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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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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四章 栽赃

      杭州卢园的大门上,依然悬挂着那块钅锦衣卫浙江千户所,的牌匾。

  去岁年初那场风波,虽然以许千户的人头落地告终,但锦衣卫浙江千户所,却在纪纲的力保下,依然留存了下来。当然迫于形势,他们不得不紧紧夹起了尾巴,不敢再张牙舞爪。

  如今的千户大人,也换成了纪纲的侄子纪松。不过杜百户仍然在,而且依旧深得上司的信任。

  这天过午,纪千户把杜百户找到自己的值房,拿出一封家信给他看。

  一看这信是纪纲写的,杜百户肃然起敬,赶忙在袍子上使劲擦擦手,才屏息双手接过来,唯恐喷上吐沫星子。他一字一句的看完之后,将信奉还给纪千户,面现震惊之色道:“老祖宗竟然亲自关照,要整治那姓王的小子”

  “要是没有这小子,周新还能活着么?”纪千户冷声道:“太孙也早就殁在九龙口了,我叔叔不恨这小子才怪呢”

  “是啊,我们浙江千户所上下,就没有不恨透这小子的。可惜他跑到京城去,弟兄们没法找他报仇,”杜百户笑道:“可笑他又回来应劳什子乡试,这不送上门来让弟兄们整治么?”

  “这么说你有办法?”

  “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当年曾当过春闱的搜检官,知道甭管你是公子王孙,还是什么官宦子弟,只要进去那道龙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杜百户笑道:“如今这小子前呼后拥,气焰嚣张,想在外头对付他,不是那么容易了。但在试院里头祸害他,实在太容易了。”

  “计将安出?”纪千户忙问道。

  “按例,各省乡试时,咱们锦衣卫都会派出密探暗察考纪,这次浙江乡试也不例外。搜检、巡场都有咱们的人。”杜百户笑道:“现下考生已经分号完毕,咱们只要查到王贤是什么字第几号,就能在搜检时做手脚,往他的考篮里塞个四书集注什么的,保准让他有口说不清”

  “就这么简单?”纪千户睁大眼道。他这种二世祖,不太了解下头的鬼蜮伎俩。

  “就是这么简单。”杜百户点点头道:“那时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根本不容置辩。任他有百计千方也无从施展”

  “那他被查出作弊,结果会怎样?”纪千户好奇问道。

  “当场就会被叉出去,然后枷号示众,直到秋闱结束才能回家。”杜百户笑道:“他自此身败名裂,还有什么脸面再混下去?”

  “嗯。”纪千户想了想,叔父的要求是让王贤无法及第,用这种法子惠而不费,还能把他搞臭,何乐而不为?便点点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务必做得漂亮”

  “大人就放心吧。”杜百户拍着胸脯道:“兄弟等这机会太久了,这次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转眼到了考试那天三更,王兴业又让王贤和林荣兴,将带进考场的东西,细细一件件的查点,说道:“功名事大,不可草率”待确认无误,这才亲自把两人送去试院候场。

  一直等到天光大亮才点到王贤他们。这时候王兴业、帅辉、田七他们就不得跟进去了,两人自己拎了考篮,背着行李进了头门,听见里面高声喊道:“仔细搜检”两人便坐在地下,解怀脱靴,待兵士搜检过了,才穿上靴子系好衣带,进去二门口接卷,进龙门归号。

  所谓‘归号,,就是按照各自的座号,找到相应的号舍,每个号舍都小的可怜,坐在里头伸胳膊踢腿都不能,考生却要在这里头一呆就是三天。这三天里,王贤感觉比在大漠出生入死还要难捱,他不断问自己,老子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放着好好的五品千户不当,跑来遭这份罪于啥?

  不过来都来了,他也只有捏着鼻子考下去,以他的真实水平,写出的文章只能说是凑合,想在高手如云的浙江突围,根本痴心妄想。但是架不住他朝中有人,路过京城时,魏老师给了他数篇文章,让他背熟在胸。虽然没明说什么,但在这节骨眼上,傻子也知道其中必有猫腻,于是王贤这些日子,别的事儿都没于,就把几篇文章背了个滚瓜烂熟。

  这会儿发下卷子来一看,好么,头一道题目就让自己给背着了,这自然不是凑巧,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依葫芦画瓢写出来再说。待看到后两道题,却是没有准备的,王贤只好自个搜肠刮肚,寻章摘句,拼凑出两篇来。和第一篇一比较,竟然水平差不多……这显然不是自己的水平有多高,而是第一篇文章,十分贴近自己的水平。

  捏着鼻子写出这种文章来,也真是难为魏老师了。,王贤心中暗叹,不过这文章里肯定藏着什么暗号,要不魏老师能特意叮嘱,一个字也不要出错?

  总之这第一场算是一切顺利,待到第三日交卷出场,回家倒头就睡,待到三更时分再次到试院应第二场……其实谁都知道,第一场,甚至头一道题的成绩就定了名次,后面全是走过场,不管考试的还是监考的,都觉着是在白受罪,但这是祖宗定下来的制度,捱你也得捱到底。

  不过通常第二三场,气氛也就相对轻松了,搜检不会像头场那么严,考生也不会像之前那么紧张,入场的速度自然快了很多。王贤万万没想到,自己却在这时,膝盖上中了一箭……

  那会儿他正在穿靴子,搜检的士兵从他的考篮中,翻出了一本小册子,大喝一声道:“此人有怀挟”

  王贤登时一愣,老子有怀挟,老子自己怎么不知道?

  甬道中一片安静,考生们暗暗摇头,心说这人真不聪明,都第二场了,还带什么小抄啊。

  搜检官闻声带着两名军士过来,黑着脸看看王贤,又看看那搜检的士兵,拿过那小册子看了看,沉声道:“你们都跟我来。”又对其余军士下令道:“继续搜检”便带着王贤和那士兵到了至公堂所在的考场正院,先让两人在一间小黑屋里等候,自己带着那册子向上官禀报。

  小黑屋里只有王贤和那兵士,王贤定定的看着那兵士,那兵士被他看得烦了,闷哼一声道:“看什么看?”

  “看看死字是怎么写的。”王贤冷笑道:“竟然敢栽赃老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跟你无冤无仇,栽赃你对我有什么好处?”那兵士挺着脖子道:“再说你凭什么威胁我我还怕你不成”

  “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王贤冷冷一笑,不再理他。这人只是个小喽啰,自己没必要跟他多费口舌,还是先想想怎么过去这一关?

  细细想来还真是麻烦呢这贡院里头各司其职,内帘官管阅卷,外帘官管监考。就算主考官是自己人,也管不到外面的监考官。

  这要真是被叉出去枷号示众,丢人是小,还成了个洗不掉的污点,实在是麻烦啊王贤想明白自己的处境,心下暗暗叫苦,狠狠看一眼那兵士,就想拿下他来逼问出谁是主谋。

  “你想于什么?”那兵士惊呆了,他没想到还有这样乱来的小子。

  “老子决定现在就让你瞧瞧”王贤撸着袖子,狞笑着上前。可惜还没来得及动手,屋门开了,那搜检官回来了,那兵士如见到救星一般,大叫起来:“大人,这人要行凶”

  “拿下”搜检官依然黑着脸,一摆手,便有两个如狼似虎的兵士上前,一脚将那兵士踹倒,然后老鹰捉小鸡似的拿了。

  “拿错人了……”那兵士惊呆了,忙大叫起来,却招来几个大嘴巴,打得他七荤八素,那搜检官骂道:“住口,拿得就是你”

  兵士愣住了:“为啥?”

  “为啥?”搜检官冷哼一声道:“去监察官大人那里说清楚吧”说着一挥手,手下便将那兵士押了出去。

  搜检官朝王贤一抱拳道:“这位相公受惊了,麻烦您也去监察官大人那里做个证人。”

  “是。”王贤也有些搞糊涂了,莫非自己真有神明相助?至少有贵人相助是一定的。

  不动声色跟着搜检官来到明远楼前,便见外帘官的老大监察官,是个身穿绯红官袍的高官,虽不知姓甚名谁,依然赶忙深深施礼下拜。

  那监察官示意他不必多礼,对跪在地上的那士卒喝道:“你这厮,受谁指使,居然敢栽赃诬陷生员”

  “小人没有栽赃,”那士卒叫起来撞天屈:“确实从他的考篮里搜出了抄本啊”

  “是这本么?”监察官将一本册子丢到地上。

  “是,是这本”士卒看看,使劲点头道。

  “哼,下次栽赃时带点脑子,”监察官露出一丝鄙夷道:“这一场考的是五经题,人家带四书的小抄进来作甚”

  “啊……”士卒大吃一惊道:“不对啊,小人搜出来的是五经题的小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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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五章 反制

      “那么说是这本了?”监察官又拿出一本小抄。

  那士卒瞪大眼端详一下,见上面的字果然与上本不同,忙点头道:“是的是的,就是这本”

  “你可看仔细了……”监察官冷冷一笑道。

  “这个么……”那士卒一下又不确定了,咽下吐沫道:“仿佛是的。”

  “你把上面的字念出来”监察官面色愈加冷峻,低声喝道。

  “这、这……”那士卒只好硬着头皮道:“五经……那个集注。”

  “好一个《五经集注》”监察官怒喝一声道:“来人,给我狠狠的打

  便有官差上前,将那士卒扑倒在地,脱下裤子抡杖子就打。那士卒惨叫起来道:“冤枉啊,大人为什么要打我”

  “打得就是你个信口雌黄的狗东西”监察官啐一口道:“这册子上四个字,分明是试院纲纪,,哪来的什么‘五经集注,?”说着厉声喝道:“你这厮,明明目不识丁,却一口咬定自己搜出来的是‘五经集注,,这分明是在栽赃陷害,还不从实招来,是何人指使你所为?”

  棍子雨点般落下,转眼间那士卒已是皮开肉绽,吃不住打告饶道:“别打了,我说,我说就是”

  监察官一摆手,杖子停下,那士卒倒吸着冷气,嘶声道:“我也是朝廷的人,你们打坏了我吃罪不起。”

  “还想讨打”监察官哼一声,杖子又要落下,那士卒忙急声道:“真的,我是锦衣卫监视浙江乡试的密探”

  “胡说八道,”监察官怒斥道:“锦衣卫的探子,岂会栽赃陷害应试的生员?”

  “这,我也不知道,”那士卒很想摆出个牛气的神情,却痛得呲牙裂嘴道:“是上头的命令……”

  这话虽然苍白无力,那监察官却信了几分,哼一声,示意手下将那士卒架下去,回头再秘密盘问。又转而对王贤点点头道:“既然已经查明你是冤枉的,便回去继续考试吧。”

  “多谢大人。”王贤抱拳致谢,监察官便让那搜检官把他送回号舍去。

  回号舍的路上,王贤朝那搜检官深深施礼道:“多谢大人仗义相助。”

  “呵呵,王大人不必客气,”搜检官朝他呲牙笑笑,小声道:“我是周臬台的部下,岂能不帮着自己人?”

