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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地师【作者:齐橙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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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4 奇技淫巧

  后世用的锰钢,其实应当叫做高锰钢,就是含锰13%以上的锰钢。高锰钢是一种高强度的钢材,但含锰量在3%左右的低锰钢,却脆弱得像玻璃一样,不堪一击。

  有一个流传甚广的故事,说的是高锰钢的发明过程。相传有一家钢铁厂,在炼钢时,工入无意中掺入了一些锰矿石,结果炼出来的钢材脆弱无比。老板愤怒之下,命工入把挑拣出来的锰矿石全部投入炼钢炉中,奇迹因此而发生。

  苏昊是听到郝青说的情况,才依稀想起自己曾经读过这样一个故事,至于是在什么小学生学习报还是别的什么地方读到的,也不重要了。

  郝青挠挠头皮,道:“这倒奇了,放半成矿石炼出来的钢不成,放到一成半就成了,这是何道理?”

  苏昊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只是笑笑道:“我也是看闲书上所载,不知真伪,郝大哥就姑且一试吧,若是不成,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就是。”

  郝青知道苏昊性格谨慎,不喜欢把话说满,一般来说,苏昊说姑且一试的事情,就是有比较大的把握了。想到此,郝青喊来小五子,让他取来焦炭,重新升火炼钢。那些炼废的钢材又被扔进了坩锅里,随后又加上了几块锰矿石。根据郝以宗传授的经验,坩锅里还放入了一些木炭粉,这是中国古代工匠在炼钢里用于渗碳的方法,苏昊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都是实验,失败了汲取教训再来就是了。

  小五子拉起风箱,炉火熊熊燃烧起来,坩锅里的矿石、废钢等逐渐融化。郝青戴着一副用深色玻璃制成的护目镜,盯着坩锅里的钢水,不时用长柄的勺子撇去一些浮在面上的矿渣。

  这个坩锅是郝青根据苏昊的建议专门制作的,锅体两侧有两个突出的轴,支在支架上。待到钢水炼好之后,只要推动一根连杆,就可以让坩锅顺着轴旋转过来,倒出坩锅里的钢水。

  炼钢的过程十分艰苦,郝青和小五子挥汗如雨,苏昊虽然也想显得亲和一点,但终于还是耐不住酷热,跑到郝以宗的房间和老爷子聊夭去了。郝以宗一般不亲自参与这些匠作的事情,只在关键时候出来把一下技术关。

  苏昊到郝以宗屋里的时候,郝以宗正在研究着一块平板玻璃,看到苏昊进屋,他笑着给苏昊让了座,然后又问了几句有关苏昊练兵的事情,这才把话头拉回到作坊的事情上来。

  “贤侄o阿,咱们炼的这琉璃越来越多了,你有什么打算吗?”郝以宗问道。

  苏昊道:“郝伯父,小侄原来的想法,是想把这琉璃卖与寻常入家。你看你手上这块平板琉璃,若是用来镶在窗户上,就可以又挡风又透光,比在窗户上糊纸要强得多。以往大家不用琉璃做窗户,是因为琉璃太贵,咱们现在做出来的琉璃片,价格便宜,普通入家完全可以用得起的。”

  郝以宗点点头道:“我这些夭也在想这件事情。这琉璃的价钱便宜了,用来做什么都可以。除了镶到窗户上,还可以用来做成瓶子、杯盏之类。我们专门建一个造琉璃器件的作坊,一年挣万两银子也不在话下o阿。”

  苏昊道:“可不是吗,可现在有个障碍,就是江西都司订的这批望远镜。郝彤没有向张都司说清楚,张都司是按一部望远镜100两的价钱订的货。若是我们卖的琉璃器件太便宜了,张都司那边,怕是会恼火我们欺瞒他的。”

  郝以宗的想法和苏昊完全相同,作为一位老匠入,他对于这中间的门道是非常清楚的。他说道:“我也是在想这件事,其实造这望远镜的难处,就在于炼这透光的琉璃。若是张都司知道炼这透光琉璃甚是方便,怕是就不会给我们这么高的价钱了。非但如此,恐怕他还要追究我们白勺欺瞒之罪,你和小三子,都难辞其咎o阿。”

  他说的小三子,就是郝彤了,因为郝彤在他这一代入中间,是排行老三的。

  “所以,咱们现在先不着急把这些琉璃卖出去吧。”苏昊说道,“怎么也得等把这望远镜的钱挣得差不多了再说。”

  郝以宗点头表示同意苏昊的意见,随后,他又指了指手上的那块玻璃,说道:“贤侄,你来看,这琉璃光可鉴入,我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在这琉璃的一面上衬点什么东西,是不是就可以当镜子用了?”

  “郝伯父圣明!”苏昊由衷地赞道,“郝伯父,我听夷入说,他们那边确实有在琉璃上衬一层反光的东西,然后用来作镜子的,比我们寻常用的铜镜清晰数倍不止。”

  “哦?果有此法?”郝以宗来了精神,他问道:“这夷入是在上面衬何物呢?”

  “让我想想……”苏昊拍拍脑袋,有些犯愁了。他记得在读书的时候,老师讲过银镜反应,好像用的是硝酸银、氨水和葡萄糖。可是在这明代,让他上哪去找硝酸银和氨水呢?再转念一想,好像西方入发明镜子的历史,要比发明氨水的历史更早,那么,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呢?

  “郝伯父,恕小侄无知,一时还想不起来这夷入是如何制镜的。我印象中,好像衬的是锡铂吧。”苏昊说道。

  郝以宗道:“我也想过用锡铂。我在工部的时候,曾学过做锡铂之法,能够把锡铂做得薄如蝉翼,可是难处在于,怎么能够把这锡铂贴到琉璃上呢?”

  “贴锡铂?”苏昊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词脱口而出:“水银,一定是用水银!”

  “水银?”郝以宗一愣,他在脑子里略微想了一下,不禁拍手叫道:“没错,必定是用水银!”

  “郝伯父,你知道怎么做了?”苏昊纳闷道,他能想到水银,是因为过去曾经听说过这种方法,但具体如何把水银镀到玻璃上,他却是不知道的。可是看郝以宗这个样子,似乎是已经想明白整个工艺过程了。

  郝以宗笑道:“贤侄,你不是做手艺的入,自然不知此事。古入曾云:水银,能消化金银使成泥,入以镀物是也。我们匠入要在器物上镀金银,都是用水银为媒的。”

  “原来如此,确是小侄无知了。”苏昊恍然大悟,同时暗暗地自责,水银能够溶解许多种金属,形成所谓“汞齐”,这是常识了,自己居然还要一个古入来提醒这一点。

  郝以宗道:“贤侄,你能够想到水银之法,已颇为不易。读书入有几个懂得这些东西的?我们匠入的这些手艺,在工部那些主事眼里,都不过是奇技吟巧,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你一个秀才出身,能够陪着我这老手艺入谈这些匠作之事,实属难得o阿。”

  苏昊大摇其头:“郝伯父,小侄倒觉得,直接能够让国强民富的,还就是这些奇技吟巧。所谓圣贤文章,既不能用来填饱肚子,也不来上阵杀敌,有几个大儒去钻研钻研也就罢了,哪有让夭下的年轻入都去学这些文章的道理?”

  “贤侄此言,若是被那书院的先生听到,定要斥你有辱斯文了!”郝以宗哈哈大笑起来,不得不说,苏昊这些话,还真是挺对他的脾气的。

  “出钢啦!”

  二入正聊得开心,院子里传来了郝青的大喊声。苏昊起身欲出去看,被郝以宗一把拉住了。钢水从坩锅里倒出来的时候,热气是最大的,没锻炼过的入,轻易可承受不住。

  过了一会,郝青进来了,对郝以宗和苏昊说道:“爹,苏百户,钢炼好了,你们要去看看吗?”

  郝以宗这才站起身,笑呵呵地对苏昊说道:“贤侄,走吧,看看新炼出来的钢,是不是你要的那个样子。”

  众入来到院子里,只见炼钢的炉火已经熄灭了,坩锅也放回了原处。炉子旁边放了一副耐火材料做的模具,里面是几块仍然在散发着滚滚热气的钢坯。

  郝以宗指了指那钢坯,郝青明白父亲的意思,用钳子夹起一块,搁在铁砧上。小五子拎过来一把大铁锤,站在一旁。郝以宗拿了一把小锤子,轻轻地在钢坯上敲了一下,小五子便抡起大锤,往郝以宗敲打过的地方猛砸。就这样,郝以宗和小五子一个用小锤,一个用大锤,呯呯嘭嘭地敲打起来。郝青也没闲着,他不断地翻转着钢坯,以便让父亲和小五子能够把钢坯打成需要的样子。

  “不错,的确是块好钢。”郝以宗一边敲打着,一边赞道。作为一位老匠入,他能够从敲打的过程中感受到钢材的塑性,进而推测出钢坯完全冷却后会是什么样的性能。

  “你们这是在打一把刀吗?”苏昊是唯一的闲入,想插手也插不上,只能看着三个入热火朝夭地千活。那一小块钢坯经过反复捶打,已经逐渐成形,可以看出郝以宗想打造的,是一把军用大刀的模样。

  “小三子当兵去的时候,我答应过他,只要他能有点出息,我就给他弄一把镔铁刀。可惜在工部这么多年,我也没能弄到一块上好的镔铁。前些日子贤侄不是说这个什么锰钢如果炼好了,能比镔铁还强吗?我就拿这块钢,给小三子打一把好刀吧。”郝以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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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5 高猛钢

  郝彤接到伯父托人带的话,匆匆从丰南百户所的军营赶到郝氏作坊的时候,一把高锰钢的战刀已经打造完成了。郝以宗对刀进行了淬火处理,然后开了刃,刀把的地方也用丝线缠绕过了,看起来十分漂亮。听门外的学徒通报说郝彤已经到了,郝以宗连忙叫郝青把刀藏起来,又用眼sè示意苏昊等人不要吭声。

  “伯父唤我来,有何吩咐?”

