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0
第二九三章 试枪

      “你猜不着我见到谁了。”顾不上跟他斗嘴,灵霄一脸大惊小怪道。

      “谁?无缺公子?”王贤一边和周勇忙活,一边随口问道。

      “吓”灵霄吃惊的瞪着一双闪亮亮的大眼睛,“你咋知道的?”

      “我掐指一算。”王贤得意的笑,灵霄白皙的小手便熟练的搭上他腰间软肉,才忙说实话道:“这不难猜,这世上你认识我认识,又能让你这么大反应的,除了那位玉树临风、人见人爱的无缺公子,还有别人么?”

      “哦……”灵霄想想也是,说着粉拳轻抡道:“你就不能笨一点,让为师高兴高兴”

      “徒儿记住了。”王贤赶忙点头,笑道:“您在哪碰见他的?”

      “其实没见着他,是吴小胖看到他那个老仆人了,”灵霄道:“小胖说韦缺缺肯定来京城了,于是他和我哥跟上去盯梢,让我回来知会你一声。”

      王贤心说,其实是怕你冒冒失失,引起人家的注意,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把手里的图纸递给周勇,对灵霄道:“送你样好东西。”说着便拿起个檀木盒子,带着灵霄进了屋。

      进了门,王贤便开始解衣襟的纽扣,惊得灵霄瞪大眼道:“你要跟我做坏事儿么?”却说王贤刚成婚那会儿,小夫妻初尝男女之事,食髓知味,几乎是整日足不出户。当时灵霄很奇怪,为啥他俩突然不跟大家玩了,要去敲门叫他俩出来玩,被银铃死死拉住。灵霄说你不让我叫他们也成,但得告诉我他俩在于啥吧?银铃比灵霄稍大,已经懂事儿,红着脸告诉她,他们做坏事儿呢……灵霄又问,为啥咱们不能进去一起做?银铃的脸都能烫熟鸡蛋了,狠狠掐她一把道,记住了,只有两口子才能做坏事儿,不是两口子不能做坏事

      “做什么坏事儿?”王贤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险些晕倒道:“再胡说八道,小心嫁不出去”

      灵霄这才松口气道:“那就好,咱们又不是两口子。”说着又有些生气道:“为什么你和林姐姐是两口子,不和我是?”

      “咱们……是师徒……”王贤彻底无语,自己在这方面就够白痴了,但跟懵懵懂懂的灵霄一比,简直就是情圣了。他不再说话,将身上那件黑黝黝的背心脱了下来,递给她道:“眼看入冬了,你回头当夹袄穿了吧。”

      “这是……”灵霄虽然对男女之事无知,但却是识货的,一摸那非丝非毛的材料,便眼前一亮,低声惊呼道:“哪来的乌金丝?”

      “你倒是有见识,”王贤笑道:“这是赵王殿下输给太孙的,太孙送给我的,我再转送给你的,你穿上吧,不然整天冒冒失失的让人担心。”

      “我穿着太大了。”灵霄摇摇头道:“再说我比你武功高多了,你还是留着自己穿吧。”

      “衣服软得很,稍为大一些,打个褶就可以了。”王贤温声道。

      “那成什么样子了,我才不穿呢,”灵霄却不由分说,给王贤套回去道:“你还是留着保护自己的小命吧。”见王贤还要坚持,她咯咯笑道:“小贤子,你还真孝顺为师,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身上就有一件,而且合身多了所以你就安心穿着吧,”说着甜甜的一笑道:“要不要我也脱给你看看”竟真作势要解衣襟的纽扣。

      王贤看看她日渐高挑窈窕的身材,一脸黑线道:“不必了。”

      “才不给你看呢。”灵霄的俏面上写满了开心道:“不过人家还是很高兴的,这说明小贤子是关心人家的。”

      难得她能正确体会一次别人的心意,王贤刚要欣慰的表扬她几句,却听灵霄妹子话锋一转道:“不过,花园子里那些女的是咋回事,她们怎么在我们家

      “哦,那些女的啊…”王贤面现尴尬之色道:“跟这件甲一样,都是太孙送的。”

      “吓,还有送活人的。”灵霄惊讶道:“送给你于啥,又不能吃?”

      “王公贵族送什么的没有?”王贤忙岔开话题,把那檀木盒打开,“不要宝甲,那就送你这个吧。”

      灵霄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看着躺在墨绿丝绒面上的玩意,好奇道:“这是火铳么?”“不错。”王贤点头道。

      “还有这么小的啊?”灵霄说着使劲张开双臂道:“我以为火枪都那么长呢。”

      王贤探手拿起盒中的一尺短铳,只见其以象牙为柄,以精钢为膛,镶金嵌玉,端的是华贵异常,“据说这是大内的匠作造出来,给龙子龙孙们防身用的,但能造得这么小,威力又大的,没有第二把。”

      “快给我,快给我,我要打一枪”灵霄兴奋的两眼发亮。相处这么久,王贤还是很了解她的,知道她不喜欢一般女孩子喜欢的珠宝玉器,反倒喜欢这种男人才喜欢的东西。

      于是两人便七手八脚配合着,从枪口中塞入火药,用铁条桩实火药,再放入几颗铁弹,王贤取火刀火石点燃纸媒,递给手持火枪的灵霄,躲到她背后道:“往外打,千万别往有人的地方……”

      话音未落,就听轰得一声大响,一股白烟扑面而来,灵霄没留神,竟被震退了两步,好在有王贤这个肉盾才没跌倒。顾不上别的,两人先往外看,就见门外的大水缸四分五裂,里头的水哗得淌得满院子都是。

      灵霄靠在王贤怀里,揉着有些酸胀的胳膊,小脸写满惊讶道:“这火枪真厉害。”

      王贤点点头道:“这一枪若轰在身上,凭你武功再高,那也抵挡不住。”

      “那练武还有什么用?”灵霄喃喃道。

      “哈哈,放心吧。”王贤扶正她的娇躯,笑着安慰道:“至少咱们这辈子,练武还是很有用的。”

      这时候,周勇听到枪声跑过来查看,见大人安然无恙在和灵霄姑娘**,这才放了心……两人的姿势看上去有些暧昧,也难怪人家会瞎想。

      “真神奇啊,”灵霄有些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火枪,却又递给王贤道:“还是你留着吧,你武功稀松,正好用这个防身。”

      “不是有你保护我么?”王贤笑道。

      “也是。”灵霄便喜滋滋的收下了,“以后倘若撞到有人想要害你,我便砰得一枪,哄得他哭爹喊娘。”

      “正是,徒儿这条小命,就全靠小师傅了。”王贤笑道。

      “你今天嘴可真甜。”灵霄笑着笑着,突然意识到什么道:“不会是想买通我吧?”

      “买通你什么?”

      “不让我跟林姐姐说,”灵霄狐疑的看着他道:“你收了个比她还好看的大姑娘。”

      “咳咳咳,我是那样人么……”王贤郁闷道:“再说,你林姐姐马上就要进京了。我能瞒得住么?”

      “那你要我于什么?”灵霄好奇道。

      “两件事。”王贤道:“第一,等你林姐姐来了,你要帮着证明我的清白

      “男人也有清白么?”灵霄又不明白了,“不是女人才有么。”

      “就是我进京这几个月,从没碰过女人,当然也包括花园子那些女的。”王贤郁闷道。

      “瞎说,你刚才还碰我了呢……”灵霄羞羞道。

      “我去,这不叫碰”王贤要被她弄抓狂了:“呃,好吧这也叫碰,但这是纯洁的身体接触,我指的是……”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做坏事那种?”灵霄提点道。

      “对”王贤忙点头。

      “还有第二个呢?”

      “第二个……”王贤叹一声道:“就是在我被那女的勾了魂去之前,你得把我拉回来。”他已经想清楚了,虽然朱瞻基撺掇自己收了那小怜姑娘,但他实在没法接受,有朝一日有可能要杀死自己女人的结局。所以只能和她始终划清界限,可对于能否在小怜姑娘面前把持住,他实在是没信心,只能给自己戴上个紧箍咒了。

      “你不是发烧吧?”就连灵霄这种粗线条的,都觉着不可思议道。

      “当然不是。”王贤一脸严肃道:“我要对得起你林姐姐。”

      “怎么拉回来?”灵霄马上变得认真许多。

      “随便了,比如给我一拳,大喝一声,甚至泼一盆冷水……”王贤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那个美到沉鱼落雁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女子显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神情有些黯然,娥眉轻蹙的样子,叫人分外怜惜……果然是人如其名。

      王贤的心跳,不自觉的开始加速,声音变得无比温柔道:“小怜姑娘有事么?”

      “小女子听到后院巨响,”女子朝王贤敛衽一福,声音柔柔道:“斗胆过来看看,冒昧之处,求大人见谅。”

      “呵呵没啥,”王贤本来的性子就比较随和,此刻更是变得和蔼可亲道:“我们刚才试了下枪,对了,小怜姑娘,你贵姓?”

      “小女子姓顾。”女子本来听他和小丫头的对话,以为遇到了个柳下惠,正在哀叹自己的命运,被人转送来转送去,越送越低不说,还落到个道学先生家。但看到王贤这副样子,她登时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多虑了,猫儿不吃腥,难道吃素不成?

      顾小怜眉头一展,面上便绽出浅浅的笑容,秋波婉转,勾魂摄魄,叫个王贤看直了眼。

      “咳咳”灵霄实在想不到,自己的职责竟是这样的刻不容缓,使劲佯咳两声,提醒这家伙口水都要下来了。

TOP

0
第二九四章 小怜

       灵霄好一个咳嗽,王贤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咳嗽两声,才问道:“小怜姑娘还有什么事?”

      小怜姑娘轻摇螓首,口中却低声道:“不知大人会如何安置我等。”

      “这个么……”王贤道:“你们先在这里住下,过阵子夫人到了再说。”

      “是……”顾小怜心说,看来那位林夫人,是这一家的河东狮,不过她相信自己的魅力,是这位年轻的大人不可阻挡的。便怯生生的偷望他一眼,如水莲花不胜的娇羞,看的王贤又是一呆,这才恭恭敬敬的告退出去,身姿如轻风浮细柳,怎一个婀娜多姿。

      “我真佩服你”见王贤的目光一直收不回来,灵霄赞道。

      “佩服我哪一点?”

      “真有自知之明。”灵霄咯咯笑道。

      “子曰,食色性也。”王贤这才讪讪收回目光。

      一直忙到傍晚,才完成新宅子的安保布置,王贤总算可以略略放心了。明天还有训练,他是要回军营睡的,但那陈发已经备好晚饭,便在宅子里吃完了饭再回去。

      见老爷忙完,陈发便请他到前厅吃饭,一边给王贤布菜,一边歉意道:“本以为老爷得过阵子才入住,还没来得及请厨子,只好去一品楼叫的酒食,虽然酒楼的食盒挺保温,但一路送过来,口感还是难免受影响。”

      “老陈你过虑了,我个无品无级的芝麻官,吃喝上没那么讲究。”王贤摇头笑道:“别把这当成是伯爵府。”

      “老爷将来肯定不只是伯爵,”陈发笑着恭维道。

      “呵呵,托你吉言。”王贤笑笑道:“对了,我灵霄妹子去哪了?”

      “方才看时,灵小姐在前院和小怜姑娘一起唱歌呢。”陈发恭声道:“方才小人已经去请过了,她说就来。”

      “嗯,”王贤点点头道:“你要把她当成我亲妹子。”

      “小人晓得了。”陈发道。

      “小怜姑娘……和那个乐班的起居饮食,已经安排好了吗?”如果说美色是天赐女子的武器,顾小怜的美色便是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男人只消看她一眼,心里便会留下深深的刻痕,久久无法忘怀。

      “已经安排好了。”陈发道:“她们先住在前院的客人房,铺盖家什都是全新的,委屈不着。请到厨子之前,先请酒楼为她们送餐,跟小人吃一样的价钱。大人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

      “暂时就这样吧,等夫人到了再定。”王贤点点头,看见灵霄蹦蹦跳跳的过来,那小怜姑娘却没有一起来,他不禁有些怅然若失,问道:“你不是和小怜姑娘在一起么?”

      “是啊,我叫小怜姐姐一起来吃饭,她却是不肯,说不能坏了规矩,非要和筝儿、玉笛、丝竹、月琴她们一起吃。”

      “和乐器一起吃饭?”

