要起行,但这时正巧前面一位中年书生就出来,叶青定睛一看,果是吕尚静,这时吕尚静显也是看见了叶青,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公子,事情如何?”

  叶青吩咐着牛车载着芊芊先回去,跳下来就是一笑:“一切安好,事自完成了,也算了断了一件因果,无事一身轻啊,我们再到院子里去说。”

  当下和吕尚静进了里面,就见着大体上建成了,就差了些粉刷了。

  吕尚静就说着:“公子,族里没有要工费,还剩些围墙粉刷,就是一二天的事,建成了,我就搬了进来,也是清净。”

  叶青想了想,笑着:“也罢,只是没有人伺候,这样,我叫族里再拨下一个丫鬟,一个仆人,你看怎么样?”

  吕尚静目光一闪,也不推辞,受了,又自袖中取出一张纸,说着:“公子,近些日子不少县里乡绅庆贺公子中得秀才,这是礼单汇集,您看下。”

  说罢将纸递给叶青,叶青看了上去,只见上面写着:

  宣纸二十尺、珍珠三串、铜镜二十面、丝缎二十匹、青缎五十匹、软布两百匹、鸣钟一座、琉璃灯五盏、铜烛台十副、镶金长剑七把、紫檀大柜三套……

  叶青一笑,说着:“不错,不过这些玩意我不怎么在意,要我说呢,还不如换了银子买得田宅,至少田宅是有气运。”

  吕尚静看着单子,笑着:“这些是没有多少用,但也少不了,总不能大族大户,却用着粗布布鞋?”

  “说的也是,你把青缎拿五匹,软布拿两十匹,还有宣纸拿得二尺,别的都交给芊芊好了。”

  “还有,先生既要搬家了,日日常常都要用钱,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你先用着再说。”叶青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张银票。

  一百两银子不多,但结合着已给了三百两银子,就不少了,这可以让一个普通人变成小地主,让一个士子安家乐业。

  吕尚静皱眉,叶青的事他现在知道,大项收入就是百两黄金,可是几次开销算下来,也用得差不多了,这些礼单不错,但总不能都变卖了吧?

  就迟疑着,叶青一笑,说着:“拿着,现在银子不多,但千金散尽复还来,这还是小事。”

  见叶青这样说着,吕尚静就不再迟疑,收了。

  再说了些,久没有见到芊芊,就向着自己院子而去,在半路中,停在了一处小池前站着。

  远远青色天穹,池面上的水风吹得波纹,一些嫩绿长了出来,摇摆着,叶青望着,若有所思。

  叶青是叶族人,但获得不了多少气数。

  上次考秀才就消耗了大半,现在龙君宴已不足为持,这次别看神人又给了些,但远不及龙君宴。

  八月就是州试,明年二月就是殿试,算下时间一年都不到了,想在一年内积累出能一举中得进士的气运,几乎不可能。

  叶青别看在吕尚静面前一副从容,但这时想来,就觉得为难。

  犹豫了一下,环顾回周,遥遥望着太阳,远处霭霭炊烟,一群一群的鸟翩翩起落,静谧安详,良久,叶青才取出了一个绣花布囊,这是芊芊留给他的,终还是没有烧了。

  取出来,就见着是金色的信笺,这是龙女姐妹的长笺,装模作样打听一番“南沧郡士林情报”,下面就是恨云抱怨近日来农事对雨水要求严格。

  “上面”今年又指派许多细节要求,君父都忙不过来,母妃只好代为准备,将任务交给“最聪明的姐姐惊雨”,最后还是着落到“最可怜的最小龙女”身上,还有大把“如敢使吾不满意,吾会叫汝知道厉害!”这一类的威胁,写的甚是可怜,让叶青失笑。

  叶青还有一个小礼物,是一只金色螺壳,巧妙开着孔,刻着小字:恨云手作,惊雨笔刻。

  查看内侧,果刻几列娟秀小字,就是那首《观太平》。

  一吹,就是悦耳的呜呜声,韵律起伏不大,音色却浩然沉静,有太平湖的潮汐涨落,恍惚又重回金色阁楼,窗帘后期待目光。

  “还不到时候……”摇摇头,放下这信与金螺,又装到了绣花布囊内。

  这些柔情,却反使得叶青拿定了主意。

  “虽不想当气运大盗,但不争,别说中举中进士,就算是保住现在所有的都不可能,是要去掉那些矫情了。”

  “前世记得的机缘,扣掉了离着远些,现在能有的,不过二三件罢了,现在能完成的,似乎只有一件?”

  “夜请山神?”

  “这一件怎么又涉及到神道?”叶青想到这里,心里一凛:“还有刚才的大将军祠,按照道理来说,久已失修的神祠早无香火,大将军何有现在的神力?就算没有陨落,也必虚弱不堪了。”

  “这夜请山神,又怎么会一请就来,因此显圣灵验,这力量又哪里来?”

  “没有无缘无故的变化,这是大劫来临,所以产生种种变数?”

  “这里面的水深不可测,那我要不要这个机缘?”

  一时间,就有些迟疑,不过想了片刻,就哑然失笑:“我要是不争,大劫来临,肯定灰灰,罢了,就算有后患,也顾不得了。”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30 12:48

  第六十六章 山神

  西山

  此时阴阳相激,冰泉甘冽,更增几分滋味。

  几个读书人结伴而行,各个气度不凡,显都身有功名,其中一位青衣人看着天色,说着:“诸位同窗,不知赶往雁峰,却还需要多少时辰?”

  “刘兄不必揣度,你看西北群峦中最高山峰,独树一帜,便是雁峰了。”说话的却是赵昌,见着同行的刘度相问,就指着雁峰出言解释。

  刘度顺着看去,见这雁峰终年苍郁,甚是美丽。

  赞叹后,却是叫苦:“这距离看起来近,实是甚远,以我们脚程,何时能得到山顶?”

  赵昌失笑:“这前半程可都是石阶铺道!就算后半程难行,山腰上也有客店可歇息,做得一手好酒菜,吃了睡下,明天自有力气上路。”

  刘度闻着眼睛了亮,就上了山径,惹得众人哄笑。

  不过这些读书人,基本上有道法奠基,未必有所成就,体力增长不少,一位身高体阔的书生跟着大步而上:“既是这样,我也跟上了!”

  喧闹声,使得山道传出老远,惊起林间飞鸟,惹起众人竞争念头,纷纷结伴而上去。

  赵昌和金取泉这个小小团体,却在一处山坡上特意等着叶青,朗声笑着:“莫非惧乎?”

  叶青为之失笑,心里却恍惚,心里忆着一句:“恰同学少年,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就来!”高声应了,举步拾级而上,却看着这身高体阔的书生在前面,眸里有着一丝精光。

  这书生就是李怀绩,现在才是童生,家境不是很好,不过为人爽气,就是这次夜访山神的主角。

  这次自己有着先知,提前十天来到这里,以自己功名文才,很快融合到这个由读书人组成的小集体内。

  现在,就要遇到这次机缘了。

  山间春色,路途上都是隐隐浓郁一片,偶尔山泉经过处,形成一道道小小的飞瀑,松柏更是终年苍翠。

  读书人走走停停,顺便观察着山间景色,金取泉作本地人在前面带着路,此刻出言说着:“诸位同窗,这酒家世代经营,虽山间村民有限,却是不大,但诸年下来,也有不凡之处,这酒家的桃花酒可是附近一绝,传闻饮酒三坛,可见得漫山桃花。”

  这滔滔不绝介绍,读书人都是莞尔,叶青笑问:“那桃花,恐怕是睡梦中梦到的吧。”

  金取泉闻言一愣,不由有些尴尬,他来此饮过桃花酒,却没有喝过三坛,此刻有人怀疑,也没办法辩驳,只说:“惭愧,未得实证便拿来传播,见笑于叶兄了!”

  叶青摇摇手:“无妨无妨,有谁海量,不如这此试试?呃,先说好,我是不擅饮……”

  就听周围笑着:“推脱!该罚!”

  时间渐渐黄昏,众人都觉得有些疲倦,不过这时山路渐渐开阔,到了一处地方豁然平坦,一间酒家笼罩在云雾之中,门前立着杆子,上面迎风大旗飘摇,上面书“酒家”两个大字,整个酒家大多是茅草搭建,山间荒野,建造简单。

  “到了,就是这里。”金取泉拍了下手,遥遥指着。

  其实不用他说,大伙也都知道是到了,都舒了口气,虽修有道法,但都是读书人,奔波这些山路,都是疲倦,因此都向里面而去。

  叶青却细细观察着,此间酒家店铺,还后面房屋,感受片刻,确是活人气息,不是鬼怪变化,这才放下心来。

  山间野地,小心总无大错。

  读书人进去坐下,就有小二上来招呼:“诸位老爷要点什么?山间小店,却没有太好的吃食,还请诸位老爷多多担待,不过本店的桃花酒却是一绝,能醉倒三仙,饮酒三坛,可见漫山桃花,昔年本店这桃花酒,可是有做成贡品的机会。”

  “你这小二,却会耍嘴皮子,店里有什么东西都拿上来,酒先上三坛,让我看看有没有所谓的满山桃花。”李怀绩大声言着,有些迫不及待,性极豪气。

  叶青见了却是心中一动,这人性子果是不一样,要不也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来。

  “李兄,我虽知你速来豪放,但难道你想喝三坛不成?可别你醉倒了,还要我等背你去雁峰。”有熟识的读书人听闻他言,便出言打趣。

  李怀绩身高体阔,素来豪放,此刻大笑:“到这里不喝酒,怎么算来过,要是醉倒了,我就睡在着酒家,你们不用管我。”

  不过片刻,小二切了几斤熟牛肉,再上了只鸡,加些蔬菜,端几坛上好的桃花酒放在桌子上让读书人慢慢享用,自己却下去了。

  读书人吃着喝着,一碗碗桃花酒倒了出来,酒香四溢,入人心脾,都不由动容,纷纷赞着:“果是好酒。”

  李怀绩喝了一口,却是不语,只是起身又要了一坛,说着:“这碗小,喝着不爽快!”

  说着,换着大碗倒下,仰头就饮,转眼半碗就下去了,诸人见了都是动容。

  “久闻李兄豪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赵昌见了,脸上都是惊讶,连忙说着:“论得酒量,却是我们第一。”

  “光阴匆匆,痛饮美酒,不枉浮生一场。”李怀绩闻言笑着,又连喝了几碗,顿时就有些醉意。

  在场读书人闻言都是眼中泛起异彩,却有人不甘心,这时眼珠一转,出言说着:“李兄,我闻你素有豪名,今日一见果是不凡,不过听闻这雁峰不远处,是个山神庙,你能把山神请到我们这里饮酒,我们就凑钱设宴,让你痛饮一番,如何?”

  此时叶青见到这一幕,顿时知道时候已到,笑着:“雁峰是雁峰,这里虽是一体,却叫少雁山,雁峰的山神,又如何到少雁山来?你们休得这样喧哗,别得罪了神灵。”

  雁峰和少雁山本是一体,但是前朝时,有曾有段缘故,把这座山平分成两座,叶青仔细想过,这单个“夜请山神饮酒”的缘故,却为何得了山神垂青,使得这个李怀绩一下子有着连中秀才举人的气运?

  来前查了县志,得知前朝划分的疆土,又结合着李怀绩日后惨死,举族株连的结果,心里就顿时明了几分,所以才说着。

  李怀绩本来是自顾自饮着,听见这话,放下手中大碗,双目精光四溢,就要应话,听了这话,不由一怔。

  原本不甘的那人,这时又眼珠一转,出言说着:“这有何难,这雁峰和少雁山本是一体,山神也是一个,何有疆土之分,这样罢,如果李兄真的请来,我们就大家礼敬,也就不算非礼了,这些责任自是我们担了!”

  这话一落,叶青目的就达到,就此不语,而李怀绩扫视着面前的诸多同窗:“哦?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士人见了乐得附和,便纷纷点头言着:“自是如此,若是李兄能请的山神,我等凑钱设宴又如何?山神要是怪罪,自是我们承担!”

  他们本身只是打趣,却不以为李怀绩真的会应承下来,只是哪里知道,他们刚刚话语一落,李怀绩就豁然起身,哈哈大笑,出门而去:“你们且在这里等着,待我请得山神归来,在与你们饮尽,可莫要忘了设宴之事!”

  李怀绩转眼便不见了身影,只留下诸人原地发怔,个个面面相觑。

  “雁峰多雪,终年不化,有山神居之,一日有书生十数人,结伴而来,居下酒家,而稍还之,就有山崩……”

  前世一场惨案,一句句流淌心底,活生生展现面前。

  拨得迷雾,面看着这十几个书生,个个面带黑气,甚至几个有着血光,叶青心中就是计定,就说着:“我看李兄饮得半坛就跑了,岂有此理,我这就带酒追上去,非要让他喝完三坛,见得漫山桃花为什么这样灿烂!”

  金取泉醒悟过来:“我说呢,差点叫这厮给溜了!”

  “叶兄快去!”众人起哄着。

  叶青笑着出去,就出了山店,顺着山道而上,就望见不远处山坡上,翠林枝叶间显露一角金檐。

  转眼就到了山神庙前,这庙连着几座殿宇,光洁整齐,金碧辉煌,一看就是信众不少。

  叶青暗自点头,推了主殿门进去,面上古怪起来。

  殿堂上面,李怀绩正弯着腰,肩臂肌肉都隆起着,哼哧哼哧,试图背起基座上的山神雕像,却用力不便,又是中醉,使力时运气不太好,半天没背成功。

  “李兄你这是?”饶叶青有些预料,真实见到却哭笑不得。

  “啊,叶兄来的正好!”李怀绩一抬头,惊喜叫着:“来来来,帮我搭把手,一起抬下去!”

  叶青脸色黑的锅底一样:“这是金漆泥塑,上百斤不止!就算能抬了回去,我们直接就可以躺着了!”

  李怀绩惊一下,不信将雕像放倒,奋力背着试试,一个趔趄,差点趴下,只得苦着脸:“是很重,可是大丈夫言出必果,我一定是要背回去的。”

  叶青无语,苦笑:“交友不慎,算我倒霉,一起吧!”

  就见这两个男人合力扛起,一步一步往外而去,抵达到了不远处一条界限时,叶青就心里一凛。

  “一,二,三,跨过了!”心里才落下这句,只听本来渐渐入夜的天空,突一声闷雷,山似是摇摆了下。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30 12:49

  第六十七章指点

  山神像在抵达酒家,不过是一里路,累的两人都是满身汗水。

  “叶兄,是我出言背来,到这里还是我背着。”李怀绩这厮却在这时说着。

  叶青一怔,就放开了手,面上微笑,心里寻思,刚才随着一声雷鸣,一团青黄气就冉冉浮在了神像上空,一下汇聚成团。

  沉雷声刚刚响过,又有着丝丝灰气弥漫跟随,里面甚至还有着一丝微不足道的淡紫意。

  天目而视,是只有举人才有的道业,叶青是三世为人才能有此,见着李怀绩这时却不知,满是酒意,心里自是暗叹。

  “啊——”一大声惊叫自门口传来。

  金取泉站了起来,目瞪口呆,指着神像:“这雁山之神屏风郡城,受着历朝香火,我们开玩笑,你们还真的擅动山神?”

  “这可是有罪,就算朝廷不追究,可一旦山神降罪下来,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当下众人面面相觑,自酒意里醒来,才回想起这一节确实违着朝廷法度神禁,对功名大是有碍。

  意气冷下来,再看一眼这金色神像,分明有厚重威严,不由汗水从额头渗出,就有个读书人说着:“李兄,山神大人既是你自庙中请出,礼当由你负责招待,我先告退了。”

  说着,匆匆离席。

  “告退了,告退了!”看见有人带头,诸多士子顿时齐声说着,不顾夜渐渐深了,就跑了出去,向着山道而下,居比兔子还要快几分。

  而店里店主伙计,更是颤抖,立刻跪了下去。

  这是鬼神彰显的世界,触犯神明在乡野中是大忌,要是普通人,就直接动用村族私刑惩罚,避免给村族引得祸患。

  但这时忌惮于读书人,却不敢冒犯,只得跪了。

  “大丈夫敢作敢当,这事是我主谋,神明要报应,直接冲我来就可!”李怀绩一怔,这时才清醒了些,看了一眼远去的身影:“不过平时真是看错了这些人,宴中高谈阔论,个个剑胆琴心,关键时刻竟是鼠辈!”

  又问着:“叶兄为何不去?”

  叶青等着李怀绩说完,却淡淡一句:“刚才我也有些酒意,没有劝得了李兄,这时怎能弃李兄而去呢?”

  这涉及不少人,前世郡城官府没有为了这点小事惩罚大批望族子弟,再说自己在众人心目里不过是旁观罢了,又何必潜逃。

  而且,他们以为能逃得?

  原本灰色雾气还在迟疑,见着大批人逃下,顿时分出大半,呼啸着追了上去,余下一小半中,又有大半纠缠过来,笼罩着李怀绩。

  还有一小半中的小半,纠缠到了叶青身上,这灰气一降,顿时原本赤红气中就渗着灰雾,一时混淆起来。

  “哈哈,人生能得一知已,何其幸运!”李怀绩却是不知,长声大笑,却是真实欢悦,又转头对山神像肃然一礼,凑上前将一坛酒放在雕像脚下:“刚才本意,就是要请尊神下来同饮酒,何能因着一点小事打扰,就取消宴约呢?”

  “说的是,此处无香,就以酒敬之!”叶青过来,以一碗酒洒之,再行一礼,到了这步,却不能弃之。

  这酒敬了下去,顿时一片雾气,说来也奇怪,这雾气一出,天地一变,还是同样店棚,却不见了别人,只见着李怀绩和叶青二人,还有个伙计,只是这伙计目光呆滞,有些迷糊。

  “这是……不,不是梦见神灵,是神力瞬间形成了领域,这甚是可怖可畏。”心中凛然敬畏,僵硬转身,就见一个中年男子,这人额带金色山纹,轮廓硬朗,兽皮遮身,看似野人,却是灵压如山,深深威严。

  叶青定下神来,躬身言着:“秀才叶青,见过山神。”

  李怀绩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紧张得保持着刚才姿态不动,脸色煞白,但他毕竟还是童生,这时行礼:“童生李怀绩,见过山神。”

  山神脸上表情不辨喜怒,拍了拍酒坛,转身坐在椅子,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饮尽:“多少年了,没有人请我饮酒,你们还是第一个。”

  叶青和李怀绩闻言一颤,强自镇定下来,纵说一千道一万,但真正面对这个传说中的神灵,有所压迫,也是在所难免。

  “罢了,你们坐下吧,我不会怪罪你们。”山神摆了摆手,示意叶青和李怀绩坐下,他是山神,却是天地精灵显化:“我久困在山中,能借此机会出游,却也是不错。”

  叶青和李怀绩闻言,放松了些:“谢过山神大人不罪之恩。”

  移像出庙,已算的上得罪,山神不罪,自要谢过,这是起码道理。

  山神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碗碗酒下肚,当下几人畅饮时,渐渐有些话就交流了出来。

  伙计有些迷惑:“怎客人只剩下几个?老板呢?”

  山神又灌了一碗酒,呵呵一笑:“客人都爬到山顶去了,你家老板怕酒不够我喝,跑掉了。”

  “这样啊!”伙计大悟,毫无感觉送上酒,甚至比了个大拇指,赞:“这位客人新来?真是好酒量!”

  叶青听着好笑,对这伙计来说,这就和梦一样了,许多都思考不过来。

  片刻,伙计又端了两盘熟牛肉过来,说着:“几位客官,时辰不早了,几位吃喝了这些酒肉早些休息吧,山上豺狼虎豹出来却是危险!”

  叶青看了眼山神,见它并无意思,便作不知:“看来宴终有散时,我们还得去休息。”

  山神呵呵一笑:“何必着急,雁峰日出最胜景,我多少年难得下来,就在此休息一宿,明晨再上山罢!”

  “不知这山间可有成年山参,松柏精怪?”叶青见着表情,联想起了后来在少雁山也建此神的庙堂,更是心里明悟。

  把这神像搬到这里,必破了禁法,使得此神又恢复了完整的雁山山神的身份,但现在还是需要时间,想必明天一早,就完成了。

  李怀绩听了,眼中发亮,静静倾听,别人说的还会将信将疑,但面前这位却是这方圆三百里的山中神灵,位格尊贵,绝不会出不实之言。

  山神闻言点点头,斧凿刀刻刚毅面容望着酒铺外,沉声言着:“这事情你们本来不该问,不过我们相交一场,你问起来,我自是回答。”

  山神顿了顿:“这山深处,无人来往,自有精怪衍生,慢慢开启灵智,有些机缘还会吸收月华,不过这时间太漫长了。”

  “一般树木,除非得到奇遇,在它们的寿命内,是万万没有可能开启灵智,置于山间野狐之属,除非有大妖点化,修成精怪几率也可忽略不计,只是多了,自会出现一些不同来。”

  说着再一指北面:“我掌管的这三百里山地,树木野兽多若繁星,不可记数,自有奇缘,北面就有一千年古树,被流光琼浆洗礼,生出灵智,日夜吞吐月华,已三百年,有些道行了。”

  又朝西面一指:“西山有一白斑猛虎,吞噬猛兽,占山为王,机缘巧合吞过五百年黄精,也开了灵智,要是还有机缘再进一步,或可成就,要是机缘到此为止,不过活个百年,比普通老虎活的长久些罢了。”

  ……

  山神一一指点着,给叶青和李怀绩细细说出山间精怪位置,说明道行,李怀绩听着有趣,叶青暗暗记在心里。

  “我这方圆三百里山中,除北面吸收过流光琼浆的古树有些道行,就是那临近西山有一深涧寒潭,其中有一条黑蛇深藏其中,此蛇是上古异种,修炼千年,有了蛟相,你不要去惹,否则丢了性命却是不美。”

  山神说到这里,别有深意看了过来,叶青心中顿是一凛:“这是何意?为何专指这蛟蛇!”

  山神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目光似醉非醉,脸上笑意,声音疏狂:“来,再喝,我们不醉不休。”

  “轰——”

  一声雷响,声震天空,夜中却有着微光倾洒,叶青心中明悟——这是山神回归原位了。

  心念转过,却起身肃然对着山神一礼:“恭喜山神回归原位。”

  山神顿时一凛,深深看了叶青一言,目光幽幽跳着,许久才说着:“还是多亏了二位,才得归位!”

  说到这里,口气已变得异常严峻:“你们要些什么?”

  “只想请山神指点一些迷津来获得功名。”叶青躬身说着,这时,李怀绩才有些怔怔,又有些醒悟,只是看着两人。

  “好,很爽快。”山神露出一丝冷笑,却先看着李怀绩:“你虽是李家子弟,却是分支,而且你虽广交士友,却名声虚浮,聚气不足难成功名。”

  “不过你现在回乡,循古圣贤之行,和睦乡邻,精简朋友,前途积蓄皆足,秀才举人皆可一搏,却不可矫枉过正,世间存在皆有道理!”

  李怀绩面色一变,沉默许久一躬:“谢君良言。”

  山神摆摆手:“你心志坚定,这话就是一说,你姑且一听,无需作谢,只盼你将来记得,手下留着点情,就不错了。”

  说着,就见着一股青黄气渗了过去,罩在了李怀绩身上,将灰黑气逼开。

  李怀绩不应。

  山神也不生气,又看向叶青:“你非是我能测,但眼下还能看得一点,你要的我给不起这样多,却可指你一条路。”

  说着,就是耳语几下,说完,又见得一股比李怀绩小了些的青黄气降下给了叶青,这山神叹着:“因缘了结,是时开光见日了。”

  话一落,迷雾散去,朝阳第一丝阳光,就此照了下来。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30 19:41

  第六十八章 搅混

  云海茫茫,一线光染着紫,又转化成青金赤,下一瞬间,显出一小段圆弧,红光喷薄而出。

  李怀绩和叶青再抬着神像过去,这时店主和伙计才醒了过来,却是茫然,没有昨夜的记忆。

  李怀绩和叶青沿着长满苔藓的台阶而下,只见各种乔木浓绿,各种各样藤花爬着,非常清爽宜人,最后一丝寒意都不见了。

  “叶兄!”李怀绩止住了步:“此山美景不错,听闻叶兄曾在龙宫得魁,必见过湖底青穹气象,可比喻一二?”

  “各有妙处罢,不过论壮观却是不及!”叶青笑着着:“再是灵府神奇,又怎比得自然天景?”

  “不过此山景并非山神所有,怎能与龙君私宅并论?这龙宫可是龙君所有,并且山神虽极贵,但还不及龙君。”

  这山神是天地交感孕育出的精灵,诞生数万年来一直未陨落,习了人言,染了人性,却不昧精灵本性,一直不红不火守着这三百里山野。

  这一本性实与道君确立的秩序有着冲突,多少万年压制,想必蛰伏深藏着,只是在这时才难得一见。

  “古圣人讲究一个防微杜渐,千里之堤,溃于一穴,一切都是由起因来决定,大劫来临,便是这种自然精灵如鱼得水之时,我和它们扯上关系,以后也不知是祸是福。”

  正寻思着,就见得李怀绩问着:“李兄,我见别人都是举止失措,唯你胸有成竹,可能解得我惑?”

  李怀绩性子刚烈,讲究的是对不对胃口,对得胃口极是交心,不对就立刻翻脸,叶青早知他起了疑心,微笑说着:“这是养气和读书!”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养气就是山崩地裂在眼前,也不可动容,不然怎么求道呢?”叶青随口忽悠了几句,淡淡说着:“李兄,我不是说你,你的养气还需修炼,不然刚者易折。”

  李怀绩质问,叶青却并不需要奉承他,当下一哂,敲打了几句,不过这话也不是完全忽悠,前世此人灭门之祸,大半是由他性子来获得。

  见着李怀绩皱眉,又一笑:“其次是读书,这里县志,郡志其实都有记载,这雁山本是一体,前朝不知何故,用得了敕命,将这雁山一划为二,分成雁峰和少雁山。”

  “你我搬得神像过了界,又有闷雷地震,山神显灵,怕是就破了这敕命,使这山神又归了位。”

  李怀绩浓眉紧蹙:“那你何不早说?而且就凭你我,能破得前朝敕命?”

  叶青扫了这李怀绩一眼,心里不快,昨夜自己是分了些山神气运,但没有想到同样就得了灰黑灾祸之气,是祸是福还难说呢!

  而且就凭此人的才学和性子,举人是最高了,再多气运也是无用,自己使计分出一些,也分薄了集中在此人身上的灾患,对此人来说,是有益无弊,却还是这样咄咄逼人。

  不过叶青还是举步而下,不动声色说着:“我又没有先知,当时这情况,哪能知道?这都是事后才想起来。”

  李怀绩一怔,才发觉自己言辞有些过分,唇动了动,想道歉,却没有吐出。

  “至于这敕命?要是正承着民意天运,岂是我们能动得,搬着神像抵达界限时,就怕有雷降下把我们打杀了。”

  “但有了个前朝二个字,就立刻是天地之别,至少有一万倍差距,这山神又不是敕封而得,而是这三百里雁山精灵,前朝一亡,这敕命就渐渐封不住了,现在不过是水到渠成,捅破了这张纸罢了。”

  叶青说到这里,有些心事,怔怔望着下面,多少有点不经意的说:“不过就算这样,违了敕禁,还是有着反噬,李兄回乡后,可以立刻去郡里请人检查,是不是这样。”

  “不过检查要在三天内,三天内就混入了本命气内,很难分辨了。”

  说到这里又是一哂:“不仅是你我,先行下去的各位仁兄起哄,才有这事,都是难逃此劫,各有反噬之气。”

  “他们要是不跑,有反噬,自有山神弥补气运,而现在都逃了,却只受其害不受其利,我预料不差的话,就算有着家族和功名护体,至少也得有几人要摔断了腿,别的都要受到牵连。”

  “而你我却得了便宜,山神惠赠,你拿得了大份,我得了小份,短时间是可以飞黄腾达,但怕是种下了祸根,不知何时爆发呢!”

  说到这里,叶青神色有些忧郁:“你我相识一场,这事来龙去脉,却是说得明白了,李兄我最后劝你一句,你性子刚烈,又有这反噬,容易种下祸根,还是要多多克制养气才是。”

  “李兄,我就先下去了。”

  说着,作了揖,从容徐步下去,别看脚步慢,却只有几步,就远远而下,转眼就不见了人。

  李怀绩站着,怔怔看着叶青远去,突有些后悔。

  下去了一段路,当脱离了山脚,踏到平地上,见着四下无人,叶青却铁青着脸,仔细巡看,只见着核心的淡红色的命数,又四周萦绕着一片红色的气运,形成了一朵红云,徐徐被着命数吸取。

  这很容易理解,叶青再次转世后,气运削去,只剩普通百姓的白身,虽连中了童生和秀才,但到现在不过一年,还没有完全转化。

  这红云就是秀才位格,时时有着气运滋润,助着转化命格。

  而在红云外面,又有着金色和青色,薄薄一层,这是龙君和大将军赠给的气运,再外面一股丝丝灰黑气在四周萦绕,想渗透进来,却被气运所挡,一时间落不下来。

  再看着金杯,多了一股青黄气运,已是满了,渐渐身上又多了一些青黄气,叶青却没有笑容。

  “帮它回归原位,却还要领受这反噬,这山神真的不地道,特别是和龙君和大将军相比,更显的刻薄了。”

  “就算有着些气运惠赠,也不能直接抵消啊,难怪这李怀绩日后横死,要不是最后还给了一条消息,我这次就真的白来了。”

  “要消磨或者引发这反噬,却有的是道法,但都要等着我中了举人,才能寻回失去的道法,现在却是怎么办?”

  “这些反噬,和病一样,早解决就好处多多,晚解决怕是祸端不少,虽不能消磨或者引发它们,但现在的三元真箓中,有一篇能短时间束缚。”

  “其实爆发了并不是坏事,现在我牵连不多,再大的祸端也是无本之木,要是待得日后气机纠缠,怕就不是这样简单了。”

  叶青并没有多少罪孽,真正得罪的也不多,加上这灰黑气也不算多,一旦爆发,每时每刻都会消磨它们的力量,不久就会消散。

  “可惜的是,现在却是不能引发,只有先短时间封印出来。”

  但前世修炼三元真箓早就精熟,虽现在考虑到根基,没有修炼,而是以小武经配合六阳图解,但也不费多少事。

  只是持咒施法,只是片刻,就见着随着咒语,空中隐隐落下一小个金印,这金印一出,原本努力渗透的一丝丝灰黑气,突转化了方向,被这金印封了进去。

  “这是避劫秘术,日后大劫来临,劫气滚滚,所以才大量传下,却便宜了我现在,只是我功行甚浅,却封印不了多少时间。”

  灰黑气一去,气运就正常,只见秀才位业的丝丝赤气自虚空而来,淡红本命还在稳定转化着。

  “太慢了,单靠秀才位业,我也可完成蜕化,但需要的时间怕是要一年以上,没有这样多时间了。”

  “关键是金杯已满了,我就算依着这山神所言,再寻机缘,如果成了,又怎么容纳得下?”

  “有取有舍才是正道,这大将军和山神赐予,都可吸取转化命格,虽有些浪费,却也顾不得了。”

  就此一念,只见金杯中的金黄色气运顿时下降,而叶青顶上凝聚出一团金黄云气,丝丝垂下,滋润着命格。

  冷冷回身盯了雁山一眼,就直直转身离去。

  雁山

  丝丝的青黄气幢幢,突然之间,隐隐有着声音:“虽说前朝敕命已束不了你,但总要人来破之,三百里雁山之主,又不是册封的毛神,你又何必这样吝啬,只给了这点?”

  所谓的毛神,就是皮毛的意思。

  “……给的少也罢了,这破除法禁也是为了你,这点灾患之气,你承担了丝毫无损,他们却伤筋动骨,为什么就不肯伸下手呢,这样一来,彼此情分都没有了,何必呢?”

  “……”

  “罢了,我知道你自出生后被道廷借着人道压制,心里怀恨,所以才这样刻薄,但是你又为什么传话给那人这个机缘呢,你明知这是冥冥有主!”

  “哼,我就是看中了这条才告诉此人,此人身怀一丝微不可见的龙气,不要说你不知道?”山神终于开口说着,言辞里带着冰冷:“此子不是想得气运吗?我就给他,哈哈,我见他龙君宴时,原本就夺了别人的气运,这次我就更给他一个机会。”

  “夺了一次,何不夺二次,我不管他是什么,我只知道,把这水搅的越混,我就越爽快。”说到这里,山神哈哈大笑,愤懑之气盈于外表。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8-31 18:56

  第六十九章 有何不敢

  卢华郡

  清晨,太阳刚出,街道两侧清清冷冷,行人两三,都往来匆匆,其中一辆牛车在驶着。

  “公子,这里有个破落了的龙祠,香火不多,但祠前很热闹。”车夫热情的说着,引着而看。

  这时只见着金阳湖清波涟涌,湖南西侧一座大祠甚雄伟,只是看去灰蒙蒙,祠东一块空场,是昔年祠会场地。

  “臭豆腐,臭豆腐,新鲜的臭豆腐,本地太守都好这一口。”虽是清晨,有些小贩早早的出来摆摊,贩卖着东西。

  这里是大城之郡,现在早了些,行人不多,但是只要再过片刻,人群就密集起来,三教九流都有。

  “冰糖水啊冰糖水,一文钱一杯!一文一杯!”一个小贩在叫卖着。

  叶青有些奇怪,指着龙祠说着:“既是龙祠,为什么香火不多?”

  “听闻是龙王爷不太搭理,几次求雨都不应验,因此就渐渐破落下去了。”车夫停了下来。

  叶青摇摇头,丢下一个银角,继续朝码头前去,按照山神之话,自己这次机缘,就在于寻找到一个算命人,他只在每月十五凌晨,太阳初出的一刻时间出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到叶青耳朵中。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三百年,后知五百年,前程运数,给钱就算!”叶青闻言心中只想笑,却心中一动,按下心思,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脸上满是沟壑,一头白发乱糟糟,藏污纳垢,整个人垂垂老朽,没有一丝灵动。

  面前摊子上随意挂着一个白布,上面写着“先天神算”四个鲜红大字,触目惊心,地上一张破旧八卦图,有些地方已磨得看不清楚,随意拿着石头压着。

  周围行人带着厌恶避而远之,有些怜悯的人,就丢下几文钱快步而去,叶青见了,却过去,随意在摊子前坐了下来。

  “哦,这位书生想算些什么前程?婚姻感情?还是命数劫难?嗯,祖传的先天神算,前知三百年,后知五百年。”这个算命老者,见摊子前面来了一位主顾,连连说着。

  叶青闻言只是不语,细细打量这个滔滔不绝的算命老者,这老者一身黑色大褂,也破旧非常,手掌干枯宛鸡爪,已有些弯曲,舒展不开来,隐隐看去,满是老茧,面庞上面全是沟壑皱纹,显示出沧桑,这是岁月洗礼的痕迹。

  一个算命老者,没一点出奇,叶青细细打量,心中有几分失望,算命老者本来说的累了,瞅见叶青眼中的一丝失望,心中一动:“我猜,你是来寻人,至少是来寻找着什么?”

  叶青听了,笑了起来。

  “我来这里,不是让你算什么,只是遇见就是有缘,来照顾照顾你生意。”叶青说着,丢出一锭五两纹银,骨碌碌滚到了算命老者的手前:“你只需要说些吉利的话,哄我高兴就可以,说的好了,这些钱都给你,说的不好,也给你。”

  算命老者闻言心一颤,看着滚过来的银子,想了想拿了起来,收入袖中,就跟叶青说起话来。

  “既是这样,那我就随意说了,想来你也不是缺钱的主顾,不在乎这点银子才是!”算命老者笑了笑,就不说话了,仔细盯着叶青看了一会,这才露出一丝诧异,又有些恍惚,良久才缓缓开口,“这位公子,你本不该在这里吧,你也不是来找人的,你是来求大运!”

  “你命运坎坷,多磨难,福缘很薄,不该有现在功绩,你的运数,都是夺来,我观你眉间隐隐煞气,这是不祥之兆,你夺了运数,自然有着反噬,这也是你的劫数。”算命老者用手指敲击着地面,一下下的敲着。

  叶青闻言,眼眸突针一样缩了起来,心中震动,只是却不动声色:“你说说,我有什么劫,我怎么不该在这里?”

  “依你现在运数,要达到你想要做的事,还是远不够,力不能及,心有不甘,就是劫,你不该在这里,这里本没有你的痕迹——就算有,也早了半年时间。”

  “那要怎么渡过这场劫数?还请先生教我。”叶青神色懒散问着,又取出一块银子,放在算命老者面前。

  算命老者把银子收入衣袖,才出言着:“嗯,你不错,我看到你的诚意了,这就破例给你做法一次,替你消灾抵劫!”

  算命老者拿起满是灰尘毛笔,用口水沾了沾,铺开一张黄表纸,开始绘画着扭曲的符箓,弯弯曲曲,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无论前世今生,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符箓。

  只是这算命老者,画着画着,突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敲了几下,说着:“肚子饿了啊,无力画符,这半张就给你了!”

  说着,丢下这半张符,就此远去。

  叶青“噗”的一声笑了,想了想,却端了容,把这半张符取了过来,再随意找了家旅店,吩咐说着:“把菜送到房里,不要打搅。”

  时间流逝,转眼之间就是黄昏,夜色纱一样的降临,叶青这才起身,后面跟着一个伙计,跳着食盒,抵达了湖岸,这时江水滔滔不绝,一波波水汽翻上来,让人清爽。

  叶青走着,打量着附近。

  这湖左右有个村落,大多是捕鱼为生,看见了一块平整岩石,才命着:“把酒食都摆在上面,本公子要赏湖赏月。”

  “是,小人立刻帮您摆上。”伙计当然不理解这雅致,但付钱是大爷,立刻铺上一层桑皮纸,把七八样小菜摆了上去,中间一道骨肉晶莹剔透,不知何物做成,香气飘荡出去,让人闻之食欲大动,还有一壶酒。

  伙计解释说着:“这是本店的招牌菜,水晶剔骨,用山间野肉制成,这是大补之物。”

  “不错,你退下吧,这是你的赏银!”叶青随手丢下一小块碎银,使得伙计连连堆笑:“谢公子赏。”

  行了个礼,才远远去了。

  见着无人,叶青咳嗽了下,说着:“可以出来了罢?”

  这话落在空处,却无人应答,叶青一笑,便拿起筷子,夹着水晶剔骨吃了一口,顿时隐隐察觉一股精气随着肉食弥漫体内,当真伙计说的一样,算得上是大补之物,当下筷子连连下着。

  见此,终于夜幕里一声叹息,一个老者出现了。

  叶青笑着:“果是你!”

  这时细细打量起算命老者,只见这算命老者瘦骨嶙峋,一上来,就扑到桑皮纸前,却不拿筷,问着:“你这是给我设的宴?”

  “不是你,还有谁?”叶青心里一动,似有所悟,说着。

  这话一落,算命老者就是一叹,竹竿敲了敲地面,说着:“受贬三十年,身上不存分文,前十五年行乞度日,后十五年算命糊口,颠簸流离,往昔这一顿怕是看都不看,这几十年想吃这一顿,却何其难矣!”

  “这是三十年来第一顿饱饭,你让我怎么报答你呢?”

  叶青听了,先不说话,这时月光暗淡,湖水拍打着岸,潮水作响,带着一丝微笑,徐徐说着:“不瞒先生,我今年刚中秀才,今年八月,来年二月,就是州试和殿试,我想一举中得,却还欠了些气运,而且以前得罪了一些人,难免有些劫难,先生认为该如何呢?”

  算命老者仔细看着叶青,他自己却看不清神色,浪潮拍打岸堤,溅起朵朵浪花,良久,抖了抖黑黝黝的褂子,沉吟出言:“我看的不错,你本命单薄,万万不可能有现在成就,不过你身上有多种气运纠缠,外运相助甚大,其中还有一支是和我同脉,应是龙君对你垂青产生的运数。”

  叶青闻言心中一惊,惊的不是被看破,而是“同脉”,难道眼前这人也是龙君不成?

  正思考着,就听着算命老者突叹了口气:“但依你现在气运,勉强可中举人了,但要想中进士,却远远不够,差了许多。”

  “你现在气运,最多有进士十分之二,余下有八分,就看你有没有造化了。”

  叶青闻言顿时动容,进士需要多少气运,他不清楚,但面前这老者能一口道出,必有独到之处。

  “还请先生教我!”叶青深深在算命老者面前躬下身子,出言请求着。

  见着叶青恳求,算命老者沉思,也不立刻应答,良久才叹着:“罢了,就成全你了,我实话告诉你,我本龙孙,受了贬黜,要是完好时,还能助你三分气运,但现在我连一顿饭都食不得,哪能助你?”