  “原来如此。”王贤恍然,原来老子是好人有好报啊……

  有惊无险的过了第二场,王贤从考场出来,却没先回家,而是让人把守住试院的大门,专等那个栽赃自己的士卒出来。

  黄昏时分,终于看到了那士卒的身影。显然那监察官也不愿多事,没有深究就把他放走了。只见那士卒趴在一辆大车上,口中哼哼唧唧,并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侍卫们跟着这辆大车离开试院所在的大街,待其一拐入条巷子里,就冲上去将车上车下的人一股脑擒下。

  “你们不要乱来”那士卒大声叫唤起来道:“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吵吵什么吵吵”侍卫一拳打掉了那士卒两颗大牙,痛得他嗷呜一声,再也叫唤不起来。东宫的侍卫可能惧纪纲三分,但对这种锦衣卫的虾兵蟹将,那是不放在眼里的。

  这时候侍卫们分开,王贤一脸挪揄的走进来,“我管你是什么狗东西,老子早就说过了,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说着一挥手道:“带走好生审问”明日还有一场考试,今天显然不是料理此事的时机。

  第二天三更时分,王贤又爬起来,准备应第三场试,洗脸穿衣之后,定定神问道:“招了么?”

  “招了。”那个叫徐恭的侍卫长点头道:“是浙江千户所一个姓杜的百户下的命令。”

  “杜百户……”王贤摸摸下巴道:“还是老熟人呢。”说着冷声道:“抓到他了么?”

  “在卢园呢。”徐恭一脸无奈道:“要是在别处,弟兄们早就给大人抓来出气了,但那里毕竟是锦衣卫的地盘,这个节骨眼上,弟兄们也不敢擅做主张

  “嗯。”王贤点点头便阴下脸道:“锦衣卫欺人太甚,新仇旧恨岂能不报

  “是。”徐恭精神一振道:“弟兄们都听军师的。”

  “好,我们便如此这般……”王贤便小声道出自己的打算,听得那徐恭一愣一愣,半晌才咂咂嘴道:“军师,这不会玩得有点大吧?”

  “怕什么?”王贤冷笑一声,匪气十足道:“他们初一十五都做了,老子还不能做个三十了?”

  “也是,那可有好戏看了。”徐恭也是个不嫌事儿大的,忙点头不迭。

  “好,等我出来,看看你们的成果如何。”王贤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出门去应第三场了。

  两日后的晌午,试院开门,秋闱三场终于考完,筋疲力竭的生员们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出来,恨不能直接躺地上睡死过去。王贤毕竟是有磨练过的,精神头比旁人好上很多,看到徐恭在试院门口迎候。王贤朝他点点头,便上了马车。

  徐恭跟着一起上了车,满面羞愧的禀报道:“这几天逮了大大小小三十六个锦衣卫,但就是没有杜百户。”又补充一句道:“估计那厮是吓得不敢出来了。”

  “三十六个正牌锦衣卫?”王贤问道。

  “是,那些白役之类不算在内。”徐恭点头道。

  “那可真不少……”王贤吸一口气道。据他所知,浙江千户所一共不过六七十个锦衣卫军官,其余都是从地方上招募的白役。“那纪松什么反应?”

  徐恭笑道:“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既没有跟当地官府知会,也没有向京里报,只是默默的着人查找。”

  “这没什么奇怪的,”王贤笑道:“杭州的官府都恨死锦衣卫了,他担心他们会趁机落井下石,当然不会找他们帮忙。至于不往京里报,也是人之常情,一半的手下被稀里糊涂掳走,还不知道是谁于的,这要是传到京里去,就算他叔叔也保不住他。”

  “是的,皇上最恨的不是贪官不是酷吏,而是无能之辈。”徐恭深以为然道。“既然他不敢声张,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慌,先把人藏好了。”王贤淡淡一笑道:“这次咱们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玩。”起先他让这些侍卫,抓捕落单的锦衣卫,主要是想把杜百户逼出来。但在试院里寻思了两天,他改主意了。杜百户这种小角色,有什么价值?纪纲的侄子才是真正的猎物

  这个念头一经萌发,先吓了王贤一跳,但很快便让他无法抗拒,且不说自己和锦衣卫的新仇旧恨,已是不死不休,单说太子和太孙这场劫难中,锦衣卫便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纪纲不除,太子就永无安宁之日自己和家人也时刻笼罩在危机之下就像这次,在你根本预料不到的时刻,危机就悄然降临了

  与其坐而等死,不如主动出击除掉纪纲

  下定了决心,王贤便是一阵苦笑,天下人恨不得纪纲去死的海了去了,其中不乏大权在握的王公大臣,可这么多年来,纪纲却还是好端端的活着,只见他祸害人,不见别人敢招惹他——敢招惹他的,早在多年前就被他挫骨扬灰了

  这些年来,这厮的淫威太重,顶着大明第一凶人的名号横行霸道,连王公大臣都得躲着他走,自己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竟一本正经的想要除掉他,还真是惹人发笑呢……

  可笑过之后,左思右想,他发现要想解太子的危局,搬掉纪纲这座大山,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从京城传来的消息看,在付出异常惨重的代价后,太子总算是过了这一关。但看永乐皇帝上阵杀敌的英姿,再活个十几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要是任由纪纲这个特务头子,继续栽赃陷害下去,太子殿下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终究难逃一死

  王贤也豁然明白,为何之前太子会如此被动了,那就是太消极了总觉着自己占着储君的名分,只要不犯大错就不会有事,却忘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任由两个弟弟串通皇帝身边的近臣、内侍,日复一日说他的坏话,就算浑身是肉,又能榨几斤油?

  要想化被动为主动,就必须把皇帝身边的牛鬼蛇神一扫而光,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个大特务头子纪纲——道理很简单,不先除掉此人,就动不得汉王赵王,这个顺序不能乱

  纪纲当然是极不好对付的,但王贤相信自己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古往今来这种酷吏,哪个能落得个好下场?只要自己找到他的命门,就一定有希望

  那浙江锦衣卫千户纪松,既然是纪纲的侄子,想必会知道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吧?

  马车行驶在巷中的青石路上,微微的颠簸着,一个诱捕纪松的大胆设想,浮现在王贤脑海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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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五章 反制

      “那么说是这本了?”监察官又拿出一本小抄。

  那士卒瞪大眼端详一下,见上面的字果然与上本不同,忙点头道:“是的是的,就是这本”

  “你可看仔细了……”监察官冷冷一笑道。

  “这个么……”那士卒一下又不确定了,咽下吐沫道:“仿佛是的。”

  “你把上面的字念出来”监察官面色愈加冷峻,低声喝道。

  “这、这……”那士卒只好硬着头皮道:“五经……那个集注。”

  “好一个《五经集注》”监察官怒喝一声道:“来人,给我狠狠的打

  便有官差上前,将那士卒扑倒在地,脱下裤子抡杖子就打。那士卒惨叫起来道:“冤枉啊,大人为什么要打我”

  “打得就是你个信口雌黄的狗东西”监察官啐一口道:“这册子上四个字,分明是试院纲纪,,哪来的什么‘五经集注,?”说着厉声喝道:“你这厮,明明目不识丁,却一口咬定自己搜出来的是‘五经集注,,这分明是在栽赃陷害,还不从实招来,是何人指使你所为?”

  棍子雨点般落下,转眼间那士卒已是皮开肉绽,吃不住打告饶道:“别打了,我说,我说就是”

  监察官一摆手,杖子停下,那士卒倒吸着冷气,嘶声道:“我也是朝廷的人,你们打坏了我吃罪不起。”

  “还想讨打”监察官哼一声,杖子又要落下,那士卒忙急声道:“真的,我是锦衣卫监视浙江乡试的密探”

  “胡说八道,”监察官怒斥道:“锦衣卫的探子,岂会栽赃陷害应试的生员?”

  “这,我也不知道,”那士卒很想摆出个牛气的神情,却痛得呲牙裂嘴道:“是上头的命令……”

  这话虽然苍白无力,那监察官却信了几分,哼一声,示意手下将那士卒架下去,回头再秘密盘问。又转而对王贤点点头道:“既然已经查明你是冤枉的,便回去继续考试吧。”

  “多谢大人。”王贤抱拳致谢,监察官便让那搜检官把他送回号舍去。

  回号舍的路上,王贤朝那搜检官深深施礼道:“多谢大人仗义相助。”

  “呵呵,王大人不必客气,”搜检官朝他呲牙笑笑,小声道:“我是周臬台的部下,岂能不帮着自己人?”

  “原来如此。”王贤恍然,原来老子是好人有好报啊……

  有惊无险的过了第二场,王贤从考场出来,却没先回家,而是让人把守住试院的大门,专等那个栽赃自己的士卒出来。

  黄昏时分,终于看到了那士卒的身影。显然那监察官也不愿多事,没有深究就把他放走了。只见那士卒趴在一辆大车上,口中哼哼唧唧,并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侍卫们跟着这辆大车离开试院所在的大街,待其一拐入条巷子里,就冲上去将车上车下的人一股脑擒下。

  “你们不要乱来”那士卒大声叫唤起来道:“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吵吵什么吵吵”侍卫一拳打掉了那士卒两颗大牙,痛得他嗷呜一声,再也叫唤不起来。东宫的侍卫可能惧纪纲三分,但对这种锦衣卫的虾兵蟹将,那是不放在眼里的。

  这时候侍卫们分开,王贤一脸挪揄的走进来,“我管你是什么狗东西,老子早就说过了,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说着一挥手道:“带走好生审问”明日还有一场考试,今天显然不是料理此事的时机。

  第二天三更时分,王贤又爬起来,准备应第三场试,洗脸穿衣之后,定定神问道:“招了么?”

  “招了。”那个叫徐恭的侍卫长点头道:“是浙江千户所一个姓杜的百户下的命令。”

  “杜百户……”王贤摸摸下巴道:“还是老熟人呢。”说着冷声道:“抓到他了么?”

  “在卢园呢。”徐恭一脸无奈道:“要是在别处,弟兄们早就给大人抓来出气了,但那里毕竟是锦衣卫的地盘,这个节骨眼上,弟兄们也不敢擅做主张

  “嗯。”王贤点点头便阴下脸道:“锦衣卫欺人太甚,新仇旧恨岂能不报

  “是。”徐恭精神一振道:“弟兄们都听军师的。”

  “好,我们便如此这般……”王贤便小声道出自己的打算,听得那徐恭一愣一愣,半晌才咂咂嘴道:“军师,这不会玩得有点大吧?”

  “怕什么?”王贤冷笑一声,匪气十足道:“他们初一十五都做了,老子还不能做个三十了?”