      “不是不是,是另外八个女孩儿的名儿,都跟乐器有关呢。”灵霄叽叽喳喳的说着,紧挨着王贤坐下,看到桌上的菜肴,登时就激动了:“大闸蟹,大闸蟹,我最爱的大闸蟹”说着目光便在大盘中巡梭,挑了个最大的,笑嘻嘻的递到王贤手上。

      侍立一旁的陈发心说,这灵霄小姐虽然不太懂规矩,却还是有大有小的。便见王贤一脸无奈的用随盘的蟹三件将螃蟹卸开……食蟹分‘文吃,和‘武吃,,所谓的‘武吃,就是手口并用,吃的是快意,但是这样乱嚼一气的牛吃蟹,自然是要被达官贵人笑话的。达官贵人们,都是文吃的。所谓‘文吃,就是用工具,吃的是高雅,有人专门创造了锤、刀、钳三件工具来对付螃蟹的盔甲,但这套工具才发明出来不久,只在京城上层流行,一般人是不会用的。

      但王贤却可以操作自如,只见他先是用剪刀逐一剪下两只大螯,再用锤对准蟹壳四周轻轻敲打,轻松掀开背壳,然后用纤细的银刀,将金黄的蟹黄、洁白的蟹膏、鲜嫩的蟹肉一一取出,连蟹爪中的一点肉屑都不会剩下。

      陈发见状暗叹,看来这位爷也是大有来头的,但更让他惊掉下巴的,是王贤解下一块蟹肉,便递给灵霄一块,灵霄甚至懒得伸手,直接张着小口来接,惬意的眯缝着眼,享受的摇头晃脑。

      感情是让他开蟹子啊……,陈发这个汗啊,赶忙上前道:“让小人为大人解蟹吧。”

      “不用不用。”王贤笑道:“她不吃别人剥的蟹子。”

      灵霄笑着点点头,一脸算你识相,吱溜吸下一条蟹腿肉。王贤指指自己腮边,她便会意的用猩红的小舌头舔下自个嘴角的蟹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陈发也发现自个多余了,只好退到一边凉快去了。

      一边吃蟹,灵霄一边不住嘴的叽叽喳喳,告诉王贤自己下午的见闻,原来她见王贤忙着,便自个在宅子里到处转悠,路过花园时,听到有人在唱歌。她也喜欢唱歌,而且唱得很好很好,但听到这歌声,却感到自叹不如。便循声过去一看,见唱歌的是那小怜姑娘。

      顾小怜也看见她,热情的起身招呼她,灵霄本来还记着,要替林姐姐看着她,但是小怜姑娘实在是个招人喜欢的女子,让她不由自主的便坐了下来,吃着她带来的精致点心,听她继续唱歌儿。知道灵霄也会唱歌后,小怜姑娘更是高兴的招来了筝儿、玉笛几个,为她们伴奏,两人合唱了好些歌儿。

      灵霄从小就喜欢唱歌,可在武当山上,只能对着花花草草、小狗小熊唱,这下终于有人陪她唱歌了,自然开心坏了,要不是陈发来叫,她连晚饭都忘了吃

      看灵霄两眼放光的样子,王贤暗叹,那顾小怜还真是男女通杀啊……

      吃完饭,王贤便要回军营,问灵霄是留在这儿继续和她小怜姐姐唱歌,还是跟自己回去。灵霄好一个犹豫,才道:“我去跟小怜姐姐道个别。”王贤见这才半天就好成这样了。不禁暗暗叹气,看来指望她给自己当警报器,是不太可能了……

      嘱咐陈发安顿好留在家里的二十名卫士,王贤便到马车上等灵霄回来,透过车窗,他看到顾小怜把灵霄送到前院,两人立在回廊纱灯下,一个巧笑倩兮,一个眉飞色舞,似有说不完的话。

      王贤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那顾小怜的身上,有道是月下美人灯下玉。灯光下的美人更添了几分朦胧神秘的魅力,就像瑶池里的仙子,让人愈加不能呼吸

      似乎感受到他火辣辣的目光,那顾小怜抬起小指轻扫云鬓,秋波盈盈望过来,抿嘴朝他嫣然一笑,盈盈下拜。

      “小怜姑娘保重。”王贤的脸不知怎么就红了,朝她打个招呼,便赶紧收回目光。

      “姐姐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灵霄脆生生道一句,便一蹦一跳的上了车,朝王贤笑道:“小怜姐姐一直在打听你呢。”

      “注意你的立场。”王贤于咳两声,还是忍不住道:“她都问我啥子了?

      “她问你……”灵霄笑嘻嘻道:“不告诉你”

      “注意你的立场。”王贤毫无威胁的重复一遍,在灵霄咯咯的笑声中,马车驶出了家门。

      回到军营,闲云他们已经回来了,都在王贤的屋里等他。

      “怎么样?见着韦无缺了?”顾不上别的,王贤劈头问道。

      “没有。”闲云摇头道:“但是我们最后发现,那老仆进了……清凉别业

      “跟朱高燧勾搭上了?”王贤眉头皱了起来,虽然没有证据,但根据周新的猜测,那韦无缺应该是明教中人,而且是很重要的份子。不过之前王贤对此人并不在意,因为邪教见不得光,主动权总在自己手里。可要是明教跟赵王勾搭上,麻烦可就大了。

      “怕的就是这个。”吴为面色凝重道:“靠赵王的势力,韦无缺可以轻易洗白,以后想对付他就难了。”顿一下道:“而且两股势力勾结在一起,对太子,对我们,都是极大的威胁。”

      “是啊。”王贤有些头疼的点点头,自己如今靠上了太子太孙,自然就成了汉王赵王的眼中钉,何况和锦衣卫本来就有梁子,再加上明教……真真是破船又遇打头风啊

      虽然敌人又多又强,但对方没出招之前,王贤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明天跟朱瞻基提一下,早作防备而已。

      “唉,偏偏这种时候,太孙把清儿接来了。”王贤叹口气道:“其实她还是在浙江,有周臬台照看,更让人放心。”

      “什么,嫂夫人要来?”“弟妹要来?”众人都有些意外。还是吴为心细道:“那得赶紧找宅子了,总不能让弟妹也住在军营吧。”

      “不用麻烦了,太孙已经给我找了,刚才就是从那边过来的。”王贤道:“对了,今天还分赃了,给了我三十多样宝贝,回头一起过去,每人挑几样当传家宝,别跟我客气。”他虽然爱财,但从不吃独食,因为他知道,分享是团队强大之源,独占只能众叛亲离。

TOP

0
第三零零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下午一进书房,林清儿便看见王贤在背八股文,心里未免奇怪,夫君已经改了武职,科举也就没什么意义了,于嘛还要在这上面下功夫?要说爱上了时文还另当别论,但是他明明是把八股文当药吃的。

      “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王贤叹口气道:“我现在正经的身份,还是杭州府学的生员,在太孙这里不过是个临时工,哪能不做两手准备?”

      “太孙不是很器重官人么?”林清儿不解道。

      “太孙器重我不假,但真要有事,他都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我?”王贤苦笑道:“还是做好两手准备吧。”

      “太孙殿下都能自身难保?”林清儿有些惊恐道:“那官人岂不很危险?

      “哪里的话,谁会注意到我这样的小角色?”王贤安慰她道:“就算真有那一天,咱们回杭州去逍遥一生,也是有本钱的。”

      “那倒是”林清儿还不知道,自己丈夫已经搅合进去多深,听了他的话,才能重新高兴起来:“若能在杭州植莲泛舟、弹琴作乐一辈子,也不枉此生呢。”说着促狭的笑道:“何况官人除了莲花还有小怜,弹琴作乐可是天下一流呢。”

      “你敢取笑我”王贤伸手去呵林清儿的痒,佯怒道:“没看见我净躲着她么”

      “不敢了,不敢了…”林清儿忙软语求饶道:“奴家再也不敢取笑大官人了。”待王贤松开手,她才娇喘吁吁的靠在他怀里问道:“说正经的,妾身可不是那种妒妇,官人若想收了小怜姑娘,还有绣儿姑娘,我都是支持的。”

      “唉……”王贤叹口气,这万恶的旧社会,就是这点好。可这才更让人郁闷……见他叹气连连,林清儿奇怪道:“莫非相公另有打算?”

      “呃……”王贤想来想去,决定还是跟妻子实话实说:“其实我对小怜不太放心。”

      “怎么?”林清儿一惊。

      “也许是瞎猜,但她是赵王府出来的人,现在这个时候不得不防。”王贤沉声道。

      “啊?”林清儿惊讶之色更盛道:“官人是说,她是坏人?”

      “那不敢说,也许她是无辜的哩。”王贤摇摇头道:“我之所以留她在家里,是因为上命不可违。太孙殿下让我养着她,说日后另有用处,所以才……

      “是这样啊……”林清儿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猫儿不吃腥。有些紧张道:“那我该怎么做?”

      “别害怕,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着,你当什么都不知道便好,”王贤用亲吻安抚有些害怕的妻子道:“归根结底,人家的目标是太孙,不大可能把一颗昂贵的棋子,浪费在我身上。”

      “嗯……”林清儿弱弱的点点头,心里始终难免有些害怕,连小白菜的事情都忘了问……

      短暂的团聚后,王贤又回到军营,继续紧张的训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每到休假的日子,朱瞻基必会到他家报道,死皮赖脸的跟银铃套近乎,弄得银铃无可奈何,都想回杭州了。

      王贤实在看不下去,跟太孙殿下很严肃的谈了下,强扭的瓜不甜的问题。本以为太孙殿下会就此知难而退,谁料朱瞻基却愈加坚定起来,说:“我就喜欢这种开朗活泼又不随便的姑娘。坚信自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王贤无可奈何,只好由他去了。当然他也不忍心妹妹深受困扰,对银铃说想回杭州的话,我随时送你回去。

      银铃这个苦恼啊,她为啥会离开杭州?不就是因为有董家妹妹在,现在董家妹妹和于谦哥哥还不知多甜蜜呢,自己回去得多难受?还不如留在京城,和姐姐妹妹们一起多开心?至于恼人的牛八哥哥,八天才来一次,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何况哪个女孩子没有一点虚荣心?她被于家人瞧不起,却被牛八费尽思的追求,烦恼之余,却也有一点点小开心的……

      见银铃不打算回去,王贤发现自己搞不懂年轻人想什么,索性不再过问。在家休假时,要么和林清儿举案齐眉,要么听小怜姑娘唱唱歌,或者调戏调戏小白菜,于什么不比咸吃萝卜淡操心强?

      说到小白菜。这天午后,林清儿、顾小怜、银铃和灵霄凑了一桌在打马吊,王贤本在旁观,但因为乱支招被撵了出来,只好独自到花园子里散步,突然闻到淡淡的于花香气,不知不觉顺着味儿,到了园中假山边,就看见小白菜在假山的凉亭边,照料一箩箩的于花。

      王贤的目光从于花上掠过,便落在小白菜的身上。这个不过十**岁的小寡妇,颀长的身材,穿着家常浅绿裙,上头罩一件白色比甲,葱黄汗巾,配着吹弹得破的俏面,真是娇艳欲滴。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小白菜回头一瞧,便见是王贤瞪着双贼眼,口水都要淌下来了。她脸一红,端起个簸箩便要往回走,可惜假山上只有一条道,她要下去,就只能从王贤眼前经过。小白菜低着头,侧着身子,想从他一边挤过去,却被王贤挡住。

      小白菜又想从另一次过去,又被王贤从另一侧挡住,她只好站住脚,低声道:“让开。”

      “不让。”王贤就喜欢逗她,笑道:“来了京城这么久,咱们还没好好说说话呢。”

      “我跟你没话说。”小白菜声如蚊鸣道。

      “那你跟着来京城于啥?”王贤笑道。

      “我……”一句话问得小白菜哑口无言,半晌才满脸通红道:“我来问问你,到底我什么时候能出家?”

      “还想着出家呢。”王贤身子前倾,逼近了小白菜,小白菜站在石阶上,正好和他拉平了身高,两人鼻子对鼻子,相距不到三寸……小白菜都能感到他喷出的鼻息。“于嘛非要出家呢?”