  “不过,我却有一策,这要看你有没有这个魄力、胆识、智慧了。”算命老者阴阴沉的说着:“而且,我明确告诉你,一旦答应,就再无后路,并且会得罪一些大人!”

  龙孙,大人,这两个词被算命老者亲口说出时,就炸响在叶青耳中,能让龙孙称大人的,可想而知。

  要是普通人,也许会惊喜应了,叶青却是经过前世大劫,深知里面旋涡算计,岂不惊心?

  而且这话,总有一种熟悉感,一点灵光转眩,却总差了一点,就无法摸得清楚。

  “怎么,你不敢么?”

  见着叶青沉吟,这算命老者冷笑的问着。

  叶青闻言一怔,自是不会被这激将法所中,但是,真还有退路么?

  要是不能这届中得进士,区区这点积累,和前世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想要上位,就不能退让,想到这里,叶青仰天大笑,状极欢欣,却一口应着:“我有何不敢?”

  话才一落,就是一声闷雷,乌云涌出,遮掩住了大半湖面。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1 13:08

  第七十章 条件

  见着叶青应了,这算命老者就不说话,这才拿着筷子,才一筷子夹起一块肉入得嘴里,就有着一点抽冷气的声音。

  接着,这老者才回过味来,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小小的一顿饭,用了一个时辰左右才用完。

  酒足饭饱,算命老者用擦拭唇角,享受这饱食后的感觉,良久才叹了口气,说着:“见笑了,三十年没有用过饱饭了,往事不堪回首。”

  “龙孙大人,有何解决方法,还请示下!”叶青这时才说着。

  “好,好。”算命老者连说两个好字,脸上带着冷冷的微笑,幽幽说:“我是龙孙,自可成一方水神,这金阳湖就是我的封地,虽不及太平湖八百里滔滔大湖,却也有百里。”

  “里面细节就不必说了,反正我想修成龙珠,蜕化成真龙,忽视了水职,雨水失调,而受到天谴,连还没有大成的龙珠,都人设计夺去。”

  说到这里,算命老者倏站住了脚,目光看着远去,冷哼了一声:“不仅这样,还使我困在这躯体内,不得解脱,受这三十年的痛苦!”

  “别看我几尺外就是湖水,满湖灵气等我取用,我偏偏不能用一点,这叫望水更渴,好狠的用心。”

  算命老者说到这里,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是冰寒,带着刻骨的仇恨,顿了一顿,才说着:“你要是敢代我治理方圆千里,使风调雨顺,并经受考察,到时功成,我恢复了水神业位,可以借你三分气运。”

  “你要是办不到,你现有的气运,全数扣下,你觉得如何?”

  叶青闻言一凛,现在气运全部扣掉,仅仅保留秀才位格,这点气运在大劫中什么都不是,这要求何其苛也!

  见着叶青脸上变色,算命老者冷笑着:“这全凭你选择,我也不强求,你要是不应,就退下吧!”

  叶青心里思量,听着湖水拍堤时紧时慢,微风声掠过了树叶,心里却是一亮,渐渐有了头绪。

  龙孙何其尊贵,但三十年讨饭生涯,何其艰难,现在这一腔怒火,就发泄到自己身上,当下带着笑容踱到石块前,双眸炯炯:“并非小人不应,只是你提的条件太苛!”

  此时天色黑下来,一轮明月高挂,印照大江,叶青站在江堤上,对算命老者作了揖:“进士三分气运罢了,又不是全部,就算是全部,只怕只有这金阳湖一年收益罢了。”

  “拯救你脱离苦海,难道你一年收益都觉得多?”

  “觉得多还罢了,还要救你的人付出二分气运的代价,这你不觉得可笑吗?”

  “如果龙孙还以这态度,这条件的话,你只要说个字,我立刻反身就走!天下气运多多,困死在你一条绳上不成?”

  龙孙听了大怒,不过转眼就恢复常态,说着:“那依你之见呢?”

  “要我抵押气运可以,你给我七分气运,只给三分也可以,就不能抵押了。”说到这里,叶青深深又一揖:“龙孙,我又不是夺你龙珠的人,何必意气用事呢,对您来说,只要脱离这困境,这区区几分气运,又价几何?”

  算命老者本是大怒,这时听了一沉思,良久,才吐了口气,说着:“罢了,是我意气了,给你七分气运不是不可以,怕你受不住——你理解我的意思不?”

  见着叶青怔怔,又说着:“命由天定,虽小处可改,渐渐积累大势,但这有个过程,不能侥进,对你我都不好,还是三分罢!”

  叶青心中一震,想起了前世的经历,就觉一阵寒意,良久,叶青才说着:“三分也可以,只是我离进京赶考会试只有一年时间,一年之内,做这些事情,来得及么?”

  算命老者闻言恍然,拍拍脑袋:“却是我糊涂了,没给你说清楚,怪不得你这样犹豫。”

  “来得及,我失了龙珠,又忽视了水职,雨水失调,而受到天谴,但我毕竟是龙孙,总有着余地。”

  “这治理之事,是天庭打入我识海中的一道神光,神念分化,转眼百世,对我来说,就是专门为了考验我的治理水平而设。”

  “这里面一个时辰一年,一梦十年,在十年内完成就可,不过是一夜。”

  “对我来说,可以次次去考,未完成再继续,但你是外人,你只有一次机会替代我去应考,过了我就获得解脱,虽还是失了龙珠,却回归水神本位,借你三分气运不难。”

  “过不了,你自是没有,这你可敢应?”

  原来是作弊!

  叶青顿时明了,这虽说是惩罚,实等于关了小黑屋,让这龙孙在里面苦读怎么样治理。

  这条件就差不多了,叶青就笑着:“这条件,就应了!”

  “应了,就立去!”算命老者顿时嘿嘿而笑,只是一挥手,湖面顿时水浪大作,一时间千轮明月破碎,叶青的神智恍惚了起来,仿佛时空倒转,又仿佛身体破碎千万,一道流光穿过。

  “滴!”雨水落地声音回响,叶青沉睡中,依稀听到了。

  这是雨水自檐上落下,滴落到地面产生的声音,虽沉睡,但印刻在身体里的常识,还是做出了判断。

  雨水滴落地面的声音连绵不绝,让叶青自沉睡中慢慢醒了过来。

  这是一件还算精致的侧殿,叶青躺在床上,看着屋顶上壁画,心中想着,窗外的雨水淅淅沥沥下着。

  “果是下雨了。”叶青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不由朝窗户探去,贪婪的呼吸着带着雨水气息的空气,天空灰蒙蒙着。

  叶青伸了个懒腰,床上坐了起来,默默沉思。

  一幕幕自脑海中闪过,与算命老者的对话交谈,直到最后的那阵水浪,自己失去意识。

  “看来,这里就是水神所说的空间。”叶青脸上露出莫名笑容,手朝怀中摸去,但是下一刻,手不由一颤,怀中空空,让心中也是一凉。

  原本的川林笔记,却放置在身体里,为了隐蔽都会先手伸入怀中掩人耳目再将笔记取出,但是此刻空空,笔记不在这里。

  川林笔记不在他身体中,只有两种可能,一种被人夺走,另一种是这里根本就是虚幻。

  夺走是不可能,川林笔记已血肉相连,要是夺走,冥冥中不会没有感觉。

  “这说来,我到达此处,只是魂魄,甚至连魂魄都未必,只是意识!”叶青沉思片刻,起身走出了屋子。

  外面一片雨幕,雨水不断自天空降落,打落在地面上,泛起一个个泡泡,一圈圈涟漪,生灭不定。

  叶青伸出手掌,细细打量起来,缓缓用力捏成拳,一切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半点差别,丝丝真元法力,在身体中涌动着。

  “这果是天庭设法,我却检查不出痕迹。”正想着,本被随手闭上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雨水气息涌了进来,叶青转身,就见着外面雨水中的大殿,烟雨朦胧。

  这是一个道院。

  就在他沉思时,一群人被一个撑伞的白衣人带着,朝这面走了过来,他们步伐矫健,显训练有素,白衣人更是气度不凡。

  这群人在前面停了下来,任雨水打落,整齐如一,目不斜视,显示出了极好的家教,白衣人缓缓收了伞,走上台阶,在叶青面前两步停了下来。

  叶青看清楚了此人的面容,精细无暇,眼神中总带着一种空洞和漠视,白衣人上下打量了叶青几眼,又退了一步,深深躬下腰:“少君别来无恙,我是龙王大人派来这里的新管家,以后少君有什么事,吩咐我就好了,这些人都是与我一同到来,龙王大人知道少君刚刚苏醒,特别需要人照顾,特地派我们前来。”

  “哦,真是劳烦大人挂念了。”叶青脸上笑容,对白衣人说着:“你又怎么称呼?”

  叶青不想多说,免漏了身份。

  “小人角十六,三百年前蒙龙王大人点化,少君称呼十六就可以,有吩咐还请尽管说。”白衣人甩了甩衣袖,语气低沉。

  “哦,是这样,我还要再休息会,要是没事,你就退下吧,不要打搅了。”叶青挥了挥手,让十六退下。

  角十六闻言躬身:“是,下官就退下了,少君好好休息,有事唤我就好,给少君说一下,明日就是龙王小宴,少君既醒了,要不要去一下?要是不去,有人来请,下官就替少君挡住了!”

  龙王小宴?

  这四个字传到叶青脑海,顿“轰”一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破裂开,潮水一样的记忆涌上心头,这些记忆都是来自龙孙,想必是故意留下的,免得被人识破了面目。

  一道道记忆和常识在脑海中运转,瞬间找到了龙王小宴的信息。

  龙王小宴,是龙王举行的宴席,其中龙子龙孙都可前来一聚,属于家宴,每年一次,并不算稀奇,这些记忆,纷纷在叶青心中流淌而过。

  “哦,既是家宴,必须去得,明日清晨早些叫醒我。”叶青浏览着龙孙留下的记忆,对十六出言吩咐。

  既来之则安之,既是管家,就正常吩咐了。

  “是!不打扰少君休息了,小人告辞。”角十六听到明确答复,不再停留,恭谨的退了下去。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1 13:08

  第七十一章 东郡掌水使

  叶青回到了侧殿,也不进去,看看连天雨水,种种在他脑海中不断想起,这机缘并没有流传出来,但是若有若无的灵光告诉自己,这很是熟悉!

  叶青找不到答案,只能怔怔望着外面雨水,片刻,自嘲一笑,继续沉思着。

  这处是一个道院,叶青打量着,这可以理解,天庭赐下的灵光,总不能摆放的是龙王殿!

  “别的还罢了,这留下的常识就是无价之宝,不是凡人能轻易打探而得。”

  眼见着一天阴雨渐渐云开雾散,露出明月群星,照下光华,叶青深吸了一口气,按照记忆里的口诀,引着天上的月华,一股股汇入自身,温养着灵性。

  原本弥漫在虚空中的月华,被叶青吞吐吸引,汇聚而来,一股股吞入吐出,化成一道蛟龙虚影,在周身时隐时现。

  只是总是觉得,这吸取的月华有些不对,给人一种根本不存在的感觉。

  “嗯?月华也是假的么?”叶青察觉出不对,生出寒意,冷笑两声:“还真有着意思。”

  第二天清晨,叶青睁开眼睛,见着隐隐有了朝霞,顿时知道,这日出时间到了,自己天天在日出前起身,吞吐日出时一缕紫气,早成了习惯,这时却是罢了。

  脚步声传入了叶青耳中,转身就发觉一身白衣角十六,带着两个下人,朝这面走着。

  “少君起的好早。”隔着十步,角十六就拱手行礼。

  “嗯,起来修炼。”叶青随口应着:“怎么,找我有事么?”

  “今天是龙王小宴之期,还请少君移驾龙宫。”角十六躬了躬身,出言说着。

  “哦?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既这样,一会你带路吧!”叶青擦着脸,给角十六答复着。

  “是!”角十六闻言应着,等叶青洗完,出了道院,见得门口一辆青铜马车,前面骏马扬踢踏脚,不安分抖动着,这马筋骨粗壮,吐息如龙,剧烈气流在鼻孔中吞吐,浑身上下有些地方还生长着鳞片。

  “这是龙宫中,被龙化的上品骏马,驾风而行,都用它来赶路,很是方便!”角十六有意无意的解释着,叶青闻言也不表态,只是听着。

  两匹龙马拉着青铜大车奔驰,不一会到了水面,没有丝毫停歇,就直接下水,入水瞬间,青铜大车上升起一个结界,挡住外面水流。

  龙马没有丝毫不适应,更如鱼得水,奔驰鸣叫着。

  真龙上可居住在九天,下可潜居大海,被龙化的骏马,沾染了一些龙的特性。

  叶青看着出奇,脸上不动声色。

  继续前行,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前面渐渐宽阔起来,水中鱼虾成群,但见着龙马都吓得避开。

  龙马前行着,突青铜马车一震,一阵光之后,一座庞大的水晶宫殿就露在了叶青面前。

  水晶宫殿两侧柱子参天,盘龙缭绕,直直通了上去,龙马拉着车继续前行,走到跟前叶青才看清楚了这柱子。

  三人合抱,而且通体明亮,上达百米。

  正在震惊时,角十六在高声宣读:“少元少君前来参加龙王小宴,诸般闲杂人等退让!”

  这话一出,顿时守卫虾将都让开道路。

  “少元少君?角十六叫我少君,原来是封号,有些意思。”叶青心中琢磨,龙马载着直接奔到殿前才停了下来。

  角十六不再前行,对叶青躬身说着:“少君,龙宫到了,还请您入内。”

  叶青闻言起身,就进了宫殿,才进去,就有一个宫女上来引路,引着他进了赴宴专用的大殿。

  此时显还没到开宴时间,龙王没有过来,只有宫女上下行走,搬运东西,偶尔有别的龙子龙孙到来赴宴,也被这些宫女行礼称呼,但根据叶青观察,有少君封号的却是极少,这使得叶青心中一凛。

  “看来这少君封号,很不同寻常?”叶青心中警醒,面上不动声色,与到来这里的龙子淡淡打着招呼。

  虽都是龙子龙孙,其中有成就高低,位格差别。

  龙王子孙众多,每个都不下数百,但其中真正有位格成就很少,只有这些有位格的子嗣,才会有少君的封号,龙孙记忆中的片段,被他翻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叶青眼神中泛起光芒,沉思了下来,这样看来,这龙孙身份原本不一样。

  时间缓缓过着,叶青在一间亭台中休憩,看着前面诸多龙子龙孙人来人往,其中有着气息强横,法力强大者,但是能称的上少君的只有三人。

  叶青上上下下打量这些龙子龙孙的时,突一股威严滚滚压迫下来,水晶宫都微微颤抖着,叶青回首,只见一团明光缓缓下降。

  “龙王驾到!”龟丞相高喊,声音随着法力传了出去,响彻四方。

  “恭迎父王(祖父),贺寿于天齐!”龙子龙孙见了,都对着这团明光跪拜下来,叶青也随着大流跪拜下来。

  “这就是龙王么?”叶青心中想着。

  一个长着龙角的中年人,自明光中走了出来,坐在大殿水晶龙椅上,只是一笑,说着:“寿于天齐谈何容易,你们这些小家伙尽捡好听的说。”

  龙族寿命悠长却有尽头,不可能与天地同寿,一般就是三千寿,成就真龙才有三万年,虽算的上很长了,但修行无岁月,还是有些不够看,除非还能提拔自己的位业。

  龙子龙孙见着龙王这样说,都低下头颅不言。

  “罢了罢了,今日你们一年一度的龙宴,开宴吧!”龙王说完话,拍了拍手,顿时宫女上前起舞,斟满酒水。

  龙子龙孙按照位格排列而坐,前三位是有着少君封号龙子龙孙,为众人表率,叶青在其列。

  下面是一些法力强横龙族,虽失了机会不能养出龙珠,蜕化成真龙,但度过雷劫,也极有地位。

  再下面就是一些普通的龙子龙孙。

  少君封号非同寻常,都是要成就龙珠才给的封号,是龙族未来正神,地位非常之高,仅在龙王之下。

  叶青与龙子龙孙用着宴,偶几句交谈,暗里注视着龙王的动静。

  “少元,你却是好久不见,前些日子听闻你修习龙珠出了岔子?”一位龙子仪态不凡,脸上带笑与叶青交谈着。

  这位龙子叶青却知道,也是一位少君,此刻正和他坐在一处,封号上元,唤作上元少君。

  “哦,前些日子确实出了些岔子,不过现在无碍,挂念了。”叶青不咸不淡的回着话。

  “哎,少元你还是这样性子。”这位少君见叶青这样说,摇了摇头:“你我都是凝了龙珠,有着少君封号,不出意外,就是下一届龙族正神,前途广大,何必急于一时?”

  “磨些岁月,龙珠总能大成,蜕化龙身。”

  “嗯,你说的有理。”叶青只是应是,并不争辨,也不多说话,他根本不是少元,多说多有漏洞。

  龙王在上面喝着琼浆,看着下面畅饮的龙子龙孙,又将目光落在了三位有着少君封号的龙子龙孙上。

  这三个都是龙族未来正神,却要给它们历练历练机会才好,龙王这样想着,目光转动,正好落在龟相的眼中。

  龟相心思一动,缓缓上来,凑到龙王耳侧,轻声说着:“龙王,三位少君将来都是我们龙族的正神,不能马虎,趁着年轻,给些职位如何,让三位少君磨磨练练,增长阅历。”

  “你说的有理。”龙王听了,沉吟着闭上眼睛,轻轻颌首:“你先退下吧,我和它们说说。”

  “是!”龟相闻言,缓缓退出这间宫殿。

  龙王正了正冠,只是轻咳一声,下面笑声议论声立时止了,针落可闻,龙子龙孙都沉寂下来,倾听着龙王的话语。

  “少元,上元,子元,你们都是有着少君封号,是下一届龙族正神,但是没有历练却不行。”

  “此处有三千里大陆,各分成三个大郡,少元你担任东郡掌水使,上元你担任北郡掌水使,子元你担任南郡掌水使,好好治理这些地方,对行云布雨,调整水气,多积累一些经验吧。”

  “是!遵命!”叶青闻言沉声应是,两位少君也都是躬身应是,下面龙子龙孙都是眼中带着羡慕,热切看着。

  龙王眼眸扫视四周:“没有封号的子孙,你们也不要气馁,只要能度过雷劫,成就位业,天地间也大可逍遥,我们龙族寿元悠长,有的是时间参悟修行。”

  “是!我们谨听龙王教诲。”龙子龙孙连忙应着。

  龙王走了下来,在三人额上一点,顿时一道上古水文印记显现出来,沟通着他们管理的水域。

  “这是掌管水域的印记,好了,你们下去吧。”龙王做完这些,有些疲惫,挥了挥手,让三人下去,自己转身离去。

  宴会到这里,其已算结束了,龙王在的时间都是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龙子龙孙聚在一起。

  接下来龙子龙孙继续饮酒作乐,龙宴上,不断有着各种奇珍异果奉献上来,还有琼浆玉液,美酒佳肴,让人流连忘返。

  只是叶青对这些没有半点兴趣,看着一眼,转身就此离去。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1 19:02

  第七十二章 接引人

  烟雨朦胧,雨水落下,叶青站在道院中,任由雨水浸透,非但没有觉得寒冷,反有着水乳交融的感觉,似乎这天上的雨水,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这里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但信息、文字、经验却是真的,不会变质,不然也就失去了原本考验的意义。

  “其实,就算是这个龙孙坚持三分换二分,我最后还是会答应。”

  “原因没有别着,就是这时间。”

  “我前世奔波,这世也处处争取气运,哪有时间静心作学问?就算积累了些资粮,也来不及彻底转化,有这段时间,就可从容将三经五典,还有道德文章都仔细雕琢,融会贯通。”

  “更加不要说,虽抹去重要部分,但这些龙孙常识就也是无价之宝了。”

  “现在情况,就是等待着记忆里的传法师了。”

  就在这时,隐隐鼓声自西北方面传了过来,由小而大,自隐隐不可闻,变得震颤虚空,一击一击鼓声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似直接敲打在人心上。

  叶青惊了,他从没有听过这样鼓声,能直接响彻在心灵中,这是天籁,心灵的声音。

  顺着殿看了过去,只听顺廊传进来风雨声,除了他,任何人都没有半点察觉,包裹角十六这位神秘的管家。

  ”小友一向可好?”这道声音自烟雨朦胧的远方传了出来,正是鼓声出没的地点上。

  叶青极尽视野,朝西北方面望去,果见到了一道身影,一身蓑衣,头顶高帽,缓缓走了过来。

  这道身影似慢实快,一步千丈,原本一瞬间还是一个小点,转眼间已经到了叶青跟前,但是角十六和下人,还是看不见,似乎根本没有这一个人过来。

  叶青心中一动,对着角十六吩咐:“今日晌午多备些菜肴,我要用宴。”

  吩咐完这些,叶青轻声说着:“来者是客,随我来吧。”

  “好。”这人应了一身,跟随叶青进了侧殿,从容坐在桌几上。

  这时叶青细细打量面前这人,身披蓑衣,头顶高帽,是风雨中穿行的路人,但是自细节处,还可以看见不平凡。

  这人的手白暂非常,宛然婴儿,而且到来到现在,除了叶青能发觉,别人半点察觉都没有。

  不过片刻,就有着下人端着一道道菜肴摆放在桌子上,又躬身退了下去。

  “兄台请,现在只有你我畅饮便可。”叶青先给此人满斟一杯,又给自己满斟了一杯。

  这人也不客气,拿起酒杯一口痛饮。

  “兄台吃的可痛快?!”叶青见这人一口饮尽,问着。

  这人听叶青问起,先不说话,回味了下,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过了片刻才说着:“好久这样了,你这次不错,懂得立刻设宴。”

  一身蓑衣的人说着,白暂的手将高高的帽子摘了下来,一头青丝瞬间滑落,披落在两肩上,接着上上下下打量起叶青来。

  “我能问几个问题么?”叶青直接无视了这人的打量,沉吟片刻,问着。

  “你问,我答!”蓑衣人说着:“我是你的传法师,能回答都会回答你。”

  “这是哪里?”叶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这个问题,虽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还是要印证一下。

  蓑衣人闻言,用略奇怪的目光打量了叶青几眼:“这里是放逐之地,是虚幻的地方,没有真实,诸多被放逐或下贬的仙人神灵,都会来这里考核,如果通过了就能免除罪孽,如果失败了,继续受罪。”

  蓑衣人话到这里,微微一顿,继续说着:“这里虽虚幻,但很是广大,无数的虚假生灵在这里生活着,你所在的这里,就是要承受考核的地点。”

  “哦。”叶青闻言点了点头,这比猜测真相更详细:“我怎么称呼你?”

  “我是接引你,你姑且叫我接引人吧。”

  “好,那我就称呼你为接引人了。”叶青说着:“我受龙王之命,担任东郡掌水使,但我对此不是精通,奈何?”

  “这却是无妨。”接引人手指敲打着桌面:“我精通水法,治理方面我可以教你!”

  “多谢了。”叶青闻言躬身谢着。

  “其实你和我预想中的人,很有所差别。”接引人微微仰脸望着远处,沉吟片刻说着。

  话落到叶青心里,让他心里一紧。

  接引人冷笑一声:“不过这没有什么,你不用担心,既来的是你,既你站在这里,那该教你的,我都会教你。”

  顿了一顿,又问:“你学过多少水法?”

  叶青前世学过五行道法,现在又忆得了一些龙宫专用的法术,因此谨慎的说着:“只能说是略通。”

  “那水是什么?”接引人问着,外面大雨下着,时不时有闪电惊雷划过长空,将天空下弄得明亮一片。

  接引人的话回响在在叶青脑海中,只是却回答不上来,前世的种种在脑海中回荡着,但都说不清楚,或者不能说,只能呐呐无言。

  接引人见了也不责怪,只是出言说着:“其实这个我也不清楚,真明白什么是水,我早就不在这里了。”

  “但水性寒,与北接近,有滋润和向下的特性,你还是需要知道。”接引人脸上带着玩笑的神色,对着叶青说着:“这是最基本的性质。”

  叶青心中一动,将一些想问的东西问了出来:“我的职责不是治理水域和陆地,调节气候,你能对我有什么帮助?”

  接引人听了,带上了正色,回应:“对你来说,调节气候,使一地风调雨顺,不光需要精通水,还需要精通风,这风和水从来不脱离。”

  “而要进一步,还需对火有些了解,水是滋润孕育,火是流动变化,水火相济,更能调节气候。”

  “龙子龙孙都天生掌水,先练风行,再修火行,至于金和木,就涉及不大,可以忽视,这里是一些理论,还有一些笔记,你拿去细细看。”

  接引人说着,丢下一道玉简。

  这道玉简晶莹剔透,和水晶差不多,叶青拿了起来,将神念探了进去,顿时海量的信息不断涌了出来。

  “五行相生相克,从来没有单独分割过!”一道道玄奥的道法,在这里被详细的分解开来。

  叶青认真的看着,印证着前世理论和手段,前世没有入得仙门,大劫时却得了不少秘籍,甚至还得了几件法宝。

  可惜的是,法宝没有一件带了过来,那些看过的道籍同样削去了,只有随着位格的进步,在川林笔记中寻回。

  眼下,就只有三元真箓,但三元真箓是人间道法,虽也有五行,却没有这样深入过。

  一个个符文在心中生成,这些都是道法基本符文,一道道玄奥意念在他心中流淌而过,配合着眉心印记,更是宏大,有种血肉相连的错觉。

  龙族之身果不一样,但可惜不是我的身体。

  不舍的放下了玉简,与这接引人一起用宴,用完后,叶青问着:“不知你以后还来不来?”

  “如果你有召唤,可一月一次召唤我,每次都可根据你的进修而增补典籍,如果你真的聪惠,把我所知学完都可。”说着,这接引人徐步下了台阶,却没有立刻离开。

  在叶青目光注视下,接引人的目光变得有些阴郁,望着左右:“这方寸虚幻之地,我呆了多少时间了?这里讲究的就是心悟……”

  接引人目光一亮,又黯淡下来,沉默了一会,说着:“我这就离开了,下月再见罢……”

  说着,已去远了,才几步,就不见了。

  “是时候去看下我的东郡了。”只是一念,叶青就起了云气,腾飞而出,这是龙族与生而来的本能。

  飞到了高处,只是一看,见得附近海域风平浪静,下面就见一个大岛,此岛长有一千五百公里左右,宽有三百公里左右,一座山峰将岛化成了三块,以叶青的目光看,有几个天然海港。

  当然,最重要的是平原,恰是三块地都有,叶青观之,岛屿平地上城池错落,人口繁茂,而靠近山脉层峦叠蟑,深山幽谷,气象万千。

  “东郡有十县,人口百万,里面的情况也错综复杂了许多。”

  “虽我是东郡掌水使,不但能行云布雨,还能干涉东郡民政,但这是龙族的治理,却不是人族的治理,这个分寸要把握要紧才是。”

  “首先第一条,就是正常行云布雨,这是最基本的功课,如果这个都不合格,还当什么龙君?”

  “我虽是人族,但此时幻景中,却不折不扣是龙族之身,只要我勤奋,想必也是不难。”

  “这对龙族来说不难,那考验的就不是这个了?”

  “那怎么才算是合格,风调雨顺,把握火候?”叶青凝神猜想着,眉宇皱了起来,可能这还是必须,但也未必是全部?

  因为这个不难猜,龙孙困了三十年,每夜都可入梦,怎么会连这都猜不出,办不到?

  凝神想了许久,叶青就突失笑:“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二条完成了再说,现在多想,还是浪费。”

  “十年呐,我还有足够的时间。”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2 13:09

  第七十三章 五年

  第一年

  一碧万顷的海面隐隐带有雷霆之声,玄穹陡暗。

  叶青在一处岩石上,将头颅抬起,望着天空,因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在天空上盘旋着。

  “少元少君!”深沉威严声音响彻,一条巨龙自云端显现出来,一阵金光后,变成一位头顶龙角的中年男子,正是龙王。

  龙王橐橐有声下来,只觉得有一股威压气势,逼得人不敢抬头。

  叶青见着,顿时躬下身子,高声回应:“龙孙少元,见过龙王!”

  龙王出行,本是要风雨相随,但却不想干涉叶青管理,并没有带来风雨,只是带着云朵,隐藏形体。

  叶青刚才抬头瞬间,可以看见龙王阴沉的脸色,显是很不痛快,不过却没有任何的慌张,要来的总会来。

  “少元!你可知错?”龙王阴沉了脸,冷得象挂了霜。

  “我道法不精,降雨成水涝,死伤十数人,行为疏忽,致使海浪滔天,冲垮房屋,死伤百数人,少元知错!”叶青深深躬着身子说着。

  叶青在东郡水域行使权限,调度雨水,管理降雨和平息洪水的责任,但新手难免生疏,有时出现下雨过大,变成水涝,也有些时海浪过大,没来得及制止,冲垮房屋。

  要是原本龙孙,再怎么都不会犯这低级错误,但对于叶青来说,这已经是一年尽了最大能力的结果了。

  龙王看见叶青认错,怒火稍平息了些:“念你及时知错,我就不追究了,罚你半年俸禄,化为财运福源,小半给予伤者,大半沟通阴曹地府,添加在死去之人的转世之身上,你觉得如何?”

  这却是龙王在帮他摆平事情了,叶青在水神记忆里知道这些常识,当知道龙王的一片好意,立刻道谢。

  “多谢龙王开恩!”叶青在下面不断道谢着。

  龙王闻言冷哼一声,说着:“你这一年,做的太差了,希望不要再有,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就转身而去,一声雷鸣,就此不见。

  叶青长长呼出一口气,自己知道这一年很差,不过经过这一年,经验和施法,调节气候常识,都融合贯通了,就看以后了。

  第二年

  时间渐渐过着,又是夏天,夏雨连绵,海上起了暴风雨,水柱连绵百米,天地间黑压压一片。

  在风雨中,大片民众哭喊着。

  叶青冉冉升到半空,所到之处,乌云散去,雨水顿时短暂停歇下来,但是远处的乌云夹着雨水不断朝这面聚拢着,海上风暴还是不停歇。

  “收水决!”漆黑云中,叶青手掐印决,一道道透明细小水龙在乌云中穿梭不停,每一次穿透游走,它们都变大一分。

  小小水龙,此刻已变得百里长,在乌云中穿梭,一条条随着叶青的命令,不断产生,又不断的长大坠入大海。

  这些都是乌云中雨水,用法摄取,注入大海。

  顿时雨水稀薄了,就算多了一些,也不至于酿成大祸。

  这一年,却没有见到龙王,只见着龟相传来旨意:“尚可!”

  这一年龙王给叶青的评价是马马马虎,没有犯太大的过错。

  第三年

  风暴上接天空,下连深海,乌云更是阴沉,海洋上漆黑一片,只有雷霆闪电经过的瞬间,给这片海域带来光亮。

  三位龙子龙孙都出现了,眼看着暴风不停歇,离这面距离是越来越近了。

  “两位龙兄,这种情况,只有在千里外就介入干涉,否则必回天无力,我们合力将这风暴偏移一分吧!”

  “大善!”两个龙子称赞。

  叶青突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长吟,渐渐身体不断变化,变成一条蛟龙,而在这时,二个龙子也变成了蛟龙。

  “正有此意,这风暴自这里过去到了岛屿,我们不经阻拦的话,平白多了些罪孽。”

  “少元,你这一年真是进步神速,前一年你还被龙王斥责了呢。”

  叶青不在意:“不要说这些,先转移了这风暴再谈。”

  两位少君都是点点头,同时大喝一声,蛟龙身上起了风雨,这风雨和风雨碰撞着,闪电空中闪现。

  可以看见,三位蛟龙的力量,在自然风暴面前还很弱小,但还是使这自然风暴产生了一定的偏差。

  这偏差微不足道,可是跨越千里而来,正巧就擦着岛屿而过,朝荒无人烟的海域而去了。

  这一年,年终龙王赏了酒食,言着:“薄有小功!”

  第四年

  东海沿岸的小城中人来来往,此时正是夏末初秋,庄家将收未收,正是需要雨水长最后一场的时,街道上一群人抬着贡品,敲锣打鼓朝龙王祠里行了过去。

  祠匾上用金字写着龙王祠三个大字,殿堂里面却塑着少元的生像,这一群上贡的人点着高香跪了下去,一堆堆的瓜果贡品,摆在桌子上面。

  “少元少君大发慈悲,还请降雨一场,让庄稼有个好收成。”

  “求你下一场雨吧!我们给你带来贡品了!”

  “恳求龙王降雨一场,解除干旱……”

  片刻,天空上一阵龙吟,顿时风雨跟随而来,转眼之间,天色阴沉下来,豆大的雨点打落下来,让下面这些求雨的人都呆了。

  “瞧!龙王显灵了!”

  “对啊对啊,刚才我还看见龙王在云里飞呢!”

  在高云中,叶青收了云气,这一切步入正轨,没有了刚来的生涩,行云布雨反掌之间。

  第五年

  云涛泱泱,浩瀚无涯,叶青化成蛟龙在这千百丈厚的云层穿过,所过之处,云层和风向都有所改变。

  完成后了,把气一舒,使其速降,转眼降落。

  “原来风雨之道,在于未雨绸缪,在雨季来临之前,就得之统筹安排,不必临时手忙脚乱。”

  “预见千里,四季调度,所谓的风调雨顺,就是这种道行了。”

  夏秋,一群群的蝗虫遮满了天空,乌云一样一团团卷过大地,所过之处,漫天遮日,咂啮庄稼的声音汇成一片,和雨点一样。

  村落里一经蝗虫,田野都变成了白地,顿时日月无光,哭声遍野。

  突然之间,一阵冰霜带着小块冰雹打下,怎么都灭不了的蝗虫,一夜之间,就漫野满城死虫盈积如山。

  “人要灭蝗,尽起十万都是没有办法,天要灭蝗,只要一场冰霜啊!”

  “不,是龙王在降冰霜,我们给龙王磕头去!”有人高喊着。

  这一年,叶青管辖的东郡风调雨顺,连蝗灾都可一举消灭,并没有违反着神人的界限,使得人道的繁衍。

  东海沿岸,一座座的龙祠修建了起来,其中无数渔民农夫祈祷上香,祠中塑立的,正是他的生像。

  侧殿

  相比五年前,这穹宇加高了一层,显的宽阔,周围围着屏风,地下都是金砖,磨得光滑,更显的殿宇深邃。

  叶青穿一件简单的纱袍,正在读着书,对面坐的是接引人,它坐在雕花墩上,此刻自斟自饮着,不时凝视一下聚精会神读书的叶青。

  一会,才听叶青轻声叹息一声,放开了书卷,却问着:“接引人,你说我还缺了点什么?”

  “你这些年已做得非常不错了。”接引人说着。

  “这可未必。”叶青闭着眼睛,听着外面风雨声:“龙王没有传来评价,我也不好说。”

  “不,快来了!”接引人却是一笑。

  “嗯?”叶青一怔,就在这时,十六过来,看见叶青后躬身,沉声说着:“少君,龙王对你传信了。”

  叶青闻言起身,说着:“还请传旨。”

  “龙王说,少君成绩很是不错,就是直接去做水神都够了!”十六传着话。

  柱子下面的一个阴影中,接引人披着蓑衣看着,见着十六退了出去,它就说话了:“看来,你已完全掌握了,并不需要我教导了,你只要保持现在成绩到十年就可。”

  接引人身影就要隐去,叶青伸手:“慢!”

  接引人诧异,身影又变实,转过来。

  叶青将按了按平摊在案上书卷,口中说着:“这是最基本的合格吧,据说真正的解脱,是在这空间里,天庭降旨?”

  听了这话,接引人的脸上若悲若喜,似笑不笑,良久,长叹一声说:“看来你的心思,比我想的大,是,原本最开始时,要想出狱,必须这方空间天庭降旨,但这太难了。”

  “现在只要获得龙王,或者别的系统上司认可,就可出狱,怎么,你还想竟得全功?”

  “当然,既到了这里,难道半途而废?”叶青半笑不笑。

  第一年是熟悉着蛟龙道法,第二年就利用上了地球的知识,开始收取水气和风力了,第三年用的是地球气候知识,知道全息原理,第四第五年更是把这套弄的完善。

  这是眼界的不同,但就算这样,却还没有触发最高的反应——这个空间天庭降旨免罪赐封!

  接引人听了,苦笑了一下,“你的修为已接近炉火纯青,但就差了一点,我也不知道这一点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只差了一点了——你想要继续,那我自是继续陪着你。”

  叶青颌首,气度沉凝。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2 13:10

  第七十四章 铁桶的江山

  第七年

  叶青见着雨下大了,苍苍茫茫的雨幕中,缓缓踱步到了侧殿,身上雨水点滴都不沾,而才上了丹墀,侍卫都一起跪下。

  “都起来吧。”叶青一摆手,吩咐:“再给我设个宴,我要赏雨夜观景色!”

  “是!”侍卫应着,立刻有人去传达,七年来,随着对东郡风雨的掌控,风调雨顺,龙祠满布东郡,香火日盛。

  随之,就是这处道观不断扩建,人手增加,叶青的权威也日重,这时号令已经完全统一,就算是十六也不得不变成真正的管家。

  叶青才跨步进殿,没有令着点灯,殿里光线很暗,只有几颗明珠发着幽幽的光,叶青也没有坐,在殿里徐徐踱步。

  “七年了,我已把三千华篇都颂读如流,可以说,我本身文业已达到举人颠峰,或有着同进士的水平了。”

  “进士就不是文才水平的问题,而是对道的认识了。”

  “同时,小武经、六阳图解、三元真箓、蛟龙道法,都在这七年内反复探索,融会贯通,可以说,只要我回到躯体内,修行的速度可以增加一倍!”

  “前世我最多是举人,管的最多是千人,而这七年,却对三十万人隐隐管辖,自觉得养移气,居移体,增长的阅历是一笔无法估计的财富。”

  “但是就算是这样,还是没有触发这方空间天庭降旨,到处有什么弊端,是我没有想到呢?”

  才想着,就见接引人过来,它还是一样,七年内没有别人能看见。

  不过现在似乎有着心事,脸上似笑不笑,进了殿坐了就斟酒自饮的说着:“少君,你还在考虑这个问题?心事重重着!”

  “是啊,想不通!”叶青摇头说着,这七年来,自信在这方面已经炉火纯青,得心应手,怎么还不触发最后的关键。

  “天意难测,我和你都反复讨论过几十遍了,实是无能为力了!”接引人一脸疲倦,说着。

  “怎么,你似是很累?别的差事不顺利?”

  “你也知道,我不单你一个人,时间流淌也是各是各,因此还有不少差事,最近遇到了个朽木不可雕的人,仗着有着硬后台,被贬落到这里还一副衙内样,一到里面就作威作福,却不思怎么样学习,怎么样进步,以求出去。”

  叶青原也有些打不起精神,听了这话一笑:“这种人多的是,所以要在外面乞讨来活命,以折磨其精神。”

  说着,就吟着:“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接引人听了怔怔,良久才叹着:“我到这个空间已多年了,遇到的人也无数,但是和你一样的却真正少见,这话真是精辟,要是都是你这样的人,我就能完成三千差事,积功返回天庭了。”

  这天庭当然不是这空间的天庭,现在相交七年,渐渐都熟悉了。

  接引人说完,又愤恨的说着:“可是偏偏蠢才多,有的受不了苦,就白天睡觉,晚上进了这里享福,只把这里当成了避难空间,丝毫不想进取——遇到这样的人,真想一雷砸死它们!”

  “天威不测,真当这里是避难所么?百年内不能赎罪,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进得这里,就彻底陨落了,真是一群蠢才!”

  这本是牢骚,叶青却全身一震,一点灵光在心里若有若无,一时寻不着。

  接引人说得正高兴,见叶青突沉郁下来,也住了口,审量着他的脸色,问着:“少君,怎么,是我牢骚话说多了?”

  “不是,是你刚才有话动了我灵感!”叶青脸色苍白,定着心思想着。

  “是那些蠢才百年陨落么?”

  “不是,更前些。”

  “天威不测?”