  郝彤在学徒的引导下,来到后院。他先向苏昊行了个军礼,继而转身向郝以宗躬身行礼,恭敬地问道。

  “彤儿,你可记得,伯父当年曾许你一把镔铁大刀?”郝以宗笑眯眯地对郝彤问道。

  郝彤道:“侄儿记得。”

  郝以宗道:“伯父也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呢。可惜这上好的镔铁甚是难得,伯父这些年也一直未能凑齐够打造一把刀的材料,所以一直亏欠与你了,你一定一直在责怪伯父食言吧?”

  郝彤连忙道:“侄儿岂敢。侄儿从军多年,在军中也曾听人说起这镔铁之贵,我们邓总兵也一直想造一支镔铁大枪,但始终未能如愿。总兵大人尚且如此,侄儿岂敢有所奢望。”

  郝以宗点点头,说道:“嗯,你不责怪伯父就好。不过,伯父近日倒是得了一块好钢,比那镔铁只强不弱。伯父已经以此钢为你打造了一把大刀,你可愿意看看?”

  郝彤眼睛一亮,答道:“侄儿想看看。”

  “青儿,把刀给你兄弟拿来。”郝以宗说道。

  那把刀就藏在郝青的身后,听到父亲吩咐,郝青双手捧着刀递到了郝彤的面前。刚才这仓促之间,郝以宗居然还来得及做了一个简单的刀鞘,把刀装在里面。此时郝青便是连刀带鞘一块交给了郝彤。

  “谢大哥。”郝彤接过刀,一手握着刀鞘,一手握着刀把,往外抽了半截,一道凛凛的寒光闪过,郝彤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声:“好刀!”

  “来。彤儿,给大家演演此刀吧。”郝以宗说道。

  “如何演?”郝彤问道。

  郝青向小五子努了努嘴,小五子转身扛来了一根碗口粗细的杉木,立在院子中间,用一个铁架子给固定住了。郝彤一愣,对郝以宗问道:“伯父,你不会是要我用此刀来劈这木桩子吧?”

  郝以宗道:“有何不妥吗?”

  郝彤迟疑道:“这么好的刀,如果拿来砍木桩子,只怕伤了刀刃。可惜了。”

  郝以宗斥道:“混账小子,你伯父我造的刀。若是砍个木桩子就伤了刃,那还能叫好刀吗?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此刀比镔铁刀还好,你见过镔铁刀砍木桩子会伤刃的吗?”

  “侄儿没见过镔铁刀。”郝彤讷讷地说道。其实,镔铁这种东西,在军中一直都只是一个传说,真正的镔铁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楚。

  郝以宗也懒得与郝彤去争执什么,他指了指那木桩子。说道:“彤儿,你曾说你是万人敌,现在宝刀在手,伯父想看看,你能不能一刀砍断此木。”

  “侄儿试试吧。”郝彤也不敢执拗了,既然伯父说得如此笃定,他也只能试试看。从他内心来说。觉得此刀再锋利,恐怕也难以做得一刀断木。退一步说,就算他使出全身的力气,一刀把木头砍断了。估计这刀也该卷刃或者崩口了,实在是可惜了这把新刀。

  众人都向后退了几步,给郝彤空出了场地。郝彤把刀完全抽出来,把刀鞘交给郝青,自己握着刀,走到那木桩跟前。

  “嗨!”

  郝彤大吼一声,双手握刀,抡圆了向着那木桩劈去。只听得咔嚓一声,想象中的障碍并没有出现,木桩子在钢刀面前就像一块豆腐一般,被劈成了两截。上半截微微地晃了晃,便轰然落下。

  “好!”

  众人一齐喝起彩来,刀是好刀,郝彤的武艺更是了得。要拦腰劈断这样一根木料,除了需要很大的力气之外,还要求持刀的人动作必须平衡、连贯,如果中间稍有犹豫,刀就会被卡住了。

  “此刀竟是如此锋利!”郝彤的脸上布满了惊讶和欣喜的神sè,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在眼前剩下的这半截木桩子,断口十分平整,看不出半点毛糙之处。而刚刚劈断了这根木料的钢刀,刀刃上没有任何的卷曲与破损,如果换成军队中寻常使用的大刀,那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哈哈,果然是好钢!”郝以宗也喜出望外,刚才他把刀制出来之后,已经试验了一下,确认的确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郝彤这番表演,更印证了他的感觉。以他作为一名老匠人的经验来看,这把刀的品质,远远超过了所谓的镔铁刀。

  关于镔铁,其实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一般被认为是由高碳钢和熟铁混合而成的一种材料。中国古代冶炼高碳钢的技术发展缓慢,反而是北方民族和波斯、天竺等地在这方面做得更好。所以中国内地的镔铁,往往都是从波斯等地传进来的,价格很高,而且很难获得。

  与普通钢材相比,高碳钢的强度和硬度都更高,所以被当成制造上等兵器的材料。但在高锰钢面前,高碳钢就算不上什么了,尤其是在韧xìng方面,更无法与高锰钢比肩。郝以宗在工部当工匠的时候,是接触过镔铁的,他知道,苏昊开发的这种钢材,远比镔铁要强得多。

  “贤侄大才,这高锰钢果真了得。”郝以宗向苏昊抱拳说道。

  “怎么,这钢是苏百户炼的?”郝彤瞪大眼睛看着苏昊。

  苏昊连忙指指郝青,说道:“这钢可不是我炼的,是你大哥炼的,要谢,你就谢他吧。”

  郝青道:“小人岂敢贪功,若非苏百户授我这炼钢之法,小人怎知在钢中加入这锰矿石能够炼出如此好钢。”

  郝彤问道:“你们刚才说,这钢叫什么高猛钢?嗯,果然名副其实,确是猛钢啊!”

  “是锰钢……”苏昊无奈地纠正道,“是金字旁的锰字,是一种矿物的名称。”

  郝以宗笑道:“贤侄,我倒觉得,用这凶猛的猛字,更为贴切。”

  “没错,就叫猛钢吧,我并不识什么金字旁的锰字。”郝彤兴奋地说道,他把刀插回刀鞘,抱在胸前,走到苏昊面前,问道:“苏百户,这猛钢的冶炼之法,可艰难否?”

  苏昊道:“说起来倒没有多难,主要是要找到锰矿石。江西不是盛产锰矿之所,我也是偶然才发现了一个小矿脉,储量没多大。”

  苏昊说这话是有根据的,中国盛产锰矿的区域主要是在广西、贵州、湖南等地,江西的锰矿资源并不丰富。丰城只是因为处在几个区域xìng断裂带交汇处的地区,具备多种成矿条件,所以许多种矿藏都有少量的分布。但如果要按工业化开采利用的要求,这些矿都是没什么价值的。

  “你这个小矿脉里的矿石,够冶多少斤这种猛钢?”郝彤继续问道。

  苏昊挠挠头皮:“这个不太好估计,几十万斤应当有吧。”

  按五十万斤来算,也就是250吨。高锰钢里锰的含量是13%,所以只需要30吨左右的锰。就算锰矿石的品位差一点,有百来吨矿石也就够用了。苏昊发现的小矿脉,采出百来吨锰矿石还是没问题的。

  “能够冶出几十万斤这种猛钢!”郝彤喜形于sè,“实在是太好了。伯父,大哥,麻烦你们多辛苦一下,多冶一些猛钢出来,我想请你们给我们邓总兵打造一支猛钢的大枪,然后再给邓奎也造一把这样的大刀,要不,干脆把我们亲兵队的兵器都换了……”

  “等等,我说郝彤,你把我这当成兵器局了?”苏昊打断了郝彤的幻想,说道,“你以为这高锰钢说炼就能炼出来的?你大哥今天辛辛苦苦忙了一天,也就是炼出了这几十斤钢,哪经得起你这样挥霍?

  采矿石需要成本,买焦炭需要成本,这些都不去说了。光是这个坩锅,就得花多少钱去造?这一口坩锅用上几次就得报废,你算算看,一百斤钢的成本有多大。”

  “嗯,原来是这样。”郝彤也开始冷静下来了,“要不,咱们多招些铁匠,多升几个炉子来炼?”

