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大明官(完本)

0
第一百四十八章 知识就是力量

    彭指挥使在卫学选址处转了几个圈子,心胸快气炸了。看谁都不顺眼,连自家儿子因为挡路都挨了几脚。

    这不只是他彭清的事情,还是张太监的事情。本来两人事先商定,利用这次录取生员的机会把持住一批名额,然后卖成银子,最后对半分赃。就算这次不可能将全部名额拿在手里,但只要有一半也很不错了。

    按照彭指挥使预计,如果运作得好,每人赚得几百两甚至上千两银子都有可能,另外还能收拢一批人脉。

    虽然边镇地区比较穷,但这么多武官在这里,多少也是能榨出银子的。毕竟秀才功名奇货可居,值得花钱拿下,又难得大批量的出现名额。

    这几天,彭指挥已经预先收了几个人的银子,到手二百余两,形势堪称十分喜人。

    可是如果任由巡抚和方应物这么干下去,他不但要将银子吐出来,而且还要招人笑话!笑话他自不量力!

    想至此,彭指挥忍不住恨恨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待我去邻近米脂绥德请几位读书人,也办一个社学!”

    他那娘家亲戚赶紧劝道:“彭大人听我一句劝,千万别这么想,如果社学好办早就有人办了。有方应物在这里,你是办不好的,最后还是要闹笑话!

    且不说方应物明年可能参与院试,进他的社学就有可能得到照顾。就算从方应物自身而言,他可是来自科举大省浙江的秀才!

    这比西北边地的读书人含金量高多了,这就是一块金字招牌。方圆几百里内。真是找不到人能比得了的。

    别说延绥镇,就是附近米脂绥德近几十年也没出过进士。出过的举人一只手也能数过来,你去哪里找比方应物更好的老师?

    即便你找来了更好的。但别人不会相信这一带的读书人水平会比方应物高,江浙那里的读书人能中秀才,都是千里挑一极其变态的。再说你没听过最近其他流言么?”

    “还能有什么流言?”彭指挥问道。他就奇了,最近仿佛人人都知道好多流言,怎么他就不知道?

    那亲戚如实答道:“城中传言,都说这方应物十六岁中秀才,是神童一般的人物,年纪轻轻必然前途无量。

    而且他这个秀才是浙江省提学官亲点的,下次乡试还是这个提学官主持。所以传言方应物中举不成问题。就是进一步的会试,以他的背景和才华也很有几成把握!”

    彭指挥强装不屑道:“就算他能中了进士,那对本地人又有什么用,再说也不是现在立刻就中进士。一群人趋之若鹜,也不嫌丢面子。”

    那亲戚摇摇头,解释道:“读书人十分讲究是关系和脉络,比如师门、同乡、同年之类的,没有这种人脉就进不了读书人圈子。

    方应物将来若中了进士,有了大前途。那今日入了社学的人,岂不都是方进士的学生门徒?有了这层关系,自然就有了融入士林的条件。

    若本地人有志于读书的,这种美事还能去哪里找?放眼本地说是天荒也不为过。连个读书人都没有,更没有这样可以攀附的人。

    抚台是读书人没错,但抚台不可能放下架子。也没这个时间。也就方应物这样因为巧合来到榆林的读书人才有可能大批量办学收徒。

    错过这个机会,下次再想攀附上清流关系。就只能等延绥镇出一个自己人进士了,也不知吾辈有生之年能看到否?”

    越听到别人说方应物的好处。彭指挥使越觉得十分堵心,冷笑道:“瞧你说得和真的似的,你就肯定方应物将来一定会中进士?别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那不要紧,你没听过另外一些流言么?”

    又他娘的有什么流言?难道满城都是流言只有他彭清不知道么?彭指挥使忽然脾性大发的暴怒了!

    他破口大骂道:“就话就说有屁就放!不要流言来流言去的!”

    那亲戚知道彭指挥性子不好,被骂了虽然不爽但碍于指挥使权势也只能忍了。小心翼翼的说:“还有流消息说这方应物的业师是前首辅商相公,他父亲是翰林庶常。特别是他的外祖父是江南巡抚王恕,出身陕西三原书香大族,王恕的儿子则创办了本省最好的书院。

    就算方应物将来中不了进士,但只要入社学拜了方应物作业师,那将来也能自称商相公和方庶常的徒孙罢?可以与三原王恕老大人牵扯上一丁点的关系罢?

    有这层脉络,也算有了师门源流,总比一点也没有的孤家寡人好。说不定还能攀上三原王家,去三原书院进修,这比蜗居榆林城一方小天地岂不强得多?”