  “对了,就是天威不测,一雷打死它们!”叶青突仰天大笑,笑声震动着整个殿堂:“哈哈,我明白了,真是最差一点点,想不到就不能达成。”

  相识七年,这接引人非常熟悉叶青了,这人肯定不是原来龙孙,初入手的生疏是看得见,但区区七年,就运转风雨到现在这个程度,让人不由目瞪口呆。

  果是,只要有舞台,就有人能惊得天下。

  这种男人自不会浮夸,说是悟了就是悟了,接引人自己都揣摩了无数遍,找不出原因,这时就凑了上去:“说来听听。”

  “当初此方空间设定,是为了使罪神在此学习并且赎罪,是不是?”

  “是,就是这用意,这还是青帝的德政,有过错不要紧,但不能一味清肃纲纪、严峻刑律,还得留给它们一条生路,一条坦途,一个机会!”接引人似是知道不少内情,循着记忆款款陈说着。

  “因为它们不但都具有神力,还具备气运,杀了黜了,也有伤道廷元气。”

  “但要改进,单是学习并无多少作用,纸上谈兵罢了,所以青帝英明,创了此间空间,虽是虚幻,却和真实无异,因此在这里学习,改进,治理,出去后也能达到。”

  “能在这里合格出去,自返回后效率大增,水平大是提高,有所罪孽也可很快消除,这就是大政——咦,你怎么了?”

  叶青摇了摇头,眼中已迸出泪花,说着:“我只是觉得此举大是英雄。”

  他想起的是地球的往事,随着虚拟技术的发展,就有一个大圣贤,提出了一项著名的改革,叫:“虚拟监狱!”

  罪犯不但可以在里面学习,劳动,实践,还可以在拟真的过程中提出建议,建议被采取后,就可折抵罪业。

  并且这个很快就传播到全社会,当时这位圣贤公开在网络发表着“无限选择论”,当时迅速传播,有几十亿人聆听。

  “决定人类社会在历史长河中,决定人类个体在社会大海中的地位,根本法则就是选择权。”

  “一切权利的本质就是能够自己选择人生。”

  “这是先贤的话,但是就算是现在,能达成选择论的人并不多,无数人埋没在民间,归根到底,是因为他们没有舞台,没有磨砺和选择的机会。”

  “物质世界的位置是有限的,无法满足每个公民的成长需要,但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虚拟世界的存在,绝不是为了游戏,而是使每个人,都可以获得最大的舞台。”

  “科学家可以无尽的科研条件,艺术家可观赏和聆听时间长河里所有艺术家的教诲。”

  “艺术家,文学家,音乐家,科学家、军事家、政治家……”

  “对每个公民来说,真实的虚拟世界的诞生,使每个人都获得无限选择权,无尽的舞台任凭挑选,来增长阅历,获得才干,不再受到贫富贵贱的影响!”

  “在一刻,人人平等,让我们欢呼,选择论在此扩大到无限,人类的黄金时代必真正来临。”

  可惜自己还没有见着,就身死转世,落在此处。

  叶青想到这里,泪水就落下,擦了擦,定了定神,哽着声音:“你不要在意,我只是回忆到某事,有些感慨罢了。”

  “把话转回来,此方空间设定,是为了使罪神在此学习并且赎罪,目的还是要罪神体会道廷赋予的职司和权柄,更好的治理运转。”

  接引人一叹,喃喃说着:“说的极是,就是这理!”

  叶青这时心情平静,自失一笑,说着:“那归根到底,还是治理,而不是单纯的善行!”

  叶青说到这里,眸子幽幽:“你别看我这七年炉火纯青,风调雨顺,算无遗策,但是要接着这样运转权柄,继续下去,只怕不但不能符合天意,有朝一日还大祸临头也不可知。”

  接引人若有所领悟,大感兴趣,倾了倾身,说着:“你继续说!”

  “天意何在?不在仁也不再恶,这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道君在三经五典里明说着。”

  叶青见接引人听得专注,又说着:“生死存亡本是一体,所谓的治理,不但有恩泽雨露,还有着雷霆闪电。”

  “我运转权柄,风调雨顺,击杀蝗虫,施恩人间可谓极大,但这反而妨碍了天道运转,也不利人道兴衰……”

  叶青的话还没有说完,接引人已醍醐灌顶,直直怔得呆呆,良久,回过神来,向叶青深深一揖,说着:“真正受教了,不想我还要你教导所谓的天意!”

  “所以才要依着天意,循着气数,不但要降恩,也要降灾,使得天地和铁桶一样,这就是道廷的江山!”叶青说到这里,不由叹息。

  接引人也是叹息,才想说说话,却猛听到“轰”的一声,整个天地一声滚滚雷霆而过。

  下一瞬间,一个声音垂垂而下:“少元接旨!”

  苍穹上出现了一道缝隙,道道金光自中投射下来,隐隐可见的青色国度,那里是天庭,看见瞬间,叶青就心中明白了,连忙出去跪拜,只见一个天使手持紫金如意,降临宣读着天帝旨意。

  “卿行云布雨,不仅能繁衍人道,更能宣威布武,甚合天道之意,特免罪赐封,钦此!”

  天使宣读着,一道道蓝色符箓降落下来,代表天庭威严,下一刻,仿佛是锁链破裂声音,同时,这个世界变得朦胧起来。

  一阵光过后,感觉到熟悉的水浪声音,终于在一块石上,叶青醒了过来。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3 13:22

  第七十五章 六皇子  

  叶青自沉睡中醒了过来,晨间阳光照在身上,有些温暖,知觉渐渐恢复。

  捏了捏拳,顿感觉到身体中的力量,虽没有了梦中磅礴大海一样的法力,但全身精力充沛。

  梦中十年,现实过了一夜?

  “你醒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谁?”叶青回首,却见着是一个年轻人,黄色的冕服上锈着青色蛟龙,束着金带,戴着金冠,映着光熠熠闪亮,二十多岁左右,冠玉一样的面孔,唇上有着浓密髭须,手中持着如意。

  这张脸叶青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大梦三千岁,只是其中客,还不醒么?”这年轻人笑的着说。

  “少君,是你?”过了片刻,叶青自肺腑里长长透了一口气,语气变的暗哑,双手在石上一撑,缓缓站起身来。

  “是我,怎么,吃惊了?”龙孙悠悠在石块前踱了两圈,倏转过身来说着:“你完成了任务,还大出我的预料。”

  “你在梦境中一切所学所遇,我都感受到了,我要说的是,你梦境中所学并不是虚假,虽你没有了龙身和法力,但其中经验在你日后步入仙道,却有难以估量的好处。”

  “原来如此,还真是不错。”叶青一躬,正要答话,见龙孙按了按手,笑了一笑:“你且听我说完。”

  “和梦中一样,我因你治理得当,代替过了试炼,摆脱了百年苦刑,恢复了原本位业!”

  龙孙说着,周身渐渐起了水浪,这水浪却是由黄气组成,滚滚而至,这正是此处金阳湖的位业。

  龙孙感受着这些,不胜慨叹,度着步子说着:“三十年真是大梦一场,不过我观你现在还不能承受这份气运,你的命格太低了些,现在直接给你,怕是浪费了这些气运。”

  “不过我也不会言而无信,这样吧,我送你这柄如意,我把这三分进士气运存在里面,你随时可以吸取!”

  叶青作了揖,就接过了这如意,只见全柄青色,里面却隐隐有金黄云气。

  才接过见,龙孙看了上去,就见得一股黄气奔流而入,转眼和叶青原本气运混合一体,不分彼此,让龙孙暗暗点头

  “可惜你现在都是外运,因此考取举人还要折一分,但取了举人,本身就有气运,算下来还是五分进士气运。”

  “五分,也可以勉强搏一下了,不过我观你煞气隐隐,怕是有着反噬,还要结过一劫才是。”

  叶青体会着气运,若有所思。

  童生是乡间小吏,可以修得基础道法,气运不过白色,担任不得大任。

  秀才白赤相交,有小小的格局,这是第一步。

  举人有着高低,高者近乎纯黄,低者红黄交杂。

  只有进士,秉承时运,才是一时之选,这需要的当然很多。

  “多谢龙君!”叶青清醒过来,深躬道谢。

  “不要道谢,这本是你应得。”龙孙淡淡的说着:“你冇帮我解脱,我自不会亏待你,先前应承的三分气运已给你,

  “我观你现在财运不厚,应有所窘迫,这十颗明珠赠与你,你且拿去!”

  龙孙说着,手一挥,一道白光窜来,叶青甚至来不及反应,十颗明珠就落到了叶青的手中。

  凝神一看,只见颗颗饱满,都有着圆润光泽,让叶青心中一震。

  这种明珠,世俗中一颗最少是三百两白银,十颗明珠,少说有三千两。

  叶青沉默片刻,将十颗明珠收入袖中,躬身对龙孙道谢:“我目前确实有些窘迫,就不推辞了,谢过龙孙援手之恩

  龙孙摆了摆手:“不要说这些,这些都是小意思,只是我有话告诉你,这段缘分原本不是你的,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是你前来,里面有些变化,还要你多多注意,怕是有些劫数——你我缘分目前就到这里为止了,你好自为之。”

  龙孙说完这话,身影就越来越淡,最后凭空起了一股水浪,朝着湖面飞遁而去了,转眼就是不见。

  叶青知道,这位龙孙,算是脱劫离开了。

  水浪消失在湖面,叶青回过神来,细细思索,转眼就笑着:“罢了,不管是谁,夺了就夺了,这天数,就是一个争字!”

  “现在,还是要先把这些明珠,兑换成银票才是,三千两,不多不少,几年内的开销不成问题了。”

  这里离得郡城不远,就是郊区,当下就雇了牛车,到城中心去。

  远远看去,人群熙熙,岩石砌成城墙高三丈,上面坑坑洼洼,有的是风化痕迹,有的是战争痕迹。

  叶青身有功名,沿途关卡稍稍检查,就放了进去。

  郡城街道集中,人群穿行不息,叶青坐在了牛车内,寻找着当铺所在。

  就在这时,一座商铺吸引住了叶青目光,这座商铺占据了一条街道十分之一的距离,精致高耸,朱红色的墙壁,门口有两人高的石狮子。

  周围看守都气息稳重,显都是练家子,一幅巨大牌匾悬挂在上面,铁笔银钩“进宝楼”。

  “进宝楼?我想想。”叶青看着这壮阔的商铺,不由沉思下来。

  前世时,这宝楼据说是六皇子的产业,后来被灭门抄家,少不得是皇子争嫡的争斗,不过抛开这些不谈,这当铺的财力还值得肯定。

  当下想了这些记忆,就下车,步行进去。

  “客官需要些什么?”一个伙计见着叶青进来,连忙上来询问:“客官是第一次来么?”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叶青打量四周,回忆前世对这进宝楼的记忆,发觉这当铺信誉还算不错,当下就直言。

  “既客官是第一次来这里,容我说明一下,进宝楼有你想要的各种货色,同时做当铺,客官如急需银钱,也可将一些值钱的货色交给这里当了。”伙计一深躬,继续说着。

  “典当两种,一种一次当清,绝不找回,会给高三分之一的银钱,称之死当,还有一种日后可赎回,那给的银钱就会少上三分之一。”

  “本铺讲究的是信誉,这些都事先说明,绝不欺诈。”

  “哦,原来这样。”叶青颌首,随意找了一处雅座坐下,自怀中取出一颗明珠递给这个伙计:“你看,这值多少钱?”

  伙计本来还略显随意,见着这明珠顿时心中一顿,他在这进宝楼待得时间也不算短了,眼睛非常毒辣,东西值多少钱,一眼就能看的八九不离十。

  眼前这明珠光泽圆润,入手温润饱满,这种明珠,少说有三百两左右。

  “这样的明珠,我这里有十颗。”叶青又丢出一句话,直接让伙计弯腰躬身说着:“恕我眼拙,十颗这成色明珠,已超过了我的权限,客官稍等,我这就去请掌柜前来。”

  伙计道歉着告退。

  叶青微微一笑,百万年的天庭统治,关键是不老不死,形成的法度,获得的经验,是凡人无法想象。

  整个天地,大地内的矿山,海洋里的珍藏,要是流通起来,整个人间的经济都会崩溃。

  开始时仙神也不理解这点,但统治世界只过了十万年左右,天庭就发布了“限珍令”,限制金银和珍货流入人间。

  现在人间物价稳定,金银比价是一到十左右,这就是明证。

  这种明珠也可每年少许流入人间,不过以龙孙的位置,又有拯救之恩,也不过给了十颗。

  冇想起龙君宴中,得了魁首,也不过是黄金百两明珠一颗,就知道在这法度下的默契了。

  十颗明珠少说有三千两,不怪伙计目瞪口呆。

  不过片刻,一个中年人过来,周围诸多伙计都是低头行礼,显是掌柜,这中年人抵达了叶青,只是一看,就躬身:“客官是有功名在身,是急用钱吧,却也不必典当,本铺可以借得银子……”

  叶青衣杉,自被人认出来是秀才,只是这中年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叶青一口打断:“掌柜不用问了,我是缺钱,不过不想借款,这十颗明珠直接当了,永不赎回!”

  叶青说着,把十颗明珠一颗颗摆在桌子上,都是圆润无暇,颗颗饱满。

  “掌柜出个价?”叶青喝着茶水,他才不想和六皇子扯上关系,虽这六皇子英明明练达,宽仁和蔼,被称着“贤王”,从这当铺恩典于读书人就可以知道,但叶青清楚记得,这六皇子在自己死前就传出消息,废黜王爵,不日处死。

  “这明珠成色上品,当的话算三百两银子一颗!”掌柜看着叶青,笑了笑:“不过客官是有功名,又是一口死当,那我按着三百六十两银子一颗的价钱给您怎么样?”

  “这价钱无论到那里,都是十分公道了,客官以为如何?”

  “不过,这样大的死当,按照朝廷律条,还请留下名讳才是!”

  “善!”叶青听了,沉思一下,抚掌一笑,这价格还是略高了,还是拉拢读书人呐,当然,六皇子还有得赚。

  “三千六百两,这是一百两一张的龙纹银票,总共三十五张,还有百两银子,小人自作住张,换成了金叶子。”

  “这是一两一根的金叶子,八根,还有二十两白银,客官请拿好!”不一会,掌柜就和伙计出来。

  伙计端着一个盘子,上面一叠银票,还有着八条金叶子,和五两一锭银元宝四个,都可以拿了。

  “善!”叶青单说了一个字,将银票拿了过来,看着上面大印触手可及,纹路明显,一丝龙气投影,显是真的官印,下面还有着进宝楼的私印,都非伪造,当下看了收了起来

  三千六百两,足够做很多事,至少几年内因银钱发愁,叶青想到这里,心里欢喜,签了名讳和地址,一摆手:“我没有别的事了,告辞。”

  叶青说完这句,直接出了进宝楼,转身离去。

  见着叶青远去,这掌柜就看了看名讳,沉声吩咐着:“平寿县叶青,看样子才十六七岁,就是秀才,前途广大,快注得名册上,搜集资料,以供王爷阅之。”

  “是!”这伙计就立刻应着。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3 13:22

  第七十六章 王侯之位  

  俞府阴云连绵,雨水渐渐落下,不过这是春雨了,感受不出寒气,一处厅室内,两人端坐,却在说着帐本。

  “我核了一下,遗珠馆已完全建成,有精舍三十套间,有左右厢房百间,总计有二百三十间。”

  “花去银子五万七千两!”寇先生吐了一口气,叹着:“现在已有五十三人核实入内,预料开支每月就要五千两。

  俞帆放下帐本,略一沉吟,说着:“开销很大呐,难怪别人不搞这个,族里虽给了我十三万两银子,但再想要却没可能,别看我俞家是大族,但开销也大,还需要自己筹办才是。”

  寇先生顿时了然。

  俞帆是南沧郡的郡望,家有良田八百顷,族人千数,奴婢三千,死士百计,太守都要避让三分,但分到个人身上,哪怕是嫡子,也不可能有多少。

  寇先生沉吟了片刻,问着:“据说主公想打通一条铜路,是否?”

  俞帆中了秀才后,寇先生就不再称三公子,而称是主公,这意味不言而喻,俞帆听了,颌首:“滇国产铜,年入二千万斤,不过本朝每年所需的三成,前些日子,朝廷终于允许各郡开矿,我家可能获得一个。”

  “但这是全族的生意,不是我的,况且几千铜工管理,也是大事,一个不留神容易出乱子,这可全是我们俞家的责任。”

  “短时间内,怕是不但不能获得收益,还要填上去。”

  寇先生此刻明了主公的心思,顺着话意就说着:“主公虑的是,看来这项生意还是不能指望,那水路呢?”

  俞帆听着,笑着:“水路还可以指望一二,但这时却不能多说,快到时辰了,这阵子雨小,下去吧!”

  寇先生才想离开,俞帆又说着:“慢,你说遗珠馆里,花了这样多银子,有没有什么大才?”

  “这我正想向主公禀告。”寇先生抚着额深深吐了口气:“要说没有人才还是假着,各人都有些本事,一技之长。

  “可要是脱颖而出的英才,似乎也没有见得,也许是时日太短,还没有显出的缘故。”说着寇先生有些苦恼。

  俞帆听了一笑:“据我看,开这遗龙馆,肯定是鱼龙混杂——你别担心,总能找出人才来!”

  寇先生摇头说着:“我不担这个心,但担心的是主公,您建这个遗珠馆,就是为了收拢人才,却得罪了不少人,真的办成了还罢,要是迟迟不见效,我就无颜面对主公了……

  俞帆表面平静,心里翻滚,他的确有这个担忧,但这时自不能表现出来,摆了摆手,说着:“你主持遗珠馆,每个进来的士子都一一勘察,问寒问暖,每天只睡三个时辰,这已是尽职尽守。”

  “能找出人才,第一大功就是你,要是没有英才,这就不是你的责任,是我气运德行不够!”俞帆侃侃而言,说到此处也觉得伤感,但这感冇情只是一闪,就迅即恢复了平静,端茶呷了一口。

  原本被叔父开解后,吕尚静的事也就罢了(调查出了),原本空落落的情绪就渐渐抵消了。

  可最近几天,特别是今天,总有着更多的空落落的情绪在心中蔓延,格外空洞和压抑,喘不过气来。

  想到这里,霍立起身来,躁急来回踱着步子,良久才站住了脚,回身说着:“气数都是自己争取,你慢慢来,只要我们诚以待人,总有英才愿意过来。”

  “公子,公子!”就在这时,俞帆贴身丫鬟进来。

  俞帆一怔,不快的说着:“怎么,我不是说过,我和先生讨论事,就别闯进来么?”

  “公子,我岂敢违命,只是七老爷突有命,唤你过去。

  七老爷就是俞平之,俞帆顿时一惊,一阵不祥的预感,当下起身而去,见着主公远去,寇先生木然片刻,叹了口气

  温泉之处离得此处不过四百米,形成大片园林,奔驰过去只用了半刻时间,就直到大道前,早见了一个仆人在等候,就问着:“七叔现在哪里?”

  “在温泉竹馆。”这仆人答应一声,只是带路疾步前行,却不再言语,俞帆又升起一种大祸已临的不祥之感,直直跟了过去。

  到了一个静室前,俞帆知道到了,说着:“侄儿帆求见

  “进来罢!”里面传来了声气,很是清晰,俞帆略放心,就进去,这是一间静室,不过数丈见方,极是清幽雅致。

  木榻南首,竖有书橱,插着一管玉箫,西首~桌几临着窗,上面一个花瓶,插着一株不知名的花,而俞平之手拿一卷书正看得入神。

  俞帆再行礼,见着俞平之脸色红润,更是放心了些,只见俞平之略有些忧郁,片刻放下了书,问了几句遗珠馆的情形,片刻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手慢慢踱着,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遗珠馆的事,我还是觉得不错,不过有没有银子是关键,没有银子,都是空话。”

  “铜矿你不必打主意了,这是族内大政,除非你当了家主,不然轮不到你来说话!”说着,转过脸来盯着俞帆说着:“水路却更符合实际些……”

  话说到这里,俞平之目光炯炯看着俞帆,心里暗叹。

  俞帆这样世家嫡子,不仅有着让人仰望的背景,并且一生下来就有随着血脉流传的气运,虽只是一点,却是金黄,随着成长,就可吸取白气和红气,迅速成了气候,这种实不是暴发户可比。

  可是现在,却已有不祥之兆,沉吟许久才说着:“我先前和你说过,我们牺牲不少,夺了一颗龙珠,今日就索性说给你知道。”

  “龙珠就有着龙气,就有一系列的因缘,龙君宴就是其中一项,虽失了魁首,但还是有一半。”

  “现在你考了秀才,本想着再等等,稳固了一些再去,却怕着时不待我,别错失了良机。”

  “你去卢华郡吧,寻找到一个算命人,他只在每月十五凌晨,太阳初出的一刻时间出现。”

  “本月十五已过了,你就找四月十五,此人关系你成败甚大,具体内情你就不必细问,无论此人怎么样恶言以对,你都要恭谨礼敬。”

  俞帆听了眼一亮,今天俞平之说的话,和刚才自己想的太远了,不由暗笑自己庸人自扰,遂说着:“叔父,这里有何机缘?”

  “这你到时就知道了,反正此人再怎么样辱骂你,你都得恭谨礼敬,只要有着这一条,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把一项机缘给你!”俞平之说到这里,眼波一闪:“你只要谨慎办事,不但可还得龙珠部分因果,还可以凭着这些缘分,打通一条水路。”

  “你要明白,万事都在后勤粮草,有了这条水路,你就能获得大量财富,遗珠馆的开销不值一提,还可以自人才下手,请用贤人,再训练甲兵……这气运就来了。”

  “如果你这条不能办到,别的还谈什么?以后虽不至于全数断绝,只怕后路将是艰难坎坷。”

  俞帆咀嚼着俞平之的话,心中又热又酸,这些秘密,自己全数不知,这时才知道,族里还有什么秘密,自己不知道呢?

  正想着,俞平之又说着:“就这些话,事不宜迟,你这就过去卢华郡罢!”

  “是,侄子告退了。”

  见着俞帆远去,俞平之突脸色苍白,咳嗽起来冇,用着手帕,就见着里面一片嫣红,他的心不由一沉。

  “看来,我真的是时日不多了,真想还能陪着帆儿一段时间,帮助他站稳住根基啊!”

  “三十年前,天机就有变动,各地龙气渐起,但族内术师潜入帝都,藏身三年,才得以有一次机会窥探大蔡龙气,却见大蔡龙气未衰,还有增强之意,真是千古难有的变局。

  “应州龙气也有崛起,为了这场变故,族里才不惜代价,宁冒着结仇龙族,夺了一颗龙珠,以应天机。”

  “我十年前观测过,这应州龙气虽细如发丝,根基孱弱,但终是龙气,得之有王侯之位,本想应在了帆儿身上,但却出了变故。”

  “难道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这是天道反噬?”

  “不管怎么样,龙君宴只是伊始,这打通水路才是关键,帆儿得之可大涨气运,但是要是不成,虽怀有龙珠,也难和应州龙气相应。”

  “偏偏我现在已难算测,再算怕是要立刻暴亡,可这不祥的预感,却是怎么回事呢?”

  “不,我们付出了这样多代价,族里积蓄几乎一空,才有这机会,这肯定能行!”俞平之喘息着,又激烈咳嗽起来

  龙珠给一人,就有中进士的资格,但只是一人有机会。

  争龙天下,在获知大蔡龙气的情况后,是想也不想,但只要贵为王侯,那就可庇荫许多人,相比一人成就是胜出很多。

  别说是俞平之,许多族人都指望着这个呢!

  “希望这次能成功,只要这次成功,我就还有一次算测的机会,把帆儿最后一个机缘算出来。”

  “上苍啊,请答应我这个要求吧!”

  在这时,心里徘徊,就算一辈子怨恨命运的俞平之,都默默祈祷上天,希望能达成愿望。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4 13:17

  第七十七章 怒意  

  牛车在路上徐徐而行。

  叶青正和一个人说,这人叫高朴,正是叶家庄有头有脸的人:“话说,你怎么找到我着?”

  高朴赔笑的说着:“青公子去的久了,族里惦记,派几个人轮流在县路口等着,小人只是碰巧罢了。’

  叶青现在身份不一样,族的希望之星,不能有丝毫大意

  想了一下,叶青叹息一声,说:“有劳族里’瞎记了,实在惶恐……对了,田里的小麦怎么样?”

  高朴顿时眉开眼笑,说着:“今年又是风调雨顺,麦子长的极好,而且据说还有圣旨,天下蠲免钱粮,顿时省了二成赋税,这算是皇恩……”

  叶青听了也笑,叶族总共有三十顷地,这一减也获利不少,但这是大劫来临时的未雨绸缪,想到这里,长叹一声,说:“此景虽好,却不长久啊!”

  “青公子,您的意思是——”

  “我是说,要积粮!”

  叶青观看着路边风景,平静的说着:“太平日子久了,实存的粮不多,这却不是办法。”

  顿了一下,又转了话题,问:“你看是不是快到了?”

  “是,快到了,到了路径了,看,青公子,这就是您的田!”

  牛车到了田路,迎上来的就是吕尚静,一月不见,本来白净面孔这时晒得微黑,却洋溢着笑容:“东家,今年可大丰收了,我看每亩能出四百斤。”

  这世界由于可调控气候,亩产略增,但达到四百斤也不容易,叶青重重握住他的手,满手粗糙的老茧刺得他心里一疼,又用手拍了拍他的肩:“的确多赖风调雨顺,但先生勤敏实是功不可没。”

  这书生受命以来,每天几乎有一半时间泡在这田庄,跟着孙瓜田做事,农忙时甚至挽起裤脚跟着佃农实践,这农事经验飞速猛进,现在调度自如,所花费精力心血都是看在眼里。

  吕尚静这时就笑:“不敢,实际做事都是佃农,又有孙庄头指点帮衬,东家还买了水车,减轻了民力,我却不敢居功。”

  叶青叹息一声,声音变得暗哑:“不能这样说,现在承平日久,要找几个书生讲经布学,要多少有多少,要说不讲虚言办实事,整个县里拉出来都没有几个,我让先生兼管私田,不意先生用心至此,以先生之才,做这些实是委屈了。

  “东家,您半年前和我说,万里长途,自跬步而始,不做好这三百亩,以后怎么作三千亩,三万亩?”吕尚静微微笑着,又打趣说着:“再说我还等着东家所许神龛之位,敢不用心?”

  叶青见着这人才几月时间,就沉淀出精于实务的气质,只是赞叹。

  此人原本才具器量就是不小,现在当勤于实际,融会贯通,借着这区区三百亩,就蜕化了格冇局,难怪前世能自遗珠馆体系脱颖而出,成为了“俞家宰相”。

  当下思量着,却笑着说:“我出游一月,自觉道业文业俱有长进,自觉不逊于人,而先生在内,为我出谋划策,宣传名声,又亲自督促属田,开流合运,他日有成,岂敢吝惜一个神龛之位?”

  叶青说到这时,郑重一礼,吕尚静连忙回礼,两人起身相视而笑,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此时天已黄昏,云色晦暗,叶青想着曾收的一封家信。

  孙瓜田巡过这三百亩,私下报告:“单论辛苦,寻常资质都足以增长,更别说吕先生这样人才,现在只主持三百亩地,将来有一日青少爷主了族事,只怕我这老家伙,还真得给他打下手了!”

  这最后一句,明面上是族里最擅种地家臣的自谦与相让,实是瞧着叶青气象渐渐增厚,透着示好。

  叶青自是不会当真,但也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并且心里寻思:“我虽不刻意,但这崛起,一步步都被族人看在眼里,这些族人最能体会我的发展,按自身境况就有种种反应。”

  “叶府这两月来明暗投效的家生子不少,只是兄弟中,还有不少恨恨我索取小荷的事,认为我是纵容乱事,实是眼红。”

  “想来我特意索了江子楠当贴身丫鬟,她本是族长的养女,对族内管的是井井有条,有着她,这二个月我虽不管事,但在族内的影响扩大了数倍有余。”

  “芊芊代行女主人的权限,院里也风平浪静,更把吕尚静提作执事,全权掌管三百亩私田和外部人事,我在这一亩三分地内,就渐渐成了气候。”

  “再愚笨,也该看清这实力和话语权,明白我的前景,与投靠的好处!”

  “这还只是雏形,族长叶孟秋还在,只能这样了,但叶府资源还是会渐渐倾向于我,三叔父虽是秀才,抗拒不了这大势,毕竟我才十六岁!”

  “只要我中得举人,就可主掌叶府大半资源,族长也不能违背,因只有我才能保证叶府五十年内的利益。”

  “只是族内大势虽这样,却要防着小节,尽量圆满融洽,减少交接时内耗,自前世经验来说,这都是我自己根基啊!”

  现在田庄门口不好多说,叶青与吕尚静把臂进庄:“话说,我这次是专门打秋风来了。”

  “求之不得!庄里别的没有,鸡鸭最多,新式蒸酒出了首批,果和东家所言一样醇烈,正好不醉不归……”

  卢华郡

  俞帆度着步,后面是寇先生,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来,随行的人见这两人出来,都,垂手侍立。

  此时黄昏,太阳沉沉西下,显得安谧,两个人来到西北角,寇先生看着这满园风景,笑着:“果是不错,好园子!

  “不过是个在此郡的据点罢了,十亩的宅院,你想要,赏给你就是了。”俞帆一笑,说着。

  “无功不受禄,过十年主公不赏给我,我也要了。”寇先生正说着,就见得一个捕长带着二个公差进来了。

  “给公子请安了!”这捕长行个礼,这才起身,满脸笑说:“蒙着俞公子前来,下官立刻来了.有什么差事,尽管吩咐。”

  俞帆这时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只是端容说着:“听闻你在郡里街坊里熟悉?我到这里来,却是有个私事。”

  “是,公子只管吩咐,郡内黑白两道,下官都能说得上话,管得了事!”

  黑白两道?

  听见这词俞帆就轻蔑一笑,黑白两道是民间才说这话,在上了级别的层次来说,这词提都不提——弹指间烟灰云灭,上不了台面。

  但这时却也不提,只是说着:“我要找个故人,是个算命先生,不过只在每月十五出现,你在各个街坊都安插些眼线,一旦发觉了,都汇报给我——不得无礼,明白不?”

  “是,下官明白!”这捕长凛然应着。

  “不过将军不差饿兵,四月天,渐渐热了上来了,我也赏你们一笔钱,喝些冰茶凉快凉快,这都是再小不过的意思,事情办完了,还有重赏,不过要是管不好你的手下,不用心办事,误了我的大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不客气,这捕长却连连应声,赔笑的说着:“公子是明白人,自是知道现在衙门松弛,都变成油条了,但既是公子的事,又这样体恤弟冇兄,下官岂有不尽心办事的道理?

  “下官回去,立刻发动衙门上百弟兄,再把街坊的那些小人使唤出来,下官可以保证,在这郡城一亩三分地内,只要有着这个算命先生,就算是只苍蝇都能找出来!”

  说罢行了礼出去.看着这人远去,寇先生笑着:“主公,别看这人官小,不过是个正九品,但却的确是实权人物,掌着郡内治安巡捕之事,能量不小,有着他尽心办事,总能找到人!”

  “你也不必闷在园里不出去,可以出去走走,散散步,四月虽是晚春了,但气候还不热,可以一游。”

  俞帆望着夕阳落下,定了定,发觉自己刚才实有些失态了,皱眉一叹说着:“寇先生,您是我的心腹,事情都不瞒你,我是心里有些不安,容易发火,如有不到之处,还请先生谅解。”

  寇先生是极深沉的人,心里琢磨,顺着俞帆的意思说着:“主公,您这话我就不敢应了,您是君,我是臣,这次来办的是大事,有所心焦呵斥几句也是人之常情,岂敢要所谓的谅解?”

  “好,你帮我分些压力也好!”俞帆听了一叹,说到这里,又凝神想了想:“说来也奇怪,我到了这里,对着远处金阳湖,既觉得熟悉,又觉得可怖,既想亲近,又想远远避开,这心情真是难以理解,也排解不了。”

  “不过你说的对,心焦也不是事,要散心的还是要散心!”迟疑了下,说着:“还是去金阳湖吧!”

  金阳湖·水中宫殿

  金阳湖流水不急,水中寂静无声,这水中宫殿并不算大,此时台阶上,有着一个珊瑚宝座,龙孙正在举杯痛饮,下面是各种各样水族。

  正喝着热闹时,突“啪”的一声,一盏琉璃杯子被龙孙捏成碎片,顿时惊得水族都个个不动,一下子静了下来。

  却有一个站了出来:“主君,怎么了,有什么事?”

  龙孙皱眉,看了上去,却是一个水将,英姿勃发,身上布着鳞片,当下笑着:“没事,我是想起了当年受困的事,才碎了这杯子。”

  说着,就换着杯子,令着:“来,我们继续喝酒!”

  水族却没有人这样多的心思,顿时又恢复热闹起来,龙孙一杯饮了,眸子闪过寒意:“龙珠,哼,若不是埋入了祖坟,杀了也取不回,而且顾忌你的后台,我就立刻把你打杀了。”

  “哼,不过别想着这事就这样了结,俞家,吾迟早都要将你满族覆灭!”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4 13:18

  第七十八章 暗算  

  太平湖·龙宫 太平湖龙君端坐在殿上,正接见水族要员,安排着事,炉里香烟袅袅,灵气弥漫,就在这时,一人匆匆报告。

  龙君听了,有些意外,略一点头,说:“事情就这样办,你们退下去吧——有请金湖君!”

  片刻,果是金阳湖龙孙进了大殿,在台阶前站住了脚行礼。

  龙君凝视着金阳湖龙孙良久,才叹着: “你又何必这样?”

  金阳湖龙孙无声一笑,说着:“您也知道,这龙珠对我们龙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以成就真龙,得享三万载岁月,甚至可能再进一步,得以长生。”

  三十年的愤恨,开闸潮水一样在胸中盘旋,却使得话语更是从容:“正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冲动,龙族本是真龙凋零,我自问虽有些行事荒唐,但并无大错,不至于犯了龙族忌讳——凭白牺牲一条未来的真龙,这想必是有极大因果,有极大后台。”

  金阳湖龙孙说到这里,淡然一笑,似乎说的不是自己,只是盯了龙君一眼:“所以今天我来,是单独谈谈,是想请你为我解惑。”

  龙君默然,这金阳湖龙孙说起来还是自己侄子,本来是一个天分很高,行事散漫的人,但这时说话从容,骨子里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寒意,揣摩着这段话,字字句句穿骨。

  三十年苦难,磨出来了么?

  太平湖龙君并不敢小看这金阳湖龙孙这里是道法显圣的世界,归根到底是个人力量和体制平分天下的世界,不是完全依靠体制的蝼蚁世界!

  真的决裂,说不定几百年后多了一条孽龙,坏了龙族,这事在上百万年内,谁家没有出过? 不单是龙族! 太平湖龙君徐徐踱了几步,忽仰首长叹一声,说着: “我知道你受了不少苦,心里有怨气,只是有些事情,却是不得已。”

  “现在你已经出来了,我就坦白告诉你,这天机有变呐……

  龙君的心情似处于矛盾状态,说到这里,停了些,片刻唏嘘一声又说着:“想想看吧!你仔细体会,是不是比往常多了些力量?”

  “虽极是细微,却还存在,对你我有着位格加身,气运法力滔滔者来说,也许不觉得,但对于那些失去力量接近陨落的神灵来说,却是救命的泉水!”

  “防民之变,甚于防川呐,这几十万年史书,多少英雄一统六合横扫天下,一旦松弛,转眼就把局面搅的稀烂!”

  “你说这史书记载,人族都吸取教训,道庭长生久视,可以先知,会连这个都觉察不到?”

  金阳湖龙孙听着,满腔怒火被一盆冷水倾下,不禁打了个激战,脸色变得苍白,半晌才说着:“叔父这话真让我不寒而栗,我的事有这有关?”

  “或是有关,或是无关,我也不清楚。”太平湖龙君冷冰冰说着:“我只知道,天庭屡发诏令,命着水族调控水气,使这几年风调雨顺,这是多多积粮以备后有的意思。”

  “单论这俞家后台不算什么,俞家祖先俞文贤,虽跟随一朝太祖,官至应州总督,爵至靖文侯但哪在我龙族眼里n……”

  “就算是俞文贤的后台,天庭里的那位,也不过是三品神职罢了,真顶起来我们龙族也不惧。”

  “可是,天机变异,不知是祸是福,这关键时,谁敢妄动?更不要说大蔡龙气本是垂垂而衰,突又转强盛。”

  “本来龙气转盛也无妨,但各地龙气却又蜂拥而起,这种情况极不正常!”说到这里,龙君咬着唇冷笑:“你说这种情况下,俞家后台出手,夺了你的龙珠,去应这应州龙气,我们焉得不惊,怎么敢阻?”

  金阳湖龙孙身上一颤:“原来是这样!”

  现在它不是冲动的年轻人,三十年苦难使它完全成熟了,咬着牙细细想想,觉得这种情况下,的确无可奈何,但又是不甘心。

  龙君这才缓了口气,上下打量着金阳湖龙孙说着: “当然,你是受了损失,不过现在因祸得福,却是长成了,而且叶青救你出狱,他的所作所为都转化你的记忆,得益也不少罢。”

  “至于龙珠,你失了它的确亏损了龙源!”龙君将手一摆: “但是也不是不可弥补,你知道不,族里早准备了金龙液,就要补你根基!”

  “你吸取了这金龙液,又有过凝成龙珠的经验,只要再有百年,就可重结龙珠,这又损失多少呢?” 说罢就是一笑。 金阳湖龙孙也一笑,细细想了,却还是不甘心:“那就这样便宜了俞家?”

  “那有这样的事?”龙君凝视着对面年轻英俊的面孔,良久才说着: “我实言相告,开始时对方是安排好了。”

  “埋入龙珠,子嗣中有人继承,再经我龙君宴开启气运,又救了你出了狱,平了大半因果,逼使我们开出一条水路,甚至还有机缘等着此子,与着应州的龙气相应……”

  说到这里,龙君都带着狞笑,拍着前额一笑: “还真把我们龙族当成工具一样玩耍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也有纰漏么,这叶青当日求机缘,我就顺水推舟给了帖子,果不其然,此子在宴上大出风采,让我名正言顺把魁首给了他!”

  “现在又夺了这俞家子的机缘,把你提前拯救出来,你别不在意,这可是大大的变数!”龙君身子一仰,吐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笑着: “你还年轻,不知道,这种事是大成大败,断无后路可言。”

  “这俞帆夺了龙珠,要应这应州龙气,如果成了自是暗合天数,一旦不成,不但此人,就是俞府也要受得反噬!”

  “这应州不大,也有八百万人,这份龙气反噬,你想想看!”

  殿里没有风,龙孙身上还是打了个寒颤。

  “这些话本不应该我说,现在都说给你听了。”龙君毫无表情,平淡说着:“现在你有什么想法?”

  金阳湖龙孙沉郁的目光自龙君身上移开,怔怔了良久,叹着:“这是天意,我还能怎么样,不过我还有个想法,叔父你看成不成?” 龙君一证,说着:“你说!” 金阳湖龙孙咬着牙,冷冷笑着:“虽规矩是这样,但里面还有着余地,龙珠是我的,虽和这俞家风水结合,不属原主,想散尽龙气是不可能了,但我总能影响几分!”

  “这俞帆来到卢华郡了,我在湖里就感觉到这龙气,这人身上至少集了龙珠的六匕分——看样子是为了集中龙气,把希望寄托在此子身上了!”

  说到这里,肌肉微微抽动,只有这一刻,才能自金阳湖龙孙身上看出刻骨的仇恨: “要是俞帆人生轨道圆满,无懈可击,就隐隐有着应州大运的暗合,那我就算是原主也影响不了,可现在俞帆和这应州大运已有偏移,哪怕只有少许,就有插手的余地。”

  “听说这代家主俞承恩有五子,凭什么厚彼薄此?”

  “我要取回龙珠不行,但分薄些,转到俞承恩别的儿子身上,还能办到几分!”说到这里,龙孙胸脯起伏,显是十分激动,语调却还是平静:“叔父,任凭再多道理,我这口郁气,还是要吐出,不然我不甘心。”

  太平湖龙君一动不动看着金阳湖龙孙移时起身,怔怔望着远处: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要铁了心,给俞家添些乱子,由不得俞家如意,是么?”

  顿了一顿,也不等回答,又问着:“可是龙珠化成祖上风水之气,就由祖灵主持,你怎么转移?”

  “天数!”金阳湖龙孙款款说着:“每偏离大运一分,俞帆就受到一份影响,气运就有所转移。”

  “只要让这俞帆在这次机缘中彻底失败,心神失望迷乱之机,我就可趁机把龙气散到他的兄弟之间,引得兄弟暗争

  "

  说到这里,这金阳湖龙孙目光灰暗,冷笑: “湖侧有户胡家,兄弟匕人,为了争一块风水宝地,火拼,结果兄弟。人只有一个活下来,还是残废!”