  “也是,那可有好戏看了。”徐恭也是个不嫌事儿大的,忙点头不迭。

  “好,等我出来,看看你们的成果如何。”王贤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出门去应第三场了。

  两日后的晌午,试院开门,秋闱三场终于考完,筋疲力竭的生员们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出来,恨不能直接躺地上睡死过去。王贤毕竟是有磨练过的,精神头比旁人好上很多,看到徐恭在试院门口迎候。王贤朝他点点头,便上了马车。

  徐恭跟着一起上了车,满面羞愧的禀报道:“这几天逮了大大小小三十六个锦衣卫,但就是没有杜百户。”又补充一句道:“估计那厮是吓得不敢出来了。”

  “三十六个正牌锦衣卫?”王贤问道。

  “是,那些白役之类不算在内。”徐恭点头道。

  “那可真不少……”王贤吸一口气道。据他所知,浙江千户所一共不过六七十个锦衣卫军官,其余都是从地方上招募的白役。“那纪松什么反应?”

  徐恭笑道:“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既没有跟当地官府知会,也没有向京里报,只是默默的着人查找。”

  “这没什么奇怪的,”王贤笑道:“杭州的官府都恨死锦衣卫了,他担心他们会趁机落井下石,当然不会找他们帮忙。至于不往京里报,也是人之常情,一半的手下被稀里糊涂掳走,还不知道是谁于的,这要是传到京里去,就算他叔叔也保不住他。”

  “是的,皇上最恨的不是贪官不是酷吏,而是无能之辈。”徐恭深以为然道。“既然他不敢声张,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慌,先把人藏好了。”王贤淡淡一笑道:“这次咱们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玩。”起先他让这些侍卫,抓捕落单的锦衣卫,主要是想把杜百户逼出来。但在试院里寻思了两天,他改主意了。杜百户这种小角色,有什么价值?纪纲的侄子才是真正的猎物

  这个念头一经萌发,先吓了王贤一跳,但很快便让他无法抗拒,且不说自己和锦衣卫的新仇旧恨,已是不死不休,单说太子和太孙这场劫难中,锦衣卫便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纪纲不除,太子就永无安宁之日自己和家人也时刻笼罩在危机之下就像这次,在你根本预料不到的时刻,危机就悄然降临了

  与其坐而等死,不如主动出击除掉纪纲

  下定了决心,王贤便是一阵苦笑,天下人恨不得纪纲去死的海了去了,其中不乏大权在握的王公大臣,可这么多年来,纪纲却还是好端端的活着,只见他祸害人,不见别人敢招惹他——敢招惹他的,早在多年前就被他挫骨扬灰了

  这些年来,这厮的淫威太重,顶着大明第一凶人的名号横行霸道,连王公大臣都得躲着他走,自己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竟一本正经的想要除掉他,还真是惹人发笑呢……

  可笑过之后,左思右想,他发现要想解太子的危局,搬掉纪纲这座大山,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从京城传来的消息看,在付出异常惨重的代价后,太子总算是过了这一关。但看永乐皇帝上阵杀敌的英姿,再活个十几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要是任由纪纲这个特务头子,继续栽赃陷害下去,太子殿下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终究难逃一死

  王贤也豁然明白,为何之前太子会如此被动了,那就是太消极了总觉着自己占着储君的名分,只要不犯大错就不会有事,却忘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任由两个弟弟串通皇帝身边的近臣、内侍,日复一日说他的坏话,就算浑身是肉,又能榨几斤油?

  要想化被动为主动,就必须把皇帝身边的牛鬼蛇神一扫而光,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个大特务头子纪纲——道理很简单,不先除掉此人,就动不得汉王赵王,这个顺序不能乱

  纪纲当然是极不好对付的,但王贤相信自己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古往今来这种酷吏,哪个能落得个好下场?只要自己找到他的命门,就一定有希望

  那浙江锦衣卫千户纪松,既然是纪纲的侄子,想必会知道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吧?

  马车行驶在巷中的青石路上,微微的颠簸着,一个诱捕纪松的大胆设想,浮现在王贤脑海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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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六章 林三哥

      王贤回家倒头歇了,昏天黑地睡了一大觉,等他醒来已经是隔天下午了,伺候他穿戴好,帅辉笑道:“韦无缺来了,已经等大人一个时辰了。”

  “哦。”王贤才想起来,乡试前韦无缺曾跟自己说过,要请自己和他一起去相亲云云,想不到这么急就来了。

  出来与韦无缺相见,只见这厮一身湖蓝色流云纹的锦袍,腰束一条名贵的绿色玉带,头发用同色的玉冠束着,梳理的一丝不苟,十足十一个玉树临风的贵公子。

  再看自己,穿着样式寻常的袍子,模样也普普通通,面皮还黑……大漠的馈赠,不是那么容易就消去的。跟这厮站在一起,还真是转眼就成了配角。王贤不禁满怀恶意的揣度,韦缺缺想让自己跟他一起去,不是为了反衬他长得帅吧?

  好在韦无缺执礼甚恭,恭敬的叫一声大人,王贤心里这才平衡点,笑着点点头道:“天成老弟竟是一日也不能等了?”

  “大人说笑了。”韦无缺讪讪道:“不是在下心急,实在是等不得了。”

  “怎么?”

  “唐家世叔下帖子,邀请在下和对方今晚一同赴宴,怕是要将事情挑明。”韦无缺苦笑道:“我们提前见唐家小姐一面的想法泡汤了不说,今晚要是不去,怕连一点指望也没了。”

  “天成老弟这么没信心?”王贤笑道。

  “确实,对方可是一方豪雄,”韦无缺点头道:“万一对方不喜欢在下这样的文弱书生,还得大人来给我镇场。”

  “好说好说。”王贤兴致勃勃道:“要是对方不识相,我让兄弟们把他绑了丢到西湖里去,看他还有脸再跟韦兄弟抢媳妇”

  “在下先行谢过大人了”韦无缺大喜过望道。

  王贤简单一交代,两人便乘车到码头,路上王贤见韦无缺身边的仆人换了人,笑问道:“原先那位老人家呢?”

  “他年纪大了,从浦江回去就身体不好,”韦无缺叹口气道:“是以家父留他在家中享福,不再跟我东跑西颠。”

  “应该的。”王贤点点头,不再发问。两人在码头换乘小船向西行了数里,便见眼前水道如巷、河汊如网、秋芦飞雪、火柿映波,在夕阳的映照下,美得让人窒息。

  “西溪。”王贤轻叹一声道:“你这未来岳丈,还真是雅人呢。”

  “呵呵。”韦无缺笑道:“要不也养不出那么好的姑娘。”

  “嗯。”王贤点点头,心里暗笑道,你们选这里聚会,怕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河道如网、芦苇如海,不怕被官府包了饺子吧

  在这风光如画、秋色如酒的环境下,两人好像都忘记勾心斗角,一面四下欣赏着美景,一面随意交谈几句,不知不觉小舟便驶入西溪深处,忽然一阵秋风吹过,便见芦花飞扬如漫天秋雪,看得人目瞪口呆。待秋雪落下,只见眼前小桥横溪,不远处一丛槿篱茅舍,已是张灯结彩,丝竹悠悠了。

  “到了。”韦无缺招呼一声,小船便停在石桥边上,见桥边的一众家丁面露警惕之色,他赶忙先跳下船,跟那群人小声说了几句。

  船上,徐恭也小声对王贤道:“大人,这里的房舍暗合阵势,里头怕不是良人,我们还是不进去的好。”

  “怕啥。”王贤笑笑道:“这是在杭州城里,他们能吃了我不成?”说着拍拍他道:“再说不是有你们么……”徐恭还待劝,见韦无缺已经转回,只好住了口。

  “大人,”韦无缺重新上船,轻声抱歉道:“唐世伯乃山林隐逸,素来不愿跟官府打交道,所以在下只说您是我的好友,并未透露您的身份。”

  “如此甚好。”王贤笑着点点头道。

  “那在下斗胆称呼您一声仲德兄了。”

  “当然可以。”王贤倒是好说话,两人相携下了船,在唐家家人的引导下,来到那处院子前,只见门上挂着一副对联:

  ‘芦锥几顷界为田,一曲溪流一曲烟。,

  “好”王贤不禁赞一声道:“好一处神仙洞府”

  “呵呵,这位小友谬赞了。”一个头戴幅巾、身穿道袍,富家翁打扮的老者,笑盈盈的出现在门口。

  韦无缺忙深深施礼,口称伯父,家父有事不能前来,特让小侄来向伯父请罪了,,待见礼完毕,又为王贤引见道:“唐伯父,这是我同年好友王仲德,知道伯父最喜欢和青年才俊打交道,小侄斗胆带他一起来讨杯酒吃。”

  “叨扰了。”王贤也拱手施礼。

  “好好好。”那唐伯父颔首笑道:“我这里平素太过冷清,巴不得人多些才热闹呢。”便将两人让进院中。

  院子里花木扶疏,灯火通明,正中摆着三张桌席,桌上堆满了瓜果酒菜,桌边已经坐满了宾客,一个个表情各异的朝两人望来。

  王贤的目光也扫过这群宾客,突然两眼一凝,落在一个头戴毡帽、自斟自饮的一个大个子身上。

  “大个子是你么?”王贤惊喜的唤一声,快步走过去。

  那人推起毡帽,露出一张相貌奇伟的脸孔,脸上挂着无奈的笑道:“不是我是谁。”他正是王贤昔日的狱友,那个曾送他佛珠的大个子。

  “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王贤哈哈大笑起来,说着拍拍大个子身边的客人道:“劳驾让个地方。”

  那客人心说你谁啊,就让我让地方?却听大个子道:“没听见我兄弟说什么么?赶紧滚蛋”

  还是大个子的话好使,那客人只好怏怏起身道:“给林三哥个面子。”

  “不是给我面子,是给你自己面子。”大个子哈哈大笑道:“我这兄弟脾气不好,你被他叉出去,面上就不好看了。”

  “瞧你说的,我还是以理服人的。”王贤笑着坐下,对大个子笑道:“听他叫你林三哥?”

  “我姓林,排行老三,穷人家没个正经名字,就叫个林三吧。”大个子笑着点头道:“让兄弟见笑了。”

  “哪里哪里,这名字再好不过”王贤笑呵呵道;“林三哥可是我的偶像啊。”说着端起桌上的酒碗,朝大个子笑道:“敬林三哥”

  大个子感觉他好像说的别人,但现场就叫林三的就他一个,只好稀里糊涂与他于一碗道:“敬王二兄弟”两人便旁若无人的喝酒说笑起来,看得旁人一愣一愣。

  直到那唐员外端着酒碗起身,两人才住了嘴,听他笑呵呵说道:“今日诸位好友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来,老夫敬大家一杯”

  “敬老爷子”众人纷纷端起大酒碗,七嘴八舌的应道,听口音都是北方人。包括大个子林三,也是一口和许怀庆相近的山东话。

  王贤奇怪的看一眼韦无缺,这家伙可是地地道道的江浙人,跟这帮北方佬怎么搅合在一起了?

  韦无缺却轻摇折扇,一脸好整以暇,丝毫不见来时的焦急。

  “不管怎样,今晚咱们一醉方休”唐员外又端起一碗酒道:“有什么事儿留待明日再说”

  北方人心直口快,便有人问唐员外道:“唐老急什么,你当了老丈人,还愁没人陪你喝酒不成?先说句痛快话吧,各家求婚的都在这儿,你闺女到底许给哪家?”