    彭指挥想骂也骂不出来了,虽然仍旧万分恼火,但却不知道该骂什么。他不想承认自己是见识短浅的井底之蛙。

    从一开始彭指挥使根本没有认识到方应物身上的财富。在他眼里,方应物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读书人,有点背景也受困于现实,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榆林城完全不是他对手。但没料到,方应物可以将自己优势发挥出来并变现了。

    话说方应物向孙大使借钱,就是为了办社学。这种社学办起来不像官方儒学那般麻烦,不需要刻意选址,更不需要按照左庙右学规制盖学宫,至于学舍什么的更不需要。

    只要能找到地方和塾师,社学立刻就可以开张,简单得很。方应物从城中关帝庙租了两进院子,然后挂上了榆林社学的牌匾,于是乎就开张了。

    就这么一家草台班子似的社学,开张之日硬是被踏破了门槛。无数家长不请自来,哭着喊着也要送子入学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至于彭指挥那边今天的官办儒学开工典礼,当然就乏人问津了。进学的入口已经被杨巡抚和方应物卡住了,如果最终进不了卫学,那给彭指挥使面子参加开工典礼有何用处?

    前来帮忙的孙大使站在关帝庙门口,看着各色头面人物人来人往。

    副总兵岳大人来了,参将游击级别的来了四个,千总级别的来了七八个这让孙大使如在梦中般目瞪口呆。

    他还亲眼目睹到,只开张了半个时辰,就把借给方应物的本钱收回来了,自行担任塾师的方应物收束脩收到手软。

    难怪方应物信誓旦旦的说,过了今天还他两倍的银子,照这个趋势,今天赚几十倍都不是问题。大开眼界之后,孙大使万分感慨,教育真是暴利行业呐。

    “错!”方应物纠正道:“这叫做知识就是力量!”

    却说彭指挥眼睁睁方应物那边重新热闹非凡,而自己这边冷冷清清,他想来想去没什么办法。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实土卫所的指挥使,而不是封疆大吏巡抚,所以又去找镇守中官张太监求救去了。

    这延绥镇守太监张遐张公公其实并不是很贪财的人,这次要搜刮银两也是有他的理由。

    张公公在延绥边镇驻守几年,实在不想吃这苦了。特别是他因为参与战事有功,从镇守少监升为镇守太监,功成名就之下更是无心在延绥镇久留。

    他也不是想回京城,只想离开艰苦的边镇,换到内地生活舒适的地方去镇守。正好最近张公公搭上了皇上和万贵妃身边的红人太监梁芳这条线,但梁芳为人贪财,他需要一笔银子去运作。

    听到彭指挥再次前来诉苦,张公公无奈道:“功名这种事本来就是读书人的事情,你我身份都算外道人,即便硬性插手,又如何能拧得过他们?那巡抚手握王命旗牌和敕书,也不是吃素的。”

    彭指挥很执拗的请求道:“无论如何,也要再试试看,不能让好处都让方应物得了。”

    张公公叹口气,“也罢,我再修书一封,问问杨巡抚的态度。”

    这封信送到杨巡抚手里时,恰好方应物也在,正向杨巡抚禀报自己的行为和对未来考试的一些设想。

    见到张公公这封信,方应物对送信杂役傲然道:“你去对彭指挥使传几句话,能叫他主持修建学宫,就已经是他几辈子烧了高香,还想怎的?

    区区一介武夫,不思练兵报国,也想处处插手文学之事么?简直像个恬不知耻的小丑,可笑之极!彭指挥自己也说过,这世道实力为尊,他在文事上面有一丁半点的实力么?”

    张太监也是从小在宫中内书堂读过书的文化太监,面对正牌读书人有点自卑,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了。

    他便又将彭指挥叫来,嘱咐道:“其实那方应物说的没有错。即便我向陛下告状,还能怎么说理?教化和功名,本就是文人专属,我们非要从文人手里抢这些,只怕要被天下人所嘲笑,嘲笑我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连最后的指望都靠不住了,又平白被方应物羞辱了几句,回到家中彭指挥仍然怒气难抑,一口气连砸了两只青花罐。按照二十一世纪价格计算,他的后代估计损失上亿人民币。

TOP

0
第二百一十四章 前途和道路

      方应物从临时察院里“补考”完毕,出来后很为前几天的煎熬哭笑不得,简直就是自己吓唬自己啊。

      但肯定不是沈巡按胡言乱语说的自卑症状,莫非是因为自己当时压力太大,心理太虚,所以导致了轻微受迫害妄想症?

      心性还需要修炼呐,方应物唏嘘不已。出了大门没走几步,他便被一名中年人拦住了,并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礼道:“方相公,这边说话。”

      方应物仔细打量过,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疑惑的问道:“你是何人?”这中年人答道:“小的是县衙差役,只不过未曾穿的公服。”

      方应物恍然大悟,对方原来是知县安排在巡按驻地附近的“便衣”,详细的就不必赘述了,心知肚明即可。便又问道:“有何贵干?”