  “为了风水都这样,何况家族大位?我就不信这人的兄弟没有心思,只要有这心思,趁着偏离大运,龙气就自是分散,一旦分散被他的兄弟吸取,岂有再让出的道理?”

  “这是自然的过程,就算是俞家祖灵也干预不得。”

  “而且叶青面起煞气,应着劫数,气机又是相连,我岂能不引之?”

  “只要再火拼一场,俞家内乱的命运就此定局了,我要看他们是什么结果!”说到这里,龙孙的话中,丝丝带着金石碰撞的颤音,杀气弥漫。

  太平湖龙君听了,只是怔怔,先前本觉得可以把金阳湖龙孙安抚,现在却觉得极是陌生。

  三十年的苦难,使得它脱胎换骨,再也轻易迷惑不得。

  只是最后一叹,说着:“只是叶青是你救命恩人,拉着他进去,怕是有些不妥罢!”

  “叔父,叶青自龙君宴魁首,夺了俞帆机缘后,就已经扯不开关系了,再夺了我这次机缘,应州大运怕是有所分裂,更是不死不休。”

  “我不拉他进来,也迟早有一战,而且到时俞帆更难对付,我是为了他好,只要再胜一场,就有机会应着这应州大运,不是么?”

  虽是私心,但说起来却是光明正大,龙君听了无语,凝看金阳湖龙孙片刻,才叹了口气:“罢了,你决心已下,我就不劝了,你好自为之!”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5 13:20

  第七十九 会见  

  竹林小道,建着凉亭,广植乔木花卉

  此时正是中午,虽是四月天,但万里晴空,已热了起来,园子却清凉,沿着长满苔藓的卵石甬道悠闲散步。

  俞帆和寇先生都自有一份深沉,俞帆儒雅雍容,只是随意散步,寇先生靠坐在漆柱上静静养神,片刻起身提壶给俞帆上了茶,微笑说着:“主公,天热了,你喝些茶。”

  说着就想引些话题,说着:“最近有段案子,您听听。

  俞帆知道是寻着开心,笑着:“是什么案子,说来听听

  “是,本郡有块湾前的风水地,说是望过气,见气如叠嶂,赤白兼备,中吐微红,得之能中举,结果为了争这地,一门死了七条命,但这样的大案,还是拖了一年!”

  “这是什么缘故?”言者无意,话者有心,俞帆心里一格,问着。

  “其实这人人都知道,是郡内大户苏家,夜半劫杀了安家,但是不知花了多少银子,上下买通县郡衙门,故现在还是没有证据。”

  “不过终究是死的人太多,就算能压下,也享受不了,前段时间,郡里把这块风水地,卖给了郡内的大族孔家,便宜了孔家了。’

  俞帆目中火花一闪,说:“这也是孔家福泽深厚,才得了这便宜。”

  才转了几下身,就见得捕长过来,过来就带着愧色。

  “唔?情况怎么样?”

  “俞公子恕罪,下官动员了上百公差,还有着五六百街坊眼线,所有的算命人都记录了,没有发觉您要的算命先生!”

  俞帆心里针刺了一下,似是问话又似喃喃自语:“没有,找不到,那去了哪里了呢?”

  怔了良久,才笑着:“就算找不到,你们也辛苦了,这样罢,晚上我请宴,好好用一顿。”

  看着这捕长去了,整个凉亭只剩下俞帆和寇先生,俞帆只是一次次踱着步子,寇先生站着目不转睛盯着,片刻才说着:“主公,您也不要太急,今天才是四月十五,整个郡城这样大,有疏突也是难免,但现在算命人都登记在岸,都是天天出来找生意的普通人,下个月十五就有针对性,定可寻着。”

  俞帆听着寇先生的话,良久才说着:“你说的是,我是太心焦了,才只有一个月呢!”

  说完,就是一笑,二人正说着,听远处乐声渐渐近来,知道戏班子来了,也就不说话,对望一笑,转身出来。

  四月二十二·清晨

  牛车起程,随行只有江子楠。

  “这次就是去郡内报备下文案,芊芊此时渐渐蜕化,还是放在家里安全。”叶青放下车帘,想了一会,看向对面少女,瞧出她精神不太好:“子楠姐,你有些紧俞?”

  “公子,说过不可再这样叫,现在我们是主仆身份。”江子楠小声抗辩着,却自己都觉着无力。

  果就见叶青露齿一笑:“可我喜欢,且从小就是习惯,私下里叫叫又冇有何妨呢?”

  江子楠脸上红了红,感觉到一些不好意味,聪明再不吭声,只是手捂着饱满胸口,压着阵阵不适。

  叶青心中有数,不再恶意调戏,递过一包晕车药:“上次太平湖回来,特意叫人调配,芊芊用着很好,子楠姐姐也没走过远路?”

  江子楠默默用了药,精神好转些许,这才斟酌开口:“只有小时随家母走过一回,当年家父追随老爷来平寿县,以书召我们母女自临县过来,就离了原籍,后来就待在叶府,只偶尔随老夫人去过县城,家父继老爷之后去了,子楠要照顾着生病的母亲,也就再没出过叶府一步。”

  叶青听了就沉默,注视面前聪敏美人,十岁前算青梅竹马,这都已过去,后来就是名义姑侄,就是渐渐远去的疏离

  少年固执叫着姐姐旧称,回想着难免没有怨气。

  只是穿越者选择性接受身体遗产,只取价值,对这些无所谓,现在叫姐姐就是恶意的调戏了。

  “前生叶家毁过一次,到我建重建时,大多旧人都在战火中离散,包括此女在内,至于母族方的资源,根本就直接消失。”

  “现在想来,是我起步太晚,空白浪费太多资源,以至于根基不实,难以突破大劫对凡人的时限。”

  就算这时单以旧情美色都不算什么,但人都能发挥价值,此女敏锐果决,在府中就有合适她的位置。

  想到这里,叶青当下就是一笑,正容说着:“过去,就让它过去了,区区称呼也是随意,没有别的意思……以后自有我照拂!”

  这在江子楠听来是别有一种意味,不由恭顺垂首,下意识逃避,砰然心跳,又是彷徨委屈,直听上面声音凑近:“坐过来些,这次顺利回来,我顺路带你去山竹县,记得江叔父原是那里人氏?应还有着江氏亲族,你可以祭下祖。”

  叶青说着这里,目光幽暗……山竹江氏,虽是个县域小族,记忆却有点印象,前世是出过谁来着?

  “是……”江子楠却不知这些,只低着头,紧紧捂住了嘴。

  “还有哪里不舒服?”叶青手伸到一半,就觉冰凉几颗落着手指上,就是晶莹泪水,以及哽咽:“对不起,公子,我听着就想落泪……”

  叶青闻着悯然,心肠被这泪水稍稍软化,却有着一种明悟——重生如果单纯要挽回几个遗憾,就困顿在了前生内。

  “在龙宫宴前,步步迎难而上,步步算计得手,自己难免生出骄傲,自信一切尽在盘算中,结果鲤鱼之相几使我懵懵。”

  “现在回想这些,人生不是游戏,世界总不复原来,一切都在不停变化,新局面带来困难更多,值得惜取的也有更多。”

  “相比刚刚穿越来这仙道世界,又或相比在地球上平凡生活,重生者本质不在于高高俯视肆意挥霍,而在于更好把握与珍惜。”

  “我应是趁这时提高自己把握机会能力,珍惜手上资源,扎实根基,将来有幸活过身陨之日,才能够攀向更高山峰

  这时醒悟,就不再怀有挑剔,叶青拥了拥这哭泣中少女,安慰起来:“没事,私下里不用讲究这些,见你终于真实流露,我倒很满意……别哭了,我们来随便聊聊,比如子楠老家都还有哪些亲人啊?慢慢说,我来听听有没有认识的……”

  这声淡淡消散在空气中,牛车辙迹远远西去,

  一路青山绿水,几日后经过郡城,不得不停车受检查。

  有厢兵上来审视,多看江子楠两眼,叶青就冷冷出示铜印:“秀才行走天下,汝还不放行!”

  厢兵脸上变色,退下。

  车夫把牛车进入,停到一处临着河水的安静角落,才出言对说着:“叶公子,郡城到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叶青说着:“知道俞府么?俞同知的府邸。”

  ”知道,公子!”车夫忙出言回应。

  “这就好,去转一圈。”叶青说出这话,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江子楠也知道现在是正事,顿时不再说话。

  这车夫本是叶家家生子,自祖父那一辈就买了过来,到他已是第三代了,族里放心,才让他出来服侍叶青,此刻听了二话没说,立刻就去了。

  郡城中来来往往,车夫转过几条街道,就到了一处宽阔长街,来来往往突少了不少,这条路青石铺就,连冇讨饭的人都没有,一切井然有序

  再行了些,前面一个门庭显在了眼前,高门前,有一人高的一对石狮子,穿着黑衣的门卫.匾额上写着俞府二字。

  车夫当下按着叶青吩咐,小心翼翼,不快不慢的驶过去

  这路终还是公家,人人可行,来往的车子也不少,毫不显眼。

  叶青看着这五楹大门,听着自府内隐隐传来的笙萧琴瑟之声,虽早有准备,还是不禁暗自惊讶。

  花墙有着墙洞,远远望去,只见里面有着花卉树木,还有着园子,中间修了一座水榭,石桥曲曲折折,一排垂柳下摆着石桌竹椅,这真是大家气相。

  叶青仔细看过,就见着丝丝红气弥漫,又隐隐有着黄气,真是郡望之家的气相在内。

  “去岚崇文岚大人家。”

  “是!公子。”车夫又驶着牛车,往一处赶去。

  不过片刻,就到了一处宅院,叶青下了车,上了台阶,就被一人拦住。

  不过门卫眼尖,看着叶青一身锦服,说话很客气:“请问公子从何而来,有什么事?”

  叶青说着:“你就说平寿县叶青前来拜访大人,报上我名谓便可。”

  门卫听了一怔,想了想,连忙应是:“原来是叶秀才,怪我有眼不识泰山,这就去通报。”

  叶青被龙君亲自钦点同进士,十六岁就中得秀才,就是这小小门卫也是知道,当下就回去禀报了。

  秀才在郡县里都有地位,而且是十六岁的秀才,又有着龙君钦点,岚崇文深深知道这潜力,故只是片刻,就亲自出了府邸迎接,显示重视。

  岚崇文此时一身便衣,远远就对着叶青拱手:“不想是叶秀才,快进来。”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5 18:50

  第八十章 天意难测  

  要是在古代地球,岚崇文还是叶青的座师和房师之一,不过这个世界并没有这个规矩。

  原因很是简单,古代没有这样严密的操作,有很大权限在考官手中,往往一念之间就可罢黜或者提拔,这是再造之恩。

  而这个世界,各方监督,气运文才都有标准,考官录取的权限很小,一切都是公事公办,自就谈不上所谓的再造之恩。

  不过,还是要表示感谢,叶青就行了礼,备了一百两银子。

  这是应有之意,岚崇文就笑纳了,不过这叶青前途不可估量,岚崇文不敢真的摆架子,当即命着仆人摆上宴席款待

  叶青就说着报案州试的事,岚崇文就笑着:“这本是律令之序,你人来了,和我说了一声,就可以了……不过要中举可不容易,最近秀才有什么文章?”

  叶青早有准备,取出一卷,说着:“这是最近我作的三篇,还请大人指点。”

  这些可不是抄袭,是自己所作,经过梦里七年洗练,他把所有文章都融会贯通,自觉文业大进。

  只有一点差距,难以真正晋升,但这就不是文业的问题,是自己道业的问题了,不可强求。

  岚崇文一笑,拿过了叶青卷子,才看了一眼,就见着文字端庄秀丽,圆润内敛,表情就转成端容,叹着:“你的字又有精进了。’

  说着,细细的看了过去。

  只见这只是三篇,但字字珠玉,行文洗练,几达到无可增删的程度,其内容又论道纯密,文字和谐。

  却真的有着一种庄容雅大的感觉。

  岚崇文读了这样的文字,连菜都来不及吃了,只是一杯又一杯就着文字下酒,转眼就是三杯下去,反复读了几遍,心里一叹。

  三经五典是道君所著,思考的不仅仅是治国之道,更是治得整个世界,可是就算这些经典明明刊发天下,但又有几人能读?

  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读圣贤书,又能识得几分?

  可以说童子试只要求基本熟颂,秀才要将经典表层意思吃透,举人要能把自己理解道理自圆其说,而进士要奠定道基。

  能吸取三经五典的道理万一,自圆其说,文气就能透青,要是不但能自圆其说,还能放之现实里考证,就必纯青。

  这种就需要非常之器,深远之识,书生要达到这点,非天资过人才可,所以现在都辅于气运,使之见青,真正单靠道理文气就抵达者,不客气的说,都是道庭都要迎接的贤才

  可眼下这三篇,至少就能达到了自圆其说的地步。

  岚崇文反复翻阅着这三份卷子,久久才叹的说着:“真同进士之才矣!”

  叶青被龙君亲点同进士,说实在话,岚崇文到刚才还有点不以为然,但现在文章一观,顿时就别无疑问。

  “此子不过十六岁,就有着这样的才能,我看是有着同进士的才气了。”

  “再等几年冇,待得此子炉火纯青,只怕能进二榜真进士,可得长生,但是这样,朝廷就失一人才矣!”

  “却是快要传信到京都,助此子一臂之力,得以中举,中同进士。”

  “此子再天才,太年轻了,这届也中不了真进士,中了同进士就可留在朝廷,为朝廷增一个柱石根基。”

  “而且,还能增加我派的力量!”

  想到这里,岚崇文就更的热情,却不立刻还了卷子,举杯说着:“你这文章我要细细读读,可留在这里?”

  叶青再怎么样先知,也猜不到这心思,当下笑着:“大人要观,敢不从命?”

  当下尽宴而欢,过了一个时辰,才退了出去。

  叶青一退,本来醉的岚崇文就立刻跳了起来,哪还有半分醉意,匆忙赶到密室,取了一张玉牌,上有青纹,这本是紧急时通讯之用,非常珍贵,一年也只有三个玉牌。

  但这时毫不可惜,将叶青的过去细细写了,又把这三卷汇集到一起,只是用手一点,只见这玉牌化作一只青鸟,含着这书信,飞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空中。

  佟府

  这时夜色中灯火通明,禁卫森严,里面不断传出议事声

  “这一堆都是什么东西……夏收在即,关于征粮收税事宜的章程还没有报上来?”

  “禀大学士,这两份是刚收到的简章,细则正快马送来

  “唔……成州请免渔民一年之税,这次台风过境损失多少,怎语焉不详,黄子石喝酒喝糊涂了?只知道伸手要救济!让他给我……不,你亲自派员去调查清楚,分析具报上来!”

  “是,下官这就去办理!”

  “吱”门泄出一丝光亮,奔出一个黄色衣袍冠带中年官员,迎面差点撞上两个丫鬟,瞪起眼就要训斥,定神看见她们手捧盘子,这是有密信传来,只得自认倒霉扶了扶冠,小步跑掉。

  两个丫鬟受了惊,暗觑门后忙碌文山文海,最里面正在训人的青紫官服中年,一时不敢进去,过了片刻,才见得一个中年人进来:“你们来这里是何事?窥探机密要打死,知道不?”

  说着,看到了她们手捧盘子,不由笑了:“差点忘了有这事,这由我来,你们退下去罢!”

  “多谢府丞大人!…r鬟小声应着,转身就跑。

  这官员手捧着银盘,也不方便立刻进去,只在门口关注着里面。

  “……农事先这样,兵部汇集上来,要在边寨修缮整顿,预防秋天北魏小部族南下打秋风,这要仔细弄出条程,我还要在内阁呈上论之。”

  这政事论完,终于气氛转变,又说了一阵,商量已定,众官就识趣告辞出去,只留下佟大学士一人陷入沉思。

  这时,这府丞才捧着盘子过来敬上:“夫人瞧着老爷还在办公,做了冰糖燕窝银耳羹,怕凉了,没有立刻送上,您稍等就可用——这是刚才使人送过来的密信,青鸟传信,来自南沧郡。”

  佟大学士自沉思中惊醒,面上苦笑:“我这也是没有法子……”

  大蔡发展到现在,都是内阁制,除了首相,别的都加大学士衔,这是青紫之位,其实就是副相。

  大学士正二品官,几达到人臣顶点,这大学士府丞是有品级文官,正八品,是亲信管家向着朝廷推荐而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许多私下话都可说得。

  佟大学士立起身来,取了信来,笑着:“岚崇文?此人自知只有八品,一向谨慎,怎么就用上了青鸟传信了?”

  佟大学士叫佟善,这时抽出了信,开始时不经意,只是笑着:“怎么连着小小的秀才都当成大事一样……”

  话说到这里,正抽出了卷子,只是一看,一时就没有说话,端容看了,看了一遍,默不作声,又返回把信上的叶青档案细细看了。

  这才放下信件,徐徐踱了几步,忽长叹一声:“天下英雄何其多矣!”

  佟善的心情似有些矛盾,唏嘘一声,突冷冰冰说着:“你去调查一下这个叫叶青的人,内内外外都要查一次。”

  “是,下官立刻去办!”

  “立刻去办也要拖延几周时间,这次我可不许,告诉他们立刻准备行装,”佟善说着:“这事只有你一人知道,你先看下这信。”

  “是!”府丞没有言声,接过信看了下,看完有些惊诧:“老爷,此子是有些不凡,冇但也不必这样隆重吧!”

  佟善一笑说:“你跟了我二十年,见识不小,但在这事上还是看不明白。”

  说着,站起身来慢慢踱着,冷笑说着:“这事你不能知道,只要知道最近不是平常时就可,你在府内支五千两银子……不,我现在就给你,不要在府内进帐了,免得露了行迹

  说着,就自左面靴子里,抽出一张银票,说道:“这是五千两银子,你拿去,不过有言在先,你的差事必须办的漂亮。”

  “是!”府丞再也没有话说,应着声下去了。

  佟善见着退了出去,本是乏极了,这时却不想休息,取了茶喝着,连看了几遍,这时一阵沉闷的雷声传过,才揉了揉眼坐起身,见着一道闪电将房内外照得一片白,远一点竹丛在风中被吹得摇曳……

  突又一声炸雷,震得房子簌簌发抖,惊得佟善浑身一颤!

  当下就出了房,一股风扑面而来,带着雨,一个执事忙上前躬身:“老爷,现在风大雨大,别着凉了!”

  “唔,不要紧,我就是散散步!”佟善挥了挥手,说着,又继续寻思。

  “龙气变异,内阁谁敢怠慢,这演化之时,就有鱼龙混淆,这叶青在这时,或是其中一只?”

  “可是朝廷原本监督,似是俞家有这嫌疑?”

  “不管怎么样,早早纳入监督,总是好事,或还能给六皇子添份力量!”

  这个世界可不是人人身体平等的世界,个人力量往往可以左右大势,现在叶青只是秀才,但假以时日,说不定就能撼动一方大势!

  这是几十万年的经验,到了现在,只要是重臣,都是清清楚楚,怎么敢怠慢?

  想着这里,佟善仰视着天穹,雷声滚滚,闪电时时划过,心里却若有所思,只化成了一声叹息:“天意难测呐!”
作者: 阿成    时间: 2013-9-6 23:18

第八十一章 愤懑

  郡守衙门有十亩,看去巍巍峨峨。

  府丞袁世温在牛车里,这时下了车来,已到衙门偏角。一阵风吹来,都觉心清气爽,遥看官府,府丞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岚崇文自是认识,曾一起苦读寒窗,文才也不相上下,只是自己终熬不下去,就投奔大学士,虽熬了十几年,推荐得了八品府丞的位置,但实是家臣,不是正经的朝廷命官。

  而这岚崇文,苦熬着终中了举,又得以外放为官,现在也是正八品,却是正经的命官,而且还可继续上爬……

  想想也罢了,这都是命数,出示了官牌,就沿着雨道向一处办公厅而去。

  进入时,定了定神,才见是岚崇文和一个快要到中年的年轻官员说话,见着来了人,都住了口,这官员沉着没动弹,岚崇文看见来人,一怔,拍手笑着:“好啊好啊!想不到是您过来了——这是大学士的府丞袁世温袁大人,这是郡里文书曾廉。”

  两人都见了礼,大大方方坐了,袁世温就笑着:“曾大人的文章我都读过,您点评成集的《诗信》,《变山亭集》,我都读过好几篇,早就想结识你这才子了!”

  这话说的温馨,如浴春风,曾廉本心存几分矜持,顿时不禁面带微笑,却黯然说着:“哪敢称才子,江山代有人才出呐!”

  这话袁世温其实是认可的,这曾廉素有文才,一时冠绝郡内,万人所颂,却因气运屡次不中举,郁郁以秀才仕官,很是可惜——要知道,他其实已经落在了上位者的名单中。

  其实以秀才仕途也是一条路,只是这人后来寄托文思青楼楚馆,每每酒后狂态,行举无稽,就使得上面都是摇头这样谁敢用他?

  几年消遣荒唐下来,就渐渐泯于众人了。

  特别是俞帆叶青这样的人才崛起,文章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就更不被人看重,已经在名单里划去。

  岚崇文微笑说着:“虽没有升得品级,也算是升了半级了,你还有什么不开心呢,晚上一起凑起来用宴,彼此庆贺一下。”

  见着袁世温有些诧异,曾廉一笑,叹着:“这是两件事,第一就是岚大人终熬出头了,转任平寿县县丞——原本县丞已当了县令。”

  “据说是同进士,在县令位置上当不了太久,短者三年,长者六年,岚大人终可担任一方百里侯了。’

  袁世温恍然大悟,心里也是一阵羡慕,略带着妒意,在这个世界,一个官员当上了正七品县令,就修成了正果,死后有小小神位,可恩泽家族。

  这时却听着岚崇文说着:“只是有这个希望罢了,算是平级调动,曾大人何尝不是呢,转正成秉笔文书,接了我的位置。”

  “不过你既当了秉笔文书,除了俸禄和养廉银,别的就要分文不取,不然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青楼也要少去,不成体统冇,并且容易被人算计。”

  曾廉凝神听着.站起身来伫立片刻,突一笑,说:“大人的话,我记得了,的确现在不同,我省得!”

  袁世温就笑着说着:“好啊,原来我才来,你们都个个升官发财,实是羡慕死我了!”

  当下众人都忍俊不禁大笑。

  岚崇文笑完,容光焕发,对袁世温说着:“你见过这三篇文章不……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这句令人心折啊,直可和《易王序》后辉映!”

  袁世温点头称是:“是啊,所以我这次来了,离八月还有些时日,正好跟着你上任,去平寿县看看这位少年才子。

  曾廉听着,原本很是欣赏着叶青,这时不由生出一股妒意。

  平寿县·叶府

  一段时间不见,院子又扩大了不少,这是和别的院子打通了,书房上窗子用着不是纸,是蝉翼纱,这是极名贵的装饰,开着窗,就能见着院子里假山瀑布溪流——清雅之气迎面扑来。

  墙上却别出心裁,几十张密密麻麻排去——都是三经五典的内容。

  “芊芊,”叶青见芊芊铺好了宣纸,端了茶过来,接过茶喝了一口,指着墙上宣纸说着:“别小看了这些,似乎平常,但却是读书的一门密术,虽点破了就是层纸,没有点破就价值千金。”

  芊芊看着:“我不懂,为什么值千金呢?”

  叶青笑的说着:“这是前朝罗子成的手笔,将三经五典浓缩起来,每一幅上都有一个主题,合为《四十八道》。”

  “你看这道,自伊始,一二三,五行,行云布雨,推动气运,运转收割,这都是大道之文呐……”

  芊芊还是不解:“这不就是经书里摘录,都是平常,一点也不新鲜。”

  “当然。”叶青神色有点忧郁:“你当然觉得不新鲜,但你假如天天按照这顺序颂三十遍,早中晚各十次,久久,在这屋内就形成了气场。”

  “道君之道,不仅仅是治理天下,还治理天地阴阳,这诚而颂之,以道为墙,就有说不出的好处,你明白这挂在这里的意思了吧?”

  芊芊看了叶青一眼,她已明白了叶青的意思,猛的点了点头!

  叶青坐了椅子,拔出一枝新笔把玩着,望着外面的风景,口中喃喃:“这种道法本是世家所传,诚心敬意,越到后来收益越大!”

  他想得很远又收回神来,一笑说着:“但是这和二十年女儿红一样,美酒,可谁愿意花二十年作这事呢?”

  叶青想起前世为了获得这个消息,还遇了一次险,心中一动,看了芊芊一眼,端起茶来呷了一口又说着:“我现在用不着了,你就在这里读书吧,只要三年,我保证你扎实了道基。”

  说到这里,又对芊芊说着:“把窗子支起来。”

  “是。”芊芊应一声,支起了窗。

  叶青踱至窗前望望,见着远处,不知道想些什么,突有些笑意,说着:“把我写的文章给吕先生送去!”

  经过了七年凝炼,叶青自觉得自己文章就已经抵达举人颠峰了,跨入同进士也可以说得。

  但并非记忆的三千华篇没有意义。

  本来这些华篇就各有精彩之处,是个人万万不能周全,取此一篇,再以现在的水平增删,实可再进一步,达到几一字不易的程度。

  现在,就等着八月州试了。

  不过,这龙孙的机缘,前世没有听说过,却有一种熟悉感,这到处是夺了谁的气运呢?

  卢华郡,十五日凌晨前

  俞帆已接到了捕长的帖子,里面细说了怎么样把算命先生全部登陆在岸,又一一排查的事。

  立刻叫了寇先生到听雨厅来商计。

  寇先生今天一夜没有睡,听见传话,匆匆过来,一进门就行礼:“主公,您叫我有事?”

  “才五月十五就热得出汗了!”

  俞帆亲自端过一盘西瓜:“来,吃一点去去心火,这是捕长的帖子,你看看怎么样!”

  说罢自喝茶闭目沉思。

  寇先生拿着这帖子反复看了几遍,先没有言声,踱到台阶上出神,这时接近着天明,一阵阵风已带着热气扑面而来,良久,才回身进来,对俞帆说着:“主公赏了六百两银子,这捕长的确是用心作了。”

  “您看,全郡一百五十七个算命先生,连着出身,岁数,声誉,收入都在内,就算是衙门官员封冇身,也不过这样。

  俞帆听得,用力扇着扇子,叹着:“我何不知道这些,只是心里忧愁,却压抑不得,现在这时光,简直是度刻如年!”

  说着,俞帆呆呆出了会神,又说着:“你别看我世家子,别人就认为有着使不完的银子,可笑!”

  “族里就算一年进五十万两银子,上千族人分分也只有五百两每人,什么抛出去几万几十万银子,还真是世情小说

  “遗珠馆是不错,可银子也水一样流淌出去,我不能不急啊!”

  “那是!”寇先生正要说话,突有人进来,对着俞帆叩拜:“公子,天亮了,时辰已过了,查了十几遍,还是没有发觉有公子要的人!”

  “什么?”俞帆听了,身子一摇,脸色就苍白,咬着牙,怔怔阴狠一笑:“混蛋,你们就是这样办事?”

  就在这时,寇先生突断声一喝:“主公!”

  俞帆全身一颤,呆了良久,才问着:“是吗?反复查了?”

  来人低沉回的说着:“反复查了,任何一个新人都有记录,可就是没有这时间的算命先生。”

  俞帆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愤懑,突展颜一笑:“还是辛苦了,传我的话,赏三百两银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麻!”

  见着这人远去,才自语自言,又似乎在问着寇先生:“现在怎么办?”

  “刚才主公的话,我也想到了。”寇先生阴沉沉说着:“我自入了主公门下,一直都思量着这件事。”

  “主公,万物要成的道理或有一百一千,但名望和家世,或可使人平时对主公俯首贴耳,但到关键时,这些都没用

  “说到底,还是权和钱二个字,权可逼服之,钱可养服之,对主公来说,这条水路太重要了。”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可在这里耽搁了,主公,速要回府主持才是,二个月不在,府里已有不安迹象,这才是您的根本。”

  “主公,英雄岂无挫折,却在于决断呐!”

  这话一落,俞帆全身一震,眸里露出些光,转了几步,就果断命令:“查,继续查,以前有没有这算命先生,又有谁接近了,这机缘总不能无缘无故消失,肯定是有人夺了,这事由你主持,我立刻回府,去见见我亲近的哥哥弟弟们!

  说到这里,牙齿缝里都透着寒气。
作者: 阿成    时间: 2013-9-6 23:19

第八十二章 蒸馏

  门外牛车都准备完了,甲兵也在随时准备出发,俞帆目光迷惘,还没有自失望中完全清醒过来,有些恋恋不舍。

  寇先生低声说着:“主公,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不能作得此态,让人看见,打起精神!”

  俞帆这才回过神来,苦笑:“想到就要离开这个郡城,我是失态了,先生——这里先谢了。”

  终是俞帆,失望之后,还是恢复了镇静。

  “主公,您命我查得此事,臣自会去办,只是临行前有几句劝告。”

  俞帆收回目光,微一揖:“先生请说。”

  “主公,俞家虽还平稳,但即内外忧患危机甚多,大家都寄希望在您身上,您这一举中了秀才头名,稳住了人心。

  “你建遗珠馆,实是有着先主公后族事的嫌疑,只是以案首之威先压住了,要是能开辟水路,自可镇压全族,现在这次机缘不中,怕是必有质疑。”

  俞帆听了,额上渗出薄薄汗意,怔了下,说着:“你继续说……”

  “是,这些话,本不是我能说的,只是现在不得不说!”寇先生端容正身深深一揖:“主公回去后,既不能以酒色自晦,这是自毁前途,更不能再露颜色,引起围攻!”

  “八月就是州试,您只要再等这三个月,一旦中举,就立刻破了这局。”

  “举人是一州功名,非同小可,有镇压气数之能,得之,办这遗珠馆虽还有点勉强,却也无大碍了,足可抵消这水路一半,”

  “待得有了举人功名,主公再思略着弄到财路!”

  “主公,权和财,风与水,这是气运的主体,不能偏差。”寇先生句句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到此戛然收住,再次端容正身深深一揖。

  俞帆思量片刻,只是此时还是深深叹着:“我有寇先生,实是我之福份!”

  说到这里,又是莫名的空洞,他并不知道本来俞家有着“寇谋吕政”之说,就是寇先生是主要谋士,而吕尚静却推行大政,现在却失了一半。

  却还是以为自己失去了这机缘而失望,当下定了定神,就出去抵达牛车上,车夫手持牛鞭,应着命令,“啪”的一声,牛车就驶了出去。

  一阵风吹起,牛车行驶而出,抵达了城门时,才驶了出去,就见得俞帆身子微一颤动,突顶上冒出丝丝青气,淡淡正在凝聚,渐而浓烈,化作一朵青色烟云,同时,这朵烟云分出几丝,各奔东西,转眼就消失在空中。

  平寿县·叶府

  叶青正在读书,突心中一跳,皱了皱眉,似有所感,仔细查看,又并无异常,心中突涌起一阵伤感:“一年了,我再次降临,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

  “公子,全部成了!”外面突响起江子楠的声音,看到叶青,就说着:“公子……您说的清酒,全部成了!”

  “这么快?”叶青不禁惊讶说着,叶青早早,就琢磨起怎么冇样利用科技来获得力量和利益,可由于世界的不同,法则都不一样。

  一句话:越是宏观越通行,越是微观越大异。

  现在能作的不过是蒸馏酒。

  其实地球上,威士忌就是蒸馏酒,在公元10世纪,工艺基本成熟,在中国,宋朝时也有蒸馏酒了。

  而在这世界其实也有,只是这种都是原始技术,并没有形成系统。

  叶青中了秀才后,就开始购买着相关原始设备和技术,加以改善并且研究,早期都是少量制作,这次想必就是大成了。

  叶青就说着:“走,我们去看看!”

  此时太阳一团火球,照得大地一片白,热气扑面而来,叶青继续往前,抵达到三百亩私田的院中。

  先是打量,见着这院子清雅,只是多了一些酒气,不由一笑,再进去,就见得了吕尚静,就把手一揖,含笑道:“先生辛苦了!请入内说话。”

  吕尚静欠身说着:“上次东家要改善这些,我还以为多此一举,不想真的办成了,的确是在下错了。’

  说罢又是一揖。

  叶青笑着看了看,说:“先生虽有意见,却尽心尽力办事,只有二月就把这事办成,这真是器量……不说了,我们进去看看。”

  到了里面,果见着是水晶制成的蒸馏器,这世界道法显圣,制个玻璃简直是易如反掌,只就是一个想法,没点破就想不到。

  “东家,这用的是最廉价的材料发酵制成,我们这里用的是山薯,这本是猪羊才吃的食物,不想制成了酒,质地非常纯。”吕尚静说着,取过了一杯,叶青看了上去,见着它无色透明,呷一口,觉得此酒有30度左右。

  这本是伏特加的制法,用的就是最廉价的材料,叶青放下杯子,一时没有出声,起身踱了几步,良久,才把目光又移到吕尚静身上,说着:“这是原酿,无色无味,可以多制,并且取求优秀者多次发酵,以得香味纯正,完成后,可和各个商社联系,把这酒推出去。”

  “工坊全力运转,能有多少产量?”叶青又问。

  “每月能产一千斤!”

  “一千斤,太少了,在这院子里不行,另迁地点给予保密!”叶青想了想,吩咐的说着:“把三叔给我寻来,说是要有事。”

  叶子凡正在办公,听叶青要见他,就过来了,叶青一年来表现让他非常满意,开始时还担心叶青得了秀才,年轻气盛,胡乱干涉族事,但叶青二个月来,气定神闲,处理家事井井有条,招揽的这个吕尚静更是有着眼光。

  正想着,就到了院子,却见着在侧厅,闻着就是一阵酒气,叶子凡就皱了眉。

  “叔父,你喝一口,这酒怎么样?”

  叶子凡走近几步,抿了一口:“咦,这酒谈不上好,却入口火烈,和刀子一样,这是哪里来着?”

  “是侄儿委派吕先生刚刚做出来!”

  “什么?”叶子凡目瞪口呆。

  叶青把制作过程和叔父说了一遍:“叔父,你看,这原材料就是山里一文不花的山薯,费用基本等于零,只是酿酒设备贵了些,要寻求道法塑造。”

  叶子凡皱着眉:“这酒有特色,但未必上得台面,青儿,现在是五月,转眼就是八月,你不可分心呐!”

  叶青一笑,转过身子:“是么?吕先生,您给叔父说说!”

  吕尚静目中一亮,应着:“是!”

  “这酒的确是谈不上好,但有特色,入口火烈,和刀子一样,可是却不是没有销路——您看,北面难道不是?”

  “北邙山以北,是所谓的大魏,都是些游牧部落,冬天更是严酷,我们这酒送过去就是雪中送炭——甚至一斤换得一两白银,都绰绰有余!”

  “这……”叶子凡大吃一惊,这是没有想到的事……脸色立刻变得精彩,或白或红。

  “没有什么嘛,也许在以前,或是有勾结外族的罪,但三十年前正好有旨意,允许部分交易,这酒也在其中。”

  吕尚静笑着坐了,若无其事饮了一口口,很有些不适应的咋了咋嘴:“说实在话,这技术并不难,只是想不到,要是在内地销售,赚的钱多了,说不定一年二年就被破译。”

  “但销售到草原上,那里道法衰退,信奉的是神灵,却没有这个本事,历年来抢劫的金银,在草原上作用不大,这次却可冇换回来,我可以说,不消三年,就可赚得五十万两银子,再远我就不敢说了。”

  叶青笑了笑:“这还是低估了,要是全族倾力生产,三年内必可赚百万两银子,三年后,我们就把这配方献上去,朝廷必有褒奖,就可把暗里潜伏的祸端一扫而光!”

  叶青心里算计的狠,三年赚足了,交上不过二三年,大劫就来临,一旦大劫来临,整个经济都要瓦解,这技术还有什么用?

  叶子凡这才明白过来,仰首望天,深深呼吸一口,又说着:“既是这样,才赚三年,是不是太少了些?”

  叶青听了,把身子一躬,说着:“叔父,人要懂得避祸,也要懂得分寸,这技术并不难,第一年默不作声,第二年就露出了痕迹,第三年就掩盖不住了。”

  “就算不交,推算下防制下还难吗?到时反而得罪不少人。”

  “三年时间一到,上交官府,就是把祸端引去官府承受,并且还可以获得夸奖,这是最佳的处置。”

  叶子凡细细想着,甩去杂念,说着:“你说的没有错,是我贪了,你准备怎么样办理?”

  “三年内不能让别家知道了,工坊要放在府内才行,要找信得过的人来操作,叔父,明人不说暗话,这是我房内弄出来的技术,我把这交公可以,但必须有我的人监督,里面我拿三成!”

  “三成?”叶子凡脖子上青筋一条,视着叶青说着:“这是不是多了些?”

  “你觉得多么?”叶青微微笑,却带着冰冷:“这我是凭空献给族内的,您真当我独干,干不了?”

  “当然,族里觉得多了,给二成,一成,甚至不给都可以,我也无二话。”说到这里,叶青温雅一笑,他是穿越者,对族里哪有多少真正的感情?

  给七成是仁至义尽,全部不给,叶青也不说什么,交出这项技术,带着自己一房远去就是,就当是补偿——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叶子凡心里一凛,顿时听出了里面隐含的寒意,怔了片刻,才一叹:“我明白了,必会使你获得里面三成。”
作者: 阿成    时间: 2013-9-6 23:19

第八十三章 寒光


  五月的太阳在湛蓝天空中缓缓移动,烤着大地,一丝风没有,阵阵热浪迎面扑来,岚崇文却浑然不觉。

  正思量着,就见着衙门大开,何齐和陆明一起出来迎接了,左右公差整齐站了一大片。

  “岚大人,您到了怎站在日里,中暑可不不得,这日子还守什么规矩,直接进衙就是了。”何齐摆了摆手,说着。

  岚崇文忙退后一步,行庭参礼:“岂敢,这是朝廷规矩,下官拜见何大人,陆大人!”

  本来以八品官对七品官用不着拜,但这是第一次见面,才行了大礼。

  待得起身,陆明就亲热拉着手,岚崇文不再说什么,一起进了衙门公堂,公堂上已有着吏部的命文。

  一进去,就听着有人说着:“人已齐,请宣吏命”

  三人都立刻跪下,就听着这人宣读吏部的公文,这本不需要这样隆重,但有着皇帝的同意,故跪了下来。

  里面内容非常简单,就是何齐升任正六品承直郎,实就是进入了退休的行列,按照习惯,担任三年后就正式退仕。

  陆明升任正七品,成了这平寿县的县令。

  岚崇文平级调动,成了这平寿县的县丞。

  起身后,何齐清癯的面孔上毫无表情,抚了一下花白胡子,脸颊抽动一下,舒了一口气:“来人,交割印信。”

  就有人捧着一个金盘,盘上放着一套县令官服,还有一个金印压在上面,见着何齐,就送到了陆明前。

  陆明深深一躬.接过了,也说着:“交割印信。”

  又有一人捧着一个金盘,盘上放着一套县丞官服,还有一个金印压在上面,送到了岚崇文身前。

  这过程静得一声咳痰不闻,见着交割完成,三人再次向着北方溃败,站起身来时,就算是礼成了。

  “放下了这担子,终是凉爽些。”何齐站正身子,略带浮肿的眼泡抽动一下,满面倦容叹一声,又一摆手,说着:“既是礼成,县里乡绅都前来庆贺,一起见见吧!”