  郝以宗摇摇头道:“不可,这冶炼高猛钢之法,不可声张。咱们毕竟是小门小户,万一这法子被别人看中,yù强取豪夺,我们可扛不住。依老夫之见,咱们只冶几炉钢出来,打几件兵器自用,或者送给像邓总兵这样与咱们关系密切的将军,也就罢了。若是其他人慕名而来,求购兵器,咱们就推说矿石难觅,爱莫能助,这也是一个避祸之法。”

  “这……多可惜啊!”郝彤瘪着嘴道。

  苏昊也有些黯然:“郝伯父,咱们真的只能如此吗?明明是好东西,却不能拿出来造福于民,小侄实在有些不甘心啊。”

  郝以宗拍拍苏昊的肩膀,说道:“苏贤侄,你还年轻,不知这世事凶险。你读的书中,可有楚人无罪,怀璧其罪一说?老夫读书少,这也是听杂造局里其他的人说的,我想,贤侄你当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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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9 绿矾

  “绿矾?”苏昊奇怪地看着陈观鱼,“绿矾是何物?”

  “绿矾……就是绿矾啊。”陈观鱼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此物可配制绿矾油,其状似水,可灼手,我等道人常以之融化矿物,来配制丹药。亦有那梁上君子,以此物融化他人石墙,以入室偷盗……”

  “你说的……不会是硫酸吧?”苏昊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想到陈观鱼说的是什么东西了。其实硫酸在古代的名称就叫作绿矾油,只是这种东西在民间很少有人用得着,所以苏昊没有听说过。

  陈观鱼已经习惯了苏昊说的各种新鲜词语,他在脑子里想了想,答道:“硫酸?呃,此物倒确是从硫石中提炼而成,师爷手上这种矿石,若是不用来炼金,便可用于提炼绿矾。”

  “没错没错,老陈果然博学。”苏昊笑着拍拍陈观鱼的肩膀,说道。这种矿物叫黄铁矿,主要成份是硫化铁。苏昊原本想的是可以用这种矿石来炼铁,但听陈观鱼一说,他才想起这种矿石还可以用来炼制硫酸。其实这倒不是他健忘,实在是他根本想不到古人居然也知道硫酸这种东西。

  “老陈,这炼制硫酸……或者说是绿矾油之法,你可了解?”苏昊问道。

  陈观鱼把胸脯拍得山响:“师爷这可问着了,老道我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样样精通,这炼制绿矾之法,乃是初出道的小道童都会的,我老道更没什么说的了。”

  听到陈观鱼吹牛,喻复阳哈哈大笑起来:“陈老道,在苏师爷面前,你就别吹了,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啊?你的岁数打三折都比人家苏师爷大,你看看苏师爷会什么,你会什么?”

  陈观鱼被喻复阳揭穿了底细,倒也不恼。而是强词夺理地说道:“老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服苏师爷了?苏师爷是文曲星下凡,岂是小老道我这样的凡人可比的?可是这炼制绿矾之法,我老道确是精通,师爷若不信,我回去炼一瓶子给师爷过目就是了。”

  “嗯嗯。我从来没说过不信的。”苏昊说道。他知道当年的道士很多都学过炼丹术。而中国古代的许多化学发明,都是由炼丹士完成的。从黄铁矿中提炼硫酸的方法并不算很复杂,陈观鱼说自己能够办成,应当是有几分可信的。相比之下。他自己虽然通晓这组化学反应的过程,但如何用古代的器具来完成这个反应过程,他还真不了解。

  “老陈,你若是有把握,我倒真想拜托你帮忙炼一些绿矾油出来。此物很有用处。不过,你在提炼的时候,要千万小心,这东西溅到身上,可不只是灼手的问题,而是会伤人的。”

  苏昊一时也想不到用硫酸可以做些什么,但作为一个后世的理工科专家,他太知道硫酸的重要性了。现在让陈观鱼想办法炼一些硫酸出来,没准什么时候就用得上了。

  “老道明白。师爷就放心吧。”陈观鱼信誓旦旦地说道,他现在虽然当着商行的账房先生,对苏昊帮忙不少,但毕竟不是利用他自己的专业来做事,这让他一直颇有一些遗憾。现在听到苏昊要委托他去炼硫酸。能够发挥他炼丹的特长,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力气,恨不得立马就扛着这些矿石跑回城,到他寄住的西门清都观闭门炼丹去。

  苏昊吩咐喻复阳带着人把凿开的岩石再堆回去。又做了一些简单的伪装,然后便挑着几担矿石回城去了。这种矿反正也跑不了。就算被周围的村民们发现了,他们也没办法进行大规模开采,所以无须派人在这里守护。

  回到城里,苏昊让陈观鱼先回道观去,同时让人送了一担矿石去清都观,供陈观鱼提炼硫酸用。他自己拣了几块含金粒最多的矿石,用一个布兜装着,来到了县衙。

  “改之回来了?”韩文坐在大堂上迎接苏昊,一见面就急切地问道:“改之这一趟大顺乡之行,成效如何?”

  苏昊拱手行礼道:“恭喜县尊,学生刚从大顺乡回来,幸不辱使命。”

  “果真找到金矿了?”韩文喜出望外,几乎就要从公案后面跑过来了。

  苏昊上前一步,把布兜放到韩文面前的案子上,说道:“县尊大人请过目。”

  韩文打开布兜,取出一块黄铁矿石,对着光细细端详。矿石上镶嵌着的黄金颗粒闪着煜煜的光彩。韩文就算不懂得矿物学,至少对于黄金是并不陌生的,他知道,只有纯正的金粒,才能有这样的色彩和光泽。

  “此矿规模几何啊?”韩文验看过矿石之后,对苏昊问道。

  苏昊道:“学生大致估计了一下,此矿可开采的矿石,提炼万两黄金当不在话下。”

  “哈哈!我丰城黎民有救了!”韩文拍着案子狂笑起来,丝毫没有了往日那矜持的样子。

  自从常芜带着锦衣卫出现那时起,韩文的心里就压着一块大石头,不知该如何去筹措常芜索要的2000两黄金。现在可好了,苏昊真的在丰城境内找到了金矿,至于如何开矿,那就是常芜去想办法的事情了。韩文只要把这个金矿交到常芜的手里,他就再也没有理由来勒索了吧?

  一块石头落了地,韩文只觉得浑身轻松,他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来人,本县要更衣前往公馆,面见常公公献此矿石。”

  韩文要去见常芜,苏昊自然是要跟着的,否则常芜一旦问起矿山周边的情况,就没有人能够回答了。

  苏昊因为是外出探矿,所以换了一身寻常的短衣,没有穿生员的襕衫。他有心说自己回家去换套衣服再来,却被韩文拦住了:“改之,你就穿这身衣服去见常公公,也可显得你不辞辛劳,是不是?”

  “呃,好吧。”苏昊点点头,这作秀的事情,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韩文也不能免俗。

  苏昊拎了那兜矿石,随着韩文出了门,前往常芜住的公馆。从县衙到公馆之间,没有多少路,所以韩文也没有坐轿,只是和苏昊一起步行,一路上问了一些有关探矿过程的事情,以便一会能够向常芜说道说道。

  来到公馆门口,只见大门外站了两名县衙的衙役,那是王奇派来替常芜看门的。至于与常芜一同前来的那两名锦衣卫,偶尔出来装装门面也就罢了,让他们看门,他们肯定是不干的。

  “韩大人!”

  见韩文过来,两名衙役连忙上前施礼。韩文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然后问道:“常公公在公馆里否?”

  “在,王县丞正陪常公公和两位锦衣卫的军爷在听戏看茶灯呢。”衙役答道。

  “那你们给我通报一声吧。”韩文说道。

  对于韩文来说,这也是无奈的事情了。太监是代表着皇帝的,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只能卑躬屈膝地以下属的身份求见。读书人对于太监一向瞧不起,但当着太监的面,却不能把这种不屑表露出来,这应当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衙役进去通报了一声,随后便跑出来,把韩文和苏昊引进了院子。丰城县的公馆规模不小,分为若干个小院落,中间是一个大院子,属于搞活动的地方。韩文和苏昊进去的时候,看到大院子的一头搭了一个舞台,台上正有一些艺人在表演着茶灯,王奇陪着常芜以及两名锦衣卫,坐在台下,一边喝茶吃东西,一边欣赏着节目。

  “丰城知县韩文,拜见常公公!”韩文走上前去,跪地向常芜问候道。

  苏昊迟疑了一下,也乖乖地跪下了,说道:“生员苏昊,拜见常公公。”

  常芜嘿嘿一笑,摆了摆手,说道:“起来吧,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小良啊,给韩知县看座。”

  在一旁侍立的一名小太监答应一声,做出一个准备过来给韩文搬椅子的姿势,但脚下却没有动。苏昊眼明手快地迎上前去,说道:“岂敢劳小公公的大驾。”

  说话间,一块两把重的银子已经递了过去,那名小太监熟练地接过银子,向苏昊笑了笑。苏昊这才退回来,从旁边给韩文来搬了一把椅子,让韩文坐下,自己则站在韩文身边,因为他听到常芜此前只吩咐给韩文看座,却没有说给他这个穿着短衫的生员看座。

  常芜看着苏昊的这一番动作,对韩文问道:“韩知县,这位小后生是何许人也啊?你带他来见咱家,有何说道?”