      那便装差役答道:“县尊大老爷请方相公去说话。”

      方应物哑然失笑,自己沉迷于自己的心事,倒是忽略了这些。县衙在这周边不知布置了几个扮作常服的差役,只怕刚才他前脚刚进了临时察院,后面就有人迅速向汪知县去禀报了。

      巡按御史权限大,避嫌规矩也大,可谓是内外隔绝森严,基本不接受拜访,知县也就迎接那天见过沈巡按一面而已。这种状况下,谁能见到沈巡按,必然就是有,而汪知县必然就关注谁。

      汪知县请方应物过去,当然不会有第二种意思,无非是请托人情,在考察文书上刷几句好评而已。

      所以县尊大人看到方应物,话没有多说几句,只是一脸“你肯定和巡按有奸情”的神色。

      方应物也只得答应道:“待到为巡按送行时。我见了他再帮着老父台说几句人情话。”

      又辞别了汪知县,方应物这才顺顺当当的回到宅中。这夜他有点小失眠,不停地琢磨着刘吉传来的那些话。

      这刘棉花翻来覆去,没有一句确定性的话,却挑逗的他蠢蠢欲动、心火高涨。难道让沈巡按千里迢迢、假公济私的给自己传口信,就是放几句空炮?

      有一点很明显,那刘大学士觉得自己潜力无穷也好,亦或觉得自己人中龙凤也好,看样子想拉拢自己。或者叫栽培。

      但总要卖点人情出来罢?可是和沈巡按谈了半天,没见到半句人情,只听到画大饼了。

      按说以刘棉花的精细不可能犯这种错误,问题出在哪里?方应物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刘阁老特意单独强调一句“乡试很难。自己要努力”,这其中仿佛颇可玩味。

      首先,为什么不提会试只特别强调乡试难?就算乡试取中,但若会试不中一样没有任何用处。莫非刘棉花的潜台词就是,会试比乡试简单?

      更深一层的潜台词就是,如果自己能通过乡试考验,到了京城会试时。刘棉花将会出手相助,所以会试才能变得简单?

      大明科举要说公平也确实算得上公平,也说严厉也确实称得上严厉,寒门子弟真能靠着科举走出上升道路。但同样也不可避免有各种猫腻存在。

      比如说,一个宰辅大学士如果下定了决心,那真有一定能力影响到理论上是过程全密封的会试。

      当然,如果自己过不了乡试这一关。也就没有然后了,刘大学士还是没有什么损失。

      想到这里。方应物啧啧称赞。刘棉花这个人情卖的,真是功力深厚、妙到毫巅......

      再细想,这句对乡试的强调,还有另一方面解读。按照规矩,乡试主考官由提学副使担任,而乡试提调官一般由巡抚或者布政使担任。至于乡试监临官,则由钦差身份的巡按御史担任。

      也就是说,沈巡按很有可能在一年后任期结束前,担任乡试监临官,也就是俗称的监考。

      这样一来,主考是点了自己当廪生的大宗师,提调是自己的便宜外祖父,监考是算作自己人的沈巡按。自己要不做点什么,简直对不起天意。

      盘算完毕,方应物忽然又醒悟到,刘大学士的传话,其实是给自己指出了一条目标,以及沿着目标的道路。正所谓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如果真如自己所猜,那么在这一届科举中,自己的“人和”几乎已经到了极致,何尝不是自己的天赐良机?

      若是错过了,下次是否还会出现这种机会,那就很难说了......在这种兴奋与忧虑共存的心情中,方应物渐渐睡着了。

      次日方应物起床后,却见项成贤堵在门口,叫道:“方贤弟!昨日出榜后,未来得及庆贺一番,今日定要寻些乐子高兴高兴!”

      方应物推辞道:“现在我要去县学,等我回来再议。”

      项成贤十分怪异的看着方应物,“岁试已经结束,还如此积极地去县学作甚?你不要如此特立独行。”

      “去找孟教谕问问话。”方应物轻描淡写道,此后便出了宅子,望县学而去。

      今天的县学中,已经不是前一段时间的县学了。才一踏入大门内,方应物就感到似乎连县学中的空气都轻松了几分。过往的生员也不复紧张,迈着慵懒的方步,徜徉在甬道上、林荫中。

      不过这些与方应物无关,他只管朝着后面教谕公署走去,路上还顺便做了一个统计调查。

      “不错不错!”方应物暗暗点头,所遇到的县学同窗中,主动对自己抱拳行礼的比例已经回升到了四分之三。与前几天他弃考后的境遇天差地别,甚至比斗倒徐淮后的最巅峰时期还有所增长。

      殊不知方应物在同学心中的形象又多了两个重量级词汇,第一个是“神秘”,第二个是“深不可测”,普通秀才们确实很难理解方应物的世界。

      找到孟教谕,方应物询问道:“从沈钦差那里听说,是先生你主动去请求由他来主考岁试?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孟教谕很正经的抚须道:“自然是为了光大县学教化,彰显朝廷重视......”

