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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地师【作者:齐橙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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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3 夜袭


      “明军来了!”

      “明军夜袭了!”

      半夜时分,平虏城外的叛军营地突然被一阵叫喊声打破了寂静,紧接着,便是人仰马翻的巨大骚动。哱云因为白天的失利而郁闷得好半天都没睡着,这会刚刚合上眼,就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

      “怎么回事!”哱云大声问道。

      “报参将,是咱们的岗哨发现明军偷袭,出声示警,现在马千总和赛罕千总都带着人出去迎敌了。”一名亲兵跑进来报告道。

      “偷袭?”哱云只觉得脑袋大了几分,这个世道真是反过来了,他带兵来打平虏城,就算没有打下来,至少也应当算是强势的一方吧。平虏城的兵马白天打了个胜仗,晚上居然还敢来夜袭,真把宁夏军不当一回事了?

      作为一名宿将,哱云当然不会不提防对手的夜袭。在睡觉之前,他就安排了斥候盯着平虏城的两个城门,要求他们一旦发现明军打开城门,就要及时报警。现在斥候没有报回来消息,明军却已打到了自己的营寨旁边,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告诉马正国和赛罕,不要慌张!守住营寨,不要出去,以免上当。”哱云一边手忙脚乱地穿戴着盔甲,一边吩咐道。

      其实根本不用哱云吩咐,所有宁夏军官兵都知道不能外出迎敌的道理。白天骑兵队失败的惨状深深地刻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他们相信,自己如果敢于从营寨的栅栏后面跑出来,对面一定会飞来一颗弹丸,让自己死于非命。

      “是怎么回事?”哱云猫着腰,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来到营寨边上,与同样哈着腰蹲在栅栏后面观敌的马正国和赛罕凑在一起。

      “报参将。是平虏城里的明军,从四面八方把咱们给围上了。”马正国小声地说道。

      “他们什么时候出的城,我们的斥候怎么没有发现?”哱云问道。

      马正国道:“末将怀疑,他们可能是攀着绳索从城墙上下来的,避开了咱们斥候的监视。萧如熏此人一向诡计多端,他既是打算进行夜袭,必定会想到咱们在城外监视的。”

      马正国的话说得很委婉,潜台词却是批评哱云头脑简单,居然以为盯住了城门就可以防备明军的偷袭。人家既然是要偷袭,又岂会大摇大摆地走城门出兵呢?

      哱云也知道自己摆了乌龙。其实根本的原因在于他不相信萧如熏敢于派兵夜袭。现在整个宁夏镇都是哱拜的天下,只剩下平虏城这样一座孤城,萧如熏手上的兵力守城尚有不足,哪有接二连三出来挑衅的道理。

      “明军来了多少人?”哱云岔开前一个话题,对马正国问道。

      马正国道:“看不清楚,就知道外面到处都是人影,还有脚踏枯枝的声响,最起码……最起码……”

      “最起码怎样?”哱云追问道。

      “最起码也有几百人吧?”马正国咬咬牙说道。他也是打过仗的军将,刚才趴在这里听了半天。对于对方的实力也判断个**不离十了,要说对方有几千人,那肯定是胡扯,就这些动静而言。也就是几百人的样子。

      “萧如熏真是欺人太甚,区区几百人就敢围我大营。”哱云大怒道,“传我的命令……”

      “参将不可啊!”马正国和赛罕同时阻拦道,“明军手里的火器甚是邪门。这黑夜里,谁知道他们会躲在什么地方放铳,咱们的人如果出了营寨。那就像是林子里的猎物,干等着被他们一个一个猎杀啊。”

      “可是我堂堂宁夏卫参将,带着几千精兵,就这样缩在营寨里,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哱云色厉内荏地叫嚣道。

      马正国有些文化,连忙劝道:“参将,兵法云,主可不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时下敌我形势不明,参将且忍得一时之气,待王爷发来援兵,咱们踏平平虏城,那时候再把明军抽筋剥皮,以雪今日之耻。”

      “唔!好吧,那就依二位之言。若非看在二位苦劝的份上,本参将定当亲率健儿出战。”哱云像是十分勉强的样子,接受了马正国的意见。

      “参将大量,末将佩服之至。”马正国和赛罕嘴里恭维着,心里却是老大的不屑。呸,什么看在我们苦劝的份上,我们只是给你一个台阶下好不好。就算我们不劝,你敢出这个营寨吗?