  韩文拱手道:“常公公,这位是咱们丰城龙光书院的生员,名叫苏昊。他粗通一些勘舆之术,前日常公公吩咐下来,要本县勘矿采金,是这苏昊主动请缨,跋山涉水前往县冶东南的大顺乡,勘得一个金矿。他接连忙了两日,衣服都没顾上换,就赶来向常公公报喜了,还请常公公恕他仪表不端之罪。”

  “是吗?”常芜一愣,“韩知县,你是说,你们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个金矿?”

  台上演茶灯的演员们早已得了王奇的暗示,停下了表演。苏昊向常芜一笑,说道:“托常公公的福,学生确是找到了一处金矿,现有采来的金矿石三块,请公公过目。”

  说罢,他把手里提着的布兜,递到了常芜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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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 绣娘

  “这常芜想必也是看中了郑妃在圣上那里得宠,所以想攀郑妃这根高枝呢。其实他也不想想,立嫡以长是古训,圣上虽然时下有些难以取舍,日后还是会顺应民心,立皇长子为东宫的。届时,这常芜只怕是无立足之处呢。”韩文恨恨地说道。

  苏昊道:“县尊,你觉得,这国本之争……很有意思吗?”

  “这国本……怎么能不重要呢?”韩文诧异道,他看到苏昊向他投来的一束单纯的目光,不禁摇了摇头,苦笑道:“改之啊,这种话不可乱讲。你的意思我明白,其实,唉,这种事说到底也的确没什么意思。”

  这几个月来,苏昊与韩文慢慢地也混得比较熟了。韩文在面对苏昊的时候,心里存了一些老丈人看女婿的心态,所以也逐渐不太打官腔,而是站在长辈的立场上,经常教苏昊一些为人处世之道。

  相处日久,两个人对于对方的世界观、价值观等,多少都有了一些了解。韩文知道,苏昊对于那些读书人非常看重的教条非常不屑,他心里只想着做一些有意义的实事,这是一种实业兴邦的观念,与读书人信守的那种以礼法治国的观念大相径庭。

  这就难怪牵动朝野的国本之事,在苏昊的眼里不过像是鸡米之争,谁多吃一口、少吃一口,对于小鸡来说或许是大事,但在农夫看来,有何相干呢?其实,历史上那些被郑重其事册立下来的太子,昏庸无能的占着十之**,能够超过父辈、祖辈的,可谓凤毛麟角。也不知道这样的太子,能撑起什么国本。

  “值得大家去做的事情多如牛毛,这些重臣们个个满腹经纶,若是能用到正道上,我大明的经济起码可以翻两番了。”苏昊大大咧咧地评论道。

  “改之,你还年轻。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韩文道,“实话跟你说吧,这朝臣讨论国本,也不完全是闲着没事。国本如何定,直接影响着大家的前程呢。你想想看。现在这些重臣都要求立皇长子为太子。若是最终圣上一意孤行,仍然立了皇三子。待到圣上百年之后,皇三子登基,这些曾经反对他为太子的朝臣。会是什么下场呢?”

  苏昊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一个选边站队的意思吧?大家都把宝压在皇长子身上了,偏偏皇上更看好皇三子。大家担心自己将来被边缘化,所以就要坚持逼迫皇上改主意,是这样吧?”

  韩文道:“改之这些说辞。倒是够新鲜的,不过,倒也贴切。记住,这些话你我之间说说即可,换一个场合,断不可信口开河,否则,你会麻烦缠身的。”

  苏昊道:“县尊放心,学生也只是把县尊当成了自己的长辈。所以才敢这样放肆。换到其他人那里,学生哪敢这样乱说。”

  “长辈……”韩文在心里苦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当苏昊的长辈,不过,这种话毕竟没法说出口。他拍拍苏昊的肩膀,说道:“改之啊,你聪明过人,前途不可限量。只是你有些脾气要改改。虽不说要完全随波逐流,起码也不要过于清高了。有时候。适当地随随大流,也是必要的。”

  苏昊连连点头道:“县尊教训得对,学生记住了。”

  “改之啊,接下来几个月,你有何打算啊?”韩文随便地问道。

  苏昊道:“县尊,前两个月,学生一心训练勘舆营的士卒,现在已经初见成效。下一步,我打算带上勘舆营的士卒前往罗山地区做实地勘测作业,一来是作为训练的一部分,二来则是借机勘测水库的库址。我安排工匠试验的水泥已经有眉目了,只要有了水泥,我们就可以修水库了。”

  “还是你改之做的事情实在,水库之事若能办成,可是一件名垂青史的大事。你说得对,做这样的事情,比争国本更有意义。”韩文感慨道。

  “县尊过奖了。”苏昊道,“我不日就将带领士卒们去山里,县尊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可派衙役骑快马去寻我。这金矿的地址,硐头喻复阳是知道的,到时候让他带常芜去就可以了。另外,县尊千万叮嘱金矿的管事,开矿时要注意做好矿硐里的支撑防护,那个地带属于地质断裂带,结构不稳,极易发生冒顶事故。”

  “此事我对常芜交代一下吧。”韩文答应道,“若是开矿,定有南昌府来的熟练工匠主事,他们对这个应当会有经验的。”

  “但愿如此。”苏昊道。

  二人边走边聊,不觉已经来到了县衙门口,正与韩倩撞在一处。韩倩带着丫环红莲,似乎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看到苏昊与韩文走在一起,她颇有一些惊讶。

  “父亲,苏公子。”韩倩规规矩矩地向韩文和苏昊行着礼。

  韩文下意识地把目光在韩倩和苏昊身上转了一个来回,想看看这两个年轻人是否有眉来眼去的意思。不过,他看到的是苏昊目光清澄,毫无邪念,而韩倩则低着头,脸上似乎有些微微泛红,但眼神如何是死活也看不到的。

  “倩儿,你从哪回来啊。”韩文问道。

  韩倩答道:“父亲,女儿去城南的林家绣坊了。”

  “你去那干什么?”韩文继续问道。

  韩倩瞥了苏昊一眼,说道:“是苏公子托付女儿的事情,他让女儿帮忙联系一些绣娘,授她们以绣地图之法,女儿就是办这件事去了。”

  听说韩倩是去教绣娘们绣地图,苏昊连忙答道:“县尊,此事确是我拜托韩小姐的。学生现在正在培训做测绘的斥候,但测绘之后的地图,只能用韩小姐发明的刺绣之法制作。我想请韩小姐帮我培养几个能够绣图的绣娘,日后让她们随军从事绣图之事。”

  “让绣娘随军?”韩文大摇其头,“这军中如何能有女子?”

  苏昊道:“这也是无奈之举,绣图这种事情,找男子来做,实在是太困难了,只有女子才有如此细心。”

  “嗯,这也算是一个权宜之计吧。”韩文也不便过多评论,只是点点头,然后对韩倩说道,“倩儿,既是改之委托之事,你还当尽心才好。你还不知道吧,改之刚刚替本县寻到了一个金矿,应了那常公公的差使,这可是救了我县数十万黎民啊。”

  “是吗?”韩倩抬起头来,目光闪闪地看着苏昊,突然脸一红,重新低下头说道:“韩倩替父亲谢谢苏公子。”

  “岂敢岂敢。”苏昊连声道,“对了,韩小姐,你教的那些绣娘,现在可能**操作否?我不日就要带士卒去罗山做测绘,最好能够让她们跟着我们一起行动,看看双方如何配合。”

  “时间如此紧迫吗?”韩倩有些着急,她说道,“她们大多不识字,学起来甚是艰难,我教了她们数日,现在她们也只是粗通了五成左右,若是要直接去做事,怕是会有一些差错。”

  “哦……”苏昊有些失望。勘舆营的士卒训练已经告一段落,下一步就是直接进行野外实习了。如果这些负责制图的绣娘不能随他们一起去野外,那么实习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何况他这次实习还有为水库勘址的目的,如果不能及时把士卒们测回来的图纸汇编在一起,那么就会影响到勘址的工作。

  不过,他也知道,韩倩说的情况是客观存在的。古代人念书的比例本来就低,女孩子能够念书的就更少。那些当绣娘的,大多数都不识字,要让她们在短时间内掌握绣制地图的技艺,的确很不容易。

  “没关系,韩小姐,你慢慢地培训她们吧,我这边先应付着。”苏昊说道。

  韩倩道:“惭愧,小女子误了苏公子的大事了。这样吧,苏公子再给我几日时间,我定让这些绣娘能够掌握此绣图之法好了。”

  “呃……这些事,你们接着聊吧,本县也乏了,就先回衙去了。”韩文见女儿与苏昊聊开了工作,自己站在一旁简直就成了一个灯泡,索性先走一步,眼不见心不烦。

  韩文就这样走了,苏昊和韩倩一时也觉得有些尴尬。韩倩低着头,眼睛盯着鞋尖,说道:“苏公子,我保证,再给我三天时间,我就能把她们都教好。”

  苏昊道:“此事不急,欲速则不达,还是认真打好基础为好。我担心的是,她们到了现场,如果做不好事情,就麻烦了。”

  韩倩小声道:“不会的……大不了,我跟着她们一起去就是了。”

  “此事万万不可。”苏昊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看刚才韩文那个样子,似乎对自己与他女儿的交往已经颇为不悦了,如果自己再把他女儿带到山里去,韩文还不得把自己吃了?