  “是啊,说吧说出来才好痛快喝酒”众人也纷纷应和道:“放心,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不会随随便便翻脸的”

  “呵呵”唐员外心里暗骂,一群蠢货,没看见有外人在么?勉强挤出笑道:“还是明天再说吧。”

  “不行,额等得及,额大哥等不及,额还得赶紧回山西呢。”一个山西口音的疤面汉子,颇有些蛮横道:“你之前说得等中人,现在中人来了,还等什么撒?等媒人么?”

  听到这儿,王贤望向韦无缺的目光不善了,这跟这厮说得不是一回事儿啊你不是说,就你们两个求亲的么?怎么看着足足七八家啊而且你怎么好像还不在竞争者之列,而是劳什子中人呢?

  韦无缺却毫无所觉,只是摇着扇子看戏,哪有一点要争的意思。

  那唐员外被逼得无法,只好答应道:“那好,就请韩世侄做个见证,今日老夫便将女儿,许配给在座的一家”

  被叫做讳世侄,,韦无缺嘴角抽动一下,旋即面色如常,笑道:“那是在下的荣幸,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贤侄请讲。”唐员外点点头,恨不得一脚踢死这小子,你爹不来你自己来也就罢了,于嘛还带个外人来,让老夫如此被动

  “久闻唐家妹子国色天香,更兼琴歌双绝,不知小侄有没有福分,能聆听天籁?”韦无缺淡淡一笑,又对众人道:“待会儿唐家小姐成了哪家的儿媳,咱们就不好再唐突了,不如现在请她为我们弹唱一曲,也算没被选中的不枉此行。”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道:“不错”

  ‘不错什么不错……,唐员外暗骂道,你个姓韩的唱得是哪一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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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七章 似曾相识

      但唐员外架不住众口一词,只好让丫鬟请小姐为众人弹上一曲。

  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花木从中的凉亭上,架起了一具古筝,焚上了香,同时垂下了纱帘。不知何时,一个如梦似幻的女子,便出现在那纱帘后,朝着众人盈盈一福,便袅袅跪坐在古琴前。

  那些稍显粗鲁的宾客,此刻全都支楞起耳朵,屏息凝神,静待那纱帘后一身长裙、秀发如瀑的女子的琴声。

  一轮明月不知何时悬在漆黑的夜空,将无边的银茫洒在院中,只见那女子轻轻伸手往那琴上一探,悠悠一声响,像是有人在这无边静夜,往那宁静无波的西湖水中丢了一颗石子。就这一声,众人便被牢牢吸引住了……晚风轻拂、素月幽静,置身于明月清辉之下,聆听着悠扬华美的曲声,虽坐院中,却仿佛看到美轮美奂的西子湖面,映照着那轮皎洁的秋月,碧空万里,波光闪烁,青山、树、亭台、楼阁、在月光下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这琴声是有魔力的,竟令俗人都能沉醉其中,但王贤却是个例外,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纱帘,只觉其后的人影似曾相识。

  不知不觉琴声渐希,众人依然沉醉其中、口不能言,直到那韦无缺一合折扇,大赞一声道:“好一曲《平湖秋月》,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便见韦无缺斟满酒杯起身道:“在下敬唐小姐一杯

  众人都不做声,紧盯着那帘子后头,打心眼里想看看,能弹出这样琴声的女子,该是何等的绝色?

  然而待那纱帘撤去,庭中已是芳踪杳杳,只有香炉仍在袅袅冒着白烟,风一吹,便是满庭幽香,令人无不深感遗憾。

  “抱歉,小女出嫁前,是不见外客的。”唐员外忙解释道。

  听完一首曲子,众人竟高雅了不少,似乎不愿唐突了佳人,不再嚷嚷着非要唐小姐出来,和大伙见一面了。

  韦无缺见没人附和,又看看王贤若有所思的样子,感觉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也不再坚持。只好把那酒一饮而尽,自嘲的笑道:“看来是在下没福气。”

  见这小子终于消停了,唐员外这才整理心情,重新对众人道:“至于小女的婚事,蒙诸位错爱,老夫实在难以抉择,又恐伤了和气,真不知该把小女许给谁好。”

  “许给我家少爷吧,我家少爷一表人才。”

  “许给我儿子吧,我们彭家家大业大……”众人马上七嘴八舌争起来。

  “唉,”唐员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道:“无奈老夫想了个下策,咱们都是习武之人,不如下场切磋一下,点到即止,谁的功夫高些,我就把小女许配给谁,如何?”

  “好”众人很是赞同,看来都对自己的实力信心满满。

  “唐伯父,能算小侄一个么?”韦无缺也按捺不住道:“小侄闻听令爱琴声,可谓一见倾心,我虽然功夫不高,也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哦,贤侄这样的佳婿,当然求之不得。”唐员外笑道:“可是你爹当初可不同意啊”

  “我爹是不同意我当上门女婿的,”韦无缺笑道:“但小侄我愿意的话,我爹就我一个儿子,也只能接受了。”

  “此话当真?”听说他肯做上门女婿,唐员外眼前一亮。

  “千真万确,伯父不放心,我可以对天起誓。”韦无缺笑道:“我请这位朋友来,就是给我作见证的。”

  “那好,”唐员外点点头道:“贤侄也可以下场。”

  于是下人们在院中点起火把,照得亮如白地,便有两人按捺不住,下场打起来。王贤看两人的功夫,比自己可高多了,你来我往眼花缭乱,虽说是点到即止,但两人下手一个赛一个的狠,那真是把对手往死里招呼。

  打了盏茶功夫,其中一个趁着对方露出破绽,一脚踹在他心口窝上,把那人打横踢出场去。

  胜负已分,输了的没脸再待下去,被下人扶着告辞走了。胜利者下场休息,看另外两个上场对打,到了第三对时,韦无缺摇着扇子缓缓步入场中,他的对手是个身高八尺,铁塔似的汉子。韦无缺轻摇折扇,意态闲适,笑道:“凉风有幸、秋月无边,这么美好的夜晚,还是不要打打杀杀的好,兄台,你就让我一次吧。”

  “怎么不是你让我”那汉子冷笑一声,挥拳朝他面门打来,韦无缺后退不迭,狼狈的避过他这一拳,怒道:“你怎么不打招呼,说打就打?”那汉子啐一口,又朝他扑过来,韦无缺口中喋喋不休,脚下乱成一团,看他躲得十分狼狈,那汉子的拳脚却偏偏只擦着他衣角,伤不到他分毫。

  那汉子气炸了肺,拿出看家的本领,虎吼一声,躬下身,抡起大长腿,一招横扫千军,罩住他所有退路,看他还怎么腾挪,只听韦无缺惊呼一声,两腿一弹,一下蹦起来

  那汉子暗暗冷笑,你落地的一刻,就是被我放倒的时候,谁知道韦无缺竟没有落地而是轻飘飘落在那汉子头上。那汉子忙伸手去抓他的脚踝,却被他脚尖点在头顶百会大穴上,登时手脚一软,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汉子倒下,韦无缺潇洒落在地上,打开折扇摇头叹气道:“听人劝吃饱饭,你让我一次多好……”

  待他坐下,又一个汉子起来,还拎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在场中耍了个套路,然后朝坐在王贤身边的林三抱拳道:“林三哥,您瞧我这刀法有长进了么

  林三点头笑笑道:“有,有你爹七成火候了。”

  “多谢三哥夸奖”那汉子大喜道:“俺会继续努力的”说着抱着刀,朝那唐员外道:“大叔,俺不是林三哥的对手,俺就不献丑了。”

  “好好,坐下一起吃酒。”那唐员外笑着点点头,这爽直的汉子谁不喜爱?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人选了。就是那被他奉为上宾的林三,此人英雄盖世,才略气度都是万里挑一,正是他中意的人选,之所以要走个比武招亲的过场,不过是为了让其他人服气,不至于回去后记恨,影响了团结。能像这小子这样识相的,实在再好不过了。

  “原来三哥也要求亲啊。”一直有些走神的王贤,轻声对那林三道。

  “嘿嘿,”林三有些不太好意思道:“兄弟,我年纪也不小了。”

  “嗯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王贤点头笑笑。这时院中求婚者只剩下四个了。刚打完的韦无缺一跃而起,第一个下场,王贤小声笑道:“这小子胆怯了,怕跟三哥你提前对上。”

  “呵呵,”林三淡淡一笑,眉头微皱,问道:“兄弟你怎么和这小子走到一起了?”

  “原先打过交道,又一同考了秋闱,也算是同年了,”王贤轻声笑道:“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拉我来作甚。”

  “这小子心机重的很,你要小心他。”林三低声嘱咐他一句,这时候场中已经分出胜负,韦无缺凌空跃起,一记天外飞仙,将对手直接击晕过去,这次也不再废话了,直接下场打坐,调整精气神,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这次林三的对手没有弃权,面色凝重的立在场中,一言不发的盯着他,林三笑笑,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场中。对手已经够魁梧高大了,林三却比他还要高出一头,肩也宽出不少,真有些人中吕布的意思他缓缓解下外袍,露出上身虬结的肌肉,朝对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对手便舞动长棍当头砸了下来,只见林三微一侧头,那棍子便重重砸在他的肩头,发出砰得一声巨响,对方一击得手,想要撤棍时,却悚然发现使出吃奶的力气,那熟铜棍依然纹丝不动,抬头一看,原来被林三单手抓住了另一头

  他用的是双手,林三只是单手,他却拼了命也不能撼动林三分毫,双方的力气差距,显然不能以道里计。待他用尽了力气,林三突然低喝一声道:“撒手吧”只一加力,便把那棍子夺了过来,反手朝他的天灵盖砸了过来

  林三的动作太快,对手根本无从躲闪,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劲风,心中不禁暗叫道,‘我命休矣,然而那致命的一击,却在距离他天灵盖不足半寸之处倏然停下。不说林三霸王般的体格和力道,但这份收发自如,就让对手心服口服,满面羞愧道:“在下班门弄斧了。”

  “哈哈,你这棍子也够狠的,打得我肩膀都要碎了,”林三把棍子丢给对方,笑道:“承让承让。”

  对手朝他抱下拳,拿着棍子退下了。

  林三没有下去的意思,看一看盘膝坐在那里的韦无缺,韦无缺也缓缓睁开眼,目光凌厉入刀,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只怕这才是真正的韦无缺吧……,王贤心中暗叹,要不是遇到林三这种劲敌,这小子还不知要装到什么时候呢。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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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八章 葫芦里的药

         明月如钩,银辉满庭。

      林三和韦无缺对立在场中,两人一个魁伟豪雄,一个俊美无双,还真是难分伯仲。

      夜风轻拂,吹得二人袍角轻舞,众人眼前一花,韦无缺倏地动了,身形迅疾如脱兔,出手如闪电,招招直逼林三要害。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无坚不摧林三也不敢托大,气沉丹田,见招拆招,与韦无缺战在一处。他的出手虽然不如韦无缺迅疾,但一身金刚不坏的硬功夫,让他只需护住几处要穴便可,同时只要被他开碑裂石的拳脚碰到,韦无缺就吃不消。所以韦无缺也不敢太过靠近……只见两人一个如穿花蝴蝶,招式精妙、快如闪电,一个如千钧铜钟,力大势猛,重如泰山,战得火花四溅,眼花缭乱,令观者无不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一南一北最杰出的人物,竟然强大若斯

      王贤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思绪飘在方才那弹琴的女子身上,像,太像了,那身影,那琴声,都像极了失踪的顾小怜……他迫切的想确认一下,她到底是不是顾小怜,不是则罢。是的话怎么会改姓了唐,跟明教的妖人搅在一起?心里种种疑窦,让他迫不及待想见见那个弹琴的女子,但此时此地他却不敢造次……万一惹恼了这帮鸟人,把自己剁了怎么办?