      哱云不敢出战,并不意味着外面的明军就没有什么办法,负责带兵夜袭的邓奎把从城墙上援绳下来的500名士兵安顿在叛军营寨的四周,交代好了各自负责的范围,然后便下令喊阵。

      喊阵的口号是在出城之前就让参战的军士们准备好的,邓奎一声令下,军士们齐声高喊起来:

      “哱云大狗熊,有种出来与爷爷一战!”

      “三姓家奴哱云,你干爹叫你回家吃饭!”

      “苍蝇军,爷爷刚拉了新鲜的屎,快出来吃吧!”

      ……

      本来,照着萧如熏的想法,喊阵应当要喊一些有文采的话,比如什么背信弃义、狼子野心之类的。他的主意刚说出口,徐光祖直接就给否了。徐光祖的理由是,宁夏军的军士没什么学问,苍头军更是一些没有廉耻的歹徒,跟他们讲什么国家大义之类的话,完全是浪费。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骂他们的祖宗八代,什么难听就骂什么,唯有如此,才能激得他们暴跳。

      平虏所的军士们也都是粗俗之人,这种骂阵的方式最合他们的脾气。头天叛军攻城,让平虏所的军士们窝了一肚子的气,这个时候正好发泄出来,骂个痛快。

      果然,听到营寨外的骂声,营中的叛军都气炸了肺。有人直接就站到栅栏边上,大声地回骂着:“有种的别缩头缩尾,出来与你爷爷大战三百合!”

      “抨!”

      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众人只见到几百步开外的草丛中火光一闪,那位跳出来应阵的叛军士兵已经一头栽倒了。

      “陈老三被明军打死了!”

      叛军们乱作一团。有人凑上前去察看,只见那位陈老三的胸前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地流淌出来,鼻子里已经没有出气了。

      “我草……”有与陈老三关系不错的叛军士兵忍不住站起身,对着外面骂了一声。

      “抨!抨!”

      又是两点火光闪过,两枚枪弹向那人飞去。好在此人骂完之后就想到了明军火器的厉害,连忙缩头,两个枪弹擦着他的头皮而过,他伸手一摸,头顶上早已是血淋淋一片了。

      听到有人开了头。其余的火枪手也都发言了。他们伏在距离营寨二百来步的地方,端着燧发枪向营寨开火。只听得“抨抨抨”的枪声此起彼伏,叛军营寨里顿时哭爹喊娘,像是有什么闯入的野兽在咬人一般。

      哱云率叛军前来攻城,原本并没有想到平虏城会如此难打,更没有想到还会有对方反过来进攻的可能性,因此,叛军此行并没有带来太多扎营的材料,营寨四周的栅栏都是临时伐木搭起来的。这些栅栏用来阻挡人马的冲锋还勉强有些作用。但要遮挡枪弹的攻击,就远远不够了。

      按照常规,在遇到敌人进攻的时候,扎营的军队如果不选择出营迎战。就应当派出士兵坚守栅栏墙,防备对方破营。明军射出的枪弹,一半打在构造栅栏的木头上,另一半则穿过栅栏的缝隙。击中了那些躲在栅栏后面的士兵。

      “哎哟妈也,我中枪了!”

      “我的腿……”

      “把总被明军打死了!”

      “快来个人,把我们小旗官抬下去……”

      哱云、马正国、赛罕等人弄到了一块厚厚的箱板挡在自己面前。枪弹奈何他们不得。但四周那些士兵们的惨叫声,让他们如坐针毡。这种干等着挨打的滋味,实在是难以忍受,但不忍下去又能如何,在这样的枪林弹雨之中,有谁敢于出去邀战呢。

      “参将,让兄弟们退后一些吧,这栅栏挡不住明军的火铳啊。”马正国建议道。

      “如果都退下去,明军上来怎么办?”哱云说道。

      “那实在不行,就让弟兄们找点东西来挡一挡吧。”马正国又说道。

      哱云想了想,说道:“倒是有个办法,让大家把睡觉的被子拿出来铺在栅栏上,明军的枪弹就无法击穿了。”

      其实早就已经有人想到这个办法了,只是不敢擅自行动而已。哱云一声令下,叛军士兵们纷纷回帐篷里取来自己的被子,严严实实地遮在栅栏上,然后自己便躲在被子的后面避弹。至于这些被子最终会被明军的枪弹打成什么样子,他们已经顾不上考虑了,这个时候,还是保命要紧。

      “胡百户,轮到你们上了。”邓奎见叛军用被子把整个营寨都包裹起来,便笑着对配合作战的平虏所百户胡自信说道。

      “邓中军,你就瞧好吧!”胡自信答应一声,对着自己的手下发了个号令。几十名平虏所军士匍匐向前爬去,一直爬到距离叛军营寨五六十步远的地方,然后从背上摘下弯弓,搭上一支箭头用浸过火油的棉布包裹着的长箭。

      “点火,放!”