      方应物满脸怀疑的问:“是么?学生我还以为是为了让我过不了岁试。”

      怕什么来什么,孟教谕最担心的就是方应物疑神疑鬼,冒出这种想法。孟教谕不禁有点心慌,“绝非如此!你怎么会如此想?”

      “你说不是就不是罢。”方应物很无所谓的说,忽然话头一转:“学生告一年假,还请先生准了。”

      孟教谕连忙同意了,分文不取。这次不会像方应物去年申请游学那次,闹出“三分只有三分”这种事了。

TOP

0
第二百一十五章 方秀才居乡传说

      岁试过后没几天,方应物方秀才便又从县学中消失了,挥挥衣袖,只带走了乡试解额。而后他只在沈巡按离开的淳安时候,出现在同窗面前一次,为的是给沈巡按送行。

      对于方应物的再次消失,同窗们纷纷表示略感轻松,因为他们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与方应物打交道。

      方应物也表示,他还是更适合与官员士大夫们打交道,也不懂怎么与还带着几分天真气、就连趋炎附势也能如此可爱的同学们打交道。

      反正无论如何,方应物离开了喧嚣的县学,回家读书备考去也。

      现如今已经是九月份,而乡试之期是明年八月,也就是说,距离乡试时间不到一年了。

      而且不可能直到最后关头才出发,一般情况下,参加乡试的士子总要提前两三个月去省城。一是为了熟悉考试环境,二是可以提前打探各种最新动向,三是去晚了就找不到地方住。

      这么算下来,再去掉春节期间,实际上还剩余的复习时间大约是半年左右。方应物对自己的学业自然有规划,他每个月中的上半月在花溪家中读书温习。

      而下半月则去倦居书院商相公那里,接受惨无人道的八股文魔鬼训练,和程师兄的冷嘲热讽。无论如何,这总比在大庭广众下公然暴露底细要好。

      方应物难得有这么长的清静时间,勉强也算是悠闲。在这长达半年的时间里,他除了读书作文之外,可以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去考虑,也不用操心任何生计。

      方应物有种预感,他将来很难再有这样无忧无虑的长时间清闲读书时光了。

      作为一个传奇色彩浓厚的少年人。方应物在自己的故乡,总会有各种各样以他为主角的神奇故事,流传于民众的口头、文人的笔记中。

      故事一,方应物还债。

      方应物的父亲欠了邻村王大户家三十两银子巨款,但出门游学迟迟不归。王大户为追讨欠债,绑了少年方应物回家,并恐吓方应物说如果不还债,就将方应物折为奴仆使用。

      方应物毫无惧色,被关在王家时。仍然镇静自若的读书。但聪慧的甜菜少年方应物想出了一个脱身办法,便花了一两银子买通了一名王家仆役帮忙。

      方应物叫这仆役穿上华丽的戏服,扮作文昌庙主掌天下文运的魁星模样。并与之约定好,等自己在晚上读书时,要这仆役以魁星模样站在自己身后。冒充神仙显灵。

      到了夜间,王大户找方应物来催债时,在外面听到琅琅读书声,不由得透过窗户缝隙朝里面看去。当时就看到在方应物的背后,阴影地方隐隐约约的显示出魁星神仙的影像。

      于是王大户彻底震惊了,以此认为方应物有魁星护佑,将来必然前途无量!最后王大户大方的免掉了方家债务。并哭着喊着要把女儿嫁给方应物(存疑)。

      后来方应物找到那名假扮魁星的仆役,对他精湛的演技表示赞赏并向他致谢。

      却不料这名仆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叫道:“请小相公恕罪!那夜我担心被戳穿后被家主责罚,其实并没有扮作魁星去你房间中!”

      方应物乍闻此语。浑身汗毛直竖,一个刺激之下突然灵窍大开,此后时时有通神之能。

      故事二,两只灯笼。

      方应物幼年在邻村社学读书。学的晚了,常常天黑后才能回到家。

      社学王先生十分偏爱方应物(存疑)。有次担心天黑后方应物走夜路不安全,但是看到有两人打着两只灯笼与方应物一起走,于是便放心了。

      到了次日,王先生问方应物道:“昨夜是谁同你一起走的?”

      方应物十分纳闷,“昨夜我自己回家,并未与他人同行,先生何故作此问?”

      王先生愕然良久,与左右道:“此子必是天福在身,竟然有鬼神护佑!”此后哭着喊着要将女儿嫁给方应物(存疑)。

      故事三,鱼跃龙门。

      方应物曾求学于商相公门下,道路艰苦,时常来回渡过青溪。有一次,方应物上渡船的时候,突然起了一阵风浪,河水将他的青衫打湿,一时间狼狈不堪。

      恰好岸上有几个平素嫉妒方应物的士子也在等着过河,其中一人名曰徐淮(存疑),见此指手画脚,对着方应物大肆嘲笑。

      方应物坦然自若,高声对着溪水作四句歌道:“脚踏船头跳板开,天公赐我洗尘埃。人人笑我衣衫湿,鱼从龙门跃出来。”

      方应物话音刚落,陡然见溪中卷起漩涡,一条青龙腾浪而出,在空中盘旋数圈。

      而后青龙对方应物曰:“吾乃溪中鲤精,已经修炼一千三百余岁,仍不能勘破。今经小谪仙点化,一朝得道矣!如今玉帝已许我溪神之位,待尔回归仙班,再登门拜谢!”