      “你当初保证说,要帮我出家的……”小白菜心慌意乱道。

      “当初是当初,那不是怕你寻死么……”王贤看着她细嫩如婴儿的肌肤,编贝般的长长睫毛,突然伸出手,挑起她如白瓷般的下巴,声音变得富有磁性道:“现在你早就不想死了,别再自己骗自己了……”

      小白菜被他一碰,半边身子都酥了,手里的簸箩掉在地上,于荷花撒了一地。她已经顾不上许多,心里像揣了个兔子,慌乱道:“我没骗自己,我就是想出家……”

      “你想出家,来京城于什么?”王贤笑道:“这些日子,你又躲我,又偷看我,是为什么?”

      “我”小白菜像被抓了现行的小偷,头低得恨不得压在胸口。

      “你看我这腰带于什么?哦对了,这是你的手艺对吧?”王贤戏谑道:“你于嘛让玉麝说是她做的?”

      见什么都被他知道了,小白菜羞得无地自容,眼里泪珠滚滚道:“你是坏人……”话没出口,便被王贤火热的嘴唇印了上去。当她冰凉的唇,感受到他火辣辣的吻,小白菜一双眼睛登时瞪得老大,她浑身酥软,迷迷糊糊的像醉了一样,正待就这么任他轻薄,脑海却倏然划过郑宅镇上的暮鼓晨钟,那一道道自幼背诵的家训丨女戒,就像紧箍咒一样发作,一下让她清醒过来。

      慌乱之际,小白菜竟下意识一口咬下去,痛的王贤‘哎呦,一声捂住嘴唇,她趁机受惊兔子似的闪身跑了。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王贤摸摸下嘴唇,竟然被咬出了点血,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不让亲就算了,于嘛还咬人?”他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簸箩,用手当笤帚,把一地的于花扫进去。

      正费力的扫着,便见一双绣鞋出现在眼前,一个女子轻挽裙角,缓缓蹲下,帮他一起捡拾于花。

      “你又良心发现了?”王贤没好气道:“看把我咬得……”话音未落却停住了,因为他发现那不是小白菜,而是顾小怜……

      “呵呵,小怜你来的正好,这活我还真于不了,拜托你了。”王贤咽下口水,把簸箩放在地上,就要溜走。但他遇到了和方才小白菜一样的问题……出路只有一个,被小怜姑娘挡住了。

      顾小怜手捻莲花,缓缓站起来,却没有让开去路,而是一脸幽怨的看着王贤。

      ‘还真是现世报……,王贤心里苦笑,刚才怎么堵小白菜的,这会儿就怎么被顾小怜堵的。当然他不可能跟小白菜似的,试图从一旁挤,那就太没面子了,只好站住脚,于笑道:“你们不是在玩牌么?”

      “奴家的手气太差,把位子让给玉麝了。”顾小怜轻咬着朱唇,眼波流眄,所谓一顾倾城也。

      “原来如此,”王贤不敢看她的脸,只把目光望着她头上那支步摇,“原来如此……”

      “小怜生得很丑么?”顾小怜幽怨道:“让大人看都不敢看。”

      “你要是丑,这世上就没好看的了。”王贤于笑道:“我是……紧紧张。”他只好瞎掰道:“对,紧张,一看到美女就紧张,尤其是你这样的绝色美女,紧张的我呦,满手都是汗。”

TOP

0
第三零二章 三个和尚没水吃

       好说歹说,刘太医才跟着太孙殿下进了内室,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顾小怜,又诊了下脉,便起身叹了口气。

      听他这一声叹,众人的心都揪起来了,太孙殿下涩声问道:“怎么,没救了么?”

      “谁说的?”刘太医白他一眼道:“老夫的意思是,这点伤,到街上随便找个郎中就可以了,犯得着把老夫请来么?”

      “您是说,她没事儿?”王家众人张大嘴道。

      “你们怀疑我的医术么?”刘太医两眼一瞪,胡子一翘一翘道:“真是荒唐,那你们另请高明吧”说着便作势要走。

      朱瞻基忙拉住他,好说歹说,才哄着老太医在走之前,开了一副药方。

      “太医都这么牛吗?”把牛太医……哦不,刘太医送上马车,王贤两眼发直道。

      “当然不是了,这是大明朝的独一位,”朱瞻基说着指指自个脑壳道:“而且也是因为当年受过刺激,这才落下了个容不得人怀疑的毛病。”

      “什么刺激?”既然太医说没事儿,王贤也就放心了。

      “我皇祖母的病,就是他治的,后来皇祖母还是去世了,他以为自己肯定要被处死了,吓得给自己备了棺材。谁知道我皇祖母留下遗旨,说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因为他高明的医术,才又多活了七年,要我们记住他的功劳,并为他钻研医术提供条件,争取早日找到治愈那种病的法子……”

      “皇后娘娘真是仁慈啊……”王贤唏嘘道。

      “是啊,”提到皇祖母,朱瞻基的脸上也满是怀恋,涩声道:“我皇祖母在时,我家里的关系,可没这么紧张……”

      “唉……”王贤陪着叹了口气,便见朱瞻基收敛心神,低声道:“小怜姑娘的事情,我很抱歉。”

      “这怪不得殿下。”王贤摇头道。

      朱瞻基却话锋一转道:“但我还要说的是,你不能放松警惕。”

      “……”王贤愕然。

      “要小心是苦肉计。”朱瞻基面色阴沉道:“万一她是见自己要被识破了,置之死地而后生怎么办?”

      “你还怀疑她?”对朱瞻基的多疑,王贤有些难以接受。

      “她不是没撞死么。”朱瞻基的话语分外冷酷。

      “那是我及时拉住了。”

      “万一她是故意让你拉……算了,”朱瞻基摆摆手,有些无奈的看着王贤道:“你不会被她迷住了吧?”

      “不至于。”王贤摇摇头。

      “那就好,我也信你有这份定力,”朱瞻基叹口气道:“你要是一开始就听我的,又怎会有这一出?”

      “殿下要用美男计,我不是合适的人选。”王贤黯然道:“当初就该让你另选高明。”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朱瞻基笑道:“我就是想另选高明,你舍得么?

      王贤摇摇头,怎么能让顾小怜这么走了呢?

      “这不就结了,”朱瞻基笑着拍拍他道:“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该怎么对她怎么对她,心里有个提防就行了。”

      王贤点点头,旋即又品过味来道:“这不还是美男计?”

      “不,”朱瞻基摇摇头,狡黠笑道:“这叫将计就计……”

      “……”王贤发现跟太孙殿下一比,自己真是太纯情了。

      进去看看顾小怜已经没什么危险,朱瞻基便告辞回家了,银铃本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转念一想,他肯定会蹬鼻子上脸,自己还是盘问一下灵霄吧……她和二哥一起进京,应该知道点什么吧?便把灵霄叫了出去。

      见顾小怜没事儿了,小白菜亦逃也似的走掉了。见一屋子人转眼走了个七七八八,林清儿白王贤一眼道:“官人是怎么弄的,一个丢了魂儿似的,一个直接寻死。”

      “别说了,我才最郁闷呢。”王贤苦着脸道:“女人心海底针,我是搞不懂的。”

      “那你还”林清儿本想说氵沾花惹草,,但转念一想,这事儿还真不怨他,郑绣儿是从江里救起来的,已经无处可去,只能跟着他。顾小怜是太孙硬塞的,他又不能送人,只能放在家里。现在弄成这个局面,还真是挺无奈的……不过她怎么有点小幸灾乐祸?我的大官人啊,齐人之福不好享吧?

      夫妻俩默然须臾,一声呻吟打破了沉默,两人马上凑到床头,王贤惊喜道:“小怜你醒了”

      “妹妹,你做什么傻事?”林清儿摸着顾小怜头上的纱布,垂泪道。

      顾小怜动了动嘴唇,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光洁如玉的面颊淌下来,她却不理王贤,只对林清儿泣道:“姐姐,我命好苦啊……”

      林清儿忙安慰的拍着她的背,用眼神示意王贤,赶紧说点什么。王贤只好讪讪道:“小怜,是我不对,以后断不会再怀疑你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大人何错之有?”顾小怜呜呜咽咽道:“要说错,也是奴家的错,谁让我是赵王府出来的人呢。”

      “你是身不由己的,再说你也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王贤忙温声道:“咱们揭过这一页,往后好好过日子,如何?”

      “我没死,就证明不了什么,兴许我是故意寻死,来打消大人的疑虑也说不定。”顾小怜却冷笑道。

      “怎么会呢,”王贤讪讪道:“你不要多想了,咱们养好身子再说,千万别再寻死觅活了。”

      “奴家不会寻死了……”顾小怜幽幽道:“奴家只求大人赐一张度牒,送我出家吧。奴家会日日为大人和姐姐祈福的……”

      “瞎说什么,我是决计不会答应的。”王贤这个汗啊,好么,小白菜那边还没劝下,这边又一个要出家的。难道对光头的渴望会传染么

      “大人说过,我想于什么都可以的……”

      “我现在又说不可以了,”王贤粗暴的摆摆手道:“今天大家都太激动了,不利于谈话的建设性。你且打消这念头,安心养伤,我们改日再好好谈谈。”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却被门槛绊了一下,登时火冒三丈的嚯嚯起来:“说了多少次了,弄这么高门槛作甚赶紧给我拆了”

      向来温和的老爷竟然大发雷霆,一时间前院后宅都噤若寒蝉。

      王贤气呼呼的大步往书房走去,路过小白菜的房间时,他突然站住脚,拉开门便闯进去。小白菜本来坐在杌子上出神,吓得像兔子似的蹦起来。王贤步步进逼,逼得她步步倒退,一直背靠到墙上,俏脸满是惊恐道:“你……你要于什么?”

      “你要是再敢提出家,”王贤双目圆瞪,一字一句道:“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你”小白菜羞愤莫名,刚要开口叱责,却听他接着道:“而且是脱下裤子来打”

      “你”小白菜羞愤更加,想要再次开口,却又听他威胁道:“不信可以试试。”

      一段三连击,终于把小白菜的心防击垮,她双腿一软,缓缓瘫坐在地上。王贤暗暗得意,看来就得拿出点一家之主的威严来,不然各个瞪着鼻子上脸谁知还没得意起来,就听她哇哇大哭开了。

      “不许哭”王贤忙喝道。

      小白菜却哭得更厉害了,王贤几次伸手想要把她按倒打屁股,但又怕她彻底失控,只好再次落荒而逃……堂堂王大官人夫纲不振,哪还有脸在家里待着?让陈管家跟林清儿打声招呼,他便提前回军营过夜去了。

      回军营的路上,王贤心里反复就是一句话……去你妈的三妻四妾简直就是嫌自己命长

      那厢间,银铃在屋里审问灵霄。灵霄这丫头,却是个不嫌事儿大的,她觉着如果将来银铃能当上皇后,自己岂不就是皇后的姐妹,那真真是极好的。所以她才一直帮朱瞻基瞒着银铃,这次银铃审问,她也只说牛八是皇亲国戚,没说他是太孙殿下,唯恐把银铃吓到。

      “皇亲国戚都这么不着调么?”银铃刚要发表感慨,就听到小白菜的哭声,然后看着二哥气冲冲出去,竟是要离家出走的架势。银铃都看呆了:“这是哪一出?”

      “这一出叫‘三个和尚没水吃,吧。”灵霄说完,很为自己这句话而喝彩

      “还在这说风凉话”银铃白她一眼道:“不赶紧去帮着劝劝。”二女便去顾小怜房间一看,见顾小怜在黯然垂泪,林清儿也在那抹泪。其实本来林清儿没哭的,是一听说王贤走了,她才泪奔开了……官人是在怨我治家无方啊

      银铃忙劝了这个劝那个,无奈女人哭起来,那是一定要哭个痛快的,结果没把别人劝住,把自己也给劝哭了。心说小谦你个杀千刀的,也不来京城找我,光顾着你董家妹妹去了……

      眼看着王家有泪流成河的架势,灵霄终于忍不住生气道:“你们怎么这么自私,小贤子要上战场了知不知道,还给他添乱”

      这一声比什么劝都管用,满院子的哭泣登时戛然而止,一张张梨花带雨的脸上,写满了惊讶至极的表情:“真的?”