      胡自信一声令下,几十支带着火的长箭径向叛军营寨飞去。营寨的四面栅栏上都铺了棉被,长箭落在棉被上,一下子就把棉被给点燃了,烈焰腾空而起。

      “着火了,着火了!”躲在棉被后面的叛军根本就没注意到营寨外的变化,当热气扑面而来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对方已经更换了战术,整个营寨已经被火焰包围了。

      “快救火!”哱云欲哭无泪,声音都嘶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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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4 外援


      明军的夜袭整整持续了大半夜,到天色微明的时候,邓奎才下令退兵。他们出城是援着绳索而下的,等到回城的时候,就光明正大地走城门了。哱云呆在营寨里,眼睁睁地看着对手扬长而去,却没有勇气下令追击。

      “报参将,损失清点出来了。昨晚一役,我军阵亡189人,伤420人,粮草大半被烧,还有营帐和被褥的损失未计在内。”

      天亮之后,营里的中军官怯生生地走进哱云的帅帐,对哱云报告道。

      “都是废物!”两眼通红地坐在大案后面的哱云怒气冲冲地从手边抓起一个东西扔在地上,发泄着怒火,“明军放火的时候,我们为何不以弓箭还击?他们射火箭,离我们最多只有五十步,满营军将,竟无一人察觉!”

      你不也没有察觉吗,还能怪别人不用心?中军官在心里腹诽着,脸上却只能装出顺从的样子,应道:“参将息怒,这都是守营士兵的过失。下官已责令各部将昨日守营的士卒严加责罚,以惩其失职之罪。”

      “就这么办吧。”哱云点头道。

      刚打发走了中军官,马正国和赛罕两个人又灰头土脸地进来了。明军夜袭引发叛军营寨大火,马正国和赛罕指挥士兵救火,脸上被燎得青一道紫一道,头发也被烧掉了几分,形象别提有多狼狈了。他们原本也可以梳洗打扮之后再来见哱云,但二人心念相通,都觉得以现在这副嘴脸来参见更安全,至少哱云看着他们的样子也不好意思怪罪什么了。

      “马正国拜见参将!”

      “赛罕拜见参将!”

      两人恭恭敬敬地向哱云行了礼,然后便站在下面等着哱云的吩咐。

      “马千总。赛罕千总,唉,二位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哱云果然没有对马正国和赛罕发脾气,人家这一脸惨状,没有功劳至少也有苦劳吧。

      “末将无能,这是救火的时候被烧伤的。”马正国指着自己脸上的燎泡说道。

      “这些明军实在是可恨至极!”哱云道,“二位千总放心,本参将一定要攻下平虏城,为二位报仇。”

      “谢参将。”马正国和赛罕同时答道。说完,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对哱云问道:“参将,今日我部当如何做,是继续攻城,还是围而不攻?”

      其实两个人还少说了一种选择,那就是呆在营寨里。等着平虏城里的明军主动出来攻击。他们素知哱云这个人刚愎自用,输了阵容不得别人说,所以不敢直言不讳,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迂回表达了。

      哱云有些尴尬,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明军昨日使诡计挫我锐气,我军今日若举兵攻城,只怕士气不济,不能一举成功。本将决定。今日休战一天,纵然有明军前来骂阵,我军也不必理会,让来犯明军无功而返。”

      “末将明白!”马正国应道,他知道,哱云的意思就是大家要继续缩在营寨里,不要出去触明军的霉头。即便明军打到门上来。也绝对不能出战。

      “可是,参将,我军坚守营寨不出战,白日尚可,但到了夜晚,若明军故伎重施,我军计将安出呢?”赛罕提醒道。

      “你们有何高见?”哱云反问道。

      昨天晚上的经历,对于哱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明军退去之后,他想了许久。也想不出破局的办法。白天的时候,明军无处可以隐蔽,只能摆阵邀战,宁夏军不出战,对方也无奈何。但到了晚上,对方可以趁着夜色的掩护逼近营寨。而己方因为害怕对方的火器而不能出击,那就只能继续像昨晚那样挨打了。一个晚上的时候,全营伤亡600余人,他总共的兵力也不过就是5000人,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折腾呢?