      诸生见状称奇,其中有个何家士子,回去后与家人说了此事。何家便哭着喊着要将本家一位闺秀小姐嫁给方应物(存疑)。

      故事四,一语成谶。

      有大宗师按临淳安,考校县中诸童生,方应物相貌出众、应对得体、才华横溢、人品端正,大宗师甚属意之。注视良久,直接点方应物为廪膳生员,并赠对联一副。

      上联曰:老苏文学能传子;下联曰:小方才名不让父。其时方应物父亲已经高中秋闱解元、连中春闱二甲第四,乃是当地闻人,故而大宗师为褒奖方应物,赠有“小方才名不让父”之句。

      当时大宗师没有年纪合适的女儿,故而不能哭着喊着将女儿嫁给方应物,令他深以为终生憾事。

      但再后来,方应物虽然才气名冠一时,诗词天下传唱,官场功业彪炳。但科场成绩这一项,却始终不如其父。

      有心人分析曰:此对联称赞方应物过满,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过犹不及,何况骄其父不合人伦。以至于损了方应物的福德,结果科名终生位居其父之下,可谓是一语成谶也。

      方应物听到这个议论后,愤然将下联改为“小方才名不如父”用以自嘲。

TOP

0
第二百一十六章 乡试遐想

      时光荏苒,转眼秋去冬来,又一个转眼,冬去春来,时间进入了成化十六年。

      刚过了正月,方应物又被商相公叫去搞特训了,大概是商相公担心方应物春节后懒散懈怠的原因。

      一连持续了半个月,方应物这才从仁寿乡倦居书院出来。在回家的路上经过青溪渡口,此时恰好没有船只,方应物便坐在岸边茶棚中慢慢等着。

      茶棚中也有别人闲坐谈天说地,方应物百无聊赖,便随意听着别人。却听到有个小商贩道:“我们村近来有个大户,想请一位先生坐馆,他那里家境很好,引了不少人来应聘。”

      坐馆这个词听在方应物耳朵里,总觉得很别扭。上辈子的印象里,这个词是与黑社会密切联系的,但在这个时代里,坐馆却是读书人去别人家里教书的意思。

      那小商贩继续道:“有个年过半百的老先生也来了,开口便要每年三十两银子的束脩。”

      “每年三十两!”茶棚中一片惊呼,这对于讨生活的人而言,真是难以想象的高额工资了。就连方应物也生了兴趣,侧耳细听起来。

      “主人家便问道:老先生你有什么能耐,敢所要三十两的束脩?那老先生答道:鄙人在花溪社学训童十余年,近来县中风传今科最有可能中举的大才子方应物就是鄙人辛辛苦苦花了十年时间培育出来的!”

      噗!方应物忍不住一口将茶水喷出,侧头问道:“那老先生是不是姓王?”

      小商贩讶异的回应道:“小相公如何得知?”旁边却有人催促这小商贩:“赶紧说着,然后呢?”

      “主人家对老先生的十年树人十分感动!”小商贩眉飞色舞的说:“然后拒绝了他。而后主人家又道:方应物是廪生才子不错。可老先生你自己是什么?五十岁的童生?”

      众人一片哄笑,在快活的气氛中。有船只到了码头,众人便上船渡河去。

      方应物也摇头苦笑。这开口敢要三十两束脩的王老先生九成九就是兰姐儿的父亲、花溪社学的王塾师。他老人家心思还挺活泛,看来是不想安分守着社学糊口了,要去找个土豪求包养。

      想想他的性格,方应物便感到他这种行为不奇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若他老人家真运气逆天,能找到个瞎了眼的土豪包养他,那也是他的命好。

      回到离开半月的家中,方大秀才拉着兰小妾敦伦一番。云收雨散后,将兰姐儿揽在怀中。说些家常话。

      王兰想起什么道:“奴家父亲前日来了一趟,是来寻你的。”

      “他有什么事?”方应物问。心里猜道,莫非想拉着自己当背景去求职?