TOP

0
第三零三章 讨伐诏

      接下来的八天里,王贤都在军营中度过,八天后本来该回家了,那天是冬月二十,突然有旨意传朱瞻基翌日上朝。朱瞻基因为早晨要读书,所以是不上朝的,这次皇上特意下旨让他上朝,自然是有大事要宣布,而且他也必定在其中。

      接到旨意,王贤和朱瞻基都猜测,应该是北征的事情。果然下朝回来,朱瞻基兴奋的朝他叫嚷道:“是的,是要北征了赶紧召集众将,我要宣读圣旨

      升帐鼓声隆隆敲响,三十息的时间,众将便齐集一堂,队列笔直、昂首肃立、鸦雀无声,一片肃杀……仅看军官的军容,便能感受到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再想想王贤初到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云泥,这都是日复一日磨砺出来的,容不得半分投机取巧。

      在王贤的陪伴下,朱瞻基大步走到堂前,众将齐刷刷摘掉头盔,单膝跪下,齐声道:“拜见殿下,参见军师”

      “有旨意。”朱瞻基立定在众将面前,沉声道。

      “臣等聆听圣训”百多个声音如同一人。

      “上曰:瓦剌残虏既弑其主,又拘杀朝使,侵掠边境、违天虐人、义所当伐尔等其秣马厉兵、以大举,作尔志、奋尔勇,共成大功钦此”朱瞻基高声宣读永乐大帝的亲笔手谕。

      “臣等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众将高声应道,因为早有准备,是以无人感觉突然,反而都激动的热血沸腾起来。

      “诸位,”朱瞻基收起圣旨,沉声道:“好男儿当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建功立业,就在此时”众将重复着太孙殿下的话,对建功立业的渴望,在每个人的血液中苏醒过来。

      王贤看着一屋子问战则喜的战争贩子,不禁有些感慨,大明朝经过洪武、永乐二位大帝,如今正是的血气方刚的青年时期,官兵们充满了建功立业的豪情,丝毫不把蒙古鞑子放在眼里,亦不把流血牺牲当回事儿。帝国的自信,体现在士兵的自信上,这话一点不假。

      在中军帐中,他也受那种狂热气氛感染,有种好男儿当马革裹尸的冲动,可是一回到房间就冷静下来……尼玛,这是上战场啊,虽说跟着太孙应该安全的很,但战场上瞬息万变,谁又说得准?不就是混口饭吃么?犯得着这么拼命

      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除非他想当逃兵,把一生都钉在耻辱柱上,否则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调整好心情,王贤便下达了命令,年前取消一切休假,全军进入二级战备状态。

      在王贤指定的幼军规章上,二级战备是仅次于部队出战前的状态,此时军队的主要工作有五项,一,深入进行战备动员,全军严守岗位;二,搜集情报,严密掌握敌人动向;三,抓紧落实后勤,装备等各种保障;四,抓紧临战训练;五,制定作战预案,预先进行演习。

      五项之外,还有一项没有写在纸面上的,就是建立独立的通信系统。

      在当初制定规章时,对于纸面上的五项,众将都没有异议;但那纸外的一项,连睿智如莫问都私下表示,建立和维持通信系统的成本太高,既然朝廷有完备的驿传,何必还要去挤占本就很紧张的军费呢?

      但朱瞻基对这一条分外赞同,他甚至私以为,前四条都是正常的参谋水平,只有第五条,才能最体现王贤的过人之处,不枉自己如此礼遇于他。

      不过个中原因,不便与众将说明,他只是淡淡表示,到时候自己会掏这个钱,不用从军费里出,便把这一项定下了。

      早有一定之规,临战就不会慌乱,在稍后的会议上,王贤便将具体任务分配下去。战备动员由太孙殿下亲自抓;搜集情报和作战预案的制定,王贤交给了莫问等一于武举人;训练则由薛家兄弟主抓;后勤军需保障,他交给了吴为。至于那个通信系统,在朱瞻基的授意下,由他亲自负责建立。

      命令下达下去,按说各司其职就好,但结果是王贤成了最累的,因为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把关汇总,别人只需要专心负责一个方面,他却什么都得过问。从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饭都顾不上吃,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

      这时候他年轻力壮,又坚持练武的好处便显出来了,虽然日日高强度的工作,王贤却依然能保持旺盛的精力,用注册会计师的精密,为各方面查遗补缺,使备战不出岔子。

      王贤的表现也落在东宫一于属官的眼里,因为不放心朱瞻基和他的小伙伴们,太子殿下派了杨溥和金问来营中辅佐太孙。应该说,朱棣的眼光是很犀利的,至少给太子找的属官,都是人品贵重、德才兼备之人,杨溥和金问二位在观察数日之后,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在王贤的调度下,幼军运转良好,他们中途插手只会添乱而已。

      两人之前在军演时,对王贤就刮目相看,现在亲眼看过他的工作能力,更是对他推崇备至。有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王贤自然也对两人十分尊敬,遇事都虚心的向他们请教,两人本就是来帮忙的,若一直插不上手也未免尴尬,自然十分卖力的帮他出主意,相处的很是融洽。

      这天从早晨忙到过午,三人才有空吃热在炉子上的午饭。看着金问食欲不佳,一手持筷,一手直按太阳穴,王贤关切问道:“金师傅不舒服么?”

      “无妨,”金问摇头苦笑道:“十年寒窗落下的毛病,一累了就头痛,稍歇歇就好。”

      “是我不对,让金师傅太劳累了。”王贤歉意道。

      “仲方这是奚落我么?我才分担了你两成不到”金问笑骂道:“不必理会我,不然我得找条地缝钻下去了。”

      “呵呵,”王贤又问杨溥道:“杨师傅呢?”

      “我没事儿,我又没有头疼的老毛病。”杨溥少言寡语,但外冷内热,有时候也会冷不丁说笑一句。

      “那就好,不过还是要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的,换换脑子总是好的。”王贤笑道:“下午王爷要到辎重营验收一些玩意儿,二位何不暂时抛开案牍,一起来呢。”

      “也好。”两人欣然应下。吃过午饭,王贤便和二人去寻朱瞻基,然后一起到辎重营去,便见众将早已经在那里,正围着两辆车在那评头论足。现场还有几名木匠和铁匠。

      见殿下驾到,众将赶忙上前行礼,朱瞻基点点头,炫耀似的对两位师傅道:“今天来,主要为了看看工匠们改进过的战车。在上次演习中,我们发现原来的战车组成的车阵,对士兵的防护不足。回来后我和军师,还有莫问他们几个研究了好一阵子,想把它改造成行动灵便、防护力又强的新式战车。”

      “怎么个新式法?”金问好奇问道。

      “看了不就知道……”朱瞻基笑着指指那两辆改造好的战车,笑道。

      朱瞻基说话的功夫,王贤朝个面相老成的年轻工匠笑道:“蒯兄这么短时间就改进成功,可谓神速哇。”

      这工匠叫蒯祥,在一群工匠里,数这个小伙子最年轻,但显然以他为首,闻言只是淡淡道:“军师先别夸奖,看看能不能让殿下满意再说。”

      “看看就看看。”朱瞻基说着亲自下场,动手操作起战车来,一边还为两位师傅解说道:这车最大的改进,是每辆车上配了八扇折叠木板,平时放在车辗上,作战时全部打开,树立在一边,以代替车箱。展开之后每辆车的挡板都有一丈五长,六尺高,足以抵挡矢石。每辆车的挡板边缘还有环卡,可以把许多辆战车并肩衔接起来,摆成圆形或方形的车阵,可以抵御敌骑冲击。而且车厢两头还可以打开,以便士兵在车阵后防御,车上士兵则以长兵器和火器击敌,敌骑必退”

      听了太孙的讲解,金问觉着挺好,看看杨溥,后者便缓缓道:“听殿下这么说,这似乎是专门克制鞑子骑兵的,可防弓矢射击、骑兵冲突,使他们的长技无法施展,我们则可以凭着车阵,用长矛、弓箭、火铳御敌,对吧?”

      “杨师傅说的对极了。”朱瞻基点头赞道,不愧是号称智者的杨师傅,这种从没接触过的东西,都能轻易理解。

      “但是,敌人若远逃怎么办?”杨溥追问道。

      “这个……”朱瞻基有些汗颜,其实他对这种乌龟战法也颇有微词,只是每次王贤都能说服他罢了。

      “这就不是我们的职责了。”王贤替太孙解围道:“朝廷有三千营、龙骧卫,这是他们该于的事儿,我们幼军的职责是守卫殿下。我想,皇上不可能让太孙殿下冲锋陷阵吧?”

      “有道理。”杨溥点点头,他觉着王贤的思路对极了。

      “没办法,谁让我们幼军以步兵为主?”朱瞻基觉着有些没面子,忙道:“但也有两千之数的骑兵,我从中挑出一千精骑作为亲军,可为我皇爷冲锋陷阵”

TOP

0
第三零四章 无米之炊

   众人只把太孙殿下的话,当作年轻人在维护自己的面子,谁都没往心里去

      看完了战车,众人又看了铁狼筅,经过军演的检验,官兵们发现军师‘灵机一动,,用毛竹作成的武器,在对付敌兵时有奇效,虽然无法杀敌,但可为己方提供强大的保护,令火铳、弓箭的精确度和杀伤力大增。所以回京之后,官兵们特意弄了一批毛竹回来操练,但发现没几次就出现竹节开裂,狼筅便报废了。而且有原籍北方的官兵说,北边气候于燥,竹节更容易开裂,王贤干脆找铁匠,按照原样改成了铁皮包木的狼筅,这样更加坚固锋利,而且分量还轻了不少。

      看完了武器,众人又进到屋里,朱瞻基道:“通过那次军演,我们还总结出一个教训丨”

      “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殿下却长了好几智,这一堑吃的值啊。”金问打趣笑道。

      “呵呵。”朱瞻基笑着看看王贤,这时候由副手来说,显得更牛一些。王贤便笑道:“上次军演中,我们因为经验不足,有时候刚把米下锅,就要急行军,有时候连阴天,生不着火,将士们饭都吃不上。这还是在演习中,若是在战场上,官兵们吃不上饭,在塞外饿着肚子,根本不用敌人发动进攻,我们便会不战而亡的。所以我们回来后,便琢磨一种方便携带,又便于食用的于粮。

      “有道理。”金问道:“我听说,别的军中都是提前烙好了大饼……”

      “大饼我们也有烙,但那玩意儿吃起来太硬,也没什么营养。我们还捣鼓出一种布袋炒面,携带很是方便……”王贤说着,拿过一条鼓鼓囊囊的长布袋,斜跨在肩上道:“这样一袋,就是一个士兵五天的口粮,要吃的时候,打开布袋……”他将袋口的绳子解开,抓出一把面道:“二位师傅若不嫌弃,可以

      两位东宫讲官也不是娇气之人,闻言一人欣然抓了一把,欲往嘴里送时,金问笑道:“这是要吃生面么?”

      “尝过再说。”王贤笑道。

      两人便不再说什么,各自送到口中,闭嘴尝了片刻,恍然道:“面是熟的。”“还是咸的。”“这到底是什么面?”

      “炒面呗。把大豆、高粱、大米炒熟了、磨碎了,再加上盐,就着凉水便可以吃。”王贤让人给二位大人端来茶碗漱口,笑道:“这比吃大饼有营养多了,而且能放很长时间,吃起来也方便,还不用生火,省得在草原上暴露目标

      “考虑的真周全。”金问和杨溥是彻底服了,对朱瞻基笑道:“我们可以请太子殿下放心了,太孙殿下比我们想得细多了。”

      “嘿嘿,我父亲总担心我冒失,这下没什么好说的了。”朱瞻基乐得合不拢嘴道:“走走,再去看几样新玩意儿,还有更有意思的呢……”

      王贤跟着朱瞻基他们出了屋,刚要去下一间,便看见周勇快步走过来。

      王贤站住脚,与众人拉开一段距离,问道:“什么事?”