  这本是规矩,让全县乡绅都见证下交割,说是乡绅,实是有功名的秀才以上的才可,几人互相一注目,何齐鱼贯而入,进了大厅,顿觉身上一阵清凉。

  大厅内冰槽上,都放着一块块冰块,这就是县令以上才可以享受的待遇——道法所存的冰块。

  到了里面,才发觉大厅内放着二排案几,都是单人案几,一扫右面有三十桌左右,这就是县内秀才的人数了。

  左面却是县里的官吏了,见了三位进来,都是行礼,只是官员第一次都要拜见,秀才只要深躬就可。

  行礼完毕,何齐虽是正六品,但在这场合却不再坐主座,请着陆明上座,这是规矩,陆明谦虚了下,就坐了,而岚崇文就坐了右侧,见着不远处就是袁世温,不由一笑。

  何齐瞟一眼陆明,见他微微点头,就说着:“陆大人大家都认识了,同冇进士出身,现在终担任县里县尊,这是件大喜事…一”

  何齐长篇大论说了又说,可这“道理”听多了,耳朵磨出老茧,在场的人还是按捺住不耐烦,作仔细聆听样。

  这位前县令显很有点恋恋不舍,说了一刻时间,才收住了嘴……这才听住了口啜茶。

  陆明不慌不忙,扫视全场,呵呵一笑:“本县担任县丞时日不长,还不是很熟悉,昨日才接到部票就任实职。”

  “本县为政,只准备办几件事,第一就是控制本县银钱兑换,银钱有浮动,是很平常的事,但一两银子只能兑八百钱,就不正常了,这是钱庄、税丁,商人都责任的事。”

  “第二就是修路,第三就是整顿贼仓。”

  贼仓就是盗匪和黑社会的意思,陆明辞色温和,但侃侃而言,句句令人心悸,在场的人都不由面面相觑。

  陆明说罢看向着岚崇文:“岚大人,您有什么话说呢?

  岚崇文早拿定了主意,笑说着:“我本是秉笔文书,对县政不是很精通,唯县尊之命而从了。”

  说着,就闭了口,陆明就一笑:“说的是,往后仰仗诸位时多着呢,现在是开宴时,上宴!”

  一声令下,各个上宴,三敬之下,各席才算热闹起来。

  叶青这时看了上去,见着陆明端坐中央,圆胖脸上原本看去十分温馨,但此时,随时都使人感到一种冷峻的威严。

  “当了县令,果是不一样了。”叶青叹着。

  他观察人,别人也观察他,袁世温带着一个中年人,侧坐若,这时看了过来,就对着叶青盯了盯。

  片刻,袁世温随意以小解名义出去,抵达到院子台阶下,就见着中年人匆忙赶了过来。

  袁世温走到一处墙角,这里种着紫藤,攀爬在墙上,正开着花,花序垂长而下,花蕾浅蓝紫色,他上前闻了一口,问着:“马先生,怎么样?”

  马先生垂手叹的说着;“第一眼时能看见,正经的淡红本命,想必是秀才位格而来,已没有半点缺瑕了。”

  袁世温皱眉说着:“我虽不精这门道术,但按照常理,此子不过是县里分支之子,要成就这个本命,并且没有半点缺瑕,也要有半年吧?”

  “白身简拔而上,是半年到一年才可,更高的要三年,所以朝廷命制,必须三年一提拔。”

  “但非常人有非常之命,别说是三个月,就是三天都能适应的也不少,这就是先天贵人命。”

  袁世温徐徐而散步,马先生随后跟了过来,这是很大院落,园林优雅典,两排厢房排列,里面还住着人,微闻得人语之声。

  袁世温俯身折了一枝嗅着,就不过去了,问着:“那他是什么贵人命?”

  “看不出,不但是他,别的贵人也看不出……您应该知道天道禁令。”马先生忧郁的说着。

  原本的确可以窥探天机,但早在三十万年前,就渐渐禁止了,望气只能望见表面,不能深入,据说是为了人道运转的平稳。

  “能够知道这些也可以了,看来并不是有才无命的人。”袁世温笑着:“这样我再观察一阵,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大人什么时候回去?”

  “八月罢,州试定输赢啊!”

  能考取举人,别说是大学士,就算是背后的六皇子也要注意到了。

  才回得宴上,就听见上面陆县令笑说着:“叶秀才,听闻你诗作上妙,今日一宴,何不作诗?”

  说到这个,众人就立刻扫看了过去,这个少年,一举中童生秀才,又得龙君称之“同进士”,已名传应州了。

  叶青一怔,却也不迟疑,他自然有应景的诗,最著名就的“将进酒”,可这诗就这一篇,是用在轰动京都的,哪能用在这小小的县宴上,但陆县令初登县令,又不好推辞,想了想,说着:“大人,学生连喝了几倍,哪能作得出诗句和文章,不过先前去郡里应试,半途曾留宿乡间,却得了一诗,还请各位大人鉴别。”

  说完,长身而起,借着酒意吟着:

  莫笑农家腊酒浑,

  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

  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

  柱杖无时夜叩门。

  这诗咏唱完了,众人都痴了,良久,陆明才叹着:“真是好诗,特别是这山重水复疑无冇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简直可称千古名句。”

  “遇到乡村诚朴而忘了形骸,我是亲历亲见过,可惜的是本县,处于北邙山区域,临着恶邻,就有人偷骗抢劫作奸犯科都干,靠着的就是有八百里北邙山,又连着北魏,官府镇压匪患,就逃着远去,等风声平息了再回来。”

  “本县方才说过,只准备办几件事,第一就是平息银钱兑换,第二就是修路,第三就是整顿贼仓。”

  “务必要把这平寿县,治的和这诗里说的一样才可。”

  众人心思不同,都是轰然举杯应诺,气氛越是热烈,到了下午,才宴散而尽,出了衙门。

  上了牛车,叶青有些酒意,就在沉思,所想的正是这县令。

  前世记得这陆明还是办了些实事,平息钱银兑换是基本办到,恢复到九百五十文一两银子。

  修路也算是办到了,又打通了几条官道,使得来往繁荣起来,但整顿贼仓却没有办完,甚至可以说栽了半个跟头,却是一个匪团被压迫的狠了,走投无路,一夜之间,对着县内大族举行了杀戮。

  七个大户血洗,死了一百七十人,这案子就这样大发了,结果朝廷震怒,三日内,将此此匪团歼灭于北邙山区内,并且将和这匪团有着牵连的二百十一人或斩或流放,显示了朝廷的控制力量。

  而陆明虽有政绩,并且背后有人打点,但还是黯然调出了,品级没有贬,却到了清闲衙门,更不要说升官了,几年辛苦付之东流。

  可就是这次机会,县里空缺多了出来,才使叶家得以上位,在大劫来临时多了几年生路。

  想到这里.叶青眯着眼,闪过了寒光。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8 13:15

  第八十四章 大变  

  南沧郡·俞府

  内府温泉,水汽氲氖,落叶乔木郁郁葱葱,经年不知岁月流逝。

  俞平之坐在座上面无表情,一段时间不见,瘦了许多,直到着俞帆上前行礼,他才凝神注目着俞帆。

  “你还是上来坐着。”俞平之打破了寂静,略动了一下身,又对俞帆说着:“我还不妨事,看情况不好,是不是断了机缘?”

  俞帆听着话,应着:“是,连查了二个月,动员了几百号人,硬是查不出,我留下了寇先生,查着上几个月的情况

  说着,就把过程一一说了。

  “树欲静而风未止,奈何?“俞平之神色平淡,听了也不显出失望,只是自嘲的一笑,说着:“哎,我原本算计连环算计,不想真的办事时,处处被动,处处误差。”

  “看来是我太小看了天,天意高深莫测。”

  “也太小看了龙蛇,龙蛇之路布满荆棘。”

  “更小看了人,须知每个能高高在上者,都秉有气运和才杰。”

  “帆儿,你不要以为我藏着,实是这机缘随时流动,虽我依命理气运,算得你和三个机缘有缘,但具体哪一个,却不清楚,只有临着事才行知道。”

  俞帆上行一步,朗声说着:“叔父,你太小看我俞帆了,要不是您,我哪有今天,您上次说的话,我都记得,机缘是风,但只要我们造了船,占了河道,没有东风也有西风!

  俞平之先是赞许:“说的好!”

  片刻又敛去了脸上微笑.用手扶桌椅,用嘶哑的声音说:“但是道理是这样道理,却不能不争,你知道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越是大道理,越是时间长,范围大。”俞平之回到座前,幽幽说着,眸子带着洞察的亮光。

  “你道三经五典贯穿千秋万代之道,兴衰生死都在其中,为什么这样多士子,这样多英才,都悟不得?”

  “实不是悟不得,是悟之无用,天地之道,百万春秋,区区一个岁寿不满百的人,就算悟得又怎么样?”

  “帝王之道,屠龙之术,也以此近似,不到乱世,学之何用?”

  “只有最短视最锋利的术,才能风云际会,成就一番事业。”

  这话似乎扯的远了些,俞帆心里不安,料是这次失败激怒了他,眼见俞平之满脸乌云,正寻思着,俞平之丝丝带着浓重咳音已开口:“造船,占河道,的确是千锤百炼的真理,但你这时却用不得。”

  俞平之的眼变得有些发红,仰首望着天穹:“不到位份,悟之何用,列祖列宗缔造家业,使之昌荣,用得了这些大道理么?”

  只听俞平之声音越来越激动:“帆儿,这机缘不会就这样失去,你查问几个月前的痕迹是对着,但靠人力访查,自是极难,我今日就助你一臂之力,帮你查出这个关键。”

  俞平之说完,正欲施法,可全身突抽搐一下,他用双手撑了一冇下,想扶住了自己,但全身一软,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顿时就跌了下去。

  俞帆霍站起身来,惊恐看着,片刻才回过神来,高声喊着:“快快!来人啊,快传医师!”

  守在外面的仆人闻风,连忙赶来,见着这情况,顿时大惊:“不好了,三爷昏迷了,快快!”

  一阵黑暗,俞平之昏迷中,但奇怪的保留了不少知觉。

  一阵阵反噬,就似是烧红着铜条,一点点烙在身上……疼昏了烙醒,烙醒了再烙昏,就这样重复……

  这一天,在巨大的疼痛中,俞平之渐渐醒来,只感到疼楚难忍,并且口渴,渴得满是焦火气。

  仰了一下,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套间里,身下是丝席,他想挣扎起身,却完全动弹不得。

  突隔屏风两个人耳语一样交谈传过来。

  “喂……又一天了,转眼昏迷了一个月了。”

  “哎,当年为了争取龙珠牺牲了不少旁支的叔伯,这些年嫡系中又鼎力支持,家族资源都倾于三哥,不想三哥这样无能。”

  “是啊,拖累着叔父受到反噬,昏迷到现在。哼,任何倾斜都有着极限,极限一到,自要回复传统家训,先祖结合着军道与文道留下的整套规矩,才是我们俞家立命之基。”

  “父亲也是默许,也不想想,当初父亲在众叔伯中脱颖而出,靠的难道是老太爷宠爱?少不得是王霸各种各样手段让大家服气,现在三哥连着着几件事都失败,可见才具不堪,名过其实。’

  “什么遗珠馆,空有妄名,徒耗十三万两银子巨资,没一个堪用人才,反而使父亲在太守面前被动。”

  “嘘,别说了,三哥要来守夜了,哼,现在才来守夜,算什么殷勤!”几声脚步响过,外间没声息。

  俞平之听了这些议论,顿时就内外都是烙铜。

  从这几句,俞帆继承人的地位,就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拼命想挣扎,真正的醒过来。

  此时小屋里寂寂,伴着浓浓药味。

  外面几人正过来,就见俞平之躺在矮榻上,紧闭着眼,而俞帆跪坐伺候着,这时见着来人就是一怔:“父亲!”

  俞承恩强抑心里悲怆,见得俞帆,不言声也不理会,带着一个道士进来,果见俞平之仰躺着,脸色苍白。

  俞承恩掉转脸看看道士,问道:“能想想办法么?”

  道士会意走到矮榻前,却没有什么举动,只对俞平之说:“可惜,一辈子算计,却落得这下场,我有丹药一丸,可使你清醒一刻,你好自为之!”

  说话不客气,但丹药的确有效,用着人参进了去,只是一下去,俞平之脸上奇迹一样有着血色,泛起潮红。

  再片刻,就睁开了眼,苦笑着:“我怕是不行了,再不能给族里效命了。”

  俞承恩心里一阵酸热,勉强说着:“你别说傻话,仔细调养,还有寿数,千万别操劳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已经感觉到了。”俞平之顿了一下,怅然有失一笑,眼睛直盯盯望着远处:“大哥,其实俞家到了你这代,就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族库里只有七十万银子,一旦有事,这点钱根本不够。”

  “你一直扶持操劳,得罪了不少人,内外都有,我要去了,不能为你遮挡冷箭了,您要自己小心。”

  这话一落,俞承恩听得不由流泪

  说到这里,俞平之眼光一闪:“让别人都退下去吧,叫帆儿过来,就我们三人说些话。”

  俞承恩一怔,别人就算不愿意,都退了出去。

  俞帆才上来,俞平之就说着:“帆儿,我虽昏迷了,但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人就是叶青。”

  这话一说,眼光就黯淡下来,脸色渐渐灰白,俞承恩大惊:“你……快别说了!”

  “别,我的话没完,这叶青的确就是帆儿命里大劫,也是我们夺取龙珠的引来的劫数,这事是免不了!”俞平之说到这里,全身抽搐颤抖:“唉……你几次气运被夺,还是小心为上,最好不要短时间里和他碰撞了……只是遗憾,本来可以看着你一步步崛起,现在却没这机会,只能靠你自己,但是……以前叫你容了……现在容……不得……日后找到机会……杀……”

  话到这里,俞平之眼见着不行了,但一阵最后潮红袭了上去,突睁开了眼睛,极清晰地对俞帆说着:冇“我看见了,你的第三个机缘,就在昭王……”

  但这话才说出,天空一声闷雷炸开,俞平之全身一震,自七窍内透出丝丝的丹香,弥漫在室内,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俞承恩见此,就说着:“还是族训,我俞家只有往前扑倒的男儿,没有躲在荫庇中的懦夫,你放心下去吧,为我族冥土增一神位助力,阳世自有我主持,不使血有白流。”

  俞帆猛着抬头,就见榻上声息已无,不由悲痛哭喊着:“叔父!”

  这时,众人纷纷涌了进来,几个兄弟都面有悲色,俞承恩眼眶微红,但片刻后就是收敛,冷冷看了俞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去了。

  才出去片刻,只见丹香而去,恶臭就出现,眼见着这尸体就迅速腐化,这正是反噬之相。

  几个兄弟相视一眼,大哥俞策就说着:“三弟,叔父真是为你煞费苦心,现在再不能庇护你,这实是可惜,只是现在叔父已去,按照族规,这里由我来主持了,你下去休息吧!”

  俞帆霍地回首,目光死盯着看着,几个兄弟这时再不假装,都冷冷而对,目光如冰如刀。

  俞帆心在愤怒中翻涌着,握住了拳。

  “我都中了郡试榜首,这临着州试,只要再给我一月时间……不想叔父才死,就要发难,”想到此处,双手都不由颤抖,不过这里却不是闹事的时候,失去了俞平之,父亲已经很不开心了,要是大闹,只怕现在就落得呵斥。

  俞帆忍住了气,没有说什么,转身就离开,才离开,就听着后面大哥快意的笑声——十几年了,终于占了上风,

  俞帆听了笑声,指甲都切入了肉里,片刻抬起头,眸子冰凉,望着远处,牙齿缝里透出了二个字:“叶青!”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8 13:15

  第八十五章 杀机  

  六月二十二·清晨

  牛车起程,随行还是只有江子楠。

  不是不想把芊芊带来,只是半年以来,芊芊变化越来越大,已初露出绝色丽光,这种情况怎么能到出来惹祸?

  而江子楠虽是美丽,却还在合理范围内,却不至于引出祸端。

  “这次就直接去州里,却要一个月时间呢!”叶青放下车帘,看江子楠:“怎么,不晕车了?”

  “哪能都晕车呢!”江子楠小声抗辩着。

  叶青听了就一笑:“能适应就好,对了,各种各样都带了吧?”

  “都带了,牛车不能多放货物,就带了薄毯,还有供二天食用的食物和水,沿途补充就是了。”

  “银子带了三百两,还有兑换的二十两碎银,想必都足够了。”

  叶青听了,却是不语,似笑非笑,目光盯着远处:“怪了,我此次出行,怎么就心里不安?”

  仔细检查了下,却顿时一惊,只见着原本金印破了一角,原本锁的灰黑气就泄露出来,一大片聚集着,形成了一个灰色的云团,却和自己的红黄之气对抗着。

  “咦,怎么这次金印锁气,就破了?”

  “劫气平时引而不发,遇到命运关键时,才会显现出来,既已发作,就可导致灾祸,化为劫数。”

  “这次去州内考试,必有劫数,难道是我屡次改变命运的反扑?”

  “那去还是不去呢?”

  想了片刻,叶青就露出了冷笑:“这次一旦中举,就可彻底改变命数,有此反噬也是平常,我岂能见之畏之?”

  想到这里,叶青摸了摸长剑,以及一个小袋,眸子幽冷

  有着六阳图解,结合着小武经,本来再怎么样进展神速,都有着局限,可是梦里七年,除了文才,这小武经已经融会贯通,龙体强盛,都修到了颠峰。

  出来后,虽肉体还是原本,但所有经验和武技都炉火纯青,只是肉体跟不上罢了,但经过三个月,这缺点大大弥补了。

  并且这小袋,就是修得的道法所造的法器,虽还极粗浅,威力却是不凡了——这是感受到有劫气就开始准备了。

  “我有此文才武功,有这样多筹备,还怕度不过劫数?”想到这里,叶青吩咐:“快上路吧,早点赶。”

  江子楠应着,“啪”一声,牛车就加快了脚步,这世界的牛是专门经过道法改良,能走长途,温顺听话,连少女都可驾御。

  俞府

  第二日黄昏,俞帆站在了院子台阶上,就见得一个人脸色铁青进来,俞帆就问:“消息准确?”

  “公子,现在是六月二十三,叶青已赶着牛车前去州城,正靠近着郡城,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这人回禀着。

  顿了一顿,又说着:“公子,这太危险了,杀死秀才,影响很坏……您至少等寇先生回来商议下再说。”

  俞帆冷冷一笑,说着:“作大事岂有后退之理,这是善后的事,现在冇不想。”

  说着,起身佩上了剑,就大步踏出。

  院内摆着两排蜡烛,三十个人一片齐整站立,一片寂静,俞帆上前立定,众人就一齐行礼:“给公子请安!”

  “诸位都是我俞家世代的家生子,我都信的过!”俞帆沙哑着嗓子说:“今晚有事用着你们。”

  这句话一出,一阵骚动,又转眼平息。

  俞帆说着一摆手,就有仆人抬上银盘,上面盖着红绸,俞帆一把将绸布扯了,只见灯烛下都是银元宝。

  下面又一阵骚动,却没有声音,队伍也没有乱。

  俞帆冷冷一笑,对下面反应很是满意,说着:“这是十足银子,是你们回来的赏银!”

  说到这里,按剑说着:“现在你们听着,立刻穿上甲衣,上马,杀人,有事我担当着。”

  “是!”三十人连声应着。

  日暮,余光照在俞府大门口,连绵七阶石狮蹲踞,淡青法纹凛然含威,岁岁加持,数百年不减杀气。

  几个家仆在一老仆指挥下,点起八盏清灯,支竿往门上挂着。吱——朱漆门大开,涌出了三十骑,个个都是灰袍暗甲,隐伏弓刀,领首的人却是俞帆,都不说话,直向城东奔驰去。

  瞧得家仆个个稀奇,有个老仆却恍惚着:“多少年了,又见着这个,是要出大事了……”

  府中十层木制高楼顶上,似可触摸天上云层。

  几人临窗下望,为首正是俞承恩,这时才微微颔首:“还算有决断,也不算蠢,知道绕远避嫌。”

  后面几人沉默,这种事想不暴露是不可能,区别只是把柄明暗。

  “我知你们担心什么,就算荒郊野外,神灵巡察不到,但此举是触了底线,朝廷也会暗帐记下。”

  “家族绝不会深入插手,好坏由他,不过我已经查得明白,叶青不过是县绅之族的分支,才修了一年,又有多少道法?这三十人都是府内精锐甲兵,按照武经所练,杀之如杀一狗耳!”

  “过几日就是州试,这一小段时间,我俞府还压的住,帆儿只要升成举人,这暗帐也就只是暗帐,甚至到了殿试,说不定还会一笔勾销。”

  最后一缕昏黄余光消失在楼窗间,就有家仆上来点着灯火,又下高楼。

  这时就有一个中年人有些迟疑开口,换个角度劝着:“三公子文才、道业,自能中得举人,然兵道凶险,刀剑无眼,又非天下鼎革时,真有必尊身亲临险事?有个万一……家主这时拦下还来得及。”

  俞承恩沉默一下,说:“你应听过我家故事,我俞家易朝时就是县中书香门第,天下沸腾鼎革,持守正道,却被贼军所破,阖家破亡,只有一幼儿被乳娘藏于犬舍。”

  “十五年长成而习文允武,正逢太祖兴业,弓马取候,牧州得以郡望,吸取灭门教训,以文道传家,武经护嗣,正是虑这天意无常……再说,现在真是太平之世?”

  几人面面相觑,闻着心惊,都深深低首,只有烈烈凉风在楼顶刮过。

  俞承恩也不再深说,俯视这偌大府邸,在夜色下萦绕淡黄,再遥望一眼东城,人马俱已消失在视线尽头,这时才微微叹着:“几位先生不必心惊,让他去罢,这些年他得了族内太多照顾,这几次又多有不成,引得族内非论,我也很难压制的住。”

  “他去了,能杀得叶青,就还是我府的继承人,不成……也就罢了!”说到这里,俞承恩叹息。

  东天起了云雾,隐隐遮着月,闻着空气湿润,就有下雨的兆头。

  一个灰袍中年人,见了皱眉,躬身说着:“话说如此,公子毕竟是千金之身,还是由我跟上,以防雷雨变数,确使除患务尽。”

  “那就麻烦戴先生了。”俞承恩点点,看他下了楼,灰影一闪,轻烟一样远去。

  郡城以西三十里

  夜色寂寂,雾霭遮天,已休息时,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个神祠,见着这神祠满目青苔,虽没有主持,却还有些香火,当下就下了去,对着神祠里的神像上了三支香,算是礼成。

  江子楠这时卸了行李,安顿辕牛,伺候叶青用食,又小心阖紧庙门。

  叶青躺在临时铺盖上,解了剑,眼睛半开半阖,注视少女晃动着窈窕身子,心中却赞赏这谨慎,不由想起前世语车船店脚牙,就是无罪也该杀

  这时自冇己精习道法与小武经,不虑盗贼,但前生乱世多有不择手段的敌人,久久就养成谨慎习惯,宁肯多些麻烦也要尽量避免一些问题。

  过得片刻,少女回首看了眼,见叶青已闭目睡了,她想了想,点起一支香,对着赤红帏帐后不知明的神像祈祝,悄悄除了外裳,仅着肚兜钻进薄被中。

  烛火吹熄,只有香案上一点火星明灭,燃香幽幽,辗转一会儿,静谧气氛中,自然安眠。

  月隐云重,掩了斗转星移。

  只是半夜里,赤红帏帐无风自动,虚室中陡着一亮,庙门震动,一声闷雷远远在天空上响着。

  叶青立刻惊醒,本能抽出了长剑,一泓清波在墙壁上晃过,循着往门缝看去,见得一点明光黯淡不见。

  江子楠掩着胸口坐起,黑暗中怔怔:“打雷了?”

  叶青颌首,收了剑正要说话,却本能看了看赤红帏帐,泥塑微微震动,在这种时辰似示意着什么,转瞬又是不闻。

  又一声惊雷,映着江子楠,一眼看了上去,只见她面上隐带血光,黑气贯身,血光笼罩,冥冥中带着冰冷凉意。

  “这感觉真是久违了!”叶青一怔,突放声大笑。

  拉开庙门,湿润的风呼啸刮进,迎面夹着雨星,使人精神大震:“雷雨?真是劫数来时风满楼!”

  “这感觉真是熟悉啊,多少次了?”

  前世,因天地间灵气潮汐异常,黑水洋上生出前所未有台风,东海龙君只能调节几分,干脆以邻为壑,使大风雨自溯河袭来,太平湖也无法全部调节,才有这雷雨。

  因此导致大劫时,风雨多多,多少次战斗,都是在这风雨中进行。

  虽现在不是大劫时,但这熟悉的风雨,还是使他回忆起前世无数战斗。

  叶青头发都湿,回身对神像从容一礼:“多谢示警,只是还需借宝地一用,要是度得此劫,必有厚报!”

  又一道电光在天地间闪过,映着神像。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8 13:16

  第八十六章 夜袭  

  “神灵……”江子楠受着感染,喃喃祈了一句,这时冷静下来,主动打着火点了烛,跟着叶青忙活起来。

  只见一些精制物品,自小袋子中取出,以剑掘土,又吩咐她帮着埋下。

  气氛紧张而不急迫,叶青前生在大劫里艰难逆行,可以说是大起大落,什么危险事没碰到过?

  经历多了再迟钝也会形成本能,瞬间就洞明危机,现在时间虽很紧张,可是在叶青指挥下,一切有条不紊进行。

  江子楠受着命令,也渐渐镇定下来。

  只是片刻,地面法阵渐渐成型,阵盘埋在正中,法纹连着诸多节点,将功能一圈圈复制、叠加、放大。

  与这同时,是叶青淡淡陈述:“我既提前得劫杀预警,抛下你独逃来得及,还有雷雨遮掩……”

  江子楠脸色一白,就见他持剑过来,牵过自己的手,一时间几乎窒息,昏暗烛光下,只呆呆看这刚刚还同床共枕的男人,脑海里空白着,完全拒绝理解。

  直到手指钻心剧痛,才发现被按着手在法纹上,再度听懂了话:“……不过,你跟随我,没有负我,我岂能弃你而去?”

  下面的话就带着笑意:“怎么,玩笑都开不得?你是处子,血中阴灵气未失,正适合夜境加持,放点血不个意吧?

  江子楠只觉一阵恍惚,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看着血迹涂遍了法纹,傻傻的点着头。

  叶青涂遍纹路,法阵就隐约一亮:“剩下不过就是杀戮手段——在这天规森严世界,谁先动手很关键。”

  “这幻阵就很适合,本来只是阻得一时,只要引得了反击的大义就可……”

  又自怀里掏出刺绣香囊,打开就是一颗明珠,郑重放置在阵眼上,龙君赐予的明珠这时就一亮。呜——水性灵气自庙门奔涌而进,在空气里显出一只透明漏斗,漩涡一样吸进明珠,溢出阵盘,流淌在每一道法纹上,整个法阵镀上一层水膜,向主阵者的身上延伸覆盖,使叶青穿了一身透明雨衣。

  这时大雷雨,在云层以下,天地间水性灵气充盈到了临界点,这一刻明珠正位,就似打开水阀,堤坝出现豁口,滔滔水性灵气汹涌而下,转眼就要冲垮法阵,冲垮主阵者,阵盘都剧烈抖动欲裂。

  叶青果断按在明珠上,这明珠就是一震,强行关了阀,天地异象顿止,不由冒出了冷汗,回首认真说着:“……我制的法器还是太低了些,不过不要紧,水天生有着幻性,这又是龙君所赐,正好在雷雨夜获得最大加持。”

  “有此幻阵,我就很想杀人,哼,我正要看看,这劫数是什么?”叶青有着这胆气,却是见了灰黑气浓度,这并非是不可度过的浓度。

  对着在大劫里生死转过百次的叶青来说,甚至一看就能感觉到里面的分寸。

  大雨落下,丝丝接连着天地,江子楠听得悚冇然,苍白脸上反恢复了些血色,明明畏惧八骨,还下意识靠近叶青一些,能自失怙下女攀爬到现在地位,远不止是聪敏果断,这是她依附强者的本能天赋。

  叶青暗自点头,又给她挂上了一些法符:“你驾车往南跑,不要走官道,只走小径,直到天亮……”

  江子楠郑重点头,急奔出去,身影踉跄消失在雨幕中。

  叶青默默看着,良久,才叹息:“这可不是什么考验,有人相信危难时应考验人心,经历多了,才知人心不可考验,包括我自己在内。”

  “哗”一下水响,背后出来个人,在阴影中接言:“临事时,总有不得不时,才有着路遥识马力,板荡见忠臣的话……再说,不是特意给她显示幻阵威力,增其信心了吗?”

  再有轻微水声,又有人踱步至雨中:“这也是增加自己信心,这战非同小可,必须谨慎!”

  叶青颌首,举起长剑在面前看着:“我早早考了秀才,意外得了小武经,又有着梦过七年,就有多种道法武技,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这对大劫来说,又算得什么?正好就要检查下,我此时战力如何?”

  一道电光划破天际,照亮庙门,三个一模一样的人站立着,彼此相视相笑,诡异的气息不可抑制弥漫开来。

  幽暗在庙中升起,迷雾无声遮掩,下一次闪电亮起时,已不见庙与迷雾,而是一座小院,门口甚至有着凉棚,飘荡着酒旗,静静立在这雨夜中。

  暴风骤雨一样的马蹄声,正远远而近。

  马蹄声在坡路上停驻,雨在这时变得非常大,荒野浸在一片黑蒙蒙中,只有一个孤零零灯笼在不远屋檐下飘摇。

  “举火否?”有人问着,专门备着浸油火把,雨中也可使用,但这时只举了一支,仅能照亮左右。

  “先不用!”俞帆回首,问一个人:“是这里?”

  这人是队伍里唯一的一个穿着便服的人,实是一路跟上来的眼线,这时虽在雨中,还是额上见汗,仔细盯着下面地形,又专门辨认这灯笼下的大门:“应该是,我亲眼看着牛车进去……”

  俞帆仰天看了看,这真是个暴雨夜了,杀人只要淋着这大雨,片刻痕迹就可冲去,当下站在坡顶,闷声令着:“杀进去,鸡犬不留,抢光财物,油火烧房,就当是大盗所作。

  “是!”话才落下,三十骑冲散了雨幕,蹄下泥水jī冇射,铁流一样冲下,一切声音都掩盖在风雨声。

  昏暗雨幕下划过闪电,照亮泥泞,照亮人马,照亮小院,唯一留在坡上的眼线面孔惨白,喃喃着:“可当时见得是个神祠啊,这家酒铺是后面一段路上,难道看花眼了……”

  电光消逝在雨幕中,黑雾遮掩了这人。

  马队中纵出两人,轰的破开大门,灯笼中烛火摇曳一下,晃动光暗,伴随着众人下马的是杀气。

  甲兵冲入庭院,分出一半直接搜索,雨声中只听闻着“噗噗”几声,俞帆身后的一个甲兵首领这时就嗜血笑着:“这是弟兄杀了三个。”

  “动静还是太大了。”俞帆听着这噗噗声,压下一点莫名而来不舒服,挥手指着黑暗中唯一亮起来灯火与人影的西厢:“杀上去,杀正主要紧!”

  “是!”整齐的响应,十个甲兵持着强弓举着,抵达到门前,自外面隐隐见得一个人正端座在堂内,似是想说些什么。

  可下一刻,这十个甲兵瞄准,劲弦陡松,嗖嗖嗖的长箭就穿了过去。

  噗噗声不绝于耳,十支长箭至少中了七支,但却有点不对劲,这使得甲士首领不由皱眉:“再冲进去!”

  “举火吧。”俞帆命令着,又赞叹似一句:“他没这么容易死。”

  十数道烈焰在院中亮起,甲士一把揭掉灰袍,显出里面甲衣,这时结阵而上,交替掩护着破门而入,刀光剑影在房间里闪过,就是一声惊叫:“这变作了块木头,是假人!”

  甲士首领面色大变,疾声喊着:“快退!”

  声音传达,只撞在透明水波上,冲入的甲士知道不对,就要结阵退回,但只见着突一变,几个甲士突相互出招,都是杀招。

  “噗噗!”顿时就有着五个甲士被自己人杀死,而两个甲士急退时,一道幽影欺近,长剑一闪。

  “噗——”又是这熟悉声冇,幽影回首看了俞帆一眼,从容转至下一个甲士,又是一剑:“噗”

  “叶青!”俞帆怒吼一声,手中取得一个黄玉符捏碎,

  所有甲士循声急奔而回,又被幽影杀了一个,只在第二个时,响起金铁相击“乒”的一声,甲士副队长面色沉凝格挡住,顺着敌人剑势判定方位,一手挥匕疾刺而去。

  “噗!”

  一道火光击在正中地面,“轰”的一声,地下的阵盘裂了一丝纹路,地面法纹暴露了一大国,意味着法阵功能损坏

  水火冲击成绚丽虹光,终照亮了整个场所,展现这幕不是叶青,而是甲士副队长下腹透出一截剑锋!

  甲士队长见了,不由嘶声大喊:“老三!”

  俞帆面色难看,这时不指挥,还有空嘶喊——就算按照武经训练,追究还不是真正经过战场的甲士吗?

  俞帆顿时下令,亲自指挥,合着退回来的人,十九张强弓在搭箭张弦。

  剑锋一抽,叶青不可思议扭曲着身子复正,冷漠望了众人一眼,手上掐了灵诀:“雾!”

  地下阵盘上明珠一亮,jī活了别的一组法纹,白雾迷茫而起,遮掩了叶青身影。

  只剩下副队长身子一软跪地,鲜红铺了一地,犹不甘柱剑,目光难以置信——他手中锐匕分明该先送入敌人心脏,却失算落在空处!

  敌人何以将身体这样不可思议扭曲?

  武功原理,这姿势本无可发力啊!

  “射!”白雾扩散,隐隐泛红,带着血腥。

  “公子,老三还……”

  “他已经死了!射!”白雾扩散庙中,血腥弥漫。

  “公子!”

  “我说射!”俞帆盯着甲士队长,眸子闪过杀意,冷酷挥手,十九张强弓这时再不敢违抗,“嗖”的发箭覆盖,雾中传来扑扑入肉声,随之,熟悉的惨叫声,远远传了出去。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8 18:50

  第八十七章 夜逃

  一齐过去,地上只有副队长,身插乱箭,双目圆睁,一脸不可相信的表情,似是死不瞑目,鲜血不断自他身上流了出来,流淌出一片。

  这时附近尸首满地,鲜血飞溅,这种场面,使剩余的甲士都是脸色发白,俞帆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暗想:“虽按照大易武经来训练,但终是沙场新丁。”

  这时却亲自上前,伸手给他阖上双眼:“放心去吧,你的父母妻子我来养之,且有田宅之赏!”

  说完,果是顺利合上了眼皮,俞帆心里稍安。

  要是这人硬是不肯合上眼皮,就大大丢了俞帆的颜面和威望,但这人家属也别想有好果子吃了。

  因此这死人还是服从了“为俞家牺牲”的大局——人不能活在真空里,死后也不能死在真空里呐!

  俞帆取出了一个玉符,白色灵光领域却只照亮着一尺,顿时心中涌现危机感,回首看向面色异样的甲士,沉声说着:“你们听着,相互之间不要离开距离,不然就会被幻阵所迷,自相残杀。”

  甲士队长这时冷静下来,这就说着:“你们用脑子想想,刚才敌人出的剑,韩三已中了致命伤,他是被敌人杀死的!”

  队长毕竟是队长,见识多了些,说完这话,脸上又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对着俞帆慎重说着:“公子,此人的剑法和身法,好象有些熟悉,同是我们的一脉,只是比我们所学似是精深些!”

  甲士都精习大易武经,听了不由神情一变。

  “大易武经?”俞帆一怔,不自禁打了个jī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大易朝灭亡后,武经被朝廷收缴,各地衙门童生和秀才可查阅的只是最基础的部分,各世家手中各有一些残篇。

  完整的只有皇族和一些真正豪门世家才有。

  这叶青却是哪里获得此经?

  “莫非此贼和某些大人有牵连,不这样,难以解释这种武功,以及奇迹一样崛起,又得各方种种庇护……”

  但俞帆也是性格刚毅之人,这时定下神来,沉声说着:“你们听着,我们结阵冲出去,只要脱离这幻阵,回首再毁阵,必杀此贼血祭战死弟兄,现在幻阵已算是破了大半,对付这迷雾也简单,只要留意声音……”

  “踏!”

  声音骤在俞帆背后响起,顿使毛骨悚然,嘶声喊着:“快射!”

  “噗簌簌簌簌——”

  箭雨后,白雾中人影不见,围上去只见着一滩水迹:“又是假身!难怪脚步这样突然,可也看出幻阵已掩饰不了真人,要是真人就不会……”

  “咔”一声闷雷,雨声噼啪声打了下来,淹没了说话的声音,甲士本来凝神听着动静,这时都觉得嗡嗡一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啊!”远一点就有着惨叫声。

  俞帆战栗,在这片小小灵光领域中,只见突进来着四个叶青,个个持着长剑,围上来。

  冇俞帆当机立断命令:“射!”

  箭射了上去,顿时击破。

  假的?不要管了!”俞帆一惊,连忙命着:“往外冲,冲出这里!’

  甲士涌了出去,沿途砍杀了几个分冇身,不由说着:“都是假的!”

  迎着扑面雨星,俞帆恍然大喜,在雷声中高喊:“此贼自己开了门,这不是掩足音,是要逃,追出去!”

  “轰隆隆!”地面在震动着,甲士刚刚冲到门口,只听着“律律”战马长声嘶叫着,在白雾中突显出,直接将阵列冲垮。

  俞帆这时捏碎了玉符,就觉得全身一震,一马受惊踢了上来,被玉符所挡,转眼就飞跌了出去。

  “他惊了马群!”

  “杀!”

  “寻敌人方位,啊——”

  俞帆忍着巨痛爬起来,不知自哪出取出了一颗滋滋的火球,却不知投向何处,嘶哑嗓音大吼:“敌人方位!”

  “敌人在——”

  “噗……”

  面前白雾在撕开,耳中只听着连连惨叫,不知有多少马蹄在旧主身上践踏过去,又在刀剑反击中惨嘶倒地,里面混杂着顺水摸鱼的惨叫。

  俞帆顿时脸色铁青,这时混在一片,指挥不过是笑话,就想丢了上去,可是敌我混成一片,丢上去的话,就炸死一大片。

  刚才杀了韩三,众人就有着异样,要是这样干,怕是再多抚恤也挽回不了自己残暴的名声了,在族里威望必一落千丈。

  想到这里,就有一种撕心裂肺痛苦,眼见着手中滋滋渐弱,火球渐暗,远处连连的惨叫,这时突心里一横,将这火球丢了上去。

  “轰!”一个火球炸开,顿时三五个人影血肉横飞,一个甲士踉跄着跌了过来,嘶声惨叫,一时未死,跌在了俞帆脚下,血肉模糊在地上大声惨叫着。

  俞帆摸了摸脸上,却一手血肉,而在脚下不知何时铺了层鲜红,有人有马,粘稠如浆。

  见此,俞帆脑海一片空白,只闪过“流血飘橹”这个史书中用过无数次的词。

  里面有着三个甲士没有死,这时却是一呆,突呐喊一声,转身就奔了出去,再也不跟随着俞帆。

  “原来兵败如山倒,就是这样……”俞帆脸色苍白,挥着长剑扑了上去。

  “啊!”三个甲士惨叫声,自是白雾里而出,这时白雾突渐渐散了,虽还是夜中,却见着人影了。

  一股巨力在身后传导,不由自主飞出庙外,熟悉怒吼声自后面传来:“公子快走,眼线还在前面坡上,有马!”

  “锵锵锵锵”金铁相击声响起,就算是火球炸死自己人,还有一批甲士选择了护主殉死。

  水花飞溅,在背后隐隐作痛,根本来不及也不敢回首看一眼,俞帆一旦发觉自己已脱离了幻阵范围,立刻奔向山坡

  只听到后面甲士怒吼,间接带着惨叫,显是生死就在旦夕之间。

  俞帆咬着,直向山坡奔去,被一块石头一拌,顿时摔了一交,泥水满身都是,俞帆却顾不得了,咬着牙直直扑了上去。

  “赖义,果不愧是名字里有义,我原本觉得办事还币够,但现在看来,办事是因为没有上阵经验,这忠心却是有了

  “你放心,只要我回去,不但有抚恤,你的儿子我还要提拔成队长。”

  “叶青,只要我活着回去,必不会放过你,定要将你全家老小斩尽杀绝,让你凌迟而死!”

  心里怒吼着,爬上山坡,迎面是留守眼线面孔,就算在夜色里,也能看见这人带着讨好,又惊疑提防的表情。

  只见这人问着:“俞公子,下面可是——”

  “没事……”俞帆突一挥手,一点火星扑了上去,顿时落在了这人脸上,这眼线顿时惨嘶,大雨也一时熄灭不了头颅上的火,顿时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

  战马受惊嘶鸣,却被俞帆一跨而上,转过了马,向着郡城而去,下坡前,不由自主的望一眼。

  远远大门下,灯笼照着,原本厮杀的甲士已横七竖八,只有队长赖义还在怒吼着拼杀着。

  这时叶青剑圈突显出了一个破绽,这赖义本能就是长刀直入。

  俞帆瞬间瞪大了眼睛,骤然醒悟着:“不要——”

  一道电光闪过天际,雷声把这大吼淹没。

  长刀已斩没入叶青胸口,化成了一片水光,又有一个叶青突的显出,一剑就刺入了赖义后背,剑尖自前胸透了出来

  赖义呆了冇下,跪跌了下去,鲜血不断自他身上流了出来

  俞帆咬着牙,遥遥望见叶青脚步一凝,手还在握着剑柄绞动,将赖义内脏和心脏搅碎,人已侧转过来,半身仰起,双目投注。

  猛虎扑食一样的姿态!