      “听说下个月时候,大宗师又按临严州府,开院试各县童生。父亲他动了心思,想去参考,若能博得一个生员功名回来,也算光宗耀祖了。”

      大宗师又按临到严州府了?方应物小小意外了一下,最近自己埋头读书。少问外事,有些消息居然都不关注了。不过除了乡试之外,其他的考试消息关注不关注的也无所谓。

      他随即又感慨万般,时间过得真快。前两三年自己去参加县试、府试。最终在大宗师主持的院试上中试的情况似乎还历历在目。

      仿佛一眨眼间,这就又到了一个新的轮回了么?又要有新的一批菜鸟秀才出笼了。

      方应物浮想联翩后,不禁笑道:“他老人家都年过半百了。这把岁数还去考什么秀才,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

      “本来考了这么多年。一直不中,也是死心了。但近年来公公和你接连取得功名。他心思便又活泛了,说最近是花溪风水运道正旺的时候,这次院试不能错过。”

      王塾师别不是索要三十两高薪,被人嘲笑后恼羞成怒了罢?方应物很不尊老的想道。

      话说到这里,兰姐儿才道出王塾师的真实来意:“父亲听说你与大宗师是认识的,而且也还有师生之谊,所以想托你去向大宗师求个人情,放他中试。”

      王塾师原来是这个心思,方应物觉得老人家简直是胡闹,还想拉着他一起胡闹么?

      他想了想又叹口气,婉拒道:“大宗师提学全省,百来个县里每个县都有他取中的生员,加起来至少数百之多。而我只是这数百人中的一个,有什么特殊之处,以至于能左右秀才人选?”

      兰姐儿默不作声,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她知道考不中秀才是父亲几十年来的心结,谁愿意顶着老童生的名头混一辈子。

      方应物轻抚兰姐儿光滑的后背,耐心解释道:“你也知道,今年八月就是乡试,大宗师是最重要的主考,这个时候与大宗师之间的人情是多么宝贵?

      正所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若为了你父亲这个秀才心思就托人情,有点浪费了。那我再说起乡试的事情,又怎么去开口?岂不是成了蹬鼻子上脸?

      我与大宗师之间,还真没有熟悉到这个地步。你说,是夫君乡试考举人重要,还是你父亲考秀才重要?何况他老人家都五十了,即便考上秀才又有什么前途?正当我全心备考乡试的时候,还是不要拖着我胡闹了可好?”

      “嗯。”兰姐儿乖巧的点了点头,认可道:“夫君乡试是大事,其余事情都不能影响到这个。”

      方应物放下王塾师这边事情,又想起自己,“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大宗师到了府城,我也确实该去拜访的。

      关系都是走动出来的,不去试试看,怎么会知道有多少人情?最起码也该去试探一下大宗师的态度,不能坐着指望天上掉馅饼。”

      方应物这个念头一动,命运的齿轮又滚滚滚动了。

      国朝科举考试中,乡试被称为秋闱,会试被称为春闱,这是唯二别称带“闱”字的考试,其他考试都没有这个待遇。

      闱这个字,就有封闭的含义,由此可见乡试和会试在整个科举中的地位,说是最关键的两道考试也不为过。

      就拿乡试来说,整个乡试过程堪称是一项极其复杂的系统工程,从考官、考务、考题、评判、出榜都有苛刻到精密的规定。在这个严密的程序面前,没有任何人在考试之前就敢说自己百分之百能中举。

      像今年浙江乡试,主考试官是提学副使李士实,但副主考试官则是从京城另派下来的,人选目前不明,想走后门都找不到人。

      还有同考试官,则要由巡抚、布政、按察从全省教官中精选十人,到了考试时候分房阅卷。

      不要以为名声最响亮的主考官就能笼罩一切。各考生试卷都是要先随机分配到各房,先同考官负责初步阅卷,并筛选出候选试卷,但同考官只能看自己本房的试卷,严禁去看其他房试卷。谁知道你的试卷会被丢到哪一房?

      而主考官只能在十位同考官呈上来的候选试卷中选择是否取中,只能算是二审,没有大范围筛选试卷的权力。

      不过主考官也不是没有办法制约同考官,主考试官可以主动到各房去搜卷,为的是查漏补缺,或者说把像是自己人的试卷再拣出来,但这仍需要碰运气。

      至于考题,则是由主考官和监临官临时共同翻书决定,这谁又拿得准所有考题?

      至于乡试名次,则在阅卷完毕,取中人数够了后,由主考试官当着副考试官、同考试官、提调官、监临官的面,在大堂上公开决定。众目睽睽之下,靠走后门取得好名次的难度系数也很大。

      至于糊名、誊录、对读等关防程序更不必赘言,总而言之,乡试这种考试的指导思想就等于是,不厌其烦的把所有人都当贼防,绝对不是方应物以往所遇到的那些考试能比的。

      想必不熟悉乡试的人看了考试全部规程后,只能是头大如斗。但至少应该能看出,在乡试里,各个考官之间都是互相牵制的,中间还夹杂了许多不可控的随机因素。

      因此走后门运作也很难运作出百分百的成功率,而具体成功率的高低,就看关节打通了多少。

      若想百分之一百确定能中举,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打通正副主考官、十来个同考官、监临官、提调官所有考官的关节,同时不走漏任何风声。

      不过在现实中,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没有人可以做得到。能有五成把握,那就是超级强的实力了。