      “陈管家在营外,说夫人请大人家去一趟。”周勇轻声道:“大人都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

      “我走不开啊。”王贤皱眉道:“全军都在备战……”

      “那……我怎么回话?”周勇有些为难道。

      “就说过几天……”王贤叹口气道:“我会抽空回去一趟的。”

      “是。”周勇便出去回话了。

      “唉……”王贤又叹了口气,便进去屋里了。

      皇城中更也是一片忙碌。自从向各衙门下达了征伐令后,庞大的战争机器便运转起来,整个帝国都转变为战时体制,开始为五十万大军的出征准备着。

      对这个年代的大明军队来说,出征作战是不需要动员的,将士们将为皇帝打仗视为建立功勋、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都抢破头的想上战场。但从来不是有军队就可以开战的,尤其是这种几十万大军的征伐,打得其实是后勤,是粮秣给养。而经过多年的大兴大建、大鸣大放后,大明朝的财政,已经极度枯竭了。了解内情的官员都说,若非户部尚书夏元吉这个大管家是腾挪筹措的天才,大明朝的盛世外衣,早就被扯得一丝不挂了。甚至有人刻薄的说,今上比之隋炀,就是多了个夏元吉

      不过就算是夏元吉,摊上这么好大喜功的主儿,也是心力交瘁,难以为继,供给出征的军粮迟迟无法筹措到位,让朱棣大发雷霆。发了好一阵火,朱棣才想到自己还得靠他支撑局面,只好收摄了心神,要过热**饮了一杯,沉声问道:“朕再问你一遍,二月之前,到底还能有多少军粮运到居庸关?”

      “回禀皇上,”夏元吉还不到五十岁,但常年殚精竭虑,已经让他须发花白,如六七十岁的老人一般,缓缓回禀道:“能运去居庸关的军粮,具以呈报上来,夏收之前,府库中再无可调之粮了。”

      “你要让朕的大军在塞外喝西北风么?”朱棣的火气又上来了。

      “臣万万不敢,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夏元吉叩首道:“臣这个户部尚书的账下,已经一于二净了。”

      “……”朱棣的脸色异常难看。

      “其实还是有粮可调的,”眼看着皇帝又要爆发,向来对国事不太发表意见的赵王出声了。

      “哦?”朱棣看向赵王道:“老幺说说看”

      殿上众人都望向赵王殿下,大部分人不信他能比夏元吉还厉害。

      “儿臣窃以为,”赵王殿下一身华贵的蟠龙亲王服色,头戴翼善冠,腰缠白玉带,比在促织斗场斗蛐蛐时,更显高贵无比,卓尔不群,只见他朗声道:“夏尚书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怎么会忘了天下两千个常平仓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露出失望之色,朱棣也皱眉道:“胡闹常平仓是百姓的救命粮,一旦发生饥荒,百姓还要靠它活命,万万挪用不得?”

      “父皇容禀。若不是夏尚书没办法了,儿臣不会出这个主意,要是这个主意真得臭不可闻,儿臣也不会提出来的。”朱高燧却冷静回道。

      “……”朱棣十分喜爱这个酷似亡妻的小儿子,耐着性子道:“那你就讲讲,这主意不臭在哪里?”

      “儿臣动这个念头,是在邸报上看过几起有关常平仓的贪污案有感,奇怪那些贪官污吏为什么敢打常平仓的粮食?便去查阅了过去多年的记录,终于发现一个现象,”朱高燧依旧不疾不徐,声音珠圆玉润道:“每年全国常平仓开仓的数量,最多不过两成,大多数年份里,连一成都不到。也就是说,绝大多数的粮食,都在陈陈相因中被浪费掉,所以那些贪官才会打常平仓的主意”顿一下,朝皇帝深施一礼道:“所以儿臣斗胆以为,我们不妨搬开教条,从常平仓调出部分粮食,以供大军之用,并不会影响到百姓的生计。”

      朱棣闻言颇为意动,沉吟片刻,问夏元吉道:“赵王说的有道理么?”

      “恕老臣直言,太过冒险了。”夏元吉却断然摇头道:“常平仓是百姓的救命粮,今年谁也不知道,明年哪里会闹灾荒,仓里有粮才能心里不慌。百姓沉得住气,哪怕一时灾荒,粮价也不会飞涨。反之,要是仓里的粮食被调走了,一有灾荒,百姓必然惊慌,要是有人再煽风点火,可能会酿成民乱的。”其实还有个原因他没说,那就是经过这些年的透支,很多常平仓的粮食,都被官府用来堵了别处的漏。所以绝大多数仓库都有账实不符的现象,甚至连半仓都不够……这些,他这个户部尚书都是知道的,但他不能说,因为那些地方官都是被他逼的没法子,才会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的。

      过硬的理由说不出,说出来的理由不过硬,皇帝的反应可想而知,朱棣的表情明显轻松起来,竟也有了笑意:“这好办,朕允许各县之间互相借粮,就由你夏尚书做个中人,一方有灾,八方支援么。再说朕也不是强征他们的粮食,我是用钱买的,这下总没问题了吧?”

      “……”夏元吉心说,别提买好不好,大明朝都要被陛下滥发的宝钞给买于净了,他又要分辩,却见皇帝手一抬,像往常多次那样,已经力排众议,乾纲独断道:“就这么定了下密旨,调黄河以北各县常平仓三到五成粮草,运往居庸关,五成者官升一级四成者考评记优一次,不足三成者,原地免职,钦此”

      “臣等接旨”永乐大帝这样说了,就是不可更改的圣旨,群臣只有依命而行的份儿了。

      恭送声中,皇帝离开大殿,群臣起身也要退下,却见夏元吉颓然跪在地上,竟爬不起来,还是杨士奇和杨荣两人上前,把他扶起来。杨荣轻声道:“大司农,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咱们一起想办法就是。”

      夏元吉满嘴苦涩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拜神了,祈求明年我大明风调雨顺,不然,非出大乱子不可”

      “……”两位大学士无言以对。

TOP

0
第三零五章 阴谋重重

       几家欢喜几家愁,几位文官愁肠百结之际,朱高煦和朱高燧两兄弟却相视而笑。

      上了马车之后,朱高煦更是笑得肆无忌惮:“想不到父皇还真听老三你的馊主意。”

      “嘿嘿,父皇是病急乱投医了。明知道点心里有毒,也照吃不误。”朱高燧斟一杯葡萄酒,递给兄长。

      “不过夏元吉也是,五十万大军已经征发,战争不可能避免,他却还在那倒苦水、发牢骚,我看不过是想借机要挟父皇罢了。”朱高煦接过来,大笑道:“被你将一军纯属活该”

      “他毕竟是文官,但凡文官,哪有愿意国家打仗的?”朱高燧淡淡道。

      “那当然,一打仗他们就屁都不是了。”朱高煦快意笑道。

      “呵呵,”朱高燧突然也笑得很愉快道:“最可笑的是老大,为了不让文官们失望,明知道要触霉头,还得跟父皇请命,结果被骂得狗血喷头……”

      “哈哈哈……”朱高煦闻言狂笑起来,当时那一幕,又像走马灯似的历历在目……那日父皇在朝堂上宣布要亲征马哈木时,太子头一个就反对说,平交趾已经弄得财源竭阙,上次亲征漠北可以说是迫不得已,但如今本雅力失已亡,马哈木和阿鲁台互为死敌,朝廷正该坐山观虎斗之际,不知何故又要兴军?

      “为什么要出兵?天下人都有资格问,就你没有资格问”朱棣当时脸就黑了,丝毫不给太子面子的训丨斥道:“不就是为了永绝蒙古后患,给后世子孙留一个太平江山若非你这个马不能骑、弓不能开,走路都得人扶着的废物,朕何苦五十高龄,还要亲出塞外,追亡逐北?”

      “儿臣无能……”朱高炽忙跪下,但朱棣的火被勾起来了,哪能这么快消气?变本加厉的厉声道:“听说你在宫中起了一课,算着朕这次出兵不吉?

      不明就里的大臣们,登时为太子捏一把汗,朱高炽素来以赤诚侍君父,但算卦之事却是私下的行为,要是应对不当,定会给皇帝留下两面三刀、甚至居心叵测的恶劣印象。

      朱高炽却不慌不忙的磕头奏道:“儿臣正要奏明父皇,儿臣那日卜得沛,卦,是凶兆明知不利,儿臣怎敢不言……”支持来自哪里,就要替哪里说话,朱高炽必须要表达文官们的反对情绪,否则就有被文臣们视为和汉王没什么区别的危险,这对他来说是灭顶之灾。但公然站在文官这边的话,又有被父皇看做是另立山头的危险,同样是灭顶之灾。

      但朱高炽和他的谋臣们是有些智慧的,他用算卦的办法来解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这样一来,我之所以进言,是因为发现卦象不好,处于赤诚才进言,而不是受了谁的指使,便可既能表达他的态度,又能和文官们撇清了。

      “好一个怎敢不言……”朱棣闻言冷笑连连,但对太子的疑心却消减了不少,目光扫过群臣,便见朱高燧欲言又止,“老幺,你怎么看?”

      “儿臣以为,大哥的易经还不到家。”朱高燧便出班朗声道:“审卦固然内中有凶,但总纲就说‘贞丈人吉,无咎,我父皇英明神武、御驾亲征,正应‘丈人,之意,所以无咎,正是大吉之卦”

      “儿臣不懂易经。”朱高煦也出班附和道:“儿臣只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父皇苦心经营多年,终于等到马哈木和阿鲁台反目,良机不可错失

      否则任由瓦剌做大,我河套就有沦丧的危险失去了河套的后果,就是中原门户大开,到时候鞑子的铁骑可随时渡过黄河,深入我大明腹地,百姓永无宁日”

      听了两个儿子的高论,朱棣心情舒畅不少,脸上也有了光彩,提高声调对群臣道:“不错,朕为天子,当替天行命此番讨伐马哈木,是为我大明子民永绝后患下才能长久太平,这才是易经的大理所在就算有什么不吉、大凶,也只会降到马哈木身上”说着朝太子冷笑道:“看来你还得再读几年书才成,以后少谈易经,徒惹人笑”

      “是……”朱高炽被训丨得面红耳赤,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看到太子狼狈的样子,朱高煦和朱高燧也很得意,以至于到今天还回味无穷

      “这次因为亲征的事情,父皇和文官的分歧越来越大,老大也跟着坐了蜡。”待朱高煦笑完了,朱高燧轻声道:“再加上之前周新的事情,他和父皇间好容易恢复的信任,已经所剩无几了。”说着看看兄长道:“这次亲征,二哥自然伴驾,老大肯定留守,该怎么做,不用小弟嘱咐了吧?”

      朱高煦点点头道:“我肯定抓到机会就给老大上烂药的,不过,光这样有用么?”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哪怕是永乐大帝也不可能想换就换,否则早就把朱高炽给换掉了,哪用等到现在?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嘛,”朱高燧低声道:“你得让父皇对老大的厌恶到了极点,我这边才好跟纪纲一起做局坑他。”

      “哈哈好,让我们双管齐下”朱高煦大笑起来,举杯道:“这次非让老大吃不了兜着走”

      “不错。”朱高燧微笑着与二哥碰杯道:“这次弄得好,老大就交代了。

      “预祝成功”

      “预祝成功”

      朱高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马车也到了他的汉王府,“三弟进去坐坐?”

      “不了。”朱高燧摇头笑道:“不然老大又要睡不好觉了。”

      “哈哈哈,也是。”朱高煦捏了朱高燧的手一把,见他玉面微红,哈哈大笑着下车回府。

      整个汉王府,就像一座军营,木人桩、箭靶随处可见,到处是持械操练的侍卫兵卒……朱高煦是军营里长大的皇子,自幼跟着朱棣出塞作战,后来又平定天下,多年的戎马生涯,已经让他习惯了生活在军营中,反而对花红柳绿的江南毫无兴趣。

      为了让自己住着舒服,当初父皇将这座王府赏赐给他时,朱高煦就命人将其改造为军营样式。比如他的书房中没有书架,取而代之的是巨幅的沙盘,两壁则挂着安南与漠北的山川形势图。正中一张硕大无比的帅案上,除了文房四宝、笔架镇纸之外,还摆放着皇帝御赐的宝剑、金印……那是皇帝御赐他的大都督印,除了皇帝直属的二十六亲军卫,大明其余的军队,均受其节制。

      这一切布置,都在诠释着这位王爷的强权和威望,当他在帅案后坐定,几个心腹将领便单膝跪下请安。待命起身后,朱高煦问了几句备战的情况,便让众将退下,只留下自己的心腹枚青,低声问道:“李保儿那里怎样了?”