      不过他也不能眼看着两人分出胜负,决定谁是那唐家小姐的夫婿——万一唐小姐真要是顾小怜,自己岂不戴了绿帽子?虽然他还没有和顾小怜真正在一起,但那是他心有顾忌,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拱手让人

      可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办法来,怎么把这事儿搅黄了?除非能抽身离开,然后让帅辉带来的大内侍卫,将这个贼窝一锅端了但这边打得乒乒乓乓,自己怎么能离开呢?还真是难办

      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际,场中异变陡生那韦无缺的扇子戳向林三的右胸,林三并不闪避,反而一拳朝他面门砸去,准备来个围魏救赵。谁知韦无缺嘴角一挑、邪邪一笑,那柄看似普通的扇子里,竟射出了乌黑的短箭林三闪避不及,只好暴喝一声,咬牙抬臂格挡

      扑哧一声,短箭射入他的手臂林三勃然大怒,虎吼一声,面色涨的通红,浑身骨节爆响,整个人的气势一变——变成了发怒的雄狮,只见他身法陡然快了一倍,竟然能跟上韦无缺的速度,丝毫看不出箭伤的影响

      韦无缺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之前还能仗着速度的优势与对方打个平手,这会儿速度跟人一样,拳脚比人家弱太多,一下子左支右绌,落尽了下风。几乎是眨眼间,砰砰砰砰,他便吃了林三几记重拳,痛得他面色大变,好容易一个懒驴打滚,跳出战圈,然后就势退出数丈,跃上围墙,放声笑道:“林三哥武功盖世,小弟自愧不如,我争不过你,顾小怜是你的了”

      突然异变再生,一支长箭破空而出,韦无缺正在说话,躲避不及,被正中后心,长箭穿胸而过……

      “韩兄弟”院中众人忙上前施救,惊悚道:“怎么会这样”

      “你,你”韦无缺摇摇欲坠的立在墙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哆嗦着伸出手指,指着立在院中的王贤,颤声道:“你是官府的人”说完便腿一软,一头栽出院外。

      “不好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庄丁推开院门冲进来,惶急的禀报道:“我们被官府的人包围了”

      “啊”众人一听脸色陡变,一个个满脸狰狞可怖,纷纷抽出兵器,就要剁了王贤

      徐恭几个早就把王贤护在身后,也亮出手中雪亮的兵刃

      看到他们手中是只有官府才用的制式兵刃,众人更对韦无缺之言深信不疑了,嗷嗷叫着:“先劈了这几个官崽子,然后杀出条血路去”

      “军师,弟兄们一定保护你周全”徐恭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烟花,就要点燃了扔到天上,却被王贤一把按住

      王贤行事缜密,这次被韦无缺莫名其妙拉来求亲,自然不会不防,他和徐恭几个出发不久,帅辉便带着一百多侍卫悄悄跟在后头,此时就在近旁只要信号发出,一百多名武艺高强的大内侍卫,将第一时间赶过来接应

      但是王贤却一把打掉了徐恭手中的烟花,不许他发信号求援

      “军师?”徐恭惊呆了,你疯了么?

      王贤当然没疯,相反他清醒的很,心里前所未有的明白——在韦无缺图穷匕见后,他终于看明白,这混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首先这个唐员外嫁女儿,应该不是单纯的亲事,定然有什么异常丰厚的嫁妆,值得这些操着北方各省口音的家伙争抢竟连他一直以为是世外高人的林三哥也按捺不住

      韦无缺显然也很想给唐员外当女婿,或者说他很想得到那份嫁妆。但他之前对自己说的,应该不是假的,只能说事情在秋闱前后这半个月里发生了变化,他被排除在候选人之外了……原因方才他和唐员外的对话中也有透露,就是唐员外想让他当赘婿,但他爹不肯答应

      本着得不到就要毁掉的精神,韦无缺策划了今天的事情,决意将这院中的人于掉。但他爹应该是不知情,或者是装作不知情,所以他不得不借刀杀人借自己的力量,铲除这群家伙。

      韦无缺当然清楚自己有能力办到,甚至不用惊动周新,单单自己身边的那些大内侍卫,就足以胜任了

      其实自己也是韦无缺除之后快的对象,对韦无缺来说最好的结果,莫过于双方同归于尽,这个世界就太美好了

      所以韦无缺把自己带到这里,他很清楚自己对他的怀疑,一定会安排人在外面接应,方才那一箭射出,肯定惊动了外面的侍卫,而唐员外在外面也有暗哨,第一时间就会发现他们

      韦无缺之所以要以死脱身,无非是担心万一有人逃脱,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临‘死,前又喊出顾小怜的名字,还是为了让双方不死不休,最好一个都走不了而方才他以暗箭射中林三,显然这是他最顾忌的人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其逃脱

      想通透前因后果,王贤不禁暗骂,好你个韦缺缺,真是把人都算计到骨子里去了

      但王贤没有时间跟手下解释,因为怒不可遏的汉子们,已经杀上来了

      徐恭他们忙举刀格挡,组成三才阵,将王贤护在中心,王贤却大喝一声道:“林三哥让他们住手,听我一言”

      那林三所中的暗箭有剧毒,此刻已是面色隐隐发黑,正在闭目运功压制毒性,听到王贤的呼声,忙强行打住,闷哼一声道:“都住手”

      人的名、树的影,林三的声望似乎很高,一声让众人都住了手。

      “王二兄弟你要说什么?”林三转而对王贤道。

      “我说你们不要被韦无缺那王八蛋骗了。”王贤心中暗呼侥幸,韦无缺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自己和林三还有些过命的交情,关键时刻还有法沟通,而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因为个女人而分外眼红“不错,我是官府的人,但我不是冲着你们来的,事实上,我连你们是于什么的都不知道”

      “哦,那外面的官兵与你无关?”唐员外也是老于世故之人,此刻冷静下来一想也是,这小子要是来抓人的话,何苦要把自己送入虎口?

      “那是我的卫士,听到韦无缺咋呼,才会上前查看的。”王贤冷静道:“是他故意引诱咱们火拼的,不信你们看看墙外面,地上肯定没有他的尸首”

      “哦。”唐员外丢个眼神,一名庄丁飞速攀到墙头,用火把往外照了照,回头道:“老爷,真不见姓韩的了”

      “说不定是被你的人给拖走了”有人闷声道。

      王贤懒得理会这种这种无脑的言语,他只盯着唐员外和林三,相信二人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院子里火把噼啪作响,唐员外寻思半晌,看了看正在发怔的林三道:“你怎么看?”

      “那姓韩的小子确实有些不地道。”林三看看王贤,对唐员外道:“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既然你们认识,就由你来拿主意吧。”唐员外点点头,不再吭声。

      “嗯。”林三应一声,对王贤道:“既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让你的护卫撤回去,我保证你的安全。”

      “好。”王贤很于脆的答应一声,对徐恭道:“发信号,让他们撤退。”

      “军师”徐恭急道:“贼子狡诈多端……”

      “不要多说,照做就是。”王贤看看林三,淡淡道:“我信得过林三哥。

      “哈哈哈,”林三放声笑起来道:“好兄弟,这句话,够兄弟”

      “…”徐恭不能抗命,只好放出一枚绿色的烟花,不一会儿,便有壮丁进来禀报道:“官军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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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九章 大势