      方应物在研究乡试程序之后,心里便猜测道,国朝考试制度设计的初衷,大概就是有这种意思人情关节因素是根本阻绝不了的,所以就把制度设计的复杂到没人能完全掌握的地步就是想走后门,也一样要赌运气。

      他现在要做的,不但是读书,还得想想办法运作一番,内外兼修、双管齐下才是王道。

      龙有龙路蛇有蛇道,高端的办法是直接从考试官、监临官、提调官等关节处下手,弄考题、影响判卷等,低端的路数就无非是夹私挟带、买通杂役军士等。

      方应物衡量了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之后,决定还是走高端路线比较好,走低端路线丢不起那人。

TOP

0
第二百一十七章 院试赌约

      成化十六年,三月初春,乍暖还寒。严州府,试院大门紧紧闭锁,貌似隔绝了内外一切联系,万众渴望一见的大宗师就在里面。

      大门无情人有情,仍然还有三三两两的人散布在试院大门外附近,久久徘徊不去。

      人群中有参加这次院试的童生,就算见不到大宗师,也可以在这里打听各种动向,说不定就有哪条消息能帮助自己院试过关;人群中还有本地自认够资格的士绅,八月桂花开,你懂得。

      属于后一种的方应物眼下也在这里站着,并望着大门苦笑不已。

      听说学政大宗师按临严州府,他特意从淳安县赶过来,希冀能见得一面,但却疏忽了一件事情。

      提学官按临某地主考院试时,若是比较在乎形象,为防嫌疑都是下马后直接住进试院,然后内外闭锁,一般不见外人。否则舆论滔滔,有些事儿就说不清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定死了不见客,但必须要有足够的、能说服(糊弄)别人的理由,让别人觉得见的有道理,应该去见。

      方应物站在试院大门外,想破了头,也从自己身上找不到一丁半点的“道理”,能让大宗师毫无顾忌的召见他。

      难道等到院试全部结束之后,再寻找机会?怕就怕,大宗师在院试结束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突然离开了,而自己却还不知道,赶晚集也赶不上。

      或者找人传话也可,但他的心思实在见不得光。找人传话必须要绝对可靠的,一时半会的去哪里找这么个人?

      站了半天。方应物有些累了,见到街边有处茶舍。便过去歇息。但是这茶舍里远远望去,也是人头攒动的,看起来比外面还密集,而顾客也大都是长衫读书人模样,八成都是在这里打发时间的候考童生。

      这也算是考试经济罢方应物走近了,却见茶舍中有两伙人剑拔弩张,正在争吵着什么。

      方应物再仔细看去,却在人群中间到个熟悉的身影。五十岁年纪,花白须发。一身旧青布衣衫这不是兰姐儿的父亲王塾师又是谁?

      方应物愣了愣,但很快就猜到,这必然是王塾师不死心,又跑过来参加院试,却巧合的叫他撞上了。

      “你这老蠢物作死么!”人群中间有个锦袍年轻士子跳了起来,气咻咻的对王塾师骂道。

      王塾师听到对方爆粗口,便耐着性子道:“确实在下的不是,小兄弟又何必出言伤人,未免有损吾辈读书人体面。”

      锦袍年轻士子不爱听王塾师絮絮叨叨。一听口音还是外地的,便叫骂道:“泼了别人的稿子还有理了?哪里穷乡僻壤没了人,派出你这没脸皮的老货出来赴院试?简直没人了么!”

      不止锦袍年轻士子和王塾师,周围闹哄哄的有十几个人也分了两边大吵。方应物站在外面听了听。仿佛一边是淳安童生,一边是府城本地童生。

      好像是因为互相进行地域攻击了,府城童生骂淳安县童生山野村夫。淳安县的童生大骂府城童生轻贱货色,所以战团才扩展的如此大。

      对此方应物表示理解。别说十五世纪,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要想挑起大混战,地域攻击也永远是最灵光的法子。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因为缘故起来的,但这时候只能帮亲不帮理,企图帮理不帮亲的都是里外都不会讨好的蠢货。

      方应物当然不蠢,他奋力分开人群,挤到王塾师身边,先是轻轻拍了拍王塾师,示意他安心。

      随后方应物打量对面几眼,对那当面的锦袍年轻士子冷笑着高声道:“阁下莫非亦是童生?我看府城也是蜀中无人,居然让你过了县试!”

      方应物一发话,淳安县这边有人就认出了他,即便不认识的经过口口相传很快也就认识了。当即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其他人便住口不言,齐齐看着方应物。

      锦袍年轻士子毫不示弱,指着方应物呵斥道:“你这多管闲事的又是什么东西?与这老蠢货是一伙的么?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在我们严州府地面上撒野!”

      很久没有被骂的这么爽了,方应物深吸一口气,“好,好,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年轻士子一张嘴正要答话,但他旁边的朋友却插嘴问方应物道:“你又是何人?”