      枚青四十多岁,三缕长须,双目狭长,一看就是富有心计、精明强干之人,低声道:“李公公很感激王爷为他报了仇,但是当初灭他全族的仇人,还有八人在世,只要王爷帮他把这些人都杀了,他这条命便是王爷的了……”说着从靴页中抽出个纸卷,展开后呈给汉王。

      朱高煦扫一眼那份名单,颇为不快道:“这阉货真是得寸进尺当初他可是说,只要除掉那几个人,就把命卖给孤的”说着恨恨道:“别人还好说,谭青是都督、满都力是都指挥使了,岂是可以轻易加害的?”

      “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是位高权重的御马监总管,”枚青轻声道:“自然把性命要看重一些。”说着轻声劝道:“而且他这次负责保护太孙,奇货可居,当然要漫天要价了。”

      “哼,他倒是吃定我了”朱高煦闷哼一声,平心而论,那些武将都对他忠心耿耿,他是万万不想自剪羽翼的。但这次朱瞻基也要跟着远征大漠,是除掉这厮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万万不想错过——瞎子都能看出来,朱瞻基是朱高煦太子之位的保证。朱高煦认为父皇之所以不愿意换太子,就是因为朱瞻基的存在。那么除掉朱瞻基之后,父皇对老大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肯定会把他弃之如敝履的

      虽然老三那边有对付老大的计划,但朱高煦认为,那一套太麻烦,而且效果怎样还两说。他骨子里是一名武将,更习惯直接了当的解决问题——让造成麻烦的人从世上消失,麻烦自然也就跟着消失了

      冷静下拉,朱高煦自然想得清楚利害……谭青、满都力的性命固然值钱,但不及朱瞻基的万一,这笔买卖自己是大赚特赚的,岂有不做之理?大不了,将来厚加抚恤他们的家人就是。他们为自己的大业牺牲,正是死得其所,孤岂能忘了他们不成?

      拿定主意,朱高煦闷声道:“告诉李保儿,孤应了但是有几个,现在不能动手,等到了战场上,我会找机会让他们殉国的……”顿一下,阴声道:“让他别于等着,给孤做好准备,要是那小子还能活着回来,孤非把他剁碎了喂狗不可”

      “是。”枚青应一声,便告退下去了。

      书房中,只剩下朱高煦一人,端着烛台查看起沙盘来,烛光映照下,他那张英武的面孔,竟显得阴森可怖。

TOP

0
第三零六章 心太软

       朱瞻基和王贤并不知道,已经有汹涌的暗流朝他们扑来,依然紧锣密鼓的操练军队,准备出征的事宜。虽然早就开始备战,但越临近年底,就越发现时间总不够用,直到进了腊月,家里传来话说,银铃要回杭州过年了。朱瞻基才猛然惊醒,拉着王贤就出了军营。

      王贤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到家门口时,竟有些‘近乡情怯,之感,朱瞻基却心急火燎,马车没停稳就跳下来,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直奔后宅而去,正看见银铃在院子里清点带回家的箱笼。他忙快步走过去,嘶声道:“你真的要走?”

      “这话说的,”银铃白他一眼道:“要过年了,我自然要回家了。”

      “这也是你家啊。”朱瞻基急道。

      “这是我哥家,我家在杭州。”银铃看王贤也回来了,叹口气道:“二哥,你可真狠心……”

      “我实在是走不开。”王贤也叹气道:“下了战备令,我和殿下得以身作则。”

      “是啊,你们男人做的是大事,可家里人有多担心,你知道么?”银铃气愤道:“我嫂子都病了你知道么?”

      “什么,清儿病了?”王贤浑身一震道:“怎么不早告诉我?”说完赶紧往正房奔去。

      “唉……”银铃摇摇头,再叹道:“男人,一个个都是这么混账。”

      “我是例外,我是好人。”朱瞻基赶忙表明心迹道:“换了我,我肯定时时把你放在第一位……”

      “瞎说什么”银铃的脸腾地红了,冷笑道:“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让别人知道,你的话还可信么?”

      “我……”这下轮到朱瞻基浑身一震了:“你都知道了?”

      “当然。”银铃柳眉一竖,杏眼圆睁道:“不然你打算戏弄我到何时?”

      “我绝对没有戏弄你的意思,”朱瞻基忙辩白道:“我之所以一开始不透露身份,只是怕吓到你……”说着双眼中满是诚恳道:“至于我的身份,你二哥一清二楚,你想,我若是戏弄你,他能答应?”

      这话说的银铃芳心一颤,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之前她还很烦这个死缠烂打的黑小子,但这一个多月他都没出现,银铃竟也感到些失落和想念……只是她心里有一个小谦哥哥,自然再容不下第二个人,低下螓首,幽幽道:“你别白费力气了,咱俩没缘分的……”

      朱瞻基乍一听这话,心都要碎了,但是一转念,又振奋起来——她说没缘分,而不是说没感情,这就是说她心里已经有我了但是他心机比王贤重多了,并没有喜上眉梢,而是一抬手,虎目含泪道:“妹子,我就要上战场了,大丈夫马革裹尸,实在是平常之事。只是长这么大,还没有个姑娘喜欢过我,要是就这么去了,实在太悲哀了……”

      “……”一听这话,银铃急切道:“你赶紧去找个喜欢你的姑娘吧,你这样的皇亲国戚,又年少多金,肯定有姑娘喜欢你吧?”

      ‘真是个关心人的好姑娘……,朱瞻基一阵暗喜道,我一定要让你做我的太孙妃面上却断然道:“可是我心里满满的只有一个人,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了”

      银铃登时面若桃花,低头道:“别再说了,咱们不可能的……”

      “先别急着说不可能,行么?”朱瞻基哀求道:“就当可怜可怜我,等我从战场回来再说,成不?”

      “可以……”银铃哪忍心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但是有言在先道:“可是你回来以后,还是什么都不会改变。”

      “但我还可能回不来啊。”朱瞻基深情款款道:“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永远带着希望长眠了……”

      女孩子都是感性的,银铃已经被朱瞻基的花言巧语感动的一塌糊涂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芳心乱成一团。

      朱瞻基一看,哪有不乘胜追击的道理,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道:“这个,我早就想送给你……”

      “别得寸进尺了……”银铃擦擦泪,摇头道:“我让你想着,心里已经很乱很乱了……”

      朱瞻基却依然把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枚栩栩如生的珠花,这是他三叔九九归一里的一样,也是朱瞻基唯一挑得的首饰,只是当初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他把那珠花送到银铃面前,巴望着她道:“你只拿一下,再给我就成了

      这要求不能不满足,银铃只好伸出白嫩的小手,轻轻捏了捏那珠花,就递还给他。

      朱瞻基接过来,一脸幸福道:“谢谢妹子送我这样礼物,我会随身收着,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银铃登时惊得檀口微张,怎么又成了自己送他的?这样也可以吗?但是一想到他要上战场,‘不要有非分之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比起朱瞻基的老道,王贤就像只菜鸟,倒不是他前世没谈过恋爱,而是他从没处理过这种一个中心,三个基本点的感情……

      一进门,便看着林清儿花容消瘦的靠在香榻上看书,王贤的心都要碎了,她才调养好的身体啊都怪自己,这丈夫当得实在太不称职了

      看见他进来,林清儿第一个动作是揉眼睛,发现没看错,才赶忙要坐起来,却被王贤按住道:“快躺着,快躺着,病了怎么不让他们去说一声……”

      “官人备战忙……”林清儿紧紧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他的体温道:“我不能拖你后腿……”

      “其实那次你叫我回来,我就该回来看看。”王贤无限自责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妾身没事儿,”林清儿松开他的手,坐起来,展颜一笑道:“只是偶感风寒而已。”

      “唉,总之是我不对,把家里的麻烦丢给你,自己跑去军营躲清净。”王贤检讨道:“实在不当人夫。”

      “官人哪里话,小怜和绣儿早就想通了,”林清儿笑道:“我那天请你回来,就是想让你安心的。”说着对玉麝道:“快请两位妹妹过来。”

      不用她请,两人就在门外,闻言便挑开门帘,袅袅进来,都俏面通红,低头不与他对视。

      “小怜妹妹,你不是有话要跟官人说吗,官人时间可不宽裕啊。”林清儿笑着对顾小怜道。

      “是,姐姐。”顾小怜先朝林清儿行一礼,然后朝王贤福一福,“大人,小怜错了,不该在这种时候给您添乱,什么事儿等您凯旋归来再说,到时候您想让我怎样,我就怎样…”说着深情一黯,幽幽道:“您不在京城的时间,要是不放心我,就请大人为奴家临一处民居,让奴家搬出去住就是。”

      “怎么会不放心呢……”王贤讪讪道:“我对你是一百个放心的。”

      “是啊妹妹,咱们不是说好了,永远不分开么。”林清儿拉着她的手,笑道:“你现在委屈了,等官人回来后,让他好好哄哄你才行,不然一点便宜都不能让他沾。”

      “姐姐……”顾小怜扭捏的不依,玉面通红。

      “绣儿该你了……”林清儿又吩咐小白菜道。

      “我,”小白菜结结巴巴的低头道:“我不出家了就是……”说完又虚弱的补充一句:“只要你别再欺负我……”

      “就是,”林清儿又拉起小白菜的手,对王贤笑道:“来日方长么,横竖肉烂在锅里,官人吃相斯文点就是。”

      “姐姐,瞎说什么呢……”听她说得太羞人,郑绣儿没脸见人,挣出手来逃了出去。

      “我去看看绣儿姐姐……”顾小怜也抽手出去,和王贤错身时,给了他个幽怨缠绵的眼神,差点没把王贤的魂儿勾了去。

      待二女离开,林清儿朝王贤甜甜笑道:“怎么样,妾身这个正妻,已经当得像模像样了吧?”

      “清儿……”王贤突然伸臂将她揽在怀里,紧紧抱住,动情道:“委屈你了”

      一句话,险些让林清儿泪奔,但她强忍住道:“官人说什么呢,家宅安宁,官人才能没牵挂的在外头打拼,这是为妻的天职。妾身不才,却也不是不守妇道之人,只不过从前才学着治家,没有经验罢了……”

      “别说了别说了,”王贤面红耳赤道:“再说我就要钻到地缝里去了……

      王贤又请了大夫来给林清儿看过,见确实是偶感风寒,这才松了口气。夫妻说了会儿话,眼见着天就黑了,他必须要回营去了……

      “不能吃了饭再走么?”林清儿不舍道:“冬天天短,其实还早着哩。”

      “不吃了,等过年一起吧。”王贤亲亲妻子的面颊道:“本来就是偷溜出来的,回去太晚怎么服众?”说完又和她深深的一吻,低声道:“你千万保重

      出来后,王贤见朱瞻基坐在天井里傻乐,问道:“银铃呢?”

      朱瞻基轻抚珠花道:“屋里呢。”

      王贤摇摇头,进去和银铃说了会儿话,嘱咐她凡事不要强求,一切开心就好。却被银铃反过来狠狠的教训丨了一顿,只得逃也似的败退了。

      回去的马车上,王贤和朱瞻基的心情都不错,觉着上战场也不是坏事,可以⊥女人变得心软许多。

TOP

0
第三零九章

      从姚广孝的禅室出来,王贤便见朱瞻基有些魂不守舍,过去轻唤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出来了,咱们回吧。”

      上了马车,离开庆寿寺,朱瞻基忍不住问道:“跟你讲了什么?”

      “给了我个锦囊,”王贤把那锦囊丢给朱瞻基道:“说最危急的时候拆开看。”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朱瞻基这下来了兴趣,就要拆开封口道。

      “说早开就没用了……”王贤话没说完,却见朱瞻基已经把那锦囊撕开了

      “看看有什么关系。”朱瞻基笑着展开里面的纸片,只见上头写着两个字‘上九,,“这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拿出来,我怎么知道?”王贤怒道:“都说了早开了没用”

      “别生气别生气,还给你就是。”朱瞻基把纸片塞回锦囊,丢给王贤道:“我去给小姨奶拜年,你去不去?”

      “别耍我了好么?”王贤翻白眼道:“我去我老师那吃饭。”

      “那你出来于什么?”朱瞻基没反应过来。

      “我说的是老师,翰林院的魏学士。”王贤道:“不是庆寿寺的老和尚。

      “好吧,我先送你过去。”朱瞻基笑道:“魏学士这人不错,和金师傅、杨师傅他们的关系都很好。”

      “哦……”王贤心说,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在富阳县显得那样格格不入的魏老师,没想到进京之后倒如鱼得水了。心里不禁暗叹,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群,哪一类?