        既然官军撤走了,院中众人自然要设法逃命了。“我们冲出去吧。”有莽撞的就要提刀往外走。“黑灯瞎火地闯出去太危险,你们跟我来。”唐员外却冷声道:“我后院里有个密道,一直通往数里之外。”众人闻言大喜,瞥见王贤几个还立在那,不由恶向胆边生,提起刀走过去道:“先杀了他们,以免走漏风声”徐恭几个侍卫勃然大怒,正要出声呵斥,却见林三那魁伟的身躯挡在前面。林三是用背对着他们,面朝着唐员外一伙,冷声道:“我保证过他们的安全”“林三哥,官军最是狡诈,你跟他们讲什么义气”众人纷纷劝说道:“就是,这家伙看过咱们的样子,一旦让他回去,后患无穷”“三哥,你让开,不要伤了兄弟们的和气”有人绕过他,举刀就要朝王贤几个砍去,刀还没举过头顶,便被林三飞起一脚,连带人带刀踹飞出去。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林三收起那条健硕的长腿,用脚尖在地上划了条线,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越线者,杀无赦”一句话,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众同伙,这些亡命之徒,面上都露出愤愤之色,恨然道:“今天就给林三哥个面子,将来要是这小子害死咱们,你可要负责“将来的事情将来说。”林三冷冷丢下一句。“我们先走”此地不能久留,唐员外不想跟林三撕破面皮,便招呼众人跟着自己进了后院,一转眼便走了个于于净净。前院里,林三看看王贤道:“王二兄弟,我送你出去。”“不用了,林三哥还是先走吧。”王贤道。“嘿嘿,我不放心那帮家伙”林三笑道:“咱们兄弟也好说说话。”“那好”林三这种豪迈之人,实乃王贤平生仅见,说是满心倾慕也不为过,重重点头道:“再好不过”说着嘿嘿笑道:“三哥不怕我把你扣下?”“我拿你当兄弟,被兄弟卖了,只能算我眼瞎,”林三淡淡说一句,放声笑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林三就是这么个不合时宜的蠢物”“那我就陪三哥一道蠢一遭”王贤也放声大笑起来,两人相携出了院门。明月高悬夜空,银纱铺满西溪的荷塘苇荡,清风徐徐,送来桂花的幽香,两人漫步在这醉人夜色中,一时都忘了言语。许久,王贤才开口道:“三哥的伤不要紧吧?”“龟儿子歹得很,短箭上喂了毒药。”林三咧嘴笑道:“不过兄弟我练的是少林童子功,金刚不坏之体,跟被蚊子叮一口,没啥区别”“那就好。”王贤看看他依然插着短箭的左臂,果然止住了血,轻声道:“回头,我给你找个大夫拔了。”“不用,我自己认识大夫。”林三谢绝了他的好意,两人又陷入沉默。这次林三忍不住开口道:“你不问我是什么人?他们又是什么人?还有那韦无缺……“三哥会说么?”王贤微微笑道。“你不问怎么知道?”“那我现在问了。”“我不能告诉你……”“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王贤擦泪道:“我就知道”笑完了,他突然轻声道:“不管怎样,三哥,收手吧。”“……”林三本来也在大笑,闻言笑容凝固。“我虽然不知道三哥是作甚的,但我知道那韦无缺应该是明教的,看看今天这帮家伙的诡异劲儿,估计他们也是**不离十。”王贤脸上笑意顿敛,正色道:“不论于什么,都要讲个大势,造反这活,在乱世还可以于一于,但如今大明朝已经北平蒙古,南定交趾,威服四海,天下归心,恐怕大哥今生今世,都等不到天下大乱的时机了”“呵呵…”林三脸上挂起一抹苦笑道:“在兄弟眼里,我很像反贼么?”“三哥一脸正气,当然不像,我只是担心你跟他们牵扯不清。”王贤笑道。“呵呵,”林三淡淡道:“多谢兄弟关心,他们也不是反贼。”“嗯。”王贤点点头道:“我就是纯讲了个理儿。”“好,咱们就纯讲理。”王贤的话,终于让林三按捺不住,他剑眉一挑,沉声道:“兄弟方才说大明北平蒙古、南定交趾、威服四海……我是认同的。但最后一个——天下归心,我却不这么看。一来,当今皇帝得国不正,天下难以归心,但这还不是主要的。兄弟满腹经纶,自然知道天下兴亡、百姓皆苦的道理,当今皇帝穷兵黩武、好大喜功、征安南、伐蒙古、兴新都、修运河、下西洋、武当山大兴土木……哪一件不是倾尽民力国力?就算再有作为的皇帝,也该量力而为,循序渐进我观史书,看上下两千年,也只有两个皇帝和当今皇帝一样”“哪两个?”王贤轻声问道。“秦始皇和隋炀帝。”林三掷地有声道。“大胆”一直在后头倾听的徐恭,终于忍不住出声呵斥。“你敢大不敬”“我只是就事论事。”林三淡淡道。他根本不把徐恭放在眼里。“你不要插嘴,我们只是闲聊。”王贤不满的瞥徐恭一眼,后者只好躬身退下“三哥饱读史书,文武双全,令人钦佩。”王贤转回头,对林三微笑道:“只是读得不精,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还请兄弟指教。”“秦皇隋炀,暴君也,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秦皇灭**,却对匈奴无可奈何。若扶苏不在上郡监军,抵御匈奴,而是在咸阳监国,你看赵高能不能矫诏杀他。隋炀帝更不用说,三征高丽,把大隋朝的威信彻底打光,内乱由此生焉。”王贤侃侃而谈道:“但我大明永乐皇帝,南征北战,攻无不克大明朝的威望一时无两试问天下何人敢挑战永乐皇帝?而且如今天下战事已定,正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时候,请问三哥,这时候造反是真心为百姓,还是为个人的野心和私利?”“……”王贤的话,让林三陷入深深的沉思,半晌方叹一声道:“兄弟好一张利嘴,竟让为兄有些乱了方寸。”“乱了就先停一停,看一看,想一想,相信大哥一定会明白,怎样才利国利民的。”王贤微笑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说的就是大哥这样的人”“好一个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林三不禁大赞道:“真说到兄弟心坎上了你放心我回去会好好看看,好好想想的。要是皇帝真像你说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天下谁还会造反,谁也造不成反”“嗯。”王贤重重点头,心里却没那么踏实,因为他路过北京时,偶然听太孙说起,好像皇帝要征发天下工匠和民夫,在北京兴建一座比金陵那座更大更气派的紫禁城……不过无论如何,至少今天的争论算是告一段落了,两人也走到桥边。帅辉带着侍卫们早就焦急的等在那里。“相聚恨短,可惜不能邀请三哥到我那里小住。”王贤朝林三拱拱手道:“我们兄弟就此别过吧。”“嗯。”林三点点头,没有抱拳,而是轻声问道:“兄弟,顾小怜是谁?”“我的……”王贤迟疑片刻,低声道:“女人。”“哦?”林三一惊道:“听韦无缺的意思,好像她和唐家小姐是一个人?”“也许是他故意激我,”王贤缓缓道:“但是隔着纱幔,我看那唐小姐,跟我家小怜很是相像,而且小怜也弹得一手好琴。”心下不禁暗悔,要是早知道这样,把灵霄一起带上,那丫头一听就能听出,是不是顾小怜的琴声。至于自己,你觉着牛能分辨出琴声么?“这样啊……”林三想一想,沉声道:“我会设法安排你们见一面的。要是兄弟的女人,你只管领回去就是”“三哥就是好兄弟”王贤精神一振道:“兄弟我敬候佳音”两人正要拱手作别,忽听远处传来疾奔的脚步声,待那人近了一看,是一名充作探子的侍卫,单膝跪在王贤面前,道:“军师,锦衣卫的军队,把我们包围了”“哦?”王贤一惊,旋即明白了,定是韦无缺那厮还安排了后手,见自己的人没有和唐员外等人火并起来,便引锦衣卫出场了。“一名兄弟亮明身份,却遭到他们的袭击”更惊人的还在后头,那侍卫又禀报道:“我见事不好,赶忙回来通禀”“怎么会这样?”帅辉徐恭等人惊呆了,都看着王贤。“妈的,这帮王八蛋,八成是想饺子馄饨一锅端了”王贤定下心神,很快想清楚利害道:“杀了我们,栽赃给那帮家伙,然后把那帮家伙剿灭,既立了功,又除一害,一箭双雕”众人一听不禁悚然,谁也没想到今晚竟是如此凶险诡异见众人面无血色,王贤却哈哈大笑起来道:“诸位,这里比九龙口如何?”众人摇头。“比大戈壁又如何?”众人又摇头。“那有什么好怕的?”王贤满脸自信的笑容道:“这里是杭州,老子的主场倒要看看谁能动我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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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三章 金蝉脱壳

        为了保存人马体力,阿鲁台一直压着行军速度,不紧不慢的缀在瓦剌军的后面。过了图拉河,斥候禀报在忽兰忽失温的茫茫群山上,发现有瓦剌军大部队隐藏的迹象……虽然因为上一战的余威犹存,斥候们不敢太近前,但还是可以从山上的烟尘、飞鸟、偶尔的战马嘶叫,以及不顾一切阻拦他们的瓦剌斥候身上,判断出这一迹象。

      阿鲁台便命大军背水扎寨,和茫茫群山遥遥相对,你马哈木占据地利又怎样?我不到你预设的战场上,等你自己绷不住,出山和我决战。

      阿鲁台是有jīng心算计的,他知道马哈木大败于永乐皇帝之手,损耗很大,急需抓紧这几个月恢复生产,好保存元气。而他在启程之前,将鞑靼部的牛羊,一部分做成肉于、皮甲等军需,一部分卖给了朵颜部,这样族中只留下原先一半的牲口数,靠女人和老幼就能照料过来。男人们则可以心无旁骛、军需充足的与瓦剌人一战

      虽然这样其实是在透支未来,但若能击败瓦剌,夺回漠北草原,这点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阿鲁台有足够的底气和马哈木耗下去,他坚信先忍不住的一方,一定是马哈木

      战云再次笼罩忽兰忽失温的上空,战场却进入了一段平静期。每rì里只有两军的斥候,在互相追逐驱赶,不让对方靠近自己的营地,双方大军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过了两天,便是秋天第二个节气处暑了,一场秋雨不期而至,yín雨霏霏,细密而绵长,草原变得泥泞不堪,弓弦也失去弹xìng,双方更没有大战的可能。但更谨慎防备对方趁机偷营,所以斥候的行动反而更加频繁,短兵相接也频繁起来,每天都互有死伤。

      但这点零星的交战,还不足以改变战场的静谧,偶尔的喊杀声,也被秋雨的沙沙声覆盖……

      雨水击打着牛皮帐篷,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让阿鲁台有些心烦气躁,已经三天没有对方的消息了,这让他心中隐隐生出不安,便把阿鲁伯林叫来商议

      “伯林,老夫有些担心……”他眉头紧皱,缓缓道:“出兵到现在,咱们还没见着马哈木的军队,这不符合他的脾气啊。”

      “确实。”阿鲁伯林点点头道:“不过上次他不也是坚壁清野,一直退到忽兰忽失温,才跟明军交战的么?”说着笑笑道:“经过一场惨败,他该更慎重才是。”

      “你说得有道理。”阿鲁台缓缓摇头道:“但他这次的对手是老夫,不是大明皇帝。”

      “太师的意思是?”

      “他在大明皇帝面前,怎么退都无所谓,但在老夫面前,他这么个退法,不嫌威风扫地么?”阿鲁台沉声道:“而且老夫收到奇特拉部的来信,说看到瓦剌部落向西迁移,不知是真是假。”

      “既然如此,我们试探进攻一次,”阿鲁伯林道:“一试便知”

      “早该如此。”阿鲁台叹气道:“老夫有些太过小心了。”

      阿鲁伯林道:“待雨停了,我发动一次进攻。”

      “不要等雨停了。”阿鲁台摇头道:“这雨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停,又不是只浇在咱们头上,你只要试探出他们主力仍在,就可以撤退了。”

      “是。”阿鲁伯林应一声,便出去组织兵马,当天过午时分,便率领万余大军,小心翼翼的向瓦剌军隐藏的山区靠近。

      “我靠,”山头上,王贤第一时间知道了鞑靼军的动向,啐一口,吐掉嘴里的草茎道:“反应得挺快啊”到此刻之前,局势都在他的掌握中,鞑靼军对瓦剌军的存在深信不疑,以为马哈木在诱敌深入,而鞑靼斥候也因为那场伏击的教训丨而不敢过分造次。可以说,一切尽在掌握。

      造成这种有利局面后,王贤便带领五百勇士断后,命宝音立即带大部队从东面迂回,绕过鞑靼的阵线南下。

      当时宝音琪琪格坚决不同意,说我不放心你率领我的勇士,我来断后,你带着大部队先撤。

      王贤翻个白眼道:“我带五百人你不放心,带两千五百人就放心了?”

      “是的。”宝音是美女,美女都可以不讲道理的,古今皆然。

      “瞎说八道。”王贤叹口气,把她叫到一边道:“我知道,你是想自己承担这危险的任务,但你有更重要的使命——带领博尔济吉部生存下去,所以你必须走。”

      宝音琪琪格深深凝望着王贤,她真不明白,这个讨厌的混球,明明应该是个自私鬼,为何在关键时刻,总是把危险留给自己,把生存的机会让给别人?