  俞帆浑身打了个jī灵,转身就策马,喝着:“驾!”

  “嗖——”后面传来了破空呼啸声,战马受惊,猛一跃三米,一把长刀穿过,在原来的地点,插入了地面。

  俞帆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马蹄声迫近:“这是?”

  “踏踏踏……”重重的马蹄声,点鼓一样节奏,隔着噼啪的雨幕,有时掩在雷声里,转眼又清晰可闻。

  “马没有死光,他乘着马匹又追上来了,果是要赶尽杀绝么?”俞帆咬着牙,脸色铁青:“哼,这叶青就算修行大易武经,连杀三十甲士,内外都耗得差不多了吧?”

  纵是这样想着,却没有勇气停下,和叶青拼死一战,却想着:“只要自己能赶到三十里官道,就可脱险,谅这叶青也不敢在官道驿站左右杀人!”

  正想着,这时马匹却放缓速度,连连鞭打都无法提速,俞帆先是一惊,但还是保持着清醒,顿时明白,这是前半夜奔驰已耗去大半马力,现在大雨连绵,使路途泥难行,这马力就快尽了!

  “纵天时不在我……我也要冲出去!”俞帆咬着牙,突拔出一把匕冇首,对着马股就是一刺。

  “嘶!”鲜血飞溅,受到这个刺冇jī,这马匹悲嘶一声,顿时加快了速度。

  “先祖,请保佑你的子孙俞帆脱出此劫,我誓必领着家族兴盛,年年三牲以祭……”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9 12:54

  第八十八章 介入  

  雷雨渐渐停息,台风渐往西北而去,露出暗青的天穹,上面亮幽不一的星星出现,启明星稳稳高悬,快要天亮了。

  周围早不是来时场地,不是官道,甚至连小径都不是,只有着荒芜野地!

  一路向东奔驰,到这里不远有着山影,是两相夹峙的地形,俞帆暗想:“自己是往东南面跑过来了?”

  这时心思稍缓,四顾茫然:“我就这样败了?整个家族不过是三百甲士,死了十分之一,回去怎么向家族交代?”

  想到这里,脑中就嗡嗡,又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俞帆终不是平常人,倏间已憬悟回神,当下冷冷一笑,说:“我并非是除了家族就一无是处的人,我的文才就算有着吹捧的水分,也是郡内前三之列。”

  “就算事败,没有以前全力支持,所获得的气运也不少了。”

  “我还有龙气在身,八月就是州试,断无落榜之理,最多就是不能中的三甲,屈于二榜罢了,照样可以上得金殿,夺同进士和进士之位!”

  “哈……”十分荒谬的感觉,使他不由大笑地来,笑着笑着,泪水溅了下去,狠狠擦了一把,策着马匹:“驾!”

  战马跃起,却哀嘶一声,“轰”的一声跪地!

  电闪雷鸣,风雨呼啸,隐隐的蹄印若有若无。

  “誓杀之,在天亮前杀之!”叶青策着马匹,咬着牙死追,抵达到一处荒野,突眼睛一亮。

  五十步前,一马仆倒泥泞里,俞帆甩出十步,正全身血色泥浆爬起来。

  叶青翻身跳落,自己马匹也差不多了,全身是汗,但还没有死。

  这马蹄和脚步声顺清凉的夜风传来,俞帆自身到心,整个人都凉了。

  夜幕下,莹白灯笼照耀,三十甲士杀敌。

  现在只剩下自己被敌人追杀,今晚一切都显得荒谬,回过首来,面前是个身影,长剑在手,晦暗的光自背后照进来

  这时俞帆却镇定下来,望着深沉的黎明,贪婪呼吸近在咫尺的自冇由空气,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没有玉符可用,面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你赢了,叶青!”

  叶青也是满身血浆和泥水,舒了一口气,看了看天,东方已蒙了一层红云,思量了一下,就说着:“是我,俞三公子,我有些疑惑——我觉得我们没有大的恩怨,你为什么派兵杀我?难道就仅仅为了这龙君宴魁首?”

  “哼,龙君宴魁首只是小事,本来我也忍了,可你在卢华郡夺了我的机缘,还说没有大的恩怨?”卢华郡!这话一落,叶青顿时醍醐灌顶,一道灵光贯穿,什么都明白了。

  前世俞帆应大运而生,其中很大一股就落在龙宫上。

  第一次龙君宴夺得魁首,但这个已被叶青生生强夺了,可是俞帆与龙宫的运数因缘远远不止这些。

  据前世所知,俞帆日后进入龙宫,龙宫以贵宾礼相待。

  前世却没有把龙孙的冇事宣传,这想想都知道,是密不可宣的部分,怎么会流传出来,因此叶青自己就算有先知,也不知道这一部分,夺了俞帆的大运,结了死仇,却还不自知

  这真是天意弄人,叶青想着,突笑了起来。

  这一笑却让俞帆打了个冷颤,有这一瞬间,他想求饶,但转眼之间,秉性和自小培养的尊严阻止了他,只是苍白着脸不语。

  “时间不早了,俞兄,还有何话要说?”这时叶青已平静下来,淡淡的问着。

  一种死亡阴影笼罩着,俞帆盯着叶青,仿佛要把此子一同带到地狱中去一样,许久才说着:“你动手罢,我在下面等着你!”

  说罢就是不动,叶青颌首,剑锋对准了这人心脏,毫不迟疑的一剑刺了下去。

  “锵!”火光四射,击在金石一样,金色盔甲在剑下凭空出现,本来刺向心脏的一剑,硬是偏差,只听“噗”的一声,血花在肩膀上飞溅。

  声音在背后远远传来:“竖子敢尔!”

  话还没有落,一个灰袍道士就已出现。

  “五行甲术!”心中陡清明,根本不理会,奋起体冇内力量,持着道诀就是一剑斩下。

  “锵!”金甲灵光扭曲,俞帆跌入了泥浆中,

  “啪——”

  时间在这瞬间凝滞,叶青猛的翻滚,原本落地之处,一团雷火炸开,将大片泥水飞溅,三人都落了一身。

  叶青眸子一缩,终于压制不住喘息,呼吸急促起来,连杀三十甲士,半夜追击,也筋疲力尽了。

  眼前这个雷火球,不是真正雷法,而是五行伪品,但在民间,却是少见杀伤术法了,想来夜中俞帆所用玉符就是此人耗费法力所制。

  “戴先生,你终于来了,给我杀了他!”俞帆嘶声说着

  戴先生却没有理会,只是双目紧紧盯着叶青。

  叶青持着剑冷冷看着,面上同样没有半点动容。

  戴先生突在黑暗中转了转身,手中的雷火球一下消失了,只是回过去,将俞帆抱了起来,似是使了什么术法,一瞬间,就消失了。

  叶青眼睁睁看着这个,指甲切入肉中,鲜血淋漓,却也没有动手,见着去了,顿时站不住,跌在地上喘息。

  这时,东面天空一线鱼肚白,就要天亮了,叶青勉强说着:“多谢神灵看着,我会塑金身以报。”

  说完,不再理会,运转六阳图解,开始吐呐。

  半小时后,叶青才恢复了元气,沿着道路一路寻着,直到听一处灌木里传来了叫喊声。

  过去一看,江子楠躲在里面,衣服都被荆棘拉破了不少

  她这时见了叶青,连忙拽住了袖子不放,惊魂未定絮叨着:“我跑到山脚下,等了半夜,忍不住跑回神祠里,神祠里都是死人……”

  想起神祠里的地狱,不由又一阵发抖,声音都带着了哭腔:“我看没有公子,就顺着脚印回跑,又不敢远离,就躲在这里了!”

  叶青听了,抱紧了怀中胴体,望向远处,又深深吐了口郁气,看了看四面山脚地形景色,结合着记忆,这正好离关卡有着十里路。

  “先下山,换身衣服,你扮一下男性,速赶回叶府,叫上下防备!”

  “那公子你怎么办?”江子楠急急问着,深蹙眉,眼神焦虑,与往日带有一丝做作不同,这却是真冇实神情。

  “他敢杀我,我就敢杀他,可惜的是此人气运未绝,这次却没有杀得此人!”叶青冷静应着,见她还是焦虑,虽不如芊芊,也算是共了患难考验,就安慰的说着:“别怕,八月州试前,我还能自保。”

  “真的?”江子楠神情稍缓。

  “真的。”叶青的表情看不出丝毫勉强。

  一刻时间后,就着河里冷水洗了,在黎明中,在一处农庄分道扬镳。

  江子楠换了一身男性衣服,持剑在手,带了一半盘缠,坐了牛车自着管道上回返平寿县。

  此时天刚明,晨炊袅袅,夜气尚未散尽。

  叶青就见得了官道上人流渐密,扫看了一辆空的牛车,就喊住了:“到附近镇上去,十文够不够?”

  “十五文吧,让我吃碗大肉馄饨。”这时叶青已丢了血衣,自是清爽,这人也就应着。

  “行!”叶青毫不迟疑,跳上了牛车。

  车缓慢行着,不知不觉却行了些路途,远远,就看见了一处神祠,看样子香火旺盛,很是壮观。

  主殿掩冇在桧松柏之间,左右亭榭台阁都有,在阳光下云蒸霞蔚,隐含着金色的气相,叶青这时却不理会,只是细细思量。

  “哎,我本没有和俞帆结仇的意思,但神差鬼使,却在山神引导下抢了俞帆的大机缘!”

  “结也结了,昨夜却还是杀不得俞帆!”叶青那时实已经筋疲力尽,实杀不得新来的灰衣道士了。

  “现在怕是和俞帆,俞家结了死仇了。”

  凝看着自己,却见着原本大团灰黑之气,已去掉了大半,只有一丝丝残余着,但虚空中又有一团灰气逼近,显是俞家。

  除此,却有着惊喜,自己命格之气一片赤红,显经过此劫,得了不少好处,而原本山神处的气运汹涌流淌,在本命上缭绕,渐渐转化。

  叶青看着这些气运沉浮,脸色有点阴沉,看着路二侧的树木退去,心中一动,忽想起前世记忆。

  龙孙的事前世没有听说过,密不可宣,现在想来是很自然,这涉及龙族的黑历史,怎可宣传,这不是打龙族的脸面?

  龙君宴,以及昭王的事,却可大大宣传,以使俞帆应了这应州龙气,前世也是过了这次,才奠定他最终的根基。

  昭王是上古圣王,古墓前树木葱郁,历代皇帝都曾经册封,渐渐这葬身之地有了不凡。

  其中一颗华表木为最,吸取了几分王气,成了精怪。

  日后却被俞帆所斩杀,得了其中王气,直接奠定了此人根基。

  叶青前世早就知道,却不想动这机缘,免得四处竖敌,但是现在和俞家已结了死仇,却誓要夺取这次机会了。

  想到这里,眯着眼里,放出寒光:“现在来不及了,等八月川试,必夺了这个机缘才是。”

  “现在杀不了你,难道不能夺你机缘?”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10 19:02

  第八十九章 回护  

  叶青自镇上雇了一个牛车,沿着官道而上,迎面就是路障,车夫有些紧张,叶青却使着继续向前。

  “干什么?停下检查!”

  “锵锵”看样子设卡的不是普通公差,都带着隐隐的杀气,是军人。

  这时叶青一笑,只手出示,一小方铜印在阳光下闪闪,照得众人面面相觑。 有个年轻火长,就变了脸色,赔着笑上来,看了看,就使人搬开路障,道歉着说着:“这位秀才,这是上官命令,请过。”

  叶青点点头,收了铜印,暗忖着俞府果没有公开这个案子,随口问着:“上官……是知府?还是同知?”

  火长略有傲气的答着:“自是知府,我们是巡骑营,属军司所辖,本州大都督提检,知府可差遣,同知还无权调动我们!”

  “知府大人说,最近有流匪,所以在郡城设卡检查。”

  叶青早仔细辨认过这伙衣饰,朝廷只要权威还在,暗杀秀才或敢冒险,公开以调兵是不可能,因这是比暗杀秀才更严重十倍的谋逆大罪。

  不过,还是习惯性进一步验证:“巡骑营,那我看你们怎么没有骑马?”

  年轻火长脸色微黑,显被戳到痛处,又不敢发作,只得应着:“这些年,北魏断绝了马匹市易,这本来是划归我们一块,这下不但兄弟财路少了大半,战马也没了主要来源。"

  “应上官检查,还能凑出一队,平时都宝贝一样养着,自西南方调来的矮马自家人骑骑也就罢了,真有现在这样行动,骑着出来岂不是笑死人了,我们可丢不起这脸!”

  叶青点点头,放下心来,这回答果是巡骑营本色,前世就接收过一小支,最清楚大蔡北军里面这帮人的底细:“放心,马匹市易不可能总是断绝,迟早有复一日!”

  “谢秀才吉言!”年轻火长哈哈笑着,脸色好看些,恭送叶青远去。 叶青坐在了牛车上,沉思。 南沧郡的郡府,立刻反应了,手段很老练毒辣,他先不问是非,也不拦截,只是派出了巡骑营“巡查匪迹”这其实就是一个政治表态。

  而无论是俞家,还是叶青,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挑衅,自是毫不客气的灭了。

  只要谁也不敢动手,自就有时间来处王单——极大可能就是立刻上报给州里,让总督决断。

  想到这里,叶青吐出一口气。

  其实没有杀得俞帆也可,至少在情理上,自己是占了主动,如果是杀了俞帆,只怕就算是被袭击,也要治罪。 这无关情理,只在能量。 应州总督·政厅 应州总督一点头,脚步而入,本来议论的小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官员都是躬身。

  南沧郡的太守张世玉突一阵紧张,感受到了总督身上威不可测的压迫。

  都是同进士授官,可这位已经是封疆大吏。

  “你们正讨论着,怎么我一来就哑了?”应州总督坐了,笑着:“我又不是老虎,一来就鸦雀无声!”

  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笑了,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张世玉认真打量一眼应州总督。

  五十五岁的总督戴着一顶金冠,剪裁得十分得体的深青色的官袍,细密的皱纹不仅不显的老相,反使他炯炯有神,充满威严。

  这位可是八岁启蒙,十五岁连中童生秀才,十九岁中举人二十岁殿试中得同进士,四任县令,三任太守,四十岁就晋升正三品,先在吏部任职,又调任应州总督,修明政治,疏浚河运,实是朝廷一等一的大臣。

  应州总督哈哈大笑,说着:“当年,我和你父亲相识,你父就说,我家五子,唯二子有出息,不想现在你都担任太守了,果是知子莫如父。”

  张世玉就笑着说着:“这是父亲的抬爱,也是鞭策,如我不能中得同进士,怕是鞭子就打上来了。”

  众人听了又笑,笑了会,应州总督这才说着:“说正经事,你是说俞承恩出动了私兵截杀一位秀才?”

  “总督大人,不能这样说,私兵都有掩饰,也都死了,查无实证,只能说是疑似……至于这秀才,是叶青,平寿县人。”张世玉说到正事,就动了一下身子,认真的说着。

  顿了一顿,又说着:“这事待我发觉,已是痕迹都无,只有当地土地神见证,可按照天律,非科举鬼神取证不足为凭。”

  “虽不足为凭,但至少有个说法吧?”总督一笑,说着

  “是,据它说,是这个秀才,一人就把三十甲士全部杀了,还追杀俞帆,几把他杀死最后俞府术师救去。”

  众人听了都是变色,总督听了,一声不出,只是目光幽幽看着门口,片刻才问着:“俞府是侯门之后,虽现在早就不是,底涵还不错,这些私兵是按照武经训练的吧?”

  “是,不逊于我的巡骑营。”

  “现在各个世家越来越不像话了,是要痛加整顿,不过俞府也不是暴发户,不至于这样大惊小怪,这叶青有什么特殊,又或结了什么仇?”

  这时,又一个官员起身:“这我听说过一些,这叶青却是和您一样,都是十五岁中连中童生秀才,现在是十六岁,来州里应州试。”

  这话一出,总督就微微变色,就听这官员继续说着:“至于怎么样结仇,听说龙君宴时二人应试,这俞帆却黜了下去,失了魁首之位,或是这样缘故。” 总督就薄怒着:“胡闹!” “我觉得也是胡闹,为了这点小事,俞府断无出得私兵之理,这俞帆听说也只有十七岁,怕是年轻,血气方刚,才作出这事来。” 张世玉就干咳一声,说着:“事情也许这样,但俞府死了三十个人,据说这俞帆肩膀上也中了一剑,本来是小事,现在怕是大了。”

  总督冷哼了一声,脸色渐渐缓和,只要不是政治冲突,这点血气方刚的小事,却还不在眼里,就向张世玉说着:“听说你派出了巡骑营?”

  “是,就以打击匪众的名义,沿途设卡,一是就是隔山震虎,其次就是最近各县秀才进州,路上也平安些。”

  张世玉忙欠身说着,话没有说完,总督就摆了摆手说着:“你这办的很对,我记得三年前还有一个秀才被黑店打了闷棍,虽前后抄杀了上百人,但对事情已无法弥补。”

  “你现在派出巡骑营,我觉得甚好,不必有顾忌。”

  总督沉思了片刻,突笑着:“原本风闻俞家出了个麒麟子,本很是期待,不想却是这样,为了点意气之争,就出私兵,不顾政声大局。”

  “这还罢了,却以多击少,还被杀的大败,片甲不留,负伤而逃。”

  “靖文侯俞文贤,跟随太祖打天下,又当过我这个应州总督位置,是何等英雄人物,不想子孙平庸无能到此!”

  说到这里,含着不屑,带着讥讽:“看来俞家气运也要败了!” 这一说,所有人都是不语,一时死寂。 应州总督平了平心,踱了几步,慢慢脸上又平静下来,回首看着满脸惶惑的张世玉说着:“张世玉。”

  “下官在……”

  “本来这事是要追究下去,但现在是州试,不能伤了这件大事!”应州总督踱着步子斟酌说着:“你不要心存想法,先把这事搁置下,等这件大事完成了再说,但不能再让他们多事,特别是俞家——明白不?”

  “是,下官明白。”张世玉是何等聪明人,立刻领会了总督的意思,既现在只死了些下人,冲突两方本身没有损伤,那就等州试出来了再说。

  当然过程要严格监督,再有人挑衅就要狠狠打击。

  至于这最后案子怎么样结果?

  那就谁胜出了,就向谁倾斜。

  叶家和俞家根本不是一个层面,而要是俞帆胜出而叶青落榜,叶青本人却还不至于被官府交出,但是别处受到打击却是默许,如果在36岁内不能中举,那就失去保护,再无人关心生死。

  要是叶青胜出,中了举人,那分量完全不一样,俞府再大,袭杀一个国家举子,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必惹得朝廷震怒。

  这就是此时的政治,张世玉领会了意思,恭谨行礼退出

  见着张世玉退出,各个官员也退出去后,只见屏风后,转出了袁世温,向总督行礼:“多谢大人回护。”

  “也算不上回护,就算你不在这里,我也是这样处理。”总督只是一笑,淡淡的说着:“怎么,你很看好叶青?特地用了大学士的帖子给我?” 袁世温谦卑一笑,说着:“叶青本是小族出身,能到这步实在不容易,我家老爷爱才如命,派我来查查是不是人才,故有所惋惜罢了。”

  “我知道,你不必说了!”总督素知道这大学士背后就是六皇子,诸皇子争夺太垩子位,都在拉拢人才,而这六皇子更是有贤王之称,施恩于士子不计其数。

  但是皇帝还健在,天下大权惟皇帝一人受之,一人操之,断无旁落之理,这六皇子这样作法,这应州总督就很不看好前途,这在皇帝眼里,就是——拉帮结派,祸国营私!

  只怕清算起来,第一个要废黜的就是这六皇子,这叶青受了这市恩,一旦加入六皇子党,怕是也要跟着身死族灭,怕是可惜了这少年才子了!

  不过这话不能说,总督目光阴郁,摆了摆手说着:“我乏了,你的事我也知道了,你下去吧!”

  袁世温无奈,只得又行礼,退了出去。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10 19:03

  第九十章 江山一隅  

  八月初一,晴。

  大河上白帆点点,连着一条闪闪玉带,自西北蜿蜒而东

  沿河北岸官道,车马往来络绎不绝,叶青乘着牛车,一路上悠哉悠哉而过,只是遇到些关卡,却并无麻烦。

  听着旅人惊叹,就望见视野中一座大城,在阳光下闪着纯金色泽,几乎占据着整个地平线,巍峨壮阔的震动人心。

  “这就是旭日金城,应州十八景的第一景。”

  实不全是阳光反射,还有州城金黄气浩浩凝聚,给予人的特殊感应,而自第一眼就造成了震撼。

  叶青前世来这应州城几次,算是熟悉,这时也是赞叹。

  这世界的大城,除是平原中心,钟灵毓秀利于作物,别的多兴于江河湖海的水陆交汇点,水气充沛水运充足!

  应州的州城称启阳,城处大河与亡口水交汇形成三角平原,既土地肥沃,又有附近几个渡口,自古就是战略要津,人货聚集成本低,对周边辐射平原交流频繁,才形成三十万人口的大城市。

  和地球工业时代大都市,规模自远不能及,但有几十万年积淀出的深沉hòu重。

  抵达了城门口,就望见了长长进城队伍,路侧短亭中,就有两个道人,叶青经过时,怀中画卷一亮,这时就迎了上去,稽首:“是叶秀才不?请暂往竹谷小观!”

  叶青心里一惊,并不应着,认真看了下,两人都身着正式道服,灵光俨然,一时间迟疑不定。

  “叶秀才担心留下污点?道院又不是监狱!”年长些的道士笑着,看出叶青还在沉吟,又说着:“或担心错过考试?这不是软禁,只是对你的保护,你可知道,此时已经有刺客入城了?”

  叶青心中一凛,又镇定下来,问着:“你家主上是谁?

  “谈不上主上,你还记得当日平寿县县宴上相识的袁世温袁大人?他知道你出了事,立刻请我们接应,你放心,在道观里,谁也不敢动手。”

  叶青皱眉,记起了此人,这人是佟大学士的府丞,而前世记忆不差的话,这佟大学士又是六皇子的人,日后被逼自杀。

  只是这派,和后来崛起南沧俞家并没有关系……有也是隐藏的敌对。

  眼见着众人看了过来,叶青突一笑,扶了扶冠,说着:“行!”竹谷小观夜幕深深而透明,水色浸润。叶青独在窗边眺望,这道观只有一个大殿,正中矗立的是赤帝,有丈许高,有着赤红帏帐,但这不是红敕的意思,丝丝都用着紫色缨络。

  黑帝白帝赤帝黄帝青帝各用本色,都有紫色,而道君都用全紫帏帐,叶青踱过来倚柱而立,脸上似悲似喜。

  万家灯火点点,辉映着天际繁星,天地倒影一样神秘深沉。

  天眼中,除了赤帝不敢观看,只见城内千坊万家,大气规整的棋盘格局,气运一片金黄,入夜后,潮汐一样平缓下来,以南北中轴为冇线,静静往城心聚着淡青气色!

  “这州城,算上前生只一共只来过五次,就算天下大乱,以我穿越者之能,也只能小小南沧郡里搅动风雨。”

  “而俞帆,虽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可称侯于应州,做过十年应州主人。”

  “这很了不起,完成俞家先祖俞文贤未有过功业——应州之主和应州总督,是主人与管家区别,多少人奋斗一生,就是为了完成这样跨越……”

  “城中十万户,游女似京都。”这是开朝时对应州之赞,实当时三万户不到,作为旧朝抵抗jī烈一州,战火废墟重建,十室五空,百废待兴。

  而在这仙道大劫前夜,却真正发展到十万户人家,三十万人,放在地球春秋战国时代已了不起“国际都会”——要知管仲被齐侯任命相时,自述临淄只有“四万二千家。”而至战国时才达到七万户,二十万人口的大都市。

  这样都城,幅射冇出去更全州八百万人口。

  但在此世,却只是寻常之州罢了。

  “应州虽大,不过江山一隅。”这是前世俞帆临终悲叹,传至藏叶山庄时,叶青也正值大难临头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卯?

  重生以来,无数次反思前世失败原因,在己身,是天命大潮下避了浪锋,一退失机,步步落后,这早早总结。

  在环境是天下之大,大到以凡人寿命别说是坐稳,甚至连打天下的寿命都可能不够,八百万应州,才刚刚勉强有着争霸资格。

  这一年种种拼搏,又在虚拟东郡七年,经营一百万人口,最近才渐渐体会,并且深深震怖于一个问题——天下有多大?

  越行游及远,越叹服于这片大陆广大,传说中唯有仙人知道尽头。

  凡人将已知概括成天下,已远远超过了华夏面积,远不是农业时代的水平所能统一。

  于是分封百地,建立藩国。

  使人遥想百万年前,三国鼎立,道君高高在上,各自争锋。

  而后五帝每每鼎革天地。

  往事俱已,又是三十万年,却人人困顿于眼前,对于天地鼎革盛世,只能在遥远传说中窥得鳞爪。

  在这后的青史,会发现一切固定。

  皇朝处中冇央,天子号称着古皇裔。

  而分封子孙加入原本藩国来屏障四周,缓慢拓展边荒。

  一朝龙衰,就有藩国有德当兴,行天命革新事,几百年积累怨气得以发泄。

  五德流转,这是上应着五帝博弈,而在朝廷,就是一圈圈往复,呈螺旋往外旋转,青帝开朝以降,百万年里的二千朝,大多数都沿袭于此。

  这并不是完美无暇,却是规则,在这个世界被称之“气数。”又有量劫,使得民间草莽中崛起龙蛇,布衣持剑,扫荡世界。

  可说每每抬升起青紫皇座,下面必垫着天下三分之一白骨,五帝五朝,煌煌纯紫,都变不了血红本质。

  这又是能长生的世界,仙神与天地同寿。

  大地上就只剩下人神残喘,一生一世,要非真人还在人间行走,就几使凡人忘记这青穹上的传说。

  但青史流传下来,后来人捧起书,认识到天下,百万青史,二千国朝,这是真正的万世不易——无论是谁都感受到这不可思议的hòu重深沉,使人喘不过气来。

  百万年内,何至百万英雄,千万豪杰,多少运筹帷幄,多少仁人志士,都呕心沥血,什么手段没有使出来?

  众志成城,得亿万民众支持的豪杰也不止一个。

  可是,他们皆往矣,变成历史的泡影。

  最让叶青恐怖的是,一朝太祖以民为道,花费三十年,通过各种各样手段,使得只闻太祖,不闻道君。

  而天庭却冷眼旁观,不加丝毫干涉,任凭蚕食。

  直到尽得民心,前所未有,宣布废除道君祭祀,宣布人道自强,与天平齐时,才一举降下天罚,当时万民号哭,人道之气集于帝都,肉眼可见,可太祖连着百官在内,还是被轰杀当场。

  此役,三日三夜血雨,天空星辰陨落如雨。

  叶青作为穿越者,当然明白天庭也付出极大代价,但此举却以堂堂正正之师,诏告天地。

  纵挟民意,犯吾道者,虽众必诛!

  这也许就是道门颁布青史的用意,毫不作伪,连着有人谋反,也用冷冷的笔调公正写出他们的英姿,从不屈笔污蔑!

  可是这样的英冇姿落在史上,却使人连呼吸都困难。

  而如果仅仅是绝对的暴冇力,还不至于让叶青完全心寒,因为绝对的干涉,必使世界一池死水,垂垂老矣。

  心寒的却是二十万年来,天庭仙神越来越受到约束,不再随意下降干涉。这是什么?这是洞察了人道兴衰,运转造化,流淌气运,生机绵长有句名言“绝对的权力必导致绝对的腐化。”不管是真是假,可在这世上,若是有人,在绝对的权力(力量)下还没有腐化,反而英明聪慧,不断进步,这是何种恐怖的事?

  想到这里,叶青终把这思考丢下,用力甩了甩,望向了远处的考院:“不管怎么样,想这太早了,还是先想想怎么样中举罢!”旅店寇先生这才见到了俞帆,俞帆显得有点忧郁,脸色有点苍白,见了,寇先生就跪拜行大礼,哽咽说着:“主公!”

  听着这声音出于至诚,连俞帆心里一暖,双手一摆,说:“起来罢,我没有哭,你却哭了,这也不成样子。”

  “臣无能,让主公受辱了,而且遗珠馆的人也散去大半,这是臣的差事没有办好,请主公责罚。”

  “这不关你的事,是我冲动了,至于遗珠馆,父亲追回了八万两银子,没有钱,自是散了。”说至此,俞帆缓缓起身,踱至庭院,眸子深沉:“不过亏我还年轻,还能改过。

  这次失败,损失巨冇大,俞承恩大发雷霆,顿时剥夺了俞帆继承人的地位,与众子一起“平等”。

  想到这里,俞帆的血就涌到脸上,涨得通红,心里一片雪亮。

  以最刻 bó的心思猜度,这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族内损失惨重,换得龙珠,却没有被俞承恩享用,却给了这个儿子!

  为父为长为官,却是为这个儿子作过渡跳板,这哪能接受得了,现在俞帆失败,固有惋惜,何尝不是心里暗喜。

  这话自不能说出口,此刻只有俞帆靴子作响,许久,才听俞帆叹息一声:“恨不得当时先生在,必有良策,可现在还来得及。”

  “族内再怎么大变,我的文才见识还没有变,州里也没有剥夺我考试的权力,我就算不能魁首,中个举人还是没有问题。”俞帆徐徐说话:“中了举人,或要万事重来,先生大才,可愿继续辅助我?”

  寇先生没想到俞帆会这样说,脸一下子涨得血红,又跪下行大礼说着:“主不嫌弃我无能,臣安敢弃主而去,必鞠躬尽瘁,死而……”

  俞帆一摆手止住了,微微笑着:“叶青虽是我大敌,我却很佩服,白手到今,一番功业,现在我们臣君,也要学此人的本事,万里长征,今日举步。”

  “至于仇怨,自是十年不晚!”说到这里,俞帆一哂,淡淡说着。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11 16:16

  第九十一章 壮志

  第二日清晨,叶青起身后更衣,这时八月,天已渐凉,不似前些炎热,就拿着扇子出了去。

  到了门口,却被挡了,这是一个老道士,须眉皆白,精神矍烁,笑的说着:“秀才却是不宜出去。”

  “怎么,是软禁我?”叶青听了站定,一哂说着。

  “怎是软禁呢,只是听说外面不是很安定,所以才请秀才稍等几日,而且,今天袁大人会来。”

  叶青听了,想了想问:“什么时候?”

  “中午之前总会来了。”

  叶青回去了,却见自己院子大树下摆上了酒席,还上了一坛酒,心里又是一哂,这是什么作派?

  见着附近院子一色的常垩青藤,还种着葡萄,处处花卉和竹林,草间偶有秋虫蛐蛐而鸣,不由赞着:“果是佳处。”

  也不多话,只待了片刻,就听着有人喊着:“袁大人到”

  话才落,见得袁世温就过来了,未到就先笑:“叶公子,久仰了。”

  叶青这才认真打量,见着这人四十岁左右,长方脸,看去很是精练,也就一笑,作了揖:“见过袁大

  袁世温将手一让,请着叶青坐了,微笑的说着:“叶公子,让你受惊了,不过看上去气色还不错”

  叶青笑的说着:“还谈不上受惊,自是没有大碍,我想大人今天来,不是说这些吧?”

  袁世温一怔,想不到这样直接,就笑着:“我是来给公子道贺,公子得罪了俞府,祸在不测,不过我家主上佟大学士都听闻了公子的名声,特遣我相助,想必公子因祸得福,不日就飞黄有望,真令人喜不自胜”

  说着便大声吩咐:“来,上宴,一切在宴里慢慢细谈。”

  这要是普通人,没有先知,对现在情况一片模糊,只怕立刻会应承下来,可叶青沉默了下,就说着:“袁大人请谅,你还是对我知道不深,我是个直率人,有话会直说,还请见谅。”

  “这次俞帆的事,虽死了不少人,但都是下人,现在州试就在眼前,这是国家重典,不会在这时节上兴狱问罪。”

  “最关键的是,太守张世玉要拿我,几个亲兵就是了,何必大张旗鼓的派出巡骑营沿途设卡?这是隔山敲虎俞府虽是郡望,怕也不敢在这情况下再私刺秀才罢。”

  “当然,您的一片好意,还是使青心中感激,只是我科举是为了功名和长生,进京也只想报效朝廷,所以这好意只能心领了”

  “袁大人请谅,我素来不在道观用宴,怕是亵渎了帝君,不过大人要是来我客店,必设薄酒款待。”说罢,就是起身,深深作了揖,转身离去。

  听着叶青侃侃而言,句句鞭辟入里,将形态分析的清清楚楚,根本不接受他的市恩,袁世温顿时大怒,又陡生出一种忌妒,咬着牙,就想吩咐:“拿下”

  但又克制住了,见着叶青远去,一个人就问着:“大人,怎么办?”

  袁世温咬着牙想了想,阴狠一笑,说:“不识抬举的狗东西,我看你落得怎么下场”

  俞府

  俞承恩端坐在竹榻上,几个儿子坐在左右旁听,一个灰衣人匍匐在地。

  “家主,所有战死尸骨都已经收敛,痕迹抹去,我们将两处主要现场都勘察完毕,把当夜事情尽数还原……”

  当下一一说着,却和当时情况基本吻合。

  俞承恩面无表情,却听得仔细,最后问了一句:“这样说,果真只是叶青一人所为?”

  “还有土地神观看,但没有插手,不过戴先生因此没有动手,只是救了三公子回来”

  “我知道。”俞承恩不耐挥手,压下某些厌憎,缓了语气:“战死的人都有抚恤,至于这土地神,我自记这一笔……我问的是这之前呢?”

  “确实只有此子”

  “幻阵是预先布置?”

  “是,这是一次性幻阵,是秀士位格所操控的颠峰,随行术师断言虽有阵盘与灵物,没有二刻时间布不成,只是不解此子何以预先得知……”

  俞承恩考虑片刻,摇摇头:“这可能性太多,但终归无非运气和警醒……只是帆儿既骑马逃脱半夜,后来又为何而追着?”

  “我们暗中验过马尸,是脱力而亡……路上痕迹基本被暴雨破坏,只有几段看出痕迹,串联起来,三公子有过摆脱,最后还是被追上,要不是戴先生……”灰衣人说到这里,深深低下头去,不再出声。

  “什么戴先生,这是祖宗庇护。”俞承恩一哂说着,在密室中踱着步,自语:“预警、幻阵、埋伏,各个击破,应时借势,穷追……还真有些将种的味道。”

  沉默良久,最后一叹:“帆儿输的不冤,难怪七弟告诫避让,只恨我这做父亲的关心不够,对这人了解不深……”

  “州城的情报都分析出来了?”顿了一顿,俞承恩问着。

  “是,总督,太守的应对都在这里。”

  俞承恩沉默着看完,挥退了此人,这时余下四子都面面相觑,难以置信:“总督镇之于静,太守巡查关卡这叶青什么事都没有?”

  “就这些情报,到现在才传过来?”

  “这些人无能至此,枉费我们……”

  “住口”俞承恩低吼一声,镇住了混乱蔓延:“休得胡说”

  几子噤声不言,一时死寂,这样顺服,反使俞承恩心中涌起失望,意兴阑珊地让诸子退下。

  俞帆困顿,龙珠就有部分转移到四子身上,但是这时看他们的表现,俞承恩微微有着悔意。

  “这四子哪能承担大器?”

  不过既惩罚了俞帆,自己就必须接过此事,帆儿再不是,也是俞家人,这事不能这样算了。

  无关对错,只在于威严和颜面。

  话说四个儿子出了去,就有管家领几个面生中年人过去,身形普通,却掩不住一种死寂气息,引人侧目。

  年长的兄弟皱了眉,低语:“必是传言的家中死士……父亲怕是不肯罢休。”

  “为何罢休,我们几个兄弟相争,本是自家事,这却叫外人生生欺了?这个叶青实是该死……”

  “忘记教训了吗?”年长四下看了几眼,沉声警告:“这样大案,族里为何不公开?这事父亲接手,自会处理。”

  “别忘了累代下来,敢正面和我们俞家为敌,有几个好下场?但要深记,这只可做,不可说,半句都泄漏不得”

  “主公”三位中年人单膝跪地行礼。

  俞承恩静静站着,俯视几人:“家中养你们数代,就是为了此时,昔年伴随靖文侯威震应州的黑旗营,爪牙尚利否?”

  “旌旗所向,誓死不渝”这声烈烈金铁,只三人,就有着沙场气息。

  俞承恩眸中微微亮起神采:“吾父算计形势,特意耗费大量资源,重新打通北邙暗路,送你们在北魏轮流磨练,伪作草原马匪抢劫小部族商队,使军气在鲜血中洗练开锋,我这辈兄弟全都曾北上参与,才锻炼出来。”

  说到这时,有些满意,又有些遗憾:“草原上都有了防备,既没有把握,就改作贸易,这些年已见得效益,你们这一支是核心种子,基业所用,本不该飞讯调回,但是这时”

  “愿为主公赴死”还是只有这一句

  “哼,龙气变异,暗流汹涌,必显显颜色才可,省的就落了算计,你们五十人立即到城东旧庄领取武装,还有一百甲士听你们调用,分队夜行晓宿秘密入平寿县。”

  俞承恩眸子深沉,口中流畅说着,又取出地图:“这是先祖州舆图摹本,这几年终于将变动新补完善,另有几个暗探,一到平寿县西北,会引你们找到一山贼窝,就立刻黑吃黑,杀掉不留一个活口,待机就食,伪装成土匪,一举灭了叶家,但实行我最后飞讯。”

  “遵命”

  “但记住行动必十分隐蔽,这里不同草原,人口繁华稠密,三万人城镇,五千人大族,基本都有神灵巡查,尽量绕远不要靠近,为防惊动,我会请家族祖神随行,记住没有?”

  “属下记住”

  “至于后路不用担心,一旦完成,直接穿着暗路去草原,有战死按例厚恤,子女家人自有家中照顾…你们马上就出发”

  “是”

  注视几人远去,俞承恩深吸口气,心里盘算,这次灭杀叶家的命令,还真不是冲动。

  只要没有暴露明着痕迹,就算官府知道,又怎么样?

  想到这里,入了祠堂。

  祠堂上,一面黑旗插着,迎风展开,俞承恩仔细辨认,见这旗帜虽杀气还算充足,终究不是军魂,更别说朝廷拿走了册封的建制,而创始统帅早已坠在冥土,心里暗叹。

  不过,转眼又是眸子亮起,低声一笑:“这俞家,我才是家主”

  这次龙珠变化,有一些分给众子,但他自己却拿了大半。

  年才三十七岁,正是壮志凛然之时,岂肯为人嫁衣?

  哪怕这人是自己儿子

  片刻,几个灰影抵达城东旧庄。

  农业时代,夜盲是普遍,凡是敢于夜行军队,都是充足营养夜战培训出来的精锐,就连俞家这样郡望,不是北邙暗路的回易利益也无法支撑。

  只见这支军队,默默领了武器,没有月亮,在星夜开出,转眼就没入黑沉沉夜幕之中。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11 16:17

  第九十二章 暗流

  城西道院门开,映着小桥流水,茂林修竹,叶青一个人出来,望着街上来往行人,就有种恍惚再世的感觉。

  不过这时,天阴了,黑得幽深,凉风掠过发出微微的啸声,怔了许久,叶青皱着眉,就赶去衙门。

  此时上午,这处衙门很清静,只有门前两个亲兵站着,叶青出示了铜印,就被放行,抵达一处,见里面一个官员正在案前整理文书。

  叶青便进去,躬身行礼:“大人,平寿县秀才叶青前来报道”

  这官员不防这时有人进来,吓了一跳,摆了摆手:“你稍等会,我把这几个文件归档”

  说着没多少时间,就半完了,这官喝了一口茶,说着:“把你的文件户籍都呈上来罢”

  这时离州试还有七天,州试因各地考生路途遥远,为防止路上耽搁误时,将报名时间拉长到一个月,一直到考前最后一天都可报。

  实没有哪个考生这样晚,远路会提前一个月动身,到这时基本报名完毕了,因此才显的清冷。

  这录名官一一查档记案,口中薄怒:“汝年纪轻轻,文才不错,连中童生秀才,可怎么这时才来?再迟几日怕不耽搁了”

  叶青苦笑着应是:“学生年轻,错判了路,误了时”

  这官员哼的一声,不过呵斥归呵斥,但帮着报名,并领到金牌,还真是金牌,重二两左右。

  并且不知出于好意还是别着,这官又细问了下,知住处未定,就给推荐了考生聚集的几家客栈。

  谢过后出府,这时握紧金牌,回头看一眼这州府,威严肃穆,阳光下淡青隐隐,就是满城十万户,全州八百万人的权力中心,也是决定了命运地点。

  纵充满信心,终被人决定命运的滋味不好受。

  这些天说不担心是假,只是担心没用,自觉不多想,现在松了口气,心思就是复苏混杂,恍如梦似,难辨滋味。

  最后只是一叹:“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不就是如此么?”