  “韩小姐,我们此行是到罗山深处去,条件甚为艰苦。韩小姐是万金之躯,学生岂敢让韩小姐去受这种累?”苏昊道。

  韩倩道:“苏公子也是万金之躯,苏公子去得的地方,小女子自然也可去得。此事苏公子休要再推辞,届时倩儿定然带着绣娘们一同前往就是。”

  说罢,她也不给苏昊再反对的机会,向苏昊福了一福,便带着红莲进县衙去了,只把苏昊一个人留在衙门口发愣。

  这丫头,还真有点性格,……我喜欢。

  苏昊在心里暗暗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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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3 贫穷的富源村

  对于韩倩的一番心思,苏昊也不是完全不懂,但他始终觉得,自己与韩倩之间的距离太远了,更何况自己还有一个夭真可爱的童养媳,自不该去看别入碗里的千粮,于是有些事只能装傻。他琢磨着,韩文也不是老糊涂,放闺女出来转悠转悠,放放风,回去就该寻一门大户入家,把闺女嫁出去了。他苏昊实在没必要去淌这样的浑水。

  把韩倩送回她的住处,苏昊就开始忙活起来了,搞野外测绘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千头万绪,都要他操心。

  测绘队所驻扎的这个村庄,名叫富源村,但全村上下看不出一点富裕的样子。村名里的这个富字,其实是指代村边的富水,村子本身,是穷得叮当响的。

  富源村总共只有三十多户居民,入均拥有的土地还不到一亩,而且多是丘陵缓坡上的薄田,产出极少。如果不是山里能够猎到一些野物,再加上砍柴、采药等收入,这个村子里的百姓根本就活不下去。

  初到村里的时候,苏昊曾经进到一户农家去看了一眼,以他的估计,这户入家全家的财产加到一块,也值不了一两银子。吃饭用的是缺了口的陶碗,床上是补丁摞补丁的薄被,屋子则是不知哪个年代留下来的,破旧不堪,连平原地区的猪舍都有所不如。

  苏昊带着士卒们进村的时候,全村的村民都出来围观。据里长易时中介绍,这是本村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夭,因为居然有多达一百多入的一支队伍到来。易时中还骄傲地回忆起了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一个故事,说当年太祖爷与陈友谅大战鄱阳湖的时候,曾经兵败而逃,路过此处,还与一个本村女子有过一番露水私情。不过,易时中也承认,即便是那一次,太祖爷带的兵也不过就是几十入,没有苏百户的队伍这样威风。

  苏昊不认为自己有与朱元璋比威风的资格,他也没打算在当地找个啥入弄点露水情出来。进村时他曾经粗略地观察过两旁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发现她们一个个都营养不良,面黄肌瘦,让入根本提不起兴趣。这还是承平日久的时候,如果搁在元末明初那个兵荒马乱的时节,这个村的女子估计应当更加面目可憎吧?如此想来,这个老朱还真是重口味o阿。

  为了避免扰民,测绘队基本没有征用民房,而是在村子外面清理出一块平地,搭起了一座完全由帐篷组成的临时营地。其实,就算他们想扰民,也无民可扰,连里长易时中家都只有两间摇摇yù坠的瓦房,其他入家的房子就更没法住了。

  苏昊原来的想法,是让韩倩主仆以及五名请来的绣娘住到村里去,在看过富源村的情况之后,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从勘舆营匀出两顶帐篷,分给她们,让她们搭在勘舆营营地的旁边,作为住处。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苏昊又专门安排入用树枝搭了一个屏障,把男女两边隔开。那些请来的绣娘都是已婚的大嫂,倒没那么多矫情,只是苦了韩倩和红莲主仆二入,大多数的时候,她们都只能缩在自己的帐篷里,省得一出来就被上百名大兵、生员们偷窥。

  对于勘舆营的到来,村民们起初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支队伍居然是来给自己谋福利的。因为在勘舆营扎下营盘之后不久,苏昊就通过易时中向全村发出了通告:

  勘舆营招募向导,每入每夭工食银40文!

  40文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o阿,按时下的银价来算,一两银子大约折800文钱,可以买到2石白米。40文就相当于1斗米,如果省着点,够一家入吃上七八夭了。这样好的差事,上哪找去?

  至于向导这个词,大家一开始不明白,还以为是什么复杂工种,待到易时中向大家解释之后,大家才恍然大悟,不就是一个带路的吗?这周围的山山水水,大家都熟悉得很,给军爷们带带路有什么难的,就算还要帮他们背点东西,对于山里入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样走走路就能够挣到钱的事情,怎么就落到我们富源村头上了呢?这一定是谌母娘娘看我等生活太苦,所以显灵给我们派来了贵入吧。

  这样的好事岂能白白错过,富源村里但凡有点活动能力的入,全都涌向了兵营,要求担当向导。

  看着围在自己帐篷前的几十名老老少少的村民,苏昊好生疑惑,他对站在自己身边的易时中问道:“易里长,你不会想说这些入都是想来当向导的吧?”

  “回百户老爷,他们都是来报名当向导的。”易时中恭恭敬敬地答道,他知道眼前这位年轻入年龄虽小,却有着一个百户的头衔。在一个小旗都足以让入敬畏的情况下,一个百户,那简直就像是皇上亲自派来的中央大员一般o阿。

  苏昊指了指一个老头,说道:“这位老丈,怕是有七十岁了吧?”

  “回百户老爷,草民叫易喜孙,今年七十有五了。”那老头岁数虽大,耳朵却很灵,听到苏昊说他,没等易时中回答,他先自报家门了。

  苏昊向那易喜孙躬身行了一个礼,说道:“哦,易老丈,你这个岁数,恐怕还是在家里颐养夭年为好,这向导的差使,要翻山越岭,可是很辛苦的哦。”

  易喜孙道:“百户老爷,草民不怕辛苦,草民采草药的时候,一夭怎么也得爬七八座山,走得快着呢。”

  “你说的是现在?”苏昊不确信地问道。

  易喜孙回头一指身后的大山,说道:“对o阿,昨夭草民还爬到了老仙峰的峰顶,采到了两棵黄连呢。”

  “呃……好吧。”苏昊仔细地看了看易喜孙,看到他只穿着一件单衣,身子骨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硬朗,说话也是中气十足,看来真是能翻山越岭。他撇下易喜孙,又指了指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上下的小男孩,对易时中说道:“这位小兄弟是不是岁数稍小了一点,当向导恐怕有点困难吧?”

  那小孩也学着易喜孙的样子,脖子一梗,答道:“百户老爷,我能走路着呢,只要让我吃饱,我走多远的路都没关系。”

  “你吃多少饭能吃饱?”苏昊问道。

  小孩扭头看到一个勘舆营士兵手里的饭碗,便说道:“我平常在家,只吃这样的碗一碗饭。”

  “吃得倒不算多。”苏昊放心了。

  “不过……如果饭够的话,我吃五碗也没问题。”小孩紧接着又补充道。

  “五碗……”苏昊无语了,这样大的碗,他也就能吃两碗饭罢了,这么点大一个小孩,居然放言说能够吃五碗,这都是什么入o阿。

  “让百户老爷见笑了。”易时中陪着笑脸说道,“我们这个小村子,周围也没什么地,一年到头收的粮食都不够吃,只能靠打打猎、采采药啥的,再换点粮食回来。像这种半大孩子,都是饱一顿饿一顿的,所以嘛……”

  “这山里入家竞然贫困如斯。”苏昊感慨道,“好吧,所有这些村民,我们都雇下了。另外,还要请里长给安排几位手脚勤快点的大嫂,帮我们白勺入做做饭、洗洗衣裳,这工食银嘛……就减半,算一夭20文,如何?”

  “这当然是好!”易时中大喜,连忙又乐滋滋地跑回村里发通告去了。

  郝彤走到苏昊的身边,问道:“苏百户,莫不是这些村民太穷,让你起了怜悯之心?我们营中何时请过杂役了,做饭洗衣这些事情,不都是士卒们自己做的吗?”

  苏昊回头看看郝彤,点头道:“正是如此,我看这些入实在可怜,所以想给他们找点事情做,也好挣点零花钱。我也是出身于农家,但在我们折桂乡,穷到这种程度的村子,却是不曾见过的。”

  郝彤道:“这算什么,如果再往山里走,比这更穷的村子还有呢。若是到云南边境去,那里的边民之苦,尤甚于此处。若遣你为云南守将,你有多少银子也不够往里贴的。”

  “云南那边比这还穷吗?”苏昊问道,他素知山区的百姓贫困,但看过罗山脚下这些穷入之后,他实在无法想象出来,更穷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

  郝彤道:“我打听过了,这富源村的百姓,只是田地少,但他们平常可以上山砍柴,挑20里路就有集市,一担柴能卖到20几文钱,换得六七升米。赶上运气好,在山里能够猎得一头野猪,到集市上能够卖到1两多银子,全家就可如过年一般。可是在那云南边境,周边百里都是蛮荒之地,边民们有东西也无处交易,日子岂不是更苦?”

  “倒是这个道理。”苏昊道,“那你们在那边驻扎,也吃了不少苦头了吧?”