      “为什么?”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放心,不是爱上你了……”王贤呲牙一笑,淡淡道:“原因很简单,我是一个人,你是一族人,就是这样的。”

      “难道你不考虑,自己死了,一切都没意义了么?”宝音对他那些伤人的话已经麻木了,依然关切问道。

      “老子是不会死的”王贤狠狠咬牙,挥手道:“别说丧门话了,快走

      “我会在南边等你的”宝音深深看他一眼,眉目中满是坚定之sè,紧咬银牙道:“虽然你很讨厌我,但你要是死了,我还是会给你守一辈子寡的”说着抽出刀来,将一侧发辫割下,丢在王贤面前,便上马而去。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王贤弯腰捡起那段头发,如缎子一般,手感可真好啊

      “大人,我留下。”见宝音走了,吴为和许怀庆都过来,前者轻声道。

      “还是我留下。”许怀庆也道。

      “都走”王贤笑道:“不用担心我,我有汗血宝马,逃命比谁都快。”

      “就怕大人到时候,被其他人拖累了。”两人担心道。

      “我会掌握分寸的,约莫着你们走远了,我也脚底抹油了。”王贤自信道:“让阿鲁台在这里继续傻等好了。”

      大部队趁着夜sè悄悄转移后,王贤既要率领五百骑兵扮成斥候,在阵前阻隔瓦剌的斥候,又要在山上烧马粪、摇旗杆,装出上万大军在此的假象,忙得不亦乐乎。眼看着大部队差不多走远了,王贤也开始盘算,要不要趁着下雨走掉算了。

      但显然,阿鲁台没他想象的那么傻,竟在这时派兵冒雨进攻了。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德勒木焦急问道。

      “废话,跑啊”王贤翻个白眼,打个呼哨道:“弟兄们,风紧扯呼”

      虽然博尔济吉特勇士们,大都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明白王贤的意思,很快撤回山上,带着空闲的战马,朝后山逃走。

      “往西。”王贤早想好了,大部队是往东逃的,他们便往西去。

      这时,鞑靼军的前锋,小心翼翼靠近山口,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瓦剌军,这反而让他们更加小心,竟在山口前勒住马,裹足不前。

      还是在阿鲁伯林强令之下,一个百人队才硬着头皮摸进山谷,半晌,那名百夫长出来,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道:“山谷里没人,只有一些旗杆还有一堆堆马粪……”

      “你说什么?”阿鲁伯林惊呆了,马上带人冲进山里,果然连根人毛都看不见,只有一些戴着头盔的稻草人,还有各sè各样的旗杆,以及冒着余烬的一堆堆马粪。

      “故布疑阵”阿鲁伯林从牙缝中艰难的蹦出这四个字,险些眼前一黑,栽下马来。

      接到禀报的阿鲁台,也飞速来到山谷,看到眼前的一幕,一张老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众将也气得七窍生烟,纷纷请命要提兵追赶。

      阿鲁台却冷静下来,现在已经很清楚了,‘马哈木,利用自己过于求稳的心态,派一部分军队做后卫,大部队则逃回了大西北。想到自己竟被耍了,他当然窝火,但是这些年阿鲁台窝的火、受得气太多太多,已经让他可以在任何时候都心平气和,问道:“他们往哪边逃了?”

      “斥候禀报说,往西。”阿鲁伯林道。“看来齐特拉部的消息没错,马哈木已经往西逃了。”

      “这老东西,蛮横了一辈子,想不到一仗就让他转xìng了。”阿鲁台叹口气,以老经验看人,要不得啊。见众人如丧考妣,他却笑笑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回了漠北草原,难道不是求之不得的么?”

      众将一听也是,这才消了气。“难道太师不打算追了?”

      “当然要追了,马哈木可以回去,但他的人口、牛马,都得给我统统留下”阿鲁台冷冷一笑道。

      “他们赶着牲口,携家带口,跑不快的。”阿卜都也来劲了人:“我们全力追赶,很快就能追上他们。”

      “嗯,追”阿鲁台想一想道:“阿卜都,你当前锋,全力追赶那些瓦剌人,伯林你与他齐头并进,遇到情况要互相支援,我带领主力紧跟在后头,就是追到伊犁河畔,也要追上马哈木”

      “是”众将齐声应道,兵贵神速,冒着雨便全军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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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四章 审讯

      王贤之所以会撤回烟水庄,这里易守难攻只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为了唐长老口中那条密道若是能从密道悄悄跳出包围圈,当然比抹黑突围安全多了。

  林三深通白莲教的法门,很快在一楼伙房中,找到了那处机关所在……当然这也跟密道刚刚开启过,黑灰一片的墙壁上,现出清晰的痕迹有关系。

  王贤一面派人下去查看,一面命人抵抗官军的围剿,按说这时候人都是只求自保,哪还有心情考虑别的?但王贤不,在确认这石楼真的是设计巧妙的工事后,他索性不让手下再表明身份——因为他有了火中取栗的大胆想法。一手下侍卫从密道返回,确认可以离开后,他便向众人宣布了自己的计划

  当听说他想生擒纪松时,帅辉和徐恭都惊呆了,大家现在可以自保,是拜这乌龟壳所赐,但想要在两千兵马的拱卫下,俘获对方主将,简直是痴心妄想

  但林三却大为赞赏,说这样才够爷们

  帅辉和徐恭不敢对王贤无礼,却不会在乎林三,齐齐给了他个大白眼:“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去把纪松抓回来”

  “我不去谁去,”林三睥睨他们一眼,冷笑道:“凭你们么?”

  “你”徐恭两个气坏了,王贤低喝一声了,,才让两人住了嘴。

  把两人踢到一边凉快去,王贤向林三请教该如何擒贼擒王。

  林三说:“简单,看我的吧……”说着解开发带,披散开头发,亮出一面亮银色的莲花来

  接下来,就是林三哥的个人表演时间,装神弄鬼加武功超绝,让他成功把纪千户忽悠到甬道中,继而一举成擒,安然返回

  这就好比后世的足篮球比赛,带来胜利的往往是超级球星不可思议的发挥

  把纪松擒上石楼,王贤再接再厉,忽悠着对方撤军备船,己方却抓紧时间,从密道中溜之大吉。然而当他们从密道中出来,却遇到了伏兵……陆上、岸上,芦苇荡中,冒出数不清手持弓弩的兵士,从四面八方对准了他们

  王贤先是一惊,但看清了这些兵士身上与众不同的大红棉甲,却不禁松了口气,大声道:“我是王贤,臬台大人何在”

  “收起弓箭”须臾,按察司的千户便让手下解除戒备,请王贤上了船。

  小船上,一身便袍、瘦削挺拔的周新,看到自己找了一夜的王贤,那万载不变的冰川脸上,浮现出丝丝欣喜,罕见的打趣道:“臭小子,你们杭州话讲‘六十不过夜,,你害老人家折寿哇”

  “嘿嘿,偶尔为之,不打紧的。”王贤跳上船,向周臬台深深一礼,笑嘻嘻道:“您老怎么会找到这儿的?”

  “我手下捕快逮到几个白莲教徒,一问便知。”周新淡淡道。

  “哦?”王贤看看远处的林三,估计这个距离他听不到,才小声问道:“有女的么?”

  “没有。”周新摇摇头,“老夫练的精兵,一股脑全都交给你了,现在这些手下太稀松,人数是对方几倍,还被人家突围出去大半。我派人去追,但估计希望不大。”顿一下道:“怎么,有你要找的人?”

  “还不清楚,一点私事,”王贤讪讪道:“劳烦大人知会一声,若是捉到女的,千万不要乱来,等我看过之后再审讯。”

  “你就这点不好,视国法于无物”周臬台这种视法度如圭臬之人,对这种目无法纪的家伙,素来深恶痛绝,但王贤是个例外。他叹口气道:“好吧,谁让你开口了呢……”

  “多谢老大人。”王贤欢喜不禁道:“我会尽量不让老大人为难的。”

  “不要紧,我相信你有分寸。”周新说着,转回到眼下道:“你是自己回去,还是跟我一起?”

  “怕是要靠老大人庇护才能回去了。”王贤不好意思的笑道。

  “怎么,锦衣卫嚣张到,白天也敢对大内侍卫下黑手?”周新眉头一皱,怒气勃发道:“那本官还真要跟他们评评理”

  “这节骨眼上,还是不要去惹他们的好,”王贤小鼻子小眼小意道:“我刚才把纪松给抓了……”

  “呃……”周新咽口吐沫道:“那他们现在,可能不会讲道理的。”

  “正是这个理。”王贤笑道:“所以咱们先回城,再从长计议吧。”

  “嗯。”周新下令开船,沉默片刻,对王贤道:“你抓纪松不是为了脱险吧?”

  “不是,我有密道,想走就走,”对周新,王贤素来坦诚以待,因为这双智慧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虚假。“我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抓他”说着嘿然一笑道:“我早就想抓他了,正愁着进不去卢园呢,想不到这厮自己送上门了。”

  “你抓他作甚?他虽然不算什么,但纪纲你是惹不起的,”周新和锦衣卫是有深仇大恨的,自然乐见他们倒霉,但他不能看着王贤自找危险。

  王贤没说话,周新追问道:“难道因为他在乡试时对你做手脚?不过你不是顺利考完了么?。”

  王贤这次摇头道:“那不至于。”说着一字一句道:“我抓纪松,就是为了纪纲”

  “纪纲?”王贤说这话,都把周臬台给惊呆了:“你疯了?”

  “我没疯,我也不是现在要对付他,”王贤看着周新一脸关切担心,心中倍感温暖道:“大人放心,我有分寸的,我只是想跟纪松聊聊,会把他放回去的。”

  “放回去?”周新黑下脸道:“他会领你情么?”

  “当然不会,那您的意思是?”

  周新无奈叹口气,小声道:“一不做,二不休……”

  “这不合法度吧?”王贤惊讶道,刚才还说我呢,您这就来个更狠的?

  “还不是让你给逼得?”周新瞪他一眼道:“先不说你根本惹不起纪纲,单说纪松是什么身份?钦差你敢绑架钦差,这可是要掉脑袋的”说着叹气一声道:“为今之计,只能让他永远消失,把罪名推到白莲教头上,或可无事

  “……”看着周新就像一位手忙脚乱给儿子擦屁股的父亲,王贤心下暖洋洋的,轻声道:“老大人放心,纪纲不会知道的,朝廷也同样不会知道。”

  “怎么讲?”周新眉头微皱道。

  “现在锦衣卫千户所和浙江都司,肯定是能瞒就瞒,不到彻底绝望,是不会上报的。”王贤道。欺上瞒下,是做官的秘诀呢,何况这种要命的事儿。

  “嗯。”周新点点头道:“那纪松呢,你能保证他回去后,对他叔叔也守口如瓶?”