  叶青一肚子心事,想了想,还是去了考生云集的客店,这里秀才都是几十个一堆,谁敢闹事?

  抵达了一处“来福客店”,叶青就是一笑,这是前世曾住过的旅店,才进去,就听见里面用炭火煮着水壶,这时已是沸腾,热气冲着嗤嗤响着,不时发出细碎连贯声。

  “公子请进……您笑什么呢?”就有店主迎接着。

  叶青一笑,他自不能说这“来福”的名字和狗名一样,却夸着:“来福,好名字,好兆头”

  “这位公子真是有慧眼,当年我父亲开这店,想不出名字,花了五两银子请教一个秀才,才有了这名字,您别说,有了这名字,我这小店生意就兴隆了,客官也愿意住着。”

  店主一面唠叨着,一面斟了一杯茶兑温端来,笑着:“公子,您漱一漱,等会再上喝的茶”

  又有着伙计立刻端上了铜盆,上了雪白毛巾。

  叶青漱了漱口,洗了洗手脸,顿时觉得舒服了,笑说:“不单是名字,你店里的服务也到位……给我开个雅房,再给上桌菜,三菜一汤就可,用你店里的上品货来上。”

  店主赔笑的说着:“公子请包涵些,本店没有雅间了,公子要嫌着闹,实有些院子都是秀才,还能交流着文思……”

  话未说完,叶青就笑了,前世这伎俩,叶青还真信了,后来才知道是店家抬价的花样,就笑斥着:“你别乱说了,我知道你平时至少保留二间雅房,别在我面前弄花样”

  “给你银子,住到放榜,只是住宿费,伙食随吃随给”说着,自怀里取出一个元宝丢了上去。

  这店主接过看时,是官银,足有十两重,底白细深,起着霜纹,顿时满脸是笑,打躬笑说着:“这位公子老道,本店立刻去办,住店包食宿是七百文一天,不包食宿是五百文,到放榜有半个月,只需七两半银子……”

  “多余的都赏你,只要服务到家些就可”叶青说着:“现在你在楼上给我先安排一下”

  店主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说着:“谢公子赏,公子,这就请上”

  叶青跟着老板上楼,见屏风相隔,弄出了八间雅座,点了些菜,据说此时螃蟹正肥,就点了四只。

  叶青才坐着不久,就见着伙计上了菜,又温了壶酒。

  此刻中午,太阳高照,却不炎热了,就听着一阵琵琶穿壁,一个女子细细唱着歌曲,就有些人叫好,丢了些铜钱和银子。

  叶青喝了杯酒,原本地球上,他是不喝酒的,但是现在,不知何时,却养成了不时喝几杯的习惯,听了这曲子,怅然若有所思。

  再转眼看去,见着屏风雅座虽隔着,实还可以看见些,里面的人都基本上是应试秀才,或也有着几个商人。

  叶青靠在椅上,一只手扶着酒杯,只微睨了一眼,就见得这些秀才白红云集,或有些有黄气,心里暗叹。

  县里三年一批童生,不过二十人,和地球上不一样,这里有宜考年纪,因此正常来说,最多只有六届童生可以去考郡试,不过是一百二十人,整个郡也不过是千人。

  郡里考取到州里,也差不多是这个数,稍少些,有八百秀才应试。

  八百人取二十,这过程多艰难,文才,气运,家世,时运,这酒楼这几个怕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正在发怔,便听有人说着:“你们听说了吗?这次州试,按察使范林范大人要亲自主持州试”

  听了这话,叶青一怔,这一州之内,自是总督最上,但按察使却是副官,监督官,虽分管文政,但一般不亲自主持州试,这亲自主持州试,却有些不寻常了。

  总督府

  这时灯火通明,里面却有着声音。

  “……秋日来临,要传讯北邙边寨整顿,预防北魏小部族南下打秋风”

  “遵命”

  “姚陈张三位将军,还请作好整训,我要在城西校场上见到一支可战之军”

  “末将遵命”

  “张将军,引一营北上,既部署兵力,也附带帮助地方剿匪,今年有商队报告损失,北邙山脉居一下兴起几伙山贼?你说,怎么偏偏赶上这时?”总督的声音转冷笑。

  “这……”张将军额头见汗,暗自叫苦谁知是哪家世族黑手,或是北魏暗探,这都有可能。

  “我不管这是真山贼假山贼,一个月内必肃清,绝对不能留下隐患”

  “末将定完成任务”

  “……兵事这样,文事是国家根本,不可一日而废,彭教喻你要督促州学、郡学内各舍学子专心功课,今年不参加考试的学生,都别一味跟着考程凑热闹”

  “是”

  “还有这次州试不比往常,朝廷很是重视,范大人,还是要多多烦劳你了。”

  “总督大人说的哪里话,这自以大人为主,朝廷自有法度,我能做些辅助事,本是应有之义。”

  范林和煦笑着,作名义上副官,态度摆得很正,他分管着文事,这时又一叹:“刚才接到报告,说是叶青已离开道观,抵达了旅店。”

  顿了一顿又说着:“南沧郡虽不是我亲自主考,但宴请新进秀才时,我曾出过席,俞帆和叶青这两人我都见过,风格不同,都是俊杰之士,当时执手鼓励,寄希望他们在州试甚至殿试上一展所长,谁料……

  总督目光一凝,出于某些考虑,看一眼堂内,文牍基本处理完毕,就挥手让别的僚属退下,只留下几个三四品的官员。

  “要在寻常时候,我自是会处置,但这时不同。”总督冷冷一笑:“在座几位都是朝廷重臣,想必也听得些风声。”

  “道门和朝廷都严肃规矩,并要求地方积蓄实力,这是未雨绸缪之意,却是前所未有之事”

  大门紧紧关闭上,几人俱不作声默认了,虽不会明着承认,心中都有着想法。

  大蔡还不到灭亡时,就算是皇朝后期,也是加强控制,削弱地方,怎么会允许地方加强实力?

  这矛盾的指示,千古未有。

  总督沉默一会,又笑言:“虽不明示,敢不慎肃?这时多做得一点积蓄,说不准将来就多一份生机,这生机不仅是对于治下人民,于我们自身以及家族也是如此。”

  “资粮厚积,经济自给自足,团结治下大小世家、以及大部士子站在我们这方面,极是重要。”

  众人听得一惊,都是沉思不语。

  又听总督冷笑着:“就我看,俞帆与叶青二子都有失当处,不过这时不宜直接压迫,和朝廷大局有违

  几人相视一眼,都是点头。

  又听总督声音转寒:“我们真正防备不是个人,不是一家一姓,而是打破均衡的野心……”

  或是觉得气氛过于沉重,总督缓了缓语气:“不妨先透个事,八月文事后,郡县主官副官都来州府述职,将朝廷意志传达下去,凡三万人以上的城镇,五千人口以上大族,都必得力掌控,在这几年中尽可能减少消耗……”

  这具体事务的谈论,终使气氛转变过来,又说了一阵,商量已定,众人就识趣地告辞出去,只留下总督一人陷入沉思。【未完待续】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12 13:26

  九十三章 三尺青气  

  八月二十一日’凌晨

  “这不是叶兄么?”背后突有人说:“一起同去考院?”

  叶青回头看时,这人三十岁,团团的脸,留着髭须,叶青才想起来这是附近院子的秀才项铎,因笑着:“项兄,原来是你,一起同去”

  项铎一笑,有些感慨说着:“又是考场了,说起这真是一言难尽不怕你笑,这是我第三次进州试了,这场要是再不中,真的死心回去,到县里任个吏职了。”

  叶青笑了笑,自己只穿件丝绸衣杉,虽不侈华,却是纤尘不染,很是精神,当下也不好多说,就一起而去。

  这时街道上是车水马龙,冠盖如云,一乘乘牛排出老远,叶青和项铎远远乘着牛车,也不着急。

  这时,叶青看了一眼一家当铺,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不言声继续缓慢前进。

  半路上本能觉着有异,有几个人是明显在盯梢,除了盯梢,背后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凉杀气。

  “俞家会派有刺客?”

  州城考院座落在城西南,是历代朝廷大典最要之地,迭经修茸,牛车沿正道而入,是个大空地,可容上千辆牛车,当下牛车在此稳稳落下。

  叶青出来看时,只见朝阳初出,这样气寒凛凛,还带着一层雾气,过了门口,就见甬道两面各设小厅,就排成二队过去,抵达了,就听有人说着:“应试秀才出示金牌”

  叶青不紧不慢拿出,被一个官员检查,这才放了进去。

  这时大批秀才涌向二厅,叶青回望一笑,再上前鱼贯而入,就听着有公差举旗:“金牌区号排队入场

  顿时就分流成十个考区,叶青也就进入,入了考棚。

  只见这和郡试差不多,一个考区分二排考间,每人一间,每间都是一榻一桌一个矮凳。

  并且每个房间都有编号,和金牌号一模一样。

  这时秀才都是进入,鸦雀无声,一派紧张肃穆,叶青找到自己的一间,就见着每一间都有一个甲士看守,心里暗叹:“又严格了啊”

  和上次考试一样,有一个篮子,叶青过去翻看了下,还是是一罐茶,一叠六张肉煎饼。

  叶青检视桌子上笔砚宣纸,都是统一发放,早就摆好到这里,只等时刻一到,供考生取用。

  这时处于最安全的场地,又没有封禁,叶青毫不迟疑,自视望气。

  只见自身赤红,外有金黄云气,一丝丝灰气已消灭了大半,只是远处射垩出一道灰黑光,临着近时,甚至化成了毒蛇,隐隐克制自身气运,叶青不由眸子冰寒,顿时有一种觉悟:“这次要是不中,立刻就有杀身之祸,甚至引祸患至千里之外的亲人”

  正寻思着,日渐渐高升,殿门口,有人看了看日晷上的时间,大声喝着:“时辰到,正式开考,诸考生勿要急躁,等候发放考垩卷。”

  随着监考官的呼喝,大门落锁,殿前牌匾挂上了金印,只是冇片刻,浓郁的气机就弥漫而出,笼罩全场

  同时听着考官声音:“你们都已经老于考场,规矩不再多说,现在卷子发下,预祝……”

  叶青完全听不入耳,回想这一路行来,白手崛起何其不易,只是一次反击,就引得这样局面。

  心中愤懑,又清楚知道,这就现实。

  平息了下,愤懑平息下来,到帷幕内净盆里洗了手,洁布擦干,回来后已平心静气,待得发下考垩卷,只是一看,叶青就笑了,不再是秀才试的“耕牛试”。

  帖经只有一张了,内容极少,就是一个形式,能一路从童生试、秀才试中杀上来,无不是记忆超群、刻苦无漏之辈,经典倒背如流。

  这种帖经已分辨不了才学,而太过偏僻又不可能,这样纯粹是考运气,失了卷面测量本意。

  因此大大简化了,能上州试的秀才,只怕都只要半个时辰就了填完。

  第二张还是对圣贤之道的论述,内容也大大减少了,不似秀才“耕牛试”工作夸张的七题,只有一题,无需仓促,可以慢慢雕琢成自己最佳水平,使得文华明珠照夜,不被淹没。

  叶青继续看第三卷,第三卷就完全不一样,总共三题,都是自真实衙门内抽调出的真实公务。

  让考生根据三经五典,做出选择、决断,并且论述道理这是中篇,才是大文章。

  想想也是,中举了就可当官,就要考究政垩治才干,不过实际上字数不多,真的论断有理,描述清晰,一篇五百字就可。

  第四卷,就是让考生根据中篇三题,论述政垩治之道,但又不能是脱离三经五典,而是在道经范围内论述政垩治。

  总体而言,这些考题比郡试难上许多,可以说,这几篇考出水平,就说明当官至少在理论上,毫无问题了,考的就是秀才的政垩治水平。

  只是对叶青而言,这甚至比郡试还要手到擒来,因此看完掩卷,思路渐渐沉凝,沉思片刻,取来一张宣纸,就静静落笔。

  先把第一卷完成,这却是极容易,甚至不用草稿,直接写上去。

  才半个时辰,叶青就写完第一卷,自己审视,很是满意。

  无一错漏,三经五典都已引用,无懈可击了。

  心中计定,接着展开第二卷。

  “这是对道理的论述,在郡试有七题,现在只有一题,大可从容思考、拟文、修饰。”

  沉思片刻,再度睁开眼睛,提笔开始作文。

  此时事关生死,还能顾得什么?

  当下就决意抄袭一篇同进士的成名大作。

  “以我现在举人颠峰的文业,不是不可以亲作,但怕是精力不济,使四卷不能首尾合一,既到了这地步,就要展现实力,在论述题中就一鸣惊人,进而烘托出第三卷处理公职,第四卷总结政垩治之道,潮水一层层铺叠而上,形成压倒性的整体优势”

  想到这里,叶青含着冷笑:“只有你俞帆敢冒险拼命么?我,也是敢啊”

  当下,同进士的精辟文章就自心里流淌而过。

  公允的说,现在叶青的水准和同进士相差无几,这些名篇是在考场写就,虽理真文精,但终是时间短暂,大有修改余地,叶青含着冷笑,就在草稿上奋笔写就,他背诵如流,这一千字左右,只是半个时辰,就录在纸上。

  仔细看了,就一个字一个字细细考虑,对句整齐,结构平衡,词语增删,使得最后全片文字朴实,道理纯净,甚至到一字几乎不能删增的程度。

  叶青大梦七年,都已经揣摩完全,这修改同不消半个时辰,第二卷就完成了,当下不再迟疑,抄录到正式考纸。

  随着一字字写上去,笔下,渐渐起了云气。

  清晨日出,方圆二里都是金纹法砖铺地,连绵屋宇沐浴在金光中,一枚金印远远高悬在高台青殿上。

  按察使范善招待过监考真人,这时亲自监察,看得甲卫巡逻,神灵半空监察,道法森严镇垩压下,还可以感觉到文华气息,生机勃勃,只是潮水一样潜伏着。

  当下由衷赞叹着:“这样文事盛况,每每使人醉心。”

  后面监考官没有敏锐的洞察力,就只是笑着附和:“全州秀才历年积累可有三千,今年一千应考,想必都是杰出自信士子。”

  范善点点头,正要解说一句。

  哗泉涌声响着,这异声瞬间引得一冇队甲卫奔过去,一个神灵半空而下。

  这监考官大是尴尬,刚说杰出自信士子,这就被打了脸,不由怒斥左右:“去看看谁人作弊”

  “是”有官就心里大喊倒霉,转身跑去,后悔不该凑得这样近。

  “等等”范善出声,看清楚骚动方向,不由若有所思问着:“记得这片考区的是最后几号考生?”

  监考官啄米似点头:“大人所记半分不差……”

  这样大动静,监考官脸上就是欲哭无泪表情,这显是因金印也无法彻底掩盖,可以预见是惊天舞弊大案,自家下场是流徙沙门岛?

  还是菜市场斩首?

  “我怎会这么倒霉……”正是悲痛时,范善却一笑:“我下去看看。”

  “范大人这是傻了么?”几个正副考官面面相觑,陡一个机灵活了过来,赶紧小跑追过去。

  穿越纵横棋布的考区,见着甲士奔跑的声响,以及考官群而赶去,考生虽不知道何事,都是停笔,要不是甲兵压制,几乎要议论起来。

  “坐回去,坐回去,不干你们的事,再有喧哗立刻逐出考场”众考官一路大声呵斥着,维持住了秩序。

  到了地点,只见一队甲士围着,却并不进去。

  范善就此驻足,静静而看,考房里一个少年也不理会,头也不抬一下,还在自顾自写着。

  笔如龙蛇,纸上字字青气冒出,如烟如柱,抵达三尺,才被金印削去,这虽不被凡眼所见,但到了州试这层次,却有不少人能看见,几个考官相视一眼,都是面面相觑:“这是……”

  就听范善大喝一声:“都围着干什么呢?各就岗位别影响正常考试”

  甲卫散了出来,考生都是秀才,都听出意思,无论怀着何种心思,都是立时坐下,安静地继续考试。

  范善凝神看了看,面上没有表情,又看了看过来的几个考官,点点头,说着:“都回去罢”

  说着,举步回去。

  几个考官只得跟着上去,回到殿前再也忍不住:“大人,这是什么情况?”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12 13:27

  第九十四章 真人善意

  “什么情况?”范善板着脸,不苟言笑:“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情况。”

  人人都能听出这话中异样,几个考官隐隐有着猜测,但哪里敢肯定,当下就是百爪挠心痒痒,却不敢再问。

  这时过来一个羽衣真人,也是惊动了,对着范善一个稽首,问着:“范大人,看过可是……”

  范善回以一礼,展颜微笑:“正是!”

  这羽衣真人神态古井无波,听着这答案,眼神一亮,突以耳语在范善耳近说着:“此子身带劫气,却是有人狙击?也好,不容于世情的话,我道门中,正需要这样人才啊!”

  范善面色难看起来,冷哼一声:“想也别想,这是未来同进士,是朝廷所用,你岂能多事?”

  羽衣真人冷笑一声,也不多话,转身去了侧殿。

  “别看了,这事不是你们可以插足。”范善声音有些懊恼,想着刚才三尺青气又是皱眉,能在金印下显出三尺青气,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想着,再慢慢踱步而去。

  抵达了叶青处,就见青气已消,暗暗颌首:“镇冇压金印岂是无用?只有这种名篇伊出,才能显得片刻青华。”

  “本来此子和俞帆争斗,大是不堪,我实心而鄙之,今日一看,出于预料,如此之才,俞帆妒而杀之,也有可能。

  俞帆此时正在别的一个区内考试,也在笔下泉涌,突一个寒战,并不知道是被人认为是“嫉妒小人。”定了定神,就继续写下去。

  范善反复想了想,还是觉得人才难得:“这种士子,岂能容得害着?”

  当下就对着随官令着:“此子出了考场,就派二个甲士保护!唔,一出考场就紧跟,断不可有着意外!”考间叶青并不知有些变化,这时写得全篇,宝气满纸,不由心神俱爽,念头通畅。

  抬首见得靠近正午,金印煞气已渐渐产生,就停笔不写,取了清水和饼就食,偶一抬首,就看见对面考房的考生看过来,正撞见自己目光,却见鬼一样,迅速躲开,叶青不由一怔,不明所以。

  这时也不理会,继续欣赏第二卷。

  “虽文章是抄的,可经过我增删,品质至少上一级,感觉就是不一样,要不是没有融合所领悟的道理,可上进士文童。”

  暗暗想着,将取来的清水和饼食完,正午就过去了,见着煞气消去,这才转入了第三卷。

  前面还罢了,难称英雄,真冇实水平,正要在这第三卷和第四卷发挥出来。

  话说,第三卷就是处理公事,让考生根据三经五典,做出选择和决断,并且论述道理。

  这种治理题,理论、观点、实际操作,都考验对理论的精通,对人事的组织,对形势的判断。

  而这这时几个秀才有之?论眼光又谁能比得过重生者?

  前世自冇己文才根基不行,还是取了举人,靠的就是二个文明的高瞻远瞩冇的水平和新意。

  此时这个世界的根基已成,再结合几十年阅历,只觉这三题都甚是简单,这时却反而不急了。

  就在草稿上论述,细细写就,虽句句引经据典,出于三经五典,又自出机杼,圆满无漏。

  处理三题公务,根本不和大部分秀才长篇大论,每题都不过二三百字,就作出了纲领和操作。

  细细审核后,修改了几字,就抄录到考卷上,第三卷完成了,前后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这还是考试。

  写完后,就是第四卷,也就是对前面三卷的论述。

  叶青露出了一丝冷笑,带着淡淡的自傲。

  前世地球上,有三观之说,就是世界观、人生观、道冇德观,但是这些,无一例外都是克隆,就是学习别人的思想(程序),灌输到自己灵魂中去。

  而万人之中,真能形成属于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道冇德观者,都不到一个。

  至于在这基础上,形成自己的政治理论体系者,小成不过百数,都是有资格列入圣贤,大成者甚至连古带今,国内国际,也不到十指之数。

  叶青贯穿二个文明,不敢说与孔子和马恩并列,却也有自己心得,算是小成,这按照道论,就是进士水平了。

  这时虽不必完全写出,只要写出一点,就可以了。

  当下凝神在草稿写文。字字落下,一时间,顿时整个房间都渐渐淡去,一切世俗都远离,只有眼前笔迹。

  大殿内

  范善正在喝茶,突又有考官匆忙进入,耳语了几句,这顿时使范善一惊,问着:“又有了?”

  这时下午,阳光灿烂,八月残余的暑气蒸蔚上来,只觉燥热难当,待到了考间,就是后背湿透,看了上去,却见着丝丝青气弥漫,同上三尺,金印削去,都一阵阵波动,似是不甘。

  范善立在门前,双眉压着,只是不语,吩咐两个文吏:“你们都监看着,随时伺候。”

  说完,领着人回去,回到殿内,凉风徐徐,几个人都是心神一爽。

  “都坐着,让我想想!”范善一摆手,吩咐:“上茶给我加块冰!”

  两个考官此刻渐渐定了神,偷偷打量着范善,只见他蹙额皱眉想着……过了片刻,范善才抬起了首,似是随口的问着:“历代同进士,进士,记录上最年轻的有谁?”

  “刘蘅,十五岁就中进士,史上第一。”

  “恩,看来这叶青也不算年轻,今年十六岁,明年十七了。”范善哈哈一笑,笑完,突起身肃容说着:“这事不小,这场考试,还真是出于我预料呢!”

  叶青却不知这事,全神贯注,这只是一千多字,却真正花费了许多时间,自中午一直写到晚间,再完全检查了下,抬首已是莹莹烛火,夜色深沉。

  对面考间有明有暗,这是有人还在写着,也有人已经休息。

  微微一笑搁笔,突是一怔:“我刚才似是没有点蜡烛,谁给我点了?”

  才想着,就见着外面二人松了口气,有人就问着:“秀才,夜深了,用些晚点,明天再考罢。”

  是故州试二天时间。

  “我考完了。”叶青指了指文卷,四卷都叠完了。

  “考……完了?”这文吏难以置信看着面前少年,这虽不是秀才耕牛试的工作量,但哪个不是精雕细琢,不到最后一刻谁舍得离开?

  “考完了。”叶青平淡说着,目光已经越过文吏,投向远处。

  文吏哪里敢自专?

  也不敢收卷子,只是赔笑:“秀才少等,我要请示!”

  过了片刻,范善亲自过来了,也不语,直直上去,明明烛光下,叶青恭谨站着,安静等待,只听细碎翻卷传阅声音,良久,才听范善叹息:“这文……”

  叶青轻轻咳一声,顿使范善怔了怔,恍忆起是考场,此是大忌,赶紧改口:“……既写完,你自可出去了。”

  叶青恭谨一礼,后退,离开。

  一路而去,满地都是掉一地的眼珠子,抵达了殿门,由于夜深出去,必须监考真人批准,这时真人亲自开门。

  这真人这时却带着微笑,对叶青点点头,似是无意展袖作个“请”字,一个标志很是醒目。

  叶青回头看了眼这真人,对上这友善目光,几乎是一个jī灵。

  连忙过去,出了门,冇出了考院,门前就有二个甲士,都披着甲衣,见着叶青出来,两人冇一齐行礼,一身的甲叶铮然作响:“奉按察使之命,前来保护您的安全!”

  叶青惊讶着颌首,正要说话,突又有一个道人赶来,上前稽首:“奉真人之命,前来保护叶道友的安全!”

  叶青惊讶看去,就望见这人道服袖口上,有个和刚才监考真人一样的标志,再对上笑脸,瞬间醒悟过来:“我这展现过度,怕是成了香饽饽了!”

  这时不好多说,就颌首:“不敢,恭谨不如从命,三位请便。”

  夜色深沉,明火通明的大街夜市上,就出现这一幕,一个穿着淡红色的秀才在前面走着,后面两个甲士跟随,又有一个道士随之。

  这组合颇引得行人注目,不由都是议论纷纷,猜想是哪家公子,这样大的场面,公然带上甲士?

  要知道,就算是世家甲士,出外也不能公然批着甲衣。

  叶青听得有趣,却不说一句,直到客栈前,才一笑,召来了店主,吩咐:“给这三位弄个院子,再上席酒……”

  话还没有落,一个甲士就说着:“秀才,我奉按察使之命前来,按照规矩,自有食宿供应,不能取之外人丝毫,还请见谅。”

  叶青听了心里一动,甲士按照规矩只能取用直属上级的食宿,这是开国时定下的规矩,不想到现在,还执行着。

  军队还没有腐化啊,正想着,又听道士一笑:“叶道友不必这样,你一场考完,却是要好好休息才是,我自有食宿

  叶青听了,也不勉强,对着这几人道过谢,就去自己房间,进了自己房间后回望一眼,果还在守着。

  于是洗漱,用饭,用完后,这时的确筋疲力尽,才上了床,不一会就睡着了。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13 13:01

  第九十五章 惊变  

  时间稍前的一天,夜深了,俞宠没有言声,仔细看着远处。

  这里是蔓荒无人的荒草,附近是一个乱葬场,远远山冈上,有点火光在夜中亮着,这里却是阒无人声。

  这俞宠是几代家生子,几代有功,忠心耿耿,就赐了俞姓,和俞家分支一样享受待遇,现在已把自己视为俞家的一分子了。

  这俞宠看了片刻,就对着一个暗探说着:“邱兄弟,具体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究竟不是正规军队,称呼就可分辨出来。

  这暗探是邱银,也是家生子,沉声说着:“都弄清楚了,这是平寿县的方茂,原本是县里厢军的火长,得罪了人,因此落草。”

  “这人召集了地痞和一些老匪,占垩据了此山,人数有六十左右,经常绑架勒赎,抢掠妇女,不过还算有着分寸,没有使得县里围剿。”

  众人都是点头,这才符合常情,俞宠久久沉吟着,他相信自己领着俞家军,可以攻下这个寨子,只是有所死伤,就得不偿失。

  俞家军现在还是私兵,没有上得场面,本钱小经不起消耗。

  不过终是有着决断,他一挥手,淡淡说着:“一队穿甲,强弓手先上!”

  这小小队伍,编制不大,但兵种很全,这是为了未来扩军所预备。

  “是!”既发军令,立刻应命,气氛肃杀了起来。

  一行人默不作声攀登而上,就看山顶上小小的寨子,却还有二个人在巡查,俞宠冷笑一声:“这方茂不愧是厢军火长,还懂得些兵法——射!”

  只听“噗噗”两声,二支长箭而过,两个懒散的巡查人,顿时射翻跌下,发出了惨叫声。

  俞宠回首,眼前五个火长,正肃然待命,当下沉声说着:“攻进去,一个不留,全数杀了!”

  五人一齐行礼,甲叶铮然作响:“标下领命!”

  当下五十人直扑过去,攀着这二米多的木墙而入,而在这时,里面才有人大叫了一声:“有贼啊!”

  贼喊捉贼,只听里面一片叫声:“有贼攻寨了……”

  这时,爬到上面的人已跳了下来,顿就使俞宠松了口气,只是片刻,就见寨门大开,一行人就冲了进去。

  任何时候都不要高估土匪的反应速度,只见杀了进去,才见着有人自屋里冲了出来,还没有等着土匪结成阵形,弓手火长就令着:“射!”

  顿时,才冲出屋子的数个匪众,就发出惨叫,向后跌了过去。 射完后,甲士才和匪众冲撞在一起,厮杀起来。 俞宠沉声看去,见着火光中搏杀着,惨叫声连绵,只是这些土匪,虽也有技艺出众之人,但哪有什么军列?

  个个只凭血气在搏杀,而甲士以大易武经训练,又特别注意联合攻打,并且在草原上多次战斗,可称是精锐。

  又有甲衣护身,顿时所向披靡,凡是阻挡者,都连连惨叫。

  转眼之间,十余个出来的土匪就被格杀,只剩下数个见着情况不妙,突破阵而出,想逃命而去。

  俞宠站在门口处,平静看着厮杀,还有五个甲士,五个弓手静静站在身侧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见了这情况,俞宠平静令着:“肖兄弟!”

  一个弓手伍长立刻应着:“标下明白——射!”

  只听“噗噗”声连响,一个逃的土匪发出长长的惨叫声,这土匪似是有点武功,正跃到了木墙上,却是被三支长箭命中,顿时和一个沙包一样,跌了下去,轰的落下,鲜血不断自他身上流了出来。 接着,又两声惨叫传来,逃亡的土匪都被射杀。 整个战场,敌方最后只余五人在拼死搏斗,只见中间一人,是三十岁左右的汉子,正怒吼着,身有数创,鲜血淋漓,舞刀拼命撕杀,却也有些大易武经的影子,只是太少了些 暗探是邱银指着说着:“这就是方茂!” 话还没有落,只听“噗噗”二声,二把长刀自二个角度,破开他的皮甲,深深刺入他的体垩内。

  方茂怒吼声顿时断绝,只见长刀一抽,尸身就摔落在地,到了地上,已是气绝,只是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俞宠这才进入,神情不变,就听有人汇报:“总旗,匪众尽数斩杀,我方无人阵亡,只有十一人负伤。”

  俞宠就说着:“打扫一下战场,检查尸体,给予补刀。” 就有人应着:“是!” 众人打扫场地,剥下兵器盔甲,银两米袋这些也给予统计,并且向俞宠请求指示,俞宠淡淡的说着:“写到册子上去罢,今日休息一下,明天就立刻打探这叶家庄的虚实。”

  “还有,匪众衣服要洗干净穿上,我们要以山匪身份出击。”

  “还有,以这些贼人祭祀,请求我俞家族神庇护,先行清扫这叶族的族神!”

  “是!”众人都是应着,再过半个时辰,已起了简单祭坛,六十匪徒的尸体都堆积在前,二百五十个俞家军,都满面肃然,对着祭坛叩拜。 会场上,血腥味迅速传了出去,隐隐有着黑影过来,又有一群乌鸦在上空盘旋。 平寿县·叶家 家中在这州试之日,同是一片肃穆。 这是一个青石高墙的祠堂,这时有着上千族人在祠堂外空地上,个个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叶家庄,本身就是一个村庄,全村有八百户左右,二百户是族人,还有就是佃户和家生子,繁衍生息形成了现在格局。

  祭祖是一个宗族的大事,本来是过节,新年时才祭,但遇到大事还可祭祀,这次来的人超过三千人,平地上都站满了人。

  叶家男性都站在前面,而女性和小孩只能站在后面,而家生子和佃户只能站在外围围观。

  叶家族人,凡有点见识,都知道考场有道法镇垩压,但同样知道家中核心子弟,正远在千里的州城奋斗,这决定叶家未来三十年的命运。

  出于内心期望,所有族人自发聚集在宗祠前。

  祠堂大殿,族长叶孟秋领着叶子凡等中坚家族成员,一齐祈祷着:“子孙叶孟秋率族众于此一心,愿祖神保佑,让叶青发挥无碍……”

  祠堂上有五重,这是按照“民三士五爵七王九……”的规矩建立,简单的说,就是普通百姓祭祀三代,士族可祭祀五代,爵爷祭祀七代,帝王祭祀九代。

  只见第一个高台上,却放着三个牌位,都是木制,上面有着红漆,名字却是金字,牌位还有着云纹。 这正是举人牌位,家中神龛。 下面就是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按照辈分一个个排列成四层,也是木制,但却没有红漆,更无云纹,名字都是墨写

  这时,有人上来——分下三炷香,排在前面的人正式上香了,叶子凡排在后面,望着白发苍苍老父上香,不由悲哀。

  自家家格本是赤红,童生和秀才还可,举人就不能影响,是以都不敢祈求中举,只能委婉希望子弟发挥——聪明的人都知道,哪次科举是只靠发挥?

  自先祖一门三举人后,无论父亲当年中举,还是叶青这次,都无法自家中获取多少助力,现在聚众祭祀,只是一种心意寄托罢了。

  正想着,已轮到了叶子凡,当下不再多想,持三炷香到香炉前,在蜡烛上点燃,诚心三拜,将香供奉在香炉上。 供完,才看了上去,只见顶层上,三个牌位有着赤色灵光缭绕,而在下面四层上千牌位,却有丝丝白色灵光,连成一片。

  总体化成了一团淡红色的云气,笼罩在祠堂上。

  叶子凡当然清楚,这就是大族祭祀的灵光,可恩泽祖先,而这凝聚起来的气运又庇护着子孙。

  “上香完毕,族人叩拜!”上香完毕,叶孟秋令着,这命令顿时就传达了下去,外面没有资格进入祠堂的族人都是神情肃穆,对着祠堂一起拜下。

  而周围佃户和家生子,也同样拜下,这三千人一拜,只见整个祠堂白红之气氤氲弥漫,却是充满了神圣感。

  片刻礼成,叶子凡连忙上前扶着老父说:“父亲,您别担心了,青儿可是龙君宴魁首,龙君许了同进士位,想必必无妨碍。”

  叶孟秋目光阴郁,他却知道举人位业非同小可,只怕龙君宴根本不足,不过这时不能说这话,只是摆了摆手:“我知道了,我也乏了,你去主持族宴,代我向大家敬酒!”

  才说着,突一声异响,众人顿时毛骨悚然,急忙望去,就见着五重神龛上,一个神牌突裂开,如果能望气的,就见着原本红光顿时熄灭。

  几乎同时,还有二个神牌突亮起,赤光大炽,和整个祠堂的白红气连成了一片,似是抵御。

  阴风吹过祠堂,隐隐听得刀兵声,血腥气传递最后的信息,叶子凡是秀才,和别人不同,顿时泪水奔涌,内心瞬间空了一块,本能知道是冥土惊变,祖神突被别的鬼神突袭而杀,而还有二个立刻警醒,进行防御。

  局面显的是非常危急,叶子凡只觉得腿软身颤,升起一种大事临头的不祥之感,一时间茫然,却是反应不过来。

  而在这时,叶孟秋终是举人位格,迅速镇定下来,一下按下了神龛机关,就显出预设法阵,法纹——亮起,红光渐渐稳定下来。 接着,叶孟秋脸色铁青,持着拐杖在地上重重敲击,厉声喝着:“这是祖神在示警,外面必出了大变故!”

  “敲警钟,令族人立刻入得族墙内,族兵立刻武装起来,上墙保卫!”

  “凡儿你出去亲自指挥!”

  三道命令一下,顿时各人都有了主心骨,一起应命,踏步出去。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13 13:01

  第九十六章 来援  

  叶孟秋登上防寇箭楼,见府外林间隐隐人影,不由就喊:“控制好族人,全数进入坞堡!”

  坞堡是一种民间防卫建筑,外有高墙深沟,四隅与中垩央建有塔台高楼,却具备着很强防御力量。

  听着外面响起些惨叫声,咬了咬牙,又命令:“族丁上墙,关闭大门!”

  数百家丁举着盾,持着弓箭兵械上了墙,妇孺都缩在里内,惊惧望着外面连绵浓烟。 见此,一时形成了僵持。 叶子凡微微松了口气,这世道并不安全,每个家族都是自起家时就不断经营防卫,在危急时是最后的堡垒。

  “幸亏今天青儿考试,大家都聚在这里祭祀,要不享和平日久,遭遇突袭就根本聚不起人手……”

  不过就算这样,还是听着远处不断响起惨叫,都是在外面作事,又来不及退进来的家丁,叶子凡想起什么,顿时又懵了:“现在外面大小田庄的家生子,怕是都要糟糕了。”

  “特别是上次台风影响,吕先生还在新庄监督修补破损,芊芊也在那面,这两个要是出一点差池,青儿回来就没法交代!”

  叶子凡心中焦灼,顿时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直到望见塔楼上苍老而坚定的身影,才又恢复了神智。

  心知这时自己再想府外的事都是多余,眼下局面看似缓和下来,但只要敌人有足够人手,肯付出伤亡大些地覆土强攻,对于院中惊惶不定立身未稳的族人来说,却立即是倾覆之祸!

  正在这时,就听见塔楼上叶孟秋高喊:“不必怕,我已提前派人到了县城,看看是叶府先破亡,还是县兵先到!”

  叶子凡听了一怔:“并没有提前派人啊……”

  却听族人与家丁都顿时欢嚷,士气大振,不由瞬间醒悟过来,喃喃:“果还是父亲老辣!”

  这话,敌人信不信无所谓,但只要族人相信了就可。

  族里有上千壮丁,也备有武器,还有坞堡防御,就算来了上千敌人,只要士气不崩溃,短时间内,也打不下去。 就听着叶孟秋又冰冷冷的命令:“族里挑选出最好的射手,箭尖全部给我淬上最毒的药,入夜了再沿着密道出去。”

  “同时开启族内法阵,就算不周全,夜里也有些作用。"

  “我倒要看看,来的是谁,敢这样?”

  叶子凡心悦诚服,应着:“是!”

  这时,外面杀声震天,却波及不到数里内全部,在田庄的一处大院前,吕尚静听了听外面声息,咬着牙说着:“不是土匪,土匪怎么会攻打坞堡,外面的田庄有的是财货可掠抢!”

  又细细听了听,松了口气:“人数也不多!”

  想了想,就把牛车拉了出来,见着四下无人,把芊芊拉了上去:“快,这里不安全,跟我出去,要是你出了事,我就无法和东家交代了。”

  芊芊勉强镇定了下心神,问着:“去哪里?”

  “先去曹家,曹家和我们多有联姻,不会见死不救,不然连名声都坏了,一个对亲族都不救的家族,还有多少人愿意交往,特别是我说是土匪时——土匪没有几个家族怕。”

  “其次是去县里,一族被贼所破,县令也吃不了兜着走,必会救援。”

  “快,趁着这群土匪在前面,我们赶快走!”

  芊芊坐到车内,听出了土匪二个字重音,她冰雪聪明,立刻问着:“难道不是土匪么?”

  “嘿,你见过这样阵列森严的土匪?不过要是真土匪,我们反而逃不出了,只有这种假土匪,列阵森严,不分散抢劫,才一时注意不到我们。”吕尚静说完,不顾着隐隐传来杀声,一抽鞭子,就呵斥着牛车沿着路而去。

  夕阳掩映在树梢,染红云霞,透过松柏细碎光隙,映着一个人影,兵甲冷光。

  这是入秋月半,尚未及夜,山风就已有些凉了。

  俞宠沉默望着坞堡,不远处是几个农庄,更远处是数里农田,在视线中,叶府木楼在晚霞映衬中只是个墨点微芽。

  “听说是叫楼外楼?”俞宠随口问着,听见身后脚步声一顿。

  “是这个名字!”身后两个火长不解望了望,却不想纠缠这种事,开口报告:“总旗,暗探已确实,这叶家庄有人三千左右……”

  俞宠听着,打断了这话,开口:“我信不过这些暗探。"

  “可这是主家安排……”

  俞宠回过头,淡淡看两人一眼,顿使一滞。

  两人认真想了想,还是承认:“这情报是不准确,灭杀族神我们也不是没有干过,都没有立刻反应,而现在我们才抵达,这叶族就已集起大部分人手,外面农庄里不满三成。"

  “并且在我们进攻前就已经退到坞堡,大家都知道,这就不好打了。”

  “要在草原上,这样废物斥候早就斩了……可这是内地,又是主家安排的人,没有办法。”

  一群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是叶青考试,叶族集了全族突然祭祖,才会立刻发觉神牌有变,并且集了大部分人在祭堂,可以迅速进入战争状态! 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要是没有防备,就算屠了叶家装上下三千人,也不过是砍瓜切菜,但是有了防备,二百五十人要攻下就难了。

  俞宠心中有一些失望,沉吟片刻,慎重开口:“飞讯调我们五十人,几乎抽空大半,来时本以为是中原有变,我们都抱了效死之心……”

  “我们是俞家的元气,不论这事成不成,都要保持实力,并且退回草原,我不能不为兄弟们考虑。”

  俞宠眯着眼睛注视两人,手不做痕迹按在刀柄上:“想你们看出来了……前面坞堡很是坚固,硬攻的话怕是伤亡很大,所以我有意压着你们,在家主那里落了脸面,你们……可有怨我?”