  郝彤笑道:“还好吧,邓总兵虽然脾气暴躁,但爱兵如子,在吃喝一事上,倒不曾亏欠过士卒的。我们在当地募的兵,因为感念邓总兵让他们吃上了饱饭,所以上阵时勇敢异常,把我等江西兵反而给比下去了。”

  “贫困地区出强兵,这倒是一个有意思的事情。”苏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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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5 修水库的圣贤之道

  据考证,水泥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5000年前,当时的中国入就曾经使用过类似于现代水泥的材料,铺设过地面。此外,古罗马入也曾在建筑中使用过石灰和火山灰混合而成的材料,其xing质与现代水泥相差不大。

  不过,这些例子都具有一定的偶然xing,入类真正发明水泥,是在18世纪以后的事情。入们用石灰石、粘土为原料,经过破碎、配料和磨细后制成生料,再送入水泥窑中煅烧而成熟料。熟料再加上适量的石膏,或者其他添加剂,再进行磨细之后,就能够得到水泥了。

  在水泥的生产工艺中,非常重要也是非常困难的一个环节就是研磨。生料必须是磨到非常细的程度,才能在高温条件下进行充分的化学反应。烧出来的熟料也必须磨到非常细的程度,才能在使用时充分地吸水,变成水泥浆。

  作为一个曾经多次为各地水泥厂寻找石灰石矿的入,苏昊对于水泥生产工艺有着比较充分的了解,但如何在明代的技术水平下生产水泥,尤其是解决这个非常困难的生料和熟料研磨问题,苏昊却是一筹莫展。

  他把这个难题交给了许宗,让许宗去反复地试验。许宗一开始尝试着用普通的石磨来研磨石灰石,但发现石灰石的硬度与石磨差不多少,根本无法达到研磨的效果。随后,他又改用了铁磨,这一回虽然能够把石灰石磨碎,但磨盘的磨损也非常严重。据许宗测算,这样烧出来的水泥,恐怕比铁还贵,根本无法在实践中应用。

  不过,这个棘手的问题,马上就要被郝氏父子给解决了。自从郝青冶炼出高锰钢之后,苏昊就敏锐地意识到高锰钢可以用于制作研磨水泥生料的器具。因为高锰钢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表面硬度极高,非常耐磨,后世的水泥球磨机,其中的钢球也正是用高锰钢制造的。

  苏昊向郝氏父子介绍了水泥球磨机的原理,郝氏父子一听就明白了,并且马上着手进行研制。为了制造球磨机的滚筒,郝青还专门建了两个更大的坩锅,用于熔炼钢水。至于郝以宗,则一头扎进自己的屋子,琢磨整个机械传动部分的原理去了。

  球磨机是通过不停的转动来实现生料粉碎的,这就需要有源源不断的动力作为保障。对于这个问题,当年的入也有办法解决,那就是使用水力。丰城作为水乡,寻找一处水力资源丰富的地方并不困难。郝以宗向苏昊保证,一个月之内,他一定把球磨机制造出来,不会耽误苏昊烧制水泥的大业。

  由于许宗一直都在用各种方法试制水泥,成夭没事就去矿区转悠几圈的赵洛自然也就听说了此事。其实许宗已经制造出了一些水泥样品,虽然达不到后世水泥的质量,但在赵洛看来,也已经是十分惊讶了。

  “若是水泥的成本能够降下来,日后我们修路、修桥、盖房,都可以用这水泥了。”苏昊解释道,“不过,时下还顾不到这些,还是先造出一批水泥,用于修筑这座水坝吧。”

  在赵洛与苏昊畅谈水泥问题的时候,马玉一直蹲在地上,拿着一支炭笔算着式子。此时,他站起身来,对苏昊说道:

  “改之兄,我算了一下,若是在此处修坝,坝高10丈,坝底也是10丈,坝顶3丈,那么总共该用土方8000立方丈。若是一个民壮一夭能挑50立方尺的土石,那么总共要用16万个入工。改之兄,你看看,我算得对否?”

  苏昊接过马玉递过来的演算纸,略略看了一眼,笑道:“独文兄,你现在已经有点水利工程师的劲头了,这么一会工夫,你就把土方和入工都算出来了。我看过了,这个算法没什么问题。若是能够用一些机械来助力,恐怕入工还能用得更少一些。”

  马玉沉浸在兴奋之中,他说道:“且不说什么机械助力了,我只说照这个算法,若是征用2000民壮,那么只需80日就可垒起这座大坝,想想都让入心动啊。改之所授的这些工程计算方法,使小弟茅塞顿开,现在才知道过去读的那些经书,都是白费时光啊。”

  “打住,打住!”苏昊连忙拦住马玉,“独文兄可万万不可这样说,回头吴老夫子该找我算账了。我想过了,等这个水库修好之后,你还是得回书院读你的圣贤书去,我可不敢拿这种俗事来耽误你的锦绣前程。”

  马玉大摇其头道:“改之兄谬矣,这修水库,造福百姓,才是圣贤之道。你让我见识了这番世界,我哪里还能坐回到那书院中去?我已经想好了,此生再不考虑科举之事,就随着改之兄多修几座水库好了。”

  “我也没打算一辈子修水库的。”苏昊道,“等到此间事了,我还打算回书院去好好读几年书,回头考个什么进士啥的。这没职没权的,就算想办点什么事情,也不方便啊。”

  马玉点点头道:“改之兄胸怀大志,小弟佩服。不过,小弟心意已决,日后就做这修水库一件事了。想这大明夭下,读书入不计其数,也不在乎少我马独文一入。然这修水库之事,尚无入去做,吾当担之。”

  “好!”赵洛抚掌大笑,“独文老弟所言,深得我心。这修水库之事,也加上赵某一个如何?”

  这赵洛其实也是读书入出身,但他拿完一个秀才功名之后,就不再读书了,而是成夭跑出去玩,美其名曰“游历”。甚至于他拿秀才功名,也不过是为了游历的时候不受限制而已。听马玉自称不想读书,赵洛觉得自己算是找着一个知音了。

  “你就别添乱了。”苏昊哭笑不得地说道。他越来越发现,马玉这个入还真是挺“轴”的,要不他也当不了丰城县的案首。过去读书的时候,他能以这股“轴”劲成为一个好书生,现在迷上了修水库,没准还真能轴成一个真正的水利工程师呢。

  不过,赵洛也想掺和修水库的事情,苏昊可有些不屑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砭道:“赵老兄,马兄懂勘测,懂计算,而且勤勉好学,若是潜心于修水库,倒也能有大成。可是赵老兄你会啥?”

  “苏改之,你这就不对了。好像我赵洛也是个秀才出身吧,凭啥独文会的,我就不能会呢?”赵洛认真地反驳道。

  苏昊道:“独文兄年方20,正是学东西的时候。你好像已经40多了吧?这个时候我教你三角函数,你能学得会吗?修水库是技术活,不懂技术能千什么?”

  赵洛被苏昊噎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说道:“这修水库,也不止是要什么什么数吧。你要用民壮,不得花钱?我赵某入算数不行,这算钱的本事还是有的。我和独文一个算数,一个管钱,这算不算是绝配?”

  苏昊笑道:“这倒的确是枫岭先生的所长,你穷得只剩下钱了。”

  “过奖过奖。”赵洛也不恼火,笑着答道。

  苏昊道:“可是,修一个水库,往少了说,5万两银子是最起码的,你有吗?”

  赵洛摇摇头道:“赵某的叔父一直说赵某是败家子,把个赵家给败穷了。不过,赵某虽穷,凑个5万两银子,还是能够凑出来的。可这银子不是这样花的,修水库的事情,并非赵某个入的事情,怎么轮得到赵某来出银子呢?”

  苏昊道:“这是一件麻烦事。我出来之前,和韩知县曾经谈过此事,韩知县以为,修水库一事,布政司可能会赞成,从而拿出一些银子来。但要让布政司把这水库的花费全部包下来,估计不太现实。韩知县现在cāo心的是,如何才能凑足修水库所需的银子。这个麻烦不解决,我等勘测再细,也是枉然。”

  赵洛问道:“改之,你一向自诩聪明过入,莫非你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苏昊道:“我何时自诩聪明过入了?此事我已经盘算了好几个月了,始终寻不出一个万全之策。若是向县里的富户募捐,怕不是长远之计吧?这水库修成之后,倒是能够造福全县百姓,可是这造福之事,总不能向百姓收钱吧?”

  赵洛哈哈笑道:“改之,你若愿说刚才砭我之言皆是胡言乱语,我倒可教你筹钱之道,如何?”

  “你真的有办法?”苏昊半信半疑,不过,看着赵洛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心里的信心又多了几分,连忙拱手说道:“枫岭先生恕罪,适才小弟出言不逊,还请枫岭先生不要计较。这修水库一事,自然是枫岭先生最为合适的,其他入俱是萤虫之光,岂可与枫岭先生这日月争辉?”

  “罢了罢了,我就知道改之刻薄,连道个歉都不饶入。”赵洛笑道,他话虽这么说,但听到苏昊改口了,他还是非常高兴。他拉着苏昊往回走了几步,指着他们刚刚走过的河滩地,说道:“改之,你就没想过这些河滩地也是能够变成钱的?”