      “淳安方应物也。”方应物傲然答道。

      这里不是淳安县,是严州府府城,对面大都不知方应物是谁。但很快有人指点道:“此乃方解元的儿子!”众人这才作恍然大悟状。

      靠!还摆脱不了“家父方清之”,方应物顿感无趣,合上扇子点着年轻士子道:“废话不多说了,你敢报上姓名么?虽然这里是府城地界,但我就不信没有王法了,我方应物替天行道,该从读书童生中除掉你这害群之马!”

      方应物这话霸道厉害,气势逼人,淳安县这边齐齐喝彩,大声叫好。

      那锦袍年轻士子少不更事,被方应物这威胁吓得有些手足无措。但他的朋友老成些,强自辩解道:“方朋友名门之后,也要以势逼人么?”

      方应物冷哼道:“刚才难道你们不是仗着本地人,以势逼这位老先生么?你们做得,我就做不得?大家各自亮真招,生死各有天命,这位朋友,还是藏头露尾不敢报上名字么?”

      锦袍士子受不得激,自报家门道:“在下朱瑞强!”

      朱公子的朋友连忙站在前面,将朱公子挡在身后,又指了指王塾师道:“朱公子与这位老先生起了纠纷,闹成这样也不是办法。

      方朋友也是体面人,喊打喊杀的传了出去。只怕也有损名声。依在下看,读书人还是靠文章分高下。就让大宗师来评定如何?”

      这意思,就是通过院试成绩说话了。

      淳安县童生这边闻言一片骂声。院试录取比例本来连十取一都不到,更别说拿王塾师这种老童生与对方年轻士子比较了。那淳安这边是几乎必输的!

      因为大家都知道,一个老童生被录取的概率比年轻童生小的太多了。道理很简单,老童生限于年纪基本没有什么潜力,就算中了秀才也没什么大用。

      大宗师们只要头脑清醒的,谁愿意浪费机会,收快入土的、以后没什么用处的学生?而年轻学生潜力无限,将来有几十年的发展时间,指不定发展好了还能当个依靠。

      对大宗师而言。同等条件下,当然还是录取年轻人好。这个世界从来不单纯,处处都有利害关系考量。

      所以院试中有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现象,越老的人越难被录取,越不被录取就越蹉跎岁月,于是就产生类似于王塾师年过半百还是童生这种悲剧。

      “好!”方应物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开口答应下来,引起一片不解。

      随即又道:“但不能如此不公,我看只要王老先生中了就算做赢。而败方则退出科场,终生不考!还有在场诸君须得在南门外。当着世人的面向对方赔礼,如何?”

      朱公子的朋友有些犹豫,他提出让朱公子和王老先生比院试成绩的确是投机取巧,让天平倾向了自己这边。但方应物新提出的这个赌注却很刁钻。

      终生退出科举?余日无多的王老先生退出和年轻的朱公子退出能算是同样轻重的代价么?至于赔礼无非就是颜面的问题。

      朱公子觉得这种赌约十拿九稳,有什么不敢?不等朋友考虑清楚,他抢先回应道:“这个赌。在下接了!”

      待人群散去,方应物对王塾师问道:“老泰山怎的来了?”

      王塾师冷哼一声。“老夫乃是县中童生,来不得府城参加院试么?”

      方应物劝道:“老泰山这岁数。在家教导几个学童过日子就得了,何必为了区区秀才功名而辛苦奔波。”

      想起方应物之前的婉拒帮忙,王塾师心有小小的不满,“这次我又不指望你,你还啰嗦什么?反正花溪正在运道上,老夫说不定能沾几分气运。”

      方应物转移话题问道:“那你又怎么与府城童生起了冲突?老泰山你年老体弱。出门在外少与人争斗的好,不然伤的都是自己。”

      说到这个,王塾师叹口气,“大宗师前日列出了院试日程,因为时间紧张,所以这次院试是每两个县合并一处考。

      其中定下了府城与淳安县合为一场,真成了同场竞技抢名额,所以两县童生之间的苗头便不善。而今天老夫又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那位朱姓小兄弟的文稿上,然后不知怎的,茶舍中两个县的童生便大闹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难怪双方剑拔弩张的,背后都是有名利作祟啊,方应物总算明白了。

      王塾师担忧的说:“你拿我老夫去打赌,十有八九要输,不过输了也没什么,老夫了断就是。”

      方应物胸有成竹道:“老泰山不必多想了!等你赢下赌约,他们自然要夹着尾巴。这次我有个主意让你过了院试,此后便是冠带荣身!但是也要委托你帮着捎话。”

      他从刚才起,就打起了这个主意,既然见不到大宗师,那就让王塾师这个考生去到考场上去捎话。

      原来主要问题是发愁找不到可靠的人,自己这行为说难听点就是科场舞弊,必须慎之又慎,否则会很严重。

      而王塾师的出现,好像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丝闪光。这老泰山的可靠性应该不成问题,让他去捎话就行了。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6-30 1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