  “他肯定会守口如瓶的。”王贤面现得意之笑道:“我有撒手锏”

  “那好吧。”见他胸有成竹,周新也不再问,只是淡淡道:“你小心别玩崩了。”

  “是。”王贤点头应下。

  “朝中的事情,你还是少参与的好……”船行到臬司官兵下马的地方,周新命下船,又劝王贤道:“虽然你聪明绝顶,但和他们实力差距太大,一力降十会,你是讨不到好处的。”

  “嗯,我记住了。”王贤点点头道:“我不过是想多了解下锦衣卫的老祖宗,您放心吧,我还没活腻,不会轻举妄动的。”

  “那就好。”周新便不再言语,弃舟上马,率众又返回了那处密道口,正碰上杜百户从里头出来,周新一番劈头盖脸,将杜百户训丨得一愣一愣,然后愤然离开。杜百户万万没想到,他苦寻无觅处的千户大人,就在周臬台的队伍里

  回想起昨夜的惊险刺激、跌宕起伏,王贤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索性不睡了,让人把纪松提过来。

  纪松进来时,他正在用热毛巾敷脸,就听那货还不知死的喋喋不休道:“你知道我叔父是谁吧?还不赶紧放我回去不然吃不了,喔……”纪松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被身后的徐恭,用皮鞭勒住了脖子。不是阻止他动弹那种勒,而是要把他勒死的那种

  纪松的武功稀松,连王贤都不如,被徐恭一勒,就失去了反抗能力。整个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又尿湿了裤子……

  眼看勒得他只剩一口气,徐恭才松开了马鞭,纪松便如一滩鼻涕,摔在了地上。

  王贤这才拿开敷脸的毛巾,看看纪松,和颜悦色道:“方才纪千户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嗬、嗬……”纪松像拉风箱使劲喘着粗气,哪敢再说一个字。

  “说话呀,你哑巴了么”徐恭一脚重重踹在在纪松屁股上,疼得他浑身一抖,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饶命……”

  “这个态度还差不多。”王贤微笑着坐下,对徐恭道:“快把千户大人扶起来。”说着皱皱眉头道:“不是让你给他换条裤子么,怎么闻起来还这么骚

  “已经给他换了,”徐恭嘿嘿笑道:“是这没出息的家伙,刚才又尿了。

  “那还是垫块裤子吧。”王贤道。

  听了两人的对话,纪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见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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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五章 纪纲的幸福生活

      “千户大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几次三番加害于我?”王贤一脸不忍的看着纪松,温声道:“难道你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么?”

  “饶命啊,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他越是这样和颜悦色,纪松就越是毛骨悚然,加上一旁的侍卫,在那里狞笑着抻动马鞭,吓得纪松浑身如筛糠道:“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奉谁的命?”王贤淡淡道。

  “自然是我叔父的了。”纪松说着看看王贤的脸色,小声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大人放了我,我为你和我叔父说和”

  “你叔父听你的?”王贤不置可否的笑笑。

  “听当然听……”纪松忙道。

  “就凭你这熊样?”王贤哂笑一声道:“纪都督早就让人灭了,不知多少回了”

  “呃,我叔父有时候也是听我的”见被蔑视了,纪松忙解释道:“大人可能不知道吧,我叔父至今没有儿子,一直把我养在家里,准备这二年再没动静,就让我过继承嗣香火呢”

  “哦?”王贤心中一喜,面上却冷冷淡淡道:“你不是骗我的吧?”

  “当然不是了”纪松使劲摇头道:“这件事虽不张扬,但京城里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一时间我去哪里查证?”王贤摇头叹口气道:“这样吧,你说说你叔父的事情看,你要真是他的养子,想必对他的大事小情很是熟悉,是真是假我一听便知”

  “那没问题”纪松使劲点头道:“大人想听哪方面的?”

  “随便讲。”王贤微笑着吩咐一声道:“上一桌酒菜,我和纪千户边喝边聊。”

  “多谢大人。”纪松受宠若惊,忙搜肠刮肚回想起纪纲的点点滴滴来。

  酒菜很快上来,菜是杭州名厨所烧,酒是入喉甘绵、却极易醉人的兰陵美酒郁金香,两人便对酌起来,几杯酒下肚,纪松打开了话匣子:

  “说起我叔父来,那真是个传奇人物,精于骑射,武艺超群,而且还熟读经史,做得一手好文章,那叫一个文武双全洪武年间为诸生时,因为宣扬荀子的帝王学,被老师逐出师门。之后蹉跎了几年,到了建文年间,永乐皇帝的靖难大军,途径我宿安老家时,叔父意识到一展所学的机会到了,便冒死扣住今上的坐骑,请求投军效命。今上喜我舒服胆略过人,弓马娴熟,当即将他收为帐下亲兵,之后跟着今上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靖难成功后坐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宝座……”

  “这些大家都知道,说点新鲜的。”王贤突然把杯里的酒泼在地上,眉头皱起道。

  “是是,”纪松忙缩缩脖子道:“其实我叔父之所以被学校开除,是因为睡了儒学教授的小妾,那训丨导自然要把他赶出去,后来叔父发达后,趁着瓜蔓抄,把那训丨导一家发配到辽东去了,只留下那小妾。”

  “那小妾后来呢?”王贤八卦问道。

  “我叔父让人把那小妾弄到京城,虽然她已是徐娘半老,但叔父念旧,还是收她为妾。”

  “想不到纪都督还是个重情之人……”王贤淡淡道。

  “呵呵,”纪松闻言笑起来道:“重情谈不上,无非是多双筷子吃饭罢了,我叔父姬妾如云,根本就没再碰过她。”

  “久闻纪都督生性风流、艳福无双,实乃天下男子的偶像啊”王贤一脸羡慕的感叹着,举起酒杯道:“来,敬纪都督”

  “这话不假,”纪松几杯兰陵美酒下肚,整个人已经晕晕乎乎,嘴巴不由松脱起来,也露出色迷迷的神情道:“我叔父的女人,那真是千娇百媚、美不胜收,皇帝老子的后宫都比不了”

  “这话我就不信了。”王贤不以为然道:“皇上的女人,可是从全国各省选出的秀女,据说还有高丽、安南进献的美女,论起享用天下美女,谁能比得了皇上?”

  “你这就外行了,”纪松嘿嘿笑道:“知道是谁为皇上选美么?”

  “应该是宫中的太监吧。”王贤想一想道。

  “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纪松笑道:“明面上宦官负责不假,但没有锦衣卫审查家世背景能行么?所以这秀女名单,还要由我叔父再过一遍”说着淫荡的笑道:“嘿嘿,你懂的……”

  “哦,”王贤一脸吃惊道:“莫非纪都督敢雁过拔毛?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你这就不懂了,我叔父这么于,旁人挑不出半点毛病”纪松醉眼迷离,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了:“你想,全国各地送来的美人,每次没有三千也有两千,但最后能进宫的,不到千人。谁走谁留,这里头花头大着呢。每次审查时,庄敬那帮人会暗暗留心那些个绝色美人,然后以各种理由……好比家里出身不好,父兄与建文余党有瓜葛之类,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把她们从名单上弄下来。但对其家里,只说已经选进宫里去了。反正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们家里也没处查证的。哪知道他们女儿,已经成了我叔父的姬妾”

  “原来如此,没想到原来皇上也啖不到头汤”王贤真是大开眼界,由衷感慨道:“你叔父到底有多少美人?”

  “谁知道呢?”纪松摇头道:“没有五百也有三百,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么多女人,纪都督忙得过来么?”王贤八卦问道。

  “嘿嘿,当然忙不过来。”纪松摇头晃脑道。“我叔父就是浑身是铁,又能打出几根钉?狼多肉少、狼多肉少啊”

  “就不怕那些女人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啥的?”王贤又问道。

  “原先确实有过小妾耐不住,和家丁通奸的事儿,但我叔父是于什么吃的?他是锦衣卫大都督啊”纪松颇为得意道:“他让我那些姨娘们互相监视,揭发检举者可以立功升级,好处不尽所以很快就有人揭发了那对男女的丑行我叔父就在府里活剐了两人,让府上所有人从头看到尾整整三天啊……”

  时隔这么久,想起那一幕,纪松仍一阵阵恶心,险些把吃到肚里的酒菜吐了出来,王贤忙让侍女给他按摩,可不能让他在这时候歇菜。

  江南美女柔若无骨的小手按在身上,纪松感觉就像大冷天泡热水澡一样,舒服的想要呻吟出声,见他恢复到晕晕乎乎的状态,王贤继续问道:“这种震慑应该很管用吧?”

  “当然,着实吓住了那帮女人,”纪松点头道:“不过我叔父最了解人心,知道人是只记吃不记打,所以为了永绝后患,他把府里的男丁尽数逐出,让人阉割了良家幼童数百人,服侍左右这样后宅里就他一个男人,自然不会有人再给他戴绿帽。”

  “那简直跟皇帝一样了。”王贤啧啧有声,递个眼神给那侍女。侍女便如蛇一样缠上纪松,纪千户身子登时酥了半边,摸着那侍女的小手便揉捏起来。王贤这才又问道:“你方才说,他的姬妾可以立功升级,是什么意思?”

  所谓酒色误人,王贤来了个双管齐下,纪松这个二世祖,彻底的知无不言起来:“我叔父的后宅里头,也跟宫里一样,有一套品级。从正宫娘娘到贵妃、妃、嫔、婕妤、美人、才人……一共九品十八级,品级越高,各方面享受就越高。到了妃子一级,就有自己的宅院,几十人伺候,千两银子的月钱比宫里的妃子还滋润”

  “纪都督真是跟皇帝一样了”王贤叹道,“男人这样一辈子,就是千刀万剐也值了”

  “说得太对了我叔父跟皇帝有什么两样?告诉你个秘密,几年前,晋王、吴王因罪被抄家,我叔父抄得金玉珠宝无算,其中还有数套亲王冠服,我叔父扣下没有上缴,之后时常关起门来,服之冠之,高坐置酒,命优童奏乐奉觞,高呼万岁。平时所用的器物家什,也都跟皇上一样的规制,你说我叔父跟皇上还有啥区别?”

  “确实没啥区别。”王贤缓缓道:“但开销也忒大了吧?”

  “当然,说日费千金,一点也不夸张。”纪松点头道。

  “那这钱从哪来?”王贤奇怪道:“锦衣卫都督的俸禄虽然不低,也抵不了几天的开销吧?”

  “当然,”纪松一副你好天真的神情道:“别说我叔父了,就是我也花不到自己的钱”

  “那你叔父都是怎么搞钱?”王贤好奇问道。

  “法子太多了。”纪松道:“简直数不清啊。”

  “随便说几个吧。”

  “比如说,那些下了诏狱的内侍及大臣,就成了我叔父的摇钱树,想在里头活下去,每天都要交卖命钱。别听人说诏狱多么可怕,其实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肯花钱,在里头一样可以花天酒地。而且我叔父也会答应那些必死的犯人,帮他们向皇上求情,赦免他们的罪过。但等敲诈到倾家荡产后,就会把他们斩首于市”

  王贤心说,这货可真够心黑的,感叹道:“这样来钱也不易啊。”

  “是啊,还是当年瓜蔓抄的时候好哇,简直是日进万金我叔父的家财大都是那时候积下的。”纪松道:“不过现在也简单,但凡官做得久了,哪个不是一屁股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叔父是于什么的?百官的把柄都在他手里攥着,随便敲敲竹杠,那些地方上的大员,朝中的大吏,就得乖乖送上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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