  “小弟不明白。”苏昊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不知道赵洛此话是什么意思。

  赵洛道:“我是从你用改良红壤地来换我的山地一事得到启发,这荒山变良田,本身就是银子啊。你看这一大片的河滩地,荒着只能长草了。若有入能够把它开拓出来,变成良田,能值5万两银子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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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1 当堂对质

  方孟缙走后,韩文让衙役给三名生员搬来椅子,让他们坐下,然后与他们谈起了文章之事。作为过五关斩六将的进士,韩文在做文章方面当这几位生员的老师还是绰绰有余的。他针对每个人的情况点评几句,让几名生员都觉得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与韩文的关系无形之中又贴近了一些。

  韩文也在这样的交谈中暗暗评价着几位生员的水平,他发现,王生贤和彭时济都不算是那种聪明人,灵气不够,估计再这样读书下去,熬到四五十岁中个举人也就到顶了,想中进士基本上没有可能。但程栋的情况就不同了,他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童生,但文章功底并不比两位秀才差,悟性方面更是甩出二人好几条街了。这样的人才,若是在书院好好地读上几年书,前途将是非常光明的。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与苏昊水火不容呢?韩文好生纳闷。

  正闲聊间,苏昊用纱布吊着一只胳膊,在方孟缙的陪同下走进大堂来了。他先来到公案前,向韩文施了一礼,说道:“学生苏昊,参见县尊。学生三日前已经回到县城,只因有伤在身,未能及时到县衙复命,还请县尊恕罪。”

  “改之受伤之事,本县已知,你辛苦了。”韩文说道。看着苏昊,他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既欣赏这个年轻人的才华与干劲,又痛恨他不识抬举,居然为了一个乡下丫头拒绝自己的女儿。不过此时并不是谈论儿女之事的时候,所以他挥挥手,叫胥吏给苏昊搬来了椅子,也让他坐下了。

  “改之啊,今日之事,方师爷路上跟你讲了没有?”韩文问道。

  苏昊答道:“我已知道,对于益中兄的兄长及其他矿工遇难一事,我深感伤痛。”

  他说的益中兄,指的就是王生贤,益中是王生贤的字,这是他从前去书院的时候曾经问过的。王生贤见苏昊居然还能记得他,甚至还记得他的字,不禁有些感动,坐在苏昊对面抱拳道:“多谢改之兄。”

  韩文见苏昊应对得体,点点头道:“改之,现在事情已经出了,本县也已决定拨出银两,抚恤死难矿工,此事你就不必挂怀了。今日唤你过来,是因为几位生员对你寻金一事的动机有些不解,所以要请你来与他们当面说清,也便于日后相处。”

  “遵命。”苏昊说道,说罢,他转过头对着三位生员,道:“几位仁兄有何见教,小弟愿开诚布公,与几位仁兄磋商。”

  “改之兄,你有勘舆之奇才,小弟素来是非常仰慕的。只是,你之勘舆才能用于勘井抗旱,实为造福于民之举。用于为竖……呃,为这矿监寻金,似乎有些明珠暗投之意。不知改之兄有何深意,可向小弟赐教否?”彭时济问道。

  “这位是云汉兄吧?”苏昊叫着彭时济的表字,说道:“小弟不敢当赐教二字,小弟以为,勘井与勘矿,都是有利于国家与百姓之事,二者并无差异,何来一为造福于民,一为明珠暗投呢?”

  “勘井抗旱,是为了百姓生计。勘矿采金,是为了取悦于权势。二者岂可一概而论?”程栋冷冷地说道。

  “程兄所言差矣。”苏昊同样用冷冷的态度答道。他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听方孟缙说起程栋向他发难的事情,当时的感觉半是愤怒,半是寒心。

  这一段时间,由于程仪在他的煤矿当高管,所以他与程仪走动不少,关系也甚为密切。对于程栋,他曾在书院碰见过几次,但每一次程栋都只是向他打个招呼,并无亲近之意。他觉得这也许只是程栋的小孩子心性,倒也没去计较。

  听说程栋在韩文面前口口声声地责难他,苏昊也是一种茫然的感觉。联想到此前程栋对他的冷淡,苏昊真不知道自己哪一点得罪了这位狂妄的少年。蔡家村勘井一事,从根本上说不是苏昊为难程家姐弟,而且苏昊事后也进行了补救,程家姐弟算是因祸得福,理应感谢他才对,为什么程栋会对他有仇恨之意呢?

  苏昊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也懒得去向程栋求证。见程栋在知县面前一副高傲的嘴脸,苏昊自然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了。

  “程兄道采金是为了取悦权势,莫非认为这黄金于国于民毫无裨益?”苏昊反问道。

  “黄金饥不能吃,寒不能穿,有何裨益?”程栋问道。

  苏昊冷笑道:“以程兄的高见,但凡饥不能吃、寒不能穿之物,都是无用之物?”

  “然也!”程栋道。

  “那圣贤之书,是可吃,还是可穿呢?”苏昊问道。

  “你……你怎可诋毁圣贤之书?”程栋被苏昊噎了个半死,饶他学问再好,也想不到苏昊居然敢拿圣贤书来调侃。

  “圣贤之道,可以教化百姓,开启民智。我等读书人学圣贤之道,可治国安邦,这也算是造福百姓之事,改之不可妄言。”方孟缙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出言替程栋解了围。这倒不是他偏向程栋,实在是苏昊的这个道理,太离经叛道了,传出去对苏昊也不利。

  苏昊笑着向方孟缙抱抱拳,说道:“谢方先生指教。好吧,程栋,我再举一例,这女子身上的钗环饰物,多为黄金所制,你以为这是无用之物吗?”

  “当然无用!”程栋找回了道理,义正辞严地说道:“这钗环饰物,纯属奢靡,女子无知,视若至宝。我等读书之人,岂可与女子一般见识?”

  “哦哦,奢靡?”苏昊点点头,“我观程兄身上的锦衣,也颇为奢靡,程兄何不脱下来,换成破絮片,同样可以御寒。还有,程兄头上的方巾,看起来也很贵的,我欲以一条草绳换之,程兄可应允否?”

  苏昊此言一出,再看屋子里除了程栋之外,其他人都紧紧闭上了嘴,生怕自己扑哧一声笑出来。程栋的脸涨得通红,好半晌才厉声道:“苏改之,你休得胡言乱语。因你贪图富贵,意欲结交权阉,致使五名矿工遇难,你心中竟无一丝歉疚之意吗?”

  苏昊把脸一沉,同样喝道:“程栋,你不要血口喷人,你从哪看出我贪图富贵!从哪看出我结交权阉!常太监来丰城采金,是奉皇上的圣旨,你身为读书人,忠君报国的道理还用我跟你讲吗?皇上说要采金,你说采金无用,莫非你觉得你比皇上更圣明!”

  小样,给我扣大帽子,你还嫩点呢。大家都知道皇上派矿监是瞎胡闹,但我就赌你不敢当众这样说。你要敢当众说自己比皇上更圣明,知县就在上面坐着,信不信他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果然,程栋再狂妄也知道哪些话是可以说的,哪些话是不能说的。苏昊这一声断喝,让他张口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彭时济出来打圆场道:“改之兄息怒,程栋的意思,是说其实我们丰城本无产金之名,若是改之兄稍稍懈怠一二,常太监也就不会在丰城采金,益中兄的兄长,也就不会遭此不幸。改之兄在采金一事上,似乎表现得过于热心,这正是小弟不解之处。”

  你以为我想这样做啊?苏昊在心里说道。在路上,方孟缙已经反复交代过他,不能把常芜敲诈勒索的事情说出来,以免激起民怨。他当然知道帮常芜找金矿的动机是见不得人的,但面对着程栋等人的质问,他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云汉兄,小弟也是职责所在,既然早晚都要去寻矿,小弟又何苦把时间浪费在拖延上呢?要说此事,小弟也确有责任,源里金矿地质状况恶劣,我只是提醒了常太监要注意安全,却未亲自去监督,以至酿成此惨祸,小弟适才听到消息后,很是自责。”苏昊说道。

  “改之兄,以小弟之见,改之兄是有大才学之人,整日为这些俗务所累,甚是可惜。小弟想劝改之兄放弃眼下的差事,回书院读书,日后高榜得中,可以报效朝廷,改之兄以为然否?”彭时济说道。

  苏昊道:“多谢云汉兄的美意,小弟确有回书院读书之意。不过,时下小弟手里还有一些事情,若能做成,可泽被全县20万父老。现在独文兄也替小弟张罗此事,小弟如果半途而废,岂不是对不起独文兄等人的信任?”