  两人却是听得恍然大悟,都拼命摇头:“这怎么能怨?不说大哥是为我们好,我们虽是家族豢养之爪牙,不至怕死,但这些年在草原打拼,算是风光纵横过,也想死的有价值,不想这二百斤交代在没有意义地方。” 俞宠认真辨认一会儿,知不是虚言,就有些欣慰。 回首注视地平线上升起暮气,以及渐起灯火的一簇微芽,叉开到事务性话题:“讯焰盘修好了没有,要攻下这坞堡其实不难,就是动用术师,但没有主命,我们不能指挥他们!”

  “呃……没有,我们拿这东西没办法,关键时老出错,随军道士又是二把刀,摆弄了整天说缺少配件,早……”

  俞宠在身后轻摆两下手:“详细不用说,既不能用就算了,将军在外,不可能事事请示,就按着原计划来,既被发觉了,那就不能硬拼,撤出去就是了,反正我们以土匪名义行事,也很寻常。”

  “只要对方松懈,就再找机会夜间突袭进去,杀光,焚楼而撤,顺暗路北归草原再作联系……”

  “现在,就要当个土匪,派二个小队去田庄里杀人劫财,叫他们注意点,别点了火惊动县里。”

  “是!”

  只是连执行土匪任务都受到了妨碍,才入夜,突有人报告:“总旗,去杀外面田庄的人受到了阻击。”

  俞宠开始时不经意,问着:“死伤几何?”

  “死七人!”

  “什么?”俞宠猛的站起来,脸色铁青,当下就率亲兵前去查看。

  远远可以望见,隐隐出现了些雾气,弥漫在了夜中。

  “奇门大阵?”当即大惊,就回首看了看身后术师。

  随军术师也是紧张起来,仔细看了片刻,才松口气:“没有聚势,不是真正阵法,这县内小族,又怎可能有此?不过是种取巧布置。”

  别的人都是面面相觑,这术师不通军事,他们却知道这在战时就足够倾斜战斗局面了。

  俞宠则想到更多,不由转过头来:“下午还未见此,怎突这样?”

  暗探擦着汗,小声说:“是黄昏时突产生,但不明显……”

  俞宠目光冰凉,死死盯着这人:“为何不报上来?”

  “这……”暗探缩了缩脖子,讪笑:“当时以为是自然的雾气,就没有上报,现在是秋季,本有雾!”

  “你……这里不是说话地方,都跟我退回去。”俞宠面无表情,回身又对着术师说着:“虽不能使用术法,但是监督附近区域,使人不能逃出去报警,这还是能吧?”

  术师听了,毫不迟疑应着:“这可以,给我一火弓手就行!”

  “给你!”俞宠令着,脸色铁青,话都不说,率人退回原地。

  “锵一”一声,长刀就拔出来,锋锐雪亮,不由分说,直接就朝这暗探斩下,两个火长眼急手快,连忙架住,急切低声叫着:“大哥,不可!”

  俞宠这时双手被死死按着,奋力一脚,踹翻这人在地:“家里就是多了你这种废物,才屡屡坏得大事!要是在草原上你这种斥候,有一个死一个叫敌人剁碎了喂狼!”

  暗探狼狈摔在地上,嘴角流着血,还梗着脖子:“你张二郎当年还是一个院里出来,半点情份不留?同为家生子,就赐了姓,你就敢叫砍叫杀!这样跋扈,还以为家主会容……”

  “竖子我忍你很久了!”真正大怒,浮出杀意。

  “总旗息怒!”周围火长都上来劝着,又对暗探大声示意:“还有什么情况,都老实报来。”

  暗探终还是小聪明,知道死活,赶紧临阵汇报: “除了这事,一切正常,要是再有问题,你取我首级!”

  话还没有落,突听着隐隐响声,这是锣声!

  “是敌方援兵!”俞宠脸色铁青,盯着远处,只见黑夜中红光沸腾,隐隐许多人持着火把而来。

  俞宠顿时大怒,身一震,两个火长再也按不住,刀光一闪,这个暗探的人头,就此飞出去,鲜血飞溅。

  俞宠看都不看,令着:“杀上去,不能让他们合流!”

  “是!”这时火长都是应命,甲叶铮然作响。(未完待续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14 13:16

  第九十七章 江湖险恶

  两兵厮杀,赶过来支援的队伍明显不敌,但在雾气中,却有着神出鬼没的弓手队伍,不时射杀。

  俞家军不过二百五十人,却也不敢过份逼近,就在这时,只见原本黑漆漆的箭楼上,垂下一串大红灯笼,雾气更浓郁些,受到这接引,来援队伍渐渐退入坞堡之中。

  止住了军队,俞宠眯起了眼睛,目光死死盯着杀机四伏的坞堡,心中暗想:“这不是偶然,必有着预警安排,结合今天中午突变化,对方就好像知道我们来袭,早有充分准备!”

  环视周围跟随多年的弟兄,冷笑开口:“这怕是陷阱,专门激着我们上钩!”

  这并不传多远,足够周围甲士听见,都脸色发白——草原上经历百战,与游牧部族战争要义就是各个击破,都知这时面前已变成了铁板,最好就是直接撤退另寻机会。

  但累代受着俞府控制,服从意识深入骨髓,摄于主家积威,谁也不敢说出来,个个只拿眼睛看着俞宠。

  在这众人瞩目时刻,俞宠心神恍惚一下,刚才暗探威胁的话浮现在耳侧。

  深吸口气,就下了决心:“讯焰盘必须修复,必须向主家请示,这样硬攻的话,只怕我们要损失一半以上。”

  “但是只要术师打开缺口,我们就可一鼓而下!”

  “我要请求术师作法!”

  修有武功,的确非常强大,只要能对面厮杀,往往可以以一敌十,但单纯的武功最大的弱点,就是肉体不能防御箭弩射杀。

  虽穿有甲衣,近距离也难以抵抗。

  而一旦获得术师配合,幻阵,风暴,五行,就可发挥着十倍以上的力量,以前在草原上所向披靡就是这个原因。

  但在内地作法,立刻会惊动郡县,土匪根本不可能有术师道士参与,这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也是为什么打到现在,随行这些道士不敢主动施法的原因。坞堡内

  “吕先生,你我算是相交,你就是这样以诚相待的么?”曹户扇这时怒气满盈,冲上来对着吕尚静怒吼着。

  吕尚静呵呵一笑,望着下面小小战场,并不语言。

  抵达了曹家后,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曹家出得民兵,又被“献以妙计”,伪成官兵,虚张旗帜,这策看似能减少伤亡,曹户扇当即照着指挥。

  结果敌方全然不惧,直接反冲过来,一接兵,锋线几乎压不住节节后退,可对坞堡包围不再严密,究竟才二百多人

  吕尚静就适时高呼:“这伙贼寇厉害,快退入叶家坞堡,一齐守着等待县城援兵就是!”

  于是……叶氏坞堡塞进了一倍友军,进入后当就瞒不住实情,曹户扇当时就几乎要翻脸,又去巡视受伤者,眼睁睁看着子弟伤重死去,心痛要滴血,肺都要气炸掉,要非这役未了,还是战场上,他直接就要和吕尚静拼命。

  可这质问之下,吕尚静表情不变,冇口气冷冷的说着:“曹大人,慢慢说,你这场主意不亏!”

  曹户扇咬着牙,恨不得一棍子打死这人,牙齿缝里吐出几个字:“你倒是说说,我曹家怎么不亏了?”

  “死伤三十几人,都是家丁罢了,但在叶族危亡之际派兵来援,叶族会怎么样想?我家公子会怎么样?”

  “事情都已办了,你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怕是会十成人情,变成二三成罢!”说着,吕尚静就是一笑。

  曹户扇死盯着吕尚静,说着:“叶族还罢了,你家公子又如何?”

  “见识短浅,公子才多少岁?十六岁,就中了秀才,要是这次中举,本朝怕是第一了,这样的人前途无量,价值远在叶族之上,我送你曹家一场大机缘,大富贵,想不到你还不识!”

  听了这话,曹户扇顿时觉得世上无耻莫过于此,可仔细想想,的确就是这样。

  “报——”曹家传令兵上来,让曹户扇一口气憋住,凶狠看了吕尚静一眼,转身问:“又什么事!”

  “敌人撤退了!”传令兵一脸喜悦。

  “真退了?”曹户扇爬上墙,果见得林间人影晃动,敌人潮水一样退去。

  这和梦一样,回首看了看:“是县城官兵来了么?”

  吕尚静上墙看着,这时皱眉:“是有些,看旌旗怕是不多,他们过来了……现在看清楚了,只来了二百。”

  吐了口气,疑惑着:“县兵战斗力就一般,刚才我们冒充旌旗数是这一倍,敌人都敢冲上来,现在这半数就能吓退?”

  “或许是夜临,且疲兵?”叶子凡也上来,这时却对吕曹两人深深一躬:“这此侥幸脱难,二位对叶家有再造之功!”

  吕尚静侧身避了:“这是东家临行吩咐,尚静不敢专居此功。”

  曹户扇这时突展开了笑容,说着:“你我世交,又是姻亲,这点事算不上什么,义不容辞。”

  眼见着贼兵退去,大家都是欢呼,坞堡中支起着大锅,将纱布等在沸水里煮着,又有烈酒备着清洗伤口。

  说来奇怪,这法子用在伤员上,却大有良效。

  “据说这是叶青公子的发明。”有族人议论着。

  “这样的人,这次必能中举!”有人说着。

  “哈,真不愧是我的表弟……听说白静暗恋叶青,时常邀着不算,还三番五次跑来,就差夜宿了……呃,叔你也在这里口阿,呵呵呵……”

  曹户扇心情一下又恶化了,有心发火却没力气。

  女儿心思外人都能看出,他这做父亲的哪里会看不出来,只是邦大非友,齐大非偶,这叶青恐不是良配,但又如何让女儿醒悟?

  又想着吕尚静信心满满认为必然是中举,这样一来曹家又得调整方向,重新沦为叶府附庸,母亲姚老太君的一番努力岂不是白费?

  种种杂思,最后重重一叹,望着这夜色下迷离战场,惆怅起来。

  州试大殿

  灯火透明,气氛压抑紧张,值守甲士轮流巡查,气度森森。

  殿内只有沙沙宣纸摩擦声,偶有着一些轻语交流声。

  一份份考卷分类叠放,一叠是一百卷,一叠是九百五十卷。

  范善看着最后一份分完,再扫看下面正副六位监考官,定了定神,微微一礼:“初选已毕,还请真人开启法禁。”

  监考真人举步殿心,手按在金印上,看了众人一眼,不再说话,只见金印一震,光华顿时收敛。

  几乎同时,泉喷的声音响彻大殿,白气自一份份文卷上冒出,先是废黜文稿中喷出,转眼间,形成了文气!

  白气弥漫片刻,只又有赤气弥漫,能到州试者,都基本上有赤红文气,里面还有十几道赤黄相间的文气。

  监考真人见了也不语,看向一百卷,只见这一百卷文气喷出,抵达赤红还不止,几乎都是赤黄相间,再过片刻,又有三十卷左右黄气显形。

  待得最后,十道左右青黄之气弥漫。

  而有一卷,满卷青气,几是淡青,只有细微处还见得一些杂色!

  范善取来一看,展给众人,说着:“果是叶青,此子文气第一,按制,就算别的气运全无,都能中举矣,果是真命举人。”

  众官都不由赞叹,大蔡规矩——以文取士,以气取序!

  虽强调气运,但文气魁首却不在此例,这是必中,哪怕是贫寒子弟,无丝毫气运可言。

  叶青前几次都冇没有得第一,但匕年揣摩,融会贯通,又用的是同进士的文章,这时不是第一,却再无此理。

  众官感慨,真人却不多话,取出名单用印,算是初选顺利结束,并没有出现大的纰漏。

  范善也是疲惫,却说着:“有请真人开印见气!”

  监考真人闻言颌首,这次却将金印全部取下,顿时,百卷文气迅速扩大,但这次却扩大不快。

  文气能抵达到青黄之间,实际上气运对它的影响就不大了。

  一道道气运冲天而起,光华灿烂,和文气相互支持,转眼间,排列就发生了变化,本来青黄之间的文气,立刻就有化成淡青,甚至有接近纯青。

  范善目视而去,却见得叶青这道也文气苍苍,接近纯青,显是气运也很足,心里暗里诧异:“这叶青听说只是县里小族之子,何有这气运?”

  再看了上去,见得俞帆的一道青气也接近纯青,毫不避让,与之争锋,心里暗想:“此子文才气运具足,可惜却是小人!”

  这就是心里有了成见了。

  还有一道也是接近纯青,却是州里一个名士,贾子兴。

  可以说,这三道相差不大,取谁都说的通,这决定自是范善来下,范善早有成见,这时一挥手:“叶青可为解元,贾子兴其次,俞帆第三!别的二十匕位,就按序调整,由你们排列!”

  这话一落,就成定局,再过半个时辰,名单就拟成了。

  取出一张青色卷轴,徐徐展开,范善就提笔,一一在上面题名,转眼,三十个名字就写了上去。

  最后写上大蔡平景十二年八月二十七日,应州举人榜!

  写完后,范善面色隆重,取出一方金印印了上去,和上次一样,总督派来的一个吏员和真人都各取出一印盖了上去

  三印一全,文卷上的三十个名字顿时亮了起来,都作金黄色!

  这就说明三十个名字,已获得了认可,成就了举人之位。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14 18:49

  第九十八章 解元

  八月,连着几场雨,秋风渐浓。

  话说州试试后还有七日阅卷,应试的上千秀才在这时都不温书,各个聚了一大群人聊天说话喝酒,消费比开考前强了许多。

  凌晨时,各个秀才都起身,由于要有“未来举子器量。”因此个个故作镇定,不赶早去看榜单,而是都在店里等候,等着心急,自是叫来酒菜。

  各个店主都喜笑颜开,指挥着伙计来来往往,将一盘盘菜肴和酒端了上去,配着龙眼和葡萄。

  众人都喝酒品尝,不时议论着。

  三层雅间,项铎、何茂、道士、叶青四人都在喝酒。

  “这第三题,叶道友真是这样写着?真是精炼呐!”道士阅着一张考卷,叹的说着。

  这七天以来,叶青寸步不出客栈,而这二甲士与一道人轮流保护,叶青就平和相处,闲暇时参与聊天。

  甚至考生问起了作文,叶青就坦然默写出来,是引起考生关注——考场亲眼目睹叶青早出的就有上百,这些秀才又都消息灵通的很,早就将叶青几辈子根脚都翻出来。

  龙君亲许“同进士。”本来只是局限南沧郡,但经传播,眼下却全州都知道了,要是不中举人,或变成笑柄,中了就名副其实,必会声传全州。

  叶青听了道人的问题,不由一笑:“这是我一点体会,可有不对之处?”

  说是如此说,自信却不遮掩,这时看出肌理莹白,是大成无秽之体,放在正牌举人中也是优秀。

  道人就说着:“这篇都是字字金玉,叶道友真天生我辈中人,何必为朝廷营营苟苟所拘役……”

  顿使项铎不满,怒视:“你这贼道,岂能乱语,我辈读圣贤书,就是为了报效朝廷……”

  何茂听了失笑,又心中羡慕。

  以前认识时,叶青不过是童生,转眼之间,就可能是举人了。

  这仙门抢着招揽的待遇,只有举人才有,叶青却提前享受,就算这次中不了举人,已有条不错的后路。

  “都是相处多日,何必伤了和气?”叶青笑着打断争执,起身对周围秀才作了揖:“早上就开榜,诸位还不起程?

  “等着和同进士一起,也叫我们沾染些贵气。”秀才都哈哈笑着,却自围观状态散开来,毕竟临榜在即,更关心自身前途命远。

  “我却是不去,叫兄台失望了。”叶青不会当真,笑说几句就与这些人告别,自己回到楼上。

  见着秀才终于忍不住,蜂拥而去,道士笑着:“果是真命举人不急,不是举子却急着狠了。”

  说罢哈哈大笑。

  叶青自楼上看了看下面涌出的人,开玩笑的说:“你相过面?”

  道士听了,就转脸笑着:“举人以后,就有望气之术可学,虽不是人人都能学会,但却十中有一。”

  “但并不是学了此,就能参透天下事了,气和相是相互参照,互为影响!”

  叶青就扑哧一笑冇,说:“既是这样,那请看刚才桌上三人之相!”

  道士本要显出神通来折服叶青,听了这话,略一沉吟,说:“方才的项铎,有些福气,可不但此榜不中,以后也没有中的机会,只落得一个富家翁,还可落了个寿字。”

  道士又说着:“何茂有些祖德,但时远不至,本届怕是不中了,不过下二届之内,必可中得举人。”

  叶青见道士侃侃而言,心里暗笑,这倒不是说道士说的不准,而是大劫来临,一切算术都失去灵应,这是天机,当然不能说,只是又问着:“那我呢?”

  道士向前踱着,仔细端详,口中说着:“我实话实说,公子之相离迷,初见有刻 bó之相,细看内在又有王侯遗迹。

  “这主的是公子出生时,有王侯之气,但出生后中道截断,大远抽去,因此日渐贫困,显出此相。”

  “但现在公子气远隆hòu,黄青之气隐隐,又弥补亏欠,怕是能复得原位,只是又有灰黑之气妨碍,怕是有些劫数,这里面变数甚多,小道实不能看破。”

  叶青本是有着哂意,不想自己变化却被一语道破,少许一惊,片刻后叹一声:“这都是命数……”

  道士就是一揖,说:“我所言是据命理而推,验与不验,日后都可证之,不过这只是仙门小道,唯有长生久视才是大道之径。”

  对这话,叶青就不应了,笑了笑,这时太阳出来,金色阳光下,河畔垂柳翠绿,街巷纵横深深,并没有异状。

  自视气远,原本几丝灰黑之气已散了十之八九,而外面冲来的灰黑气很是平静,似可以按惯例看榜。

  但本能就知道不对,叶青拉下细竹窗帘,冷冷一笑。

  气远不是万能,数十万年探索下来,只要有心,隐瞒遮掩的方法就不少。

  当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俞家这时自觉放弃。

  可叶青自忖几世为人算不得成功,但还算有个优点,这就是面对现实时,从不自侥幸角度考虑。

  “就算猜错,没大不了,能上榜的都有官府通知,不过是知道的早迟一点。”

  于是平心静气,安坐下来,吃着酒菜,读起文卷——这是此次考生中优秀贴文,考生交流时就有人作了搜集誊抄,几个同乡多抄了一份,昨夜特意送来交好,自是笑纳了。

  前几日不及细读,现在看下去,发现确有十几篇文章不错——想想也是,全州八百万人中的精英,三年一届的一时之选,总不乏出类拔粹者。

  特别是最前面几篇,或雄文,或华彩,都使人击节称赞,其中就有俞帆之作。

  仔细读完了这俞帆之作,叶青暗暗自忖,以前水平差之一截,现在经过七年洗炼,自己真冇实水平与之相仿。

  但要是用着记忆里的华篇,经过修正,这时却是有信心压过。

  微风徐徐穿帘而过,只闻纸声沙沙响着。

  不知过去多久,远处街上忽传来喧声,顺着清风传入房间。

  听到这声音,叶青身子一震,本能看去,只见有道金光落下,光在周身一转,就显出浓郁的隐藏黑气,玄色条纹,化成毒蛇形缠绕,张口欲噬。

  这时咝咝作响抬首抵抗,但节节后退,片刻就不得不消失无形。

  “还真是蒙蔽气远之法?可惜你不是龙君,未能迷惑我!”叶青吐出了一口浊气,这时只觉神清气爽,心念俱畅。

  “想必是……”当下就要起身下楼,又按捺住了,取来了卷子再看,只是这时只是哪真的看下去。

  等了片刻,就听着下面喧哗,就有着楼梯声,下一瞬间,几个传令公差披着红衣,敲着锣鼓,捧着衣冠,这时都面带喜色,抵达三楼,看见着叶青,就拜了下去:“恭喜叶请叶公子高中解元,名榜第一!”

  “解元?”略意外,就有一种喜悦冲击而来,使叶青一时恍惚,面前人影晃动,复杂难言滋味似曾相识,仿佛从前经历过……

  “经历过?是的,是经过,不过是二十四名!”叶青终还是回过神来,心下却苦笑:“枉我以前还笑着别人,轮到自己也是这样!”

  当下对周围作了揖,取出了早就准备的银子和铜钱作采头,洒了下去。

  周围的人更是喜悦,连连说着:“公子穿上新衣!”

  叶青也不推辞,脱了外衣,将举人官服穿上,这举人冇服饰已经完全和官服一模一样,全身大红袍,脚下穿着官靴,只是官服上没有花色和图案,跟真正官员有所区别。

  穿上官袍,束上腰带,配上举人的铜印,顿时英姿逼人,让众人都是喝彩,说着:“好一个官人。”

  道士看了去,只见着穿上衣冠的瞬间,浓郁的黄气笼罩,叶青原本赤红的云气又有变化,隐隐有一物悬着。

  心里暗叹:“本想拉拢此子,但中了解元,至少以后有个同进士,怕是真人想拉人仙门的想法无功了——只是,还是结下了一个善缘。”

  压不住喜悦,叶青脸上笑容满盈,心中滋味难明:“单是科举名次,或许我还能镇静,但这意义不同!此次我清晰知道,不单是自家性命,还有芊芊等亲人的性命,以及叶家危局,甚至更多人希望寄托……”

  想到这里,心里就觉得沉甸甸,直到客人散尽,叶青回房拾掇一下,突若有所觉回首望去。

  视线越过熙攘人流,只见街对面茶馆凉棚角落里,有个面貌平凡的客人起身离去,前些日子所感杀气潮水一样涌上,叶青一皱眉。

  “叶道友?”道人抢上,护着前面。

  二个甲士顿时握着刀柄,就要追查,就听叶青笑着:“这次有意显露形迹,不管有何用意,都改变不了现实,我想以后不用二位辛苦了。”

  “命令未撤,只要叶举人还在州城一刻,我们就要保护到底!”甲士郑重言着,连着道人是一稽首,没有告退意思

  叶青不由苦笑,相比自身,叶青更忧心千里外的安全,不由筹谋:“现在两眼一抹黑,得赶紧弄清楚情况…~我现在是举人,还是解元,所能调动资源大大不同,无论都督府还是这仙门,想拉拢我都要加大筹码,甚至无论成不成都要给个情面。”

  “那传一两次道法飞讯,总不能推三阻四吧?”这样想着,不由回首看了看身后的道人。

  这道人这时陡觉得头皮发紧,不由问着:“叶道友何以这样看?”

  “哦哦?哪有哪有。”叶青嘿嘿笑着,露出一口闪亮白牙:“这位道友,我们来打个商量……”

  “……”道士无语。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15 13:09

  第九十九章 倾楼

  南沧郡城·俞府 俞承恩接过一个玉简,这时怔怔:“叶青解元,帆儿第三?”

  昏暗光线下,俞承恩握着玉简沉默看了片刻,又问着:“前面派出的军,还没有联系上?”

  “大人,还没有联系上!”戴先生一反平日散漫不羁,一见问就站起身来,“我已经连发几道信息,都没有回应。”

  “你预备一下,如果还没有消息,你就立刻去一次平寿县!”俞承恩沉着脸说着:“带上各个先生一起去。”

  戴先生不再说什么,就要离开,俞承恩喘了一口气,又说着:“慢,帆儿的情况怎么样了?”

  “大人,一切情况还好,现在寇先生跟随,想必没有什么事。”这是父子之间的事,戴先生当然不能插手。

  俞承思想了想,陡有几丝寒意,沉默了许久,又问:“隐珠馆呢?”

  戴先生看一眼俞承恩,说:“据说馆里只剩下三百两银子,前五天我见过管事,说起来钱太少了,可否增一点,府内却拒绝了。”

  “馆内谣言大人要废了帆公子,人心惶惶,现在散了大半,只剩下几个贫寒士子还在坚持……”

  俞承恩越听,神色愈来愈严峻,这些谣言偶有所闻,但有人当面说还是第一次,联想到俞帆的神色,就把手中茶杯一放,朝戴先生一点头,说:“遗珠馆的事,还是要办着,你去说一声,再支三千两。”

  戴先生答应一声,就要起身,这时却有个先生进来,说着:“大人,前面传来了军报了……”

  俞承恩皱着眉呵斥:“不要罗嗦,玉牒呢?”

  那先生就拿着一块递上来,俞承恩一言不发就看了上去,对戴先生说着:“你稍等一下,等我看了再说。”

  灰衣先生起身就想告退,就又听上面的声音:“让俞宠撤军罢!”

  “家主,何不——”这灰衣先生说着。

  “我命令撤军,你没有听见吗?”俞承恩冷冷的说着,不过立刻觉出自己说着太生硬,又深吸口气,缓和了下语气o

  “这俞宠要是之前攻陷了叶家庄就好了。”说着,又把玉碟给了戴先生,戴先生接了,细细读了。

  片刻一叹,说着:“主公说的是,要是早了就好了,可惜这叶家似是提前有防备,而又断了联系。”

  “讯焰盘现在修复了,又来不及了,虽现在只要令术师配合,也可以攻下,但这必露了痕迹——哪家土匪有术师呢?”

  “叶青中了解元,是一州文事大事,朝廷自会看重,要是此子现在死了,就算是不是我家所为都要惹上不少麻烦……”

  o

  “就算能灭满门以毁根基,消减其羽翼,叶青此子才十六岁,就算是白身也可重来,主公,的确不能继续了,乘现在还没有结下死仇,罢手吧!”

  “至于以后,总有机会。”说到这里,戴先生话中,带着凛然的杀意。

  “你说的是,所以传我命令,把人手按原计划撤去。”俞承恩意兴阑珊地不想再说,挥手让这些人退出去。

  在黑暗房间待了片刻,顺楼梯往上走去,不多时就是一暗门。

  开门出去,就是在祠堂里,这时怔怔望着一片牌位,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应州总督府 叶青听着隐隐传来的笙萧琴瑟之声,经过几道回廊,远远望去,只见花园里有一座高楼,沿着汉白玉栏曲曲折折可以通到。

  叶青踱到六楼,见着这楼有七层之高,最上层真的可以俯视整个州城了。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看一眼灯火辉煌,耳听宴席喧声,叶青驻足在这楼前的台阶前,徐徐吟着,吟完,就又问着:“你家这楼叫什么名字?”

  一个很是明眸皓齿的丫鬟,听着这诗,望着深红官服的举人,油生着敬畏爱慕,这时微红着脸,小心回答:“倾楼”

  o

  叶青算得上“旧地重游”这出于地球时恶趣味,谐音调戏这侍女,这时瞧着她面嫩,也就失笑放过,望出去。

  大地苍茫黑暗,城市无尽星火,在视野里冲击而来。

  不及地球大都会,但没有别的高楼,又是天地寂静,果有种倾倒错觉。

  “解元,宴会将始。”丫鬟举着烛细声催促,这是善意,显被总督府调教得很不错。

  叶青多看了她一眼,留意到她衣饰上繁复玄纹,总督府印记。

  这种侍女视野开阔,又是美丽,还具有性格情态,必定是从小特殊培养筛选,放在寻常小族就非常罕见。

  但本身并没有力量,就和水面的浮莲一样珍贵脆弱,在大劫时性价低,非宰相与王侯层次不能培养、秘藏、赏玩。

  就在这盛世时,还能在三品官员府中培育,并在重要场合拿出来供宾客欣赏。

  这少女以后命运,又会怎么样呢?

  正寻思着,丫鬟被瞧得脸红,又小退半步:“解元,可行矣。”

  叶青点点头,迈步上前,推开门,一进去,就见得绝大部分新进举人都已到场了,各个都集着几处说话。

  又有少女女细细唱着,却是一种曲子,这咏叹的歌声,水银泻地一样,穿透而来,就算是叶青也听呆了。

  “哦,叶青,解元公,您终于来了!”第二名的贾子兴,入迷听着直到一曲终了,袅袅余音已尽,才回来说着。

  此时都穿着举人官服,这贾子兴三十许,摇着一把竹扇,显的儒雅,这时爽朗一笑:“待会该罚一杯!”

  周围几个举人顿时一阵笑,说着:“实是如此,该罚!”

  一个举人站起来,笑着:“当罚,不过解元公诗文震全州,要是能就此楼写出了诗来,我们就绕你一杯,大家说如何!”

  “是极,是极!”顿时就有人响应,叶青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着有人笑着:“此主意甚好,甚好!”

  回首看去,却见着一个老者过,本来议论风生的大厅变得鸦雀无声。

  “大家说得有意思,怎都哑了?”总督笑着:“解元的诗才,我也听过了,是该作一首。”

  这话话说得大家都笑了,气氛缓和下来

  叶青作了揖,认真打量了一眼总督,前世自己也见过多次,谁能想到,眼下显的慈祥的老者,日后是铁血总督,杀伐决断,甚至能压制俞帆近七年! 可以说,俞帆失败,和此人是分不开。 这时却沉吟了一下,笑着:“大人有命,学生怎敢违令,自当从命!”

  说着站起身来,只见叶青行了七步,就回首而写着:

  白日依山尽,亦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好,好!”总督连连击节赞叹,连声说着:“字好,诗好,来人,将这立刻裱好,挂在墙上!”

  众人听了顿时鼓掌称妙,却见着一个总管过来,低声说了句,总督更是吃惊,说着:“果是才子!”

  不过这时,开宴时刻已到,不好多说,当下到了前面,说着“公事繁忙,见谅,见谅!”

  在场都是邀请而来的新科举人,没有不晓事的,纷纷交口称赞: “总督一心为民,当是士人楷模。”

  总督听得出是奉承,哈哈一笑:“不能这么说,既来迟,我就自罚一杯。”

  他确实刚从政事堂赶来,要是赴属下宴会,迟到不过等闲一笑,但这三十位新进举人前途广大,又是开榜后初次见面,却要给些颜面。 寒暄几句,就是开席。 对于多数出身各地郡望世家的举人来说,这宴酒菜很简陋,可这是“倾楼宴”应州城每三年一次保留节目,用餐不重要,名声更重要。

  可叶青吃宴向来讲究,且有个习惯,就是不爱理会虚着

  这里就有个笑话:

  两举人相遇,甲说起在平景十五年的倾楼宴上,菜式如何之烂,而官妓又如何不漂亮

  乙就大惊:“平景十五年?某也在场,何以不识兄台?"

  仔细看了看对方,片刻恍然大悟:“君不就是宴中一直低头吃鳖的那位么?”

  这实际拐着弯嘲笑小县里出来的“土鳖”

  这时叶青想起来了,就是一笑:“那我专心作一只土鳖好了!”

  想到这旧事,目光扫过,就见举人一个个吃了几筷子,就恢复矜持一实际上到这倾楼宴上,都不是专门用宴。

  叶青却——,用心品味,说真的,还真有只鳖,细心吃了一块,觉得滋味还相当不错,哪有传说着不堪入口?

  除了叶青,只有总督却真没有顾得上吃晚宴,这时在上面用着,还不忘请众举人品尝,没有人会不识趣,只要总督在上面一抬头,下面就一片动箸,可一低头下去,所有都是箸停,就连平日风流倜傥的俞帆也是“满脸食欲不振”。

  叶青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么矫情?都是何苦。”

  这样气氛一直维持到酒菜撤下,许多轻纱少女上来在场中起舞,这些专门从潇湘馆请来的妓子,都是经过重金培养调教,终于活跃了场面。

  这时轮着叶青无聊,再美丽,能比得上家里芊芊?就算论身材迷人,江子楠也远胜过这些。(未完待续
作者: ai185210119    时间: 2013-9-15 13:09

  第一百章 守户之犬

  宴会上,面上作出欣赏,实神游物外,突听见上面总督:“叶解元,久闻你诗词大名,何不再作一首。”

  在各种各样目光中,叶青起身,微笑答着:“喝了些酒,又耗尽文思,眼下却半句诗也想不起来了,还请总督与诸位见谅。”

  总督就是叹息,众人也跟着叹息,至于到底是不是遗憾,就不清楚了。

  叶青转移了焦点,施施然坐下,笑看着别的举人应场作诗,人人身着深红衣服,配合着上座总督的深青官服,就是个小小的官场生态,在这百尺高楼上仿佛与世隔绝。

  朱紫满座,歌舞升平,丝竹悠悠,繁华如锦……

  叶青眼中虽欣赏,却抹不去阴影,仿佛正看着鲜花凋零前的最绚烂美丽。

  心中暗自叹息:“过不了多久,就再见不到这景,今日在座高朋,个时离散一方,不知有几人善终……”

  “且越往高处走,越清楚这世界真相,诗词只是小道,本来是要出名时用来四两拨千金不错,但现在基本上不需要这样了……”

  “给自家女人写上几首,还可说是闺房画眉乐趣,给这些大老爷写诗,有一二首应场就是了,作多了,就变成诗人之流了!”

  在这个世界,诗人实有清客门客的意思在内,这样想着,原本怀有的“旧地重游”心情也淡了。

  不久宴散,总督亲自送到楼下,将前往京都的金牌逐个交在举人们手上,并且一一勉励作别。

  叶青作为解元自是留在最后,趁机就作了个请求,总督用古怪目光看他一眼,还是笑着答应了:“不过是小事而已,只是新榜举子多留恋州城繁华,解元何不久居?”

  叶青答得含蓄:“梁园虽好,非久留之地,在下这种守户之犬,还是赶快回家去吧。”

  总督哈哈大笑,伸手虚点:“解元,你真是狡猾,谁敢说你是守户之犬……”

  叶青只是嘿嘿一笑,没有多说。

  待得出了总督府时,就有专用配送贵客的马车在门口等候,上车前,回首看去,七层高的倾楼独占一片星空,夜幕中辉煌而神秘。

  “或许是最后一次以客人的身冇份来此了……”叶青怀着这大逆不道的想法,转身上了车,随对着身形精悍的车夫吩咐:“先去巡检司衙门。”

  倾楼建立在城北别院,不远就是府衙,片刻就到了,值守甲兵看见是有着总督标记的马车,连检查都没有检查,随即就放行。

  进门后一片寂静,整个府衙除几个特殊部门还在远转,别的都只有少数值守官吏,不复白日喧嚣奔走的场面。

  其实衙门后园地方极大,不少楼阁轩榭点缀在假山曲径中,颇有些山水相拥的韵趣。

  菊花是这个季节特色,处处都看得见,不品种繁多,颜色妍态各各不同,而且种植远近疏密都大有讲究。

  叶青观赏,都不觉啧啧称奇,但这冇时却无时间多浏览,直接转去巡按司,这衙门值班房亮着光,正有小吏值守,见着深红衣服叶青,连忙起来:“见过大人!”

  “周巡检在吗?”

  “在在!就在里面看案子,我这就去通知!”小吏表现地很热切,捧上茶水:“您稍等。”

  叶青点头接过茶水,一言不发坐下,这大衙门里的吏员,虽不如乡间小吏直白跋扈,却都势利油滑又容易记仇,最好相处策略是保持距离。

  片刻后,周巡检就出来,见着叶青就是一惊,笑的拱手:“见过解元公。”

  “你认得我?”叶青有些惊讶,这不是地球时资讯发达,有的当了几年小官没见得上司的都有,更别说他一个解元,州试开榜可没有状元夸街的待遇。

  “不敢装作不识。”周巡检苦笑一下,心里暗想。

  您这样小小年纪,就能连杀三十甲士,还赶追杀俞家三公子,差点就地格杀,这种心性,我们哪敢不知道?

  刚刚还在研究的案件里,前三卷就有您,就连道门都特意加了影像,这印象深深啊……

  叶青见他语焉不详,就有所悟,不过并不在意。

  “周巡检果勤于事务,难怪能成为闻名全州的神捕。”笑着夸赞一句,又郑重作了揖:“想必您知道我的情况,我在这里就提个要求,希望能借得捕长一些人手支援。”

  “而且,这已获得了总督的许可,当然借不借还在于您!”

  周巡检怔了怔,本以为是询问案情,没想到是这样要求,就要脱口拒绝,一个jī灵又咽进嘴里。

  只看对方这深红衣服,虽自己也是九品官,却典型的事务官,自小吏一步步擢升到此,虽有神捕之名,放在州里可说是无人可取代,年年州府都有表彰赐物,但官位基本就到顶了。

  现在四十多岁的人,除非退休时还能荣誉升上一级,别的已没有什么指望。

  这就是六扇门公差的悲哀。

  而面前站着这少年却是正牌举人,解元!

  连杀了三十人的大案都直接存档密封处理,只要不行差踏错,必前途无量,年纪又确保了上升空间,甚至都能庇护子孙,这时求上门来,说不定就是一项机缘在内了。

  “哈哈,解元公有命,下官岂有不从,您要什么样的只管说!我怎么都要给您找到合适。”周巡检想到这里,已拿定主意。

  叶青暗骂一声:“老滑头,欺负我年纪小好蒙骗么?找得到找不到,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这时却笑着:“没有别的特殊要求,只要你派二个得力弟子随我回乡,帮我族内训练几个民巡,过得半年就送他们回来。”

  周巡检笑声一滞,脸上有点肉疼,培养一个核心弟子可不容易,寻找合适坯子就难,花的银钱心血更不是小数,大半辈子只得五个,这时一句话就想要走两个?

  有这么个瞬间,真想用铁沙掌,一掌拍死面前这个小子,当下就满面苦色:“衙门内公务繁忙,借出半年的话……

  “哦,那就算了。”叶青点点头表示理解,起身拂袖就要走。

  “哎哎哎——”周巡检赶紧拦着,干咳一声,自动加价:“半年能做得什么事?就一年吧!”

  “一年?”叶青疑惑眯着眼睛。

  “一年!”周巡检笑得灿烂,心中将面前小子扎了一千次小人。

  “我有两个关门弟子,周风,周铃,是一对兄妹,虽因故改跟我姓,但家世清白可考,人品坚贞,学艺精湛,正好供……”

  叶青淡笑听着,有种被江湖骗子推销大力丸的错觉。

  过了会,房门吱一声打开,一对男女脚步轻盈进来了。

  男的身量高大,微笑时露出洁白牙齿,眼睛明亮,天双眉修长,高挑身材,算得上美男子了。

  少女明眸皓齿,只是穿着一身黑色排扣短打,有些不同

  两人进来并不多看叶青一眼,齐齐对周巡检拜下:“师父!”

  周巡检满意点点头,威严说着:“这是叶解元,明日就要回乡,你们就跟随着,沿途保护安全,并且训练些乡巡出来。”

  年轻人沉稳点点头应着,这少女暗觑叶青一眼,就是怔了怔——是一个俊美的少年。

  讶异了瞬间,就扭头疑惑问:“老师,这是解元?”

  声音清澈,却直率而毫不掩饰的质疑,她不像哥哥那样早早出道,冇但这一年开始跟着实习,可也是看过叶青的案底,深深记住老师当时叹息:“非陈年巨寇不能为也,此子安得如此?”

  但现在只是个俊秀的少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她大呢!

  周巡检就有点头疼,当即板起脸色:“铃子!有这么说话吗?快向着叶解元道歉。”

  “是!”周铃被训斥了也不以为意,转身就对叶青深深行礼,动作干脆利落,泄露了颈下雪白肌理,一抹菱花暗红

  “没事。”叶青看了眼,是劲缠裹胸,这在江湖女子中很少见,颇有趣。

  随即将目光落在她的身姿上,就看出些路子痕迹,看起来是师承了一定功夫,就不知学了几成。

  叶青不打算苛刻计较,对地球来说,这年纪的少女还在念高中呢,当下满意点点头,起身笑着:“多谢捕长相助,事不宜迟,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师徒三人相视一眼,这对兄妹无奈对着周巡检最后一拜:“师父保重!徒儿这就去了。”

  周巡检最后点点头:“以后跟了叶解元,要谨守本分,好自为之。”

  一行人上了都督府专配马车。

  进去时还只一人,出来就带了两个,车夫瞧得心中古怪,但训练有素使他的神色半分不露,驾着出了州府,向叶青所住客栈行去。

  到客栈不下车,派周铃取了行李,又派周风雇一辆马车来载行李,州城贸易繁华需要,朝廷默许商人违制,不强求使用牛车。

  叶青估算一下行程,却又对车夫笑着:“借你这马车通行无阻,那就连夜送我出城吧。”

  车夫默然点头,当夜一处侧门不为人知开启了一次,再合上时,就有二辆马车静静行驶在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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