      前富阳魏知县,现翰林院修撰魏学士的家,在秦淮河边的乌衣巷,位于夫子庙西南十余丈,是一条幽静狭小的巷子,可谓闹中取静,颇得中隐于市之意。魏学士府就在巷子尽头,虽称不上阔气,但也前后三进,整洁轩敞,比起他翰林院的同僚来,可就是极好的了。

      其实仅靠那点可怜的俸禄,一家人糊口都勉强,这样体面的住处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这得亏他的好学生王贤,让司马师爷出面在富阳几家商号里占了于股,但其中一半的红利,会转到魏知县的家里。这时候人还不知道这也是一种经济犯罪,反而觉着这样有‘圣人远庖厨,的意思,拿的半点都不亏心。

      之前王贤曾来过,魏家的下人都认识他,脸上堆着笑便迎上来,没口子的恭贺新禧。好在王贤袖里,还有林清儿备下的一把红包,拿出来分了,被欢天喜地的迎进去。

      “相公来的正是时候,”魏府的管家是个叫黄六的中年人,一边把他往正屋迎一边道:“老爷的几个好友正在府上呢,”说着压低声音道:“都是很有文名的老爷呢。”

      王贤一听心说,那你可真错了,我来的不是时候……让他陪着一班酸文人之乎者也,还不如跟老和尚斗心眼呢。不过他还能掉头就走不成?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进到正屋里,便见几个三四十岁,穿着便装,一看就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男子,正在谈笑风生。坐在主人位上的正是魏源,他还是老样子,挂着招牌式的冰山脸,看见王贤也没什么笑容,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直到王贤俯身下拜,口称老师,他才终于露出了微微笑意道:“起来吧。诸位仁兄,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学生,以后少不得还要请几位仁兄提点一二。”然后为王贤一个个介绍道:“这位是东宫的金学士,你肯定认识。这位是小沈学士,一手行草天下第一;还有这位,是你的本家,为师的同乡王学士。”

      王贤依次见礼后,心说乖乖隆地洞,竟然都是学士啊,这还真是萝卜开会……哦不,是精英荟萃呢。可惜他历史知识都还给老师了,也弄不清这些人将来都成事儿了没。

      几位学士都笑眯眯的端详着王贤,目光倒是善意的很,那个姓王的学士捻须笑道:“想不到今天,终于见到咬定青山不放松,本人了。小本家,这首诗写得好啊,正写出我辈读书人的气节来”

      王贤这个汗啊,心说这就成了我辈了?您乱了辈分了吧?

      “我倒是更喜欢那首,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才气纵横。”那小沈学士也赞道:“我觉着仲德的才华,在本朝也就仅次于解学士了!”

      “不错不错,不知仲德又有什么诗作问世?”王学士一脸粉丝相道:“可否让我等一饱耳福?”

      “说来惭愧,最近小侄忙于军务,没有吟诗作赋的雅兴”王贤汗颜道,心说不会让我现场作诗吧?说不得,又得剽窃一首了?哪位古人的春节诗好些呢

      正在搜肠刮肚之时,却听人家王学士根本没那个意思,反而一脸不可接受道:“忙于军务?说句冒犯的话,仲德你现在是举人么?”

      “去岁刚中了秀才……”王贤不禁又汗颜道。

      “难道你打算一辈子止步于此?”王学士瞪大眼道:“区区一个秀才,对得起你的八斗高才吗?”

      王贤心说,您这眼神真不怎么样,我连一斗才都没有。

      “仲德别见怪,抑庵兄就是这样心直口快,”见他一脸错愕,小沈学士忙笑道:“不过他说的也是,你毕竟是个文人,而且是个才华横溢的文人,难道想一辈子困顿军旅,和那些粗大兵打交道?”

      “…”王贤不禁感觉到丝丝怪异,一个是这些家伙的表情略显夸张,能看到表演的成分,一看就不是朱瞻基那样的演技派;一个是大过年的,三岁孩子都知道该捡吉利的话说,于嘛要让自己出汗?还有一个,就是那金问可是东宫的讲官,自己在给太孙殿下带兵,别人怎么好公然当着他的面,挖太子爷的墙角呢?但他们不仅挖了,还大挖特挖——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就是金问和他们一个态度,也不想让自己再混军营了。

      ‘莫非这厮想把我赶出东宫?,王贤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心念电转,便想到是不是自己在他面现显得太能于,让这货感到威胁了?要是那样,这家伙心眼可跟针鼻差不多。

      见两人越劝越来劲,最后都上升到给祖宗丢脸的高度上了,王贤彻底瞠目结舌了,竟没注意到魏源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直到耳畔传来他低低的声音,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皇上诏旨大多出自二位学士之手,你今日算是得天之幸,竟得他俩谆谆相劝,还不快快迷途知返?”

      王贤这下彻底确定,这些人是合起伙来,要劝自己改弦更张了。不禁看一眼魏老师,见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答应下来。但他不是那么听话的学生……除非你能保证我中个两榜进士,否则我怎么可能放弃给太孙当军师,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呢?

      见众人都满含期盼的看着自己,他当然可以先应下,事后不认账。但王贤不是原先的小混混了,现在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当面答应下来,就不能变卦了。所以最后还是轻声道:“老师,大军出征在即,我要是当逃兵,岂不成了懦夫。”

      “谁让你现在离开军队了,”见他话里有门,魏源马上道:“我是说,等你出征回来,你跟太孙说,自己还是想读书进学,不想走武将这条路,再让耻庵兄跟太孙说说,谅他不会不答应的。”末了还补充一句道:“老师就你一个学生,能害你不成?”

      王贤心说,你害我还少么?不过估计出征回来论功行赏,自己怎么也能混个千户吧?到时候皇帝封了官,他们总不能拦着自己吧?

      “我听老师的就是……”如是想来,王贤便权且应付下来。

      “孺子可教”众学士竟都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异口同声道:“武将官位固然可以⊥你子孙衣食无忧,但我辈读书人的功名,还是应该从科场上求,这样才能修齐治平,才能不让此生”

      又滔滔不绝的夸赞了王贤好一会儿,几位学士才起身去别人家串门。陪着魏源把他们送到门口,转回时王贤苦着脸道:“老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那么说也就罢了,你还不知道我几斤几两,去考举人,中进士,恐怕这辈子都没戏……”

      “没志气,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魏源摆起老师的面孔,训丨斥道:“你只要好好读书,一切都交给为师便好”

      “呃”王贤就是聋子,也听出这赤裸裸的话语里,到底含着怎样的信心了,不禁瞪大眼道:“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魏源起先支吾着不说,但禁不起王贤缠问,才和他进了书房,压低声音,半是神秘半是得意道:“为师这一年不是白混的……”

      王贤点点头,听他魏老师显摆道:“进翰林院一年功夫,我就被他们正是接纳了,成为清贵圈子里的一员。”

      “这圈子有什么用?”

      “翰林官一旦外放,省得特别快,除了起点高,资质好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有翰林前辈照应。互相提携帮衬着,大家这官才做得轻快。”魏源笑道:“还有很多好处一言难尽,总之能让你考中举人就是”(未完待续)

      从姚广孝的禅室出来,王贤便见朱瞻基有些魂不守舍,过去轻唤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出来了,咱们回吧。”

      上了马车,离开庆寿寺,朱瞻基忍不住问道:“跟你讲了什么?”

      “给了我个锦囊,”王贤把那锦囊丢给朱瞻基道:“说最危急的时候拆开看。”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朱瞻基这下来了兴趣,就要拆开封口道。

      “说早开就没用了……”王贤话没说完,却见朱瞻基已经把那锦囊撕开了

      “看看有什么关系。”朱瞻基笑着展开里面的纸片,只见上头写着两个字‘上九,,“这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拿出来,我怎么知道?”王贤怒道:“都说了早开了没用”

      “别生气别生气,还给你就是。”朱瞻基把纸片塞回锦囊,丢给王贤道:“我去给小姨奶拜年,你去不去?”

      “别耍我了好么?”王贤翻白眼道:“我去我老师那吃饭。”

      “那你出来于什么?”朱瞻基没反应过来。

      “我说的是老师,翰林院的魏学士。”王贤道:“不是庆寿寺的老和尚。

      “好吧,我先送你过去。”朱瞻基笑道:“魏学士这人不错,和金师傅、杨师傅他们的关系都很好。”

      “哦……”王贤心说,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在富阳县显得那样格格不入的魏老师,没想到进京之后倒如鱼得水了。心里不禁暗叹,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群,哪一类?

      前富阳魏知县,现翰林院修撰魏学士的家,在秦淮河边的乌衣巷,位于夫子庙西南十余丈,是一条幽静狭小的巷子,可谓闹中取静,颇得中隐于市之意。魏学士府就在巷子尽头,虽称不上阔气,但也前后三进,整洁轩敞,比起他翰林院的同僚来,可就是极好的了。

      其实仅靠那点可怜的俸禄,一家人糊口都勉强,这样体面的住处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这得亏他的好学生王贤,让司马师爷出面在富阳几家商号里占了于股,但其中一半的红利,会转到魏知县的家里。这时候人还不知道这也是一种经济犯罪,反而觉着这样有‘圣人远庖厨,的意思,拿的半点都不亏心。

      之前王贤曾来过,魏家的下人都认识他,脸上堆着笑便迎上来,没口子的恭贺新禧。好在王贤袖里,还有林清儿备下的一把红包,拿出来分了,被欢天喜地的迎进去。

      “相公来的正是时候,”魏府的管家是个叫黄六的中年人,一边把他往正屋迎一边道:“老爷的几个好友正在府上呢,”说着压低声音道:“都是很有文名的老爷呢。”

      王贤一听心说,那你可真错了,我来的不是时候……让他陪着一班酸文人之乎者也,还不如跟老和尚斗心眼呢。不过他还能掉头就走不成?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进到正屋里,便见几个三四十岁,穿着便装,一看就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男子,正在谈笑风生。坐在主人位上的正是魏源,他还是老样子,挂着招牌式的冰山脸,看见王贤也没什么笑容,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直到王贤俯身下拜,口称老师,他才终于露出了微微笑意道:“起来吧。诸位仁兄,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学生,以后少不得还要请几位仁兄提点一二。”然后为王贤一个个介绍道:“这位是东宫的金学士,你肯定认识。这位是小沈学士,一手行草天下第一;还有这位,是你的本家,为师的同乡王学士。”

      王贤依次见礼后,心说乖乖隆地洞,竟然都是学士啊,这还真是萝卜开会……哦不,是精英荟萃呢。可惜他历史知识都还给老师了,也弄不清这些人将来都成事儿了没。

      几位学士都笑眯眯的端详着王贤,目光倒是善意的很,那个姓王的学士捻须笑道:“想不到今天,终于见到咬定青山不放松,本人了。小本家,这首诗写得好啊,正写出我辈读书人的气节来”

      王贤这个汗啊,心说这就成了我辈了?您乱了辈分了吧?

      “我倒是更喜欢那首,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才气纵横。”那小沈学士也赞道:“我觉着仲德的才华,在本朝也就仅次于解学士了!”

      “不错不错,不知仲德又有什么诗作问世?”王学士一脸粉丝相道:“可否让我等一饱耳福?”

      “说来惭愧,最近小侄忙于军务,没有吟诗作赋的雅兴”王贤汗颜道,心说不会让我现场作诗吧?说不得,又得剽窃一首了?哪位古人的春节诗好些呢

      正在搜肠刮肚之时,却听人家王学士根本没那个意思,反而一脸不可接受道:“忙于军务?说句冒犯的话,仲德你现在是举人么?”

      “去岁刚中了秀才……”王贤不禁又汗颜道。

      “难道你打算一辈子止步于此?”王学士瞪大眼道:“区区一个秀才,对得起你的八斗高才吗?”

      王贤心说,您这眼神真不怎么样,我连一斗才都没有。

      “仲德别见怪,抑庵兄就是这样心直口快,”见他一脸错愕,小沈学士忙笑道:“不过他说的也是,你毕竟是个文人,而且是个才华横溢的文人,难道想一辈子困顿军旅,和那些粗大兵打交道?”