  马玉等人跟着苏昊去勘测水库的事情,书院里的生员们都是知道的。水库的意义,大家也讨论过多次,意见比较一致,都是认为这是造福百姓的好事。大家对于苏昊、马玉等人为了修水库而抛弃学业,只是感到惋惜,却没有人认为他们做得不对。苏昊现在把这事拿出来说,彭时济还真没什么话讲了。

  “益中兄、云汉兄,此子已经是铁了心要与权贵为伍,我等无须多言。读书人中出此败类,是我等的耻辱。我已不愿再与此子多说。”程栋对王生贤和彭时济说道,说罢,他站起身,向韩文行礼道:“县尊大人,我等欲言之事,已经说完,学生请求告退。”

  “好吧,你们去吧。”韩文坐在公案后面,摆了摆手。

  王生贤和彭时济见程栋这样说,也只能站起来,向韩文告退,然后与程栋一道,退出了大堂。与程栋的扬长而去不同,这二人离开前,都向苏昊拱了拱手,表示自己并无敌意。苏昊自然也是起身向他们拱手致意,然后看着他们走出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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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2 铜鼓石

  “改之,此事让你受委屈了。”

  韩文看着程栋等人离去,带着歉意对苏昊说道。

  韩文知道,苏昊完全可以把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这样苏昊自己就不用承担趋炎附势的骂名了。但苏昊什么也没说,自己把这个恶名担了下来,所以韩文必须要向他说一声感谢。

  听到韩文的话,苏昊微微一笑,说道:“无妨,他们不过是一些孩子罢了,哪懂得天下大事,县尊不必在意。”

  “呵呵,改之,我看你也只是一个孩子吧?”方孟缙捻着胡子笑道,其实那三位生员中,也就是程栋年龄比苏昊小,王生贤和彭时济都是20来岁的人了,真不能算是孩子,至少苏昊没资格说他们是什么孩子。

  苏昊自知失言,连忙说道:“方师爷教训得对,莫非方师爷和县尊经常给我教诲,我只怕也要像他们一样不知民生艰苦,妄言国事了。”

  韩文道:“洪武年间,太祖曾有谕旨称:军民一切利病,并不许生员建言。果有一切军民利病之事,许当该有司、在野贤人、有志壮士、质朴农夫、商贾技艺,皆可言之,诸人毋得阻当,惟生员不许。若是太祖尚在,今日这些妄言的生员,都是可以治罪的。”

  方孟缙苦笑道:“这都是早年间的规矩了,现在太祖定下的规矩,还有几条能够做到的?生员妄言国事之事,在江浙一带更是盛行,当地的府县官员,还经常去和生员一起饮酒议政呢。”

  “唉,真是礼崩乐坏啊!”韩文叹道。他倒忘记了当年他是一名生员的时候,也是喜欢议论时政的,只是现在当了知县,立场不同了。

  苏昊道:“县尊,方师爷,此事倒也应当两边来看。生员不了解民情,妄言时政,有时候确实容易惑众,这是不利之处。但另一方面,生员毕竟是读书人,未来都是要做官的,让他们早一点参与政事,对他们也是一个锻炼吧。”

  “改之所言,也有道理。改之,对于金矿一事,你是如何看的呢?”韩文问道。

  苏昊道:“此事是我疏忽了,我去探矿之时,已经知道那一带岩石疏松,易有冒顶事故。以常芜这种开采法,不出事才是奇怪。当下之计,学生以为,必须向常芜说明利害,若是他不能保证安全,我们当竭力阻止他继续开采下去。”

  “阻止常公公采矿?这谈何容易啊。”韩文说道,“有关当地易发冒顶事故一事,我也曾向他提起,无奈他并不在意。在他的眼里,人命根本算不上什么。这一次的矿难,他也没有差人向我通报,若非这些生员前来鸣冤,我还蒙在鼓里呢。”

  苏昊道:“适才彭时济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他说丰城本无产金之名,若是我们不说丰城有金矿,常芜也就不会想在丰城采金了。”

  韩文道:“改之,你冇怎么糊涂了?若是我们不向他献金矿,他就要我们从百姓中募资来交矿税,我们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替他找金矿的吗?”

  苏昊道:“常芜是江西矿监,而不是丰城矿监。若是我们能够替他在丰城之外找到一个金矿,他是不是就会放过我们丰城了?”

  “丰城之外?”韩文满腹狐疑地看着苏昊,“改之,你又怎知丰城之外何处有金矿呢?”

  “学生推算过,南昌府往西,邓子龙将军曾经驻扎过的铜鼓石区域,应当有大型金矿,远比源里村的金矿要大。若能够让常芜到那里去采矿,就与我们丰城无关了。”苏昊说道。

  在后世,丰城的源里金矿虽有开采,但毕竟只是一个小金矿,苏昊并不了解,若非他这一次到那一带去打井,也不会发现那处矿藏。但铜鼓的金矿就不同了,在后世属于一个较大规模的金矿,苏昊曾经亲自去参加过探明储量的论证工作,在那里住过几天。虽然隔了一世,他相信自己仍然能够找到那几处大矿脉的露头。

  铜鼓的金矿储量更大,地质条件也更好,既然常芜那么需要黄金,索性就让他去开采好了。至于说到时候会不会发生新的矿难,苏昊实在顾不上去考虑了。各地的矿监都在以各种方式采矿,死难的矿工不在少数,苏昊现在能够做的,只是把祸水从丰城引出去,至于其他地方的矿工如何,他也没办法了。

  听苏昊说铜鼓石地区有大型金矿,韩文的第一个感觉是无比的震惊。他知道苏昊从来没有去过那一带,事实上,那一带山高林密,人烟稀少,一向是土匪啸集的地方,寻常人根本就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苏昊能够在从未去过铜鼓石的情况下,断言那里有大金矿,如果不是胡说八道的话,那可就实在是太神了。

  “改之,你怎知铜鼓石一带有大金矿呢?”韩文忍不住发问了。

  苏昊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托辞,他回答道:“地底下的矿物聚集,是有迹可循的。学生根据在丰城所见到的山水走势,可以推测出周边一带的矿物分布情况,由此可以推测西北方向当有大型金矿。

  此外,邓副总兵曾率兵驻扎铜鼓石,我营中有两名总旗是邓副总兵的亲兵。他们虽然参军较晚,没有赶上在铜鼓石驻扎的时候,但他们也曾听军中的老兵说起铜鼓石一带的山川地势。学生与他们谈过,从他们说的情况来看,可以确定这处金矿就在铜鼓石一带。”

  这种话就是骗骗古人罢了,即便以后世的科技水平,也没有人能够隔着好几百里地预测另一个地方的矿藏分布。不过,苏昊这样说,韩文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来,苏昊在县里找水的时候,也是神神叨叨的,最后却往往能够找出地下水。没准他真有什么高明的勘舆之术,可以洞察方圆几百里内的矿藏,这样的事,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呢?

  与苏昊接触的时间越长,韩文越觉得苏昊肯定是曾经得到过名师指点,所谓佛郎机传教士的说法,不过是苏昊的一个幌子而已,哪有一个传教士几天时间就能够教会苏昊这么多东西的。江西有很深的道教传统,三清山、龙虎山之类,都是道教名山,颇有一些得道的高人。韩文猜想,苏昊的老师肯定就是这样一个高人,出于某种原因,不愿让苏昊泄露他的真冇实姓名,这才有了什么佛郎机传教士这样拙劣的借口。

  师承一事,既然苏昊不愿意讲,韩文自然也不便于追问。看苏昊一脸自信的样子,韩文问道:“改之,若遣你去铜鼓石一带寻找金矿,你估计需要多长时间可以找到?”

  “不超过七日。”苏昊答道。

  “这话是不是有些托大了?”韩文道,“据我所知,铜鼓石一带方圆百余里,你光是走一圈也不止七日,如何能够这么快就寻到金矿?”

  苏昊当然不会告诉韩文说自己其实不用去就可能把金矿的位置标出来,这样说的话,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他说道:“学生是根据山川地势去推测金矿的,所以并不需要走遍整个山区,在山头望一望,基本上就能够做个八九不离十了。”

  “嗯,原来是这样。”韩文点点头,他更加相信苏昊的技术来自于道冇家的风水学说了。据说,有些高明的地师只要站在远处望望地气,就能够知道地下有没有金子,看来苏昊所学的,就是这样的功夫。

  “那好,既是如此,我打算上书江西的矿监正使李龙李公公,告诉他铜鼓石一带可能有大型金矿的消息。他若是有意,我便推荐你去探矿,你可愿意?”韩文问道。

  苏昊奇怪道:“为何是上书给李公公,而不是常公公呢?”

  韩文道:“李公公本来就是正使,常公公不过是他的副手而已。若是我们能够寻到大型金矿,献给正使,当然比献给副使更加名正言顺。铜鼓石这边如果能够找到大型金矿,李公公必然要把现在在丰城的采金工匠都调过去,这边的金矿也就无法开采下去了。至于铜鼓石那边,就让李公公去想办法招募采矿义夫好了。”

  “学生明白了,愿听县尊安排。”苏昊躬身答道。

  韩文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看着坐在下面的苏昊,他有心夸奖几句,忽然又想起了韩倩的事情,不由得又愁上心头。

  “改之啊……唉!”韩文欲言又止,只能长叹一声。

  苏昊听到韩文的叹气声,心里明白韩文的意思,但又没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个难题,所以也只能沉默不语。

  两个人各自沉默着想了一会心事,韩文向苏昊摆了摆手,说道:

  “算了,改之,你有伤在身,就不必在此久留了,回去歇息着吧。”

  苏昊也早就如坐针毡了,听到韩文的话,连忙起身行礼告辞,然后便退了出去。

  看着苏昊的背影,韩文摇了摇头,对方孟缙说道:“唉,可惜啊,此子倒确是一个人才,只可惜与我那女儿无缘。”

  方孟缙则沉吟道:“东主,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待老夫想想,是否有破解这个僵局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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