      “…”王贤不禁感觉到丝丝怪异,一个是这些家伙的表情略显夸张,能看到表演的成分,一看就不是朱瞻基那样的演技派;一个是大过年的,三岁孩子都知道该捡吉利的话说,于嘛要让自己出汗?还有一个,就是那金问可是东宫的讲官,自己在给太孙殿下带兵,别人怎么好公然当着他的面,挖太子爷的墙角呢?但他们不仅挖了,还大挖特挖——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就是金问和他们一个态度,也不想让自己再混军营了。

      ‘莫非这厮想把我赶出东宫?,王贤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心念电转,便想到是不是自己在他面现显得太能于,让这货感到威胁了?要是那样,这家伙心眼可跟针鼻差不多。

      见两人越劝越来劲,最后都上升到给祖宗丢脸的高度上了,王贤彻底瞠目结舌了,竟没注意到魏源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直到耳畔传来他低低的声音,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皇上诏旨大多出自二位学士之手,你今日算是得天之幸,竟得他俩谆谆相劝,还不快快迷途知返?”

      王贤这下彻底确定,这些人是合起伙来,要劝自己改弦更张了。不禁看一眼魏老师,见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答应下来。但他不是那么听话的学生……除非你能保证我中个两榜进士,否则我怎么可能放弃给太孙当军师,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呢?

      见众人都满含期盼的看着自己,他当然可以先应下,事后不认账。但王贤不是原先的小混混了,现在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当面答应下来,就不能变卦了。所以最后还是轻声道:“老师,大军出征在即,我要是当逃兵,岂不成了懦夫。”

      “谁让你现在离开军队了,”见他话里有门,魏源马上道:“我是说,等你出征回来,你跟太孙说,自己还是想读书进学,不想走武将这条路,再让耻庵兄跟太孙说说,谅他不会不答应的。”末了还补充一句道:“老师就你一个学生,能害你不成?”

      王贤心说,你害我还少么?不过估计出征回来论功行赏,自己怎么也能混个千户吧?到时候皇帝封了官,他们总不能拦着自己吧?

      “我听老师的就是……”如是想来,王贤便权且应付下来。

      “孺子可教”众学士竟都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异口同声道:“武将官位固然可以⊥你子孙衣食无忧,但我辈读书人的功名,还是应该从科场上求,这样才能修齐治平,才能不让此生”

      又滔滔不绝的夸赞了王贤好一会儿,几位学士才起身去别人家串门。陪着魏源把他们送到门口,转回时王贤苦着脸道:“老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那么说也就罢了,你还不知道我几斤几两,去考举人,中进士,恐怕这辈子都没戏……”

      “没志气,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魏源摆起老师的面孔,训丨斥道:“你只要好好读书,一切都交给为师便好”

      “呃”王贤就是聋子,也听出这赤裸裸的话语里,到底含着怎样的信心了,不禁瞪大眼道:“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魏源起先支吾着不说,但禁不起王贤缠问,才和他进了书房,压低声音,半是神秘半是得意道:“为师这一年不是白混的……”

      王贤点点头,听他魏老师显摆道:“进翰林院一年功夫,我就被他们正是接纳了,成为清贵圈子里的一员。”

      “这圈子有什么用?”

      “翰林官一旦外放,省得特别快,除了起点高,资质好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有翰林前辈照应。互相提携帮衬着,大家这官才做得轻快。”魏源笑道:“还有很多好处一言难尽,总之能让你考中举人就是”(未完待续)

TOP

0
第三一零章 伤离别

      短短的三天假,几乎是眨眼就过去,幼军又重新集结,展开紧锣密鼓的训练。虽然别的军队都是过了上元节才集结,但幼军上下没一个叫苦的,他们知道自己不能跟那些老兵比。自己距离一名合格的官兵,还有太多东西要学要练,只恨时间不够……

      但逝者如斯夫,转眼就出了正月。二月初二,开始进行御驾亲征前的出兵仪式,三天的时间里,永乐皇帝命留守监国的太子祭告了天坛、太庙和太岁神,他自己却独自关在报恩寺塔里,对着太后的灵位洒泪默祷,恳乞佑护,斋戒熏沐如仪。两天后,又下旨赏赐出征将士钱钞,并告谕他们要同心协力、奋勇杀敌,凡有功者将不吝高爵厚赏一切预备停当,便到了二月初八,大军出征的日子

      前一天夜里,王贤抽空回家,向妻子道别,林清儿纵然柔肠百结,但为了让他能安心出发,还是把泪往心里流,始终给他平静的微笑。王贤自然能体会到妻子的深情厚意,夫妻俩手握着手,说了好些话。待到外面安静了,林清儿鼓足勇气,面若烧霞、声如蚊鸣道:“给我……”

      王贤竟是一愣,他虽然能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林清儿是个很保守的女子,从来就没主动过,所以他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只听林清儿喃喃道:“我想要个孩子……”说着便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主动献上了滚烫的唇。王贤想到分别在即,心中生出万般不舍,便宽衣解带,与爱妻如胶似膝的纠缠在一起。这一晚,林清儿格外痴缠,一次又一次,攀上灵与肉的巅峰……

      黎明时分,亲吻熟睡妻子的面颊,王贤悄悄爬了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再次回首深深凝望她的面庞,见她睡得很是安详,这才放下心走出去。然后当门帘放下的一刻,泪水便从林清儿的面颊滚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她只好把螓首埋在枕中,才能不发出哭声来……

      外厢间,玉麝一边给王贤穿衣裳,一边眼泪汪汪道:“爷,戏文里都唱‘刀剑无眼,,您可得留点神,全须全尾的回来,不然,不然,夫人非伤心死不可。”说完又小声补充一句道:“我也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王贤听了心里一暖,探手把玉麝的纤纤细腰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细嫩的额头,笑道:“小茉莉,爷知道你的心,你也在爷心里装着呢。”

      “真的?”玉麝登时欢喜的跟什么似的,紧紧的抱住他,呢喃道:“爷,你真好……”

      “呵呵,爷的好你还不知道呢,等我从战场回来哈……”王贤笑着捏她脸蛋一把,放开任君采摘的小美人,拍拍她刚刚发育的翘臀道:“走,送爷出门

      “嗯。”玉麝使劲点点头,反手抹去泪痕,提着王贤的行囊,跟在他后头走出了正屋。

      来到厅堂中,便见顾小怜早等在那里,绝色佳人吃力的提着个食盒上前,轻声道:“奴家给大人做了些不怕坏的点心,能放一两个月,路上慢慢吃。”

      王贤看着俏佳人眼里的血丝,不禁心疼道:“一宿没睡么?”

      “没啥,回头补个觉就是了,倒是大人这一去漠北,艰辛危险,可千万要保重自己。”顾小怜说着眼圈也发起红来。

      “我知道。”王贤说着伸出手,为她擦擦泪道:“你也多多保重。”顾小怜却突然伸出玉臂,不顾一切的搂住他的脖颈,在他的嘴唇上留下深深的一吻,媚眼如丝、销魂刻骨道:“不要再不放心我,我就是死也不会对不起你的…

      “嗯。”王贤重重点头,提着重重的食盒,离开了厅堂。

      来到天井里,又看到灵霄在气哼哼的一脚脚踢着练武用的木桩子,她为了赶上出征,早早就从武当山回来,谁知临出发前,王贤却要她留在京城,因为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小丫头这个愤怒啊,从那会儿到现在,一直在跟他冷战着。

      王贤想悄悄溜走,谁知小丫头却脑后有眼,冷冷道:“站住。”

      “啊师傅,起这么早?”王贤一脸惊讶的站住脚,满脸堆着笑道:“以为你还要睡,就没打招呼。”

      “哼哼,骗谁?你就是想躲着我”灵霄气呼呼的转过身,冷眼看着他道:“你改主意了没有?”

      “暂时……没有。”王贤小意道。

      “哼”灵霄板着小脸道:“为师命令你,带我一起出征”

      “上战场有什么好的?”王贤叹口气道:“风餐露宿、抱冰卧雪、几个月不能洗澡……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花木兰那是没办法,你非要凑什么热闹

      “人家不是担心你么”灵霄气得想拿脚踢他,带着哭腔道:“你要是功夫像我哥一样高,谁管你啊”

      “傻丫头,”王贤闻言心头一热,柔声道:“战场厮杀,靠的是军队这个团体,个人武艺的强弱,没有太大用处。再说,你哥不是跟我一起去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我”灵霄一下下揪着他的衣襟道:“我不跟着,就不是不放心

      “好了,听话。你留在京城,是有更重要任务的,我这一家的安全,可都靠着你了。”王贤温声道:“替我保护好你林姐姐,好么?”

      “嗯。”灵霄这才不情不愿的点点头,把个包袱递给他道:“这是绣儿姐姐给你的,她在屋里头都哭成泪人了。”

      “唉……”王贤看看小白菜的房间,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一家大小美人的恩情,叫他如何消受得了?

      坐上回军营的马车,王贤打开顾小怜准备的食盒一看,只见里头紧紧密密的摞着满满的一大盒点心,怪不得那么沉。每块点心都细心的用油纸包着,这样可以防止串味,保存时间也更长……难怪她说吃一两个月呢。

      王贤轻轻盖上盒盖,暗叹口气,这要在几百年后,顾小怜这样的绝色美女,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但在这个年代,自己如此冷淡待她,她却能诚心实意的对自己,还真让人替她不值。不过值不值,不是他说了算,是个这个时代,是顾小怜本人,才有资格评判的。

      又解开郑绣儿的包袱,王贤见是几身贴身的丝质内衣,还有棉织的袜子……话说到了明朝这时候,人们的内衣裤和后世的样式,看上去已经差别不大,但穿起来的感觉就差大了。一个是男子的内衣裤肥大不贴身,一个是普遍不穿内裤,还有一个是袜子像个布袋子,怎么穿都难受。王贤在外衣上不敢标新立异,但在谁也看不到的内衣上,他却想让自己更舒服一点,在杭州时便按自己的想法,请裁缝师傅做了几身丝绸的内衣裤,还找人纺了几双棉线袜子,穿着舒服多了。

      不过这半年来训练太苦,他虽然不用身先士卒,还是把所有的袜子内裤都磨破,也没工夫再找人做,只能顾不上舒不舒服,换回普通的样式了。现在包袱里整齐叠放的,却是样式、大小,与他设计的完全相同的那种裤袜,让他好生吃惊……小白菜是从哪知道这样式的?但吃惊之后,便是一阵喜从中来,这个守礼的小寡妇,竟然能放下害羞,为自己准备这些贴身的衣物,她的心意昭昭,就是瞎子也能看见了。

      带着一家子女人的牵挂,王贤回到了军营,众将俱已披挂整齐,就等他和太孙殿下了。又过了一会儿,朱瞻基从皇宫回来,讲了今日的注意事项,便命大军集结,开拔出营,到午门前受阅

      当悬在洪武门上的钟鼓悠然而起时,出征的大军已经密密麻麻在午门前列队,浩浩荡荡、不见首尾留守在京的太子、难得一见的少师姚广孝,率领公卿大臣,六部官员三百余人,也在午门前恭送皇帝出征。几十万京城百姓,前一日便接到大赦天下和大军讨伐蒙古的两道恩诏……虽然他们不喜欢朱棣,但出征的大军可是他们的子弟兵哇早早都簇拥到天街上新设的绸帷外洒泪相送,临街的的家家户户也都设香案,摆着酒肉,算是壶浆箪革食欢送王师……

      待到午时,便听皇城上三声炮响,承天门、正阳门、午门同时呀呀开启,畅音阁中笙、篁之声大起,一队队举着龙旗宝幡的大汉将军,流水般从午门内列班而出,后面跟着锦衣卫、羽林卫、虎贲卫两万皇帝亲军出完,方见此次伴驾出征的汉王殿下,在几十名将领的簇拥下,骑着御马出现在午门外

      朱高煦睥睨着朱高炽和那帮公卿大臣,微微昂首,抽出皇帝御赐的天子剑,持在手中,暴喝道:“吾皇亲征,攻无不克、吊民伐罪、天下大吉”

      立时,数百只号角仰起向天齐声高鸣。几乎同时,皇太子率百官扬尘舞拜,山呼万岁,三军将士也跟着齐齐跪倒,高呼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6-3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