      “依末将之见,我军不如移营。”赛罕说道。

      “移营?移至何处?”哱云问道。

      赛罕道:“由此处往南20里,有一处平川,扼平虏城至宁夏城的交通要道。我军驻扎那处,同样可以阻止平虏城守军外逃。待王爷派出援军前来助战,我军再行出击不迟。”

      往南20里,就相当于向宁夏城的方向撤退了。退出20里去,平虏城的明军再想出城夜袭,就不那么容易了,因为长途奔袭是很容易中埋伏的,萧如熏兵力不足,不可能冒这样的风险。赛罕的建议说得很艺术,却也是猜透了哱云的心思。

      哱云假意地想了想,说道:“赛罕千总的提议甚有道理,本参将允了。传令下去,全军即刻拔营,南移20里重新扎营,以待援军。”

      哱云一败再败,不得不全军后退20里的消息,迅速传到了宁夏城。哱拜拿着前线送回来的战报,来到总兵府会见刘东旸,向他通报了这个情况。

      “哱云居然战败了?”刘东旸乍一听哱拜的通报,有些不敢相信。自起事以来,哱拜派出兵马进犯宁夏镇各处军堡,无不取胜,让刘东旸已经有了一些飘飘然的感觉。原本以为就剩下北路一个平虏城,哱云带着五千精锐怎么也能打下来,谁料想哱云竟然战败了。

      哱拜道:“总兵,我们有些轻敌了。老夫原以为平虏城只有萧如熏的两千边军,谁料想,前些日子朝廷还派了一营人马到平虏城去驻扎,这支队伍名唤勘舆营,领军的是个游击将军,名叫苏昊,此人曾率兵在淮安府打败过倭寇,受到过兵部嘉奖。”

      苏昊其人原本并没有进入哱拜的视线,只是因为哱云战败了,而且前方的战报称打败哱云的主要是勘舆营的火铳兵,这才引起了哱拜的注意。哱拜手下也是有情报人员的,他们用很短的时间就了解到了苏昊的大致背景,其中最值得一提的,自然是苏昊与倭寇作战的事迹。

      “有这样一营人马在平虏城,我等竟然不知道?”刘东旸诧异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去的?”

      “有一些日子了,总兵应当知道平虏城采煤和建暖棚的事情,据说都是拜这个苏昊所赐。苏昊其人是个勘舆师,不但能够勘煤,听说还有望气之能。哱云败于此人之手,多半是中了他的邪术。”哱拜答道。

      “我还真不信这个邪!”刘东旸怒道,“我等乃是刀剑丛里钻出来的人,鬼神不惧,还怕了这么一个斟舆师不成?依本总兵之见,哱云之败,主要是轻敌,没有料到平虏城中多了一营人马。谋主,你即刻给哱云增兵,务必把平虏城拿下来,活捉苏昊。”

      “总兵,哱云带了5000人去,如今已经伤亡一半。若要增兵,只怕还得再增5000人,方可有一战之力。”哱拜说道。

      “那就再派5000人去吧!”刘东旸说道。

      哱拜苦笑道:“总兵不可啊。咱们宁夏卫总共也就一万多人,这些日子收编各堡的军队,又多了不到一万人,而且是新附之众,不可擅用。若是再增派5000人去打平虏城,短期内能够打下也就罢了,若旷日持久,宁夏城兵力空虚,只怕夜长梦多啊。”

      “这……”刘东旸傻眼了,他原本只是一个百户出身,讲讲战术还行,涉及到战略的问题,他的脑子就不够用了。哱拜计算的兵力情况,他是非常清楚的,如果再派5000人去攻平虏城,宁夏城里剩下的兵的确就不多了,如果遇到点什么事情,他的老窝都保不住了。

      “依谋主之见,当如何是好呢?”刘东旸把球踢给了哱拜,让哱拜去想办法。

      哱拜来见刘东旸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方案,此时他眼睛里寒光一闪,说道:“当此之时,只能借兵来平定平虏城了。”

      刘东旸道:“谋主有些糊涂了吧,现在各处的官兵都在与我为敌,只是一时惧于我宁夏兵的悍名,不敢进犯宁夏镇而已。我等若要借兵,哪有兵可借呢?”

      哱拜道:“总兵说的是大明官兵,他们自然不会出手相助。老夫说的,是边墙之外的鞑靼人,咱们请他们来帮忙,却是可以的。”

      “请鞑靼人帮忙?”刘东旸一愣,“鞑靼人与我们势同水火,怎么可能帮我们呢?”

      哱拜道:“总兵此话差矣。我们原来是大明官兵,自然是与鞑靼人势同水火。但现在我们已经与大明反目,与鞑靼人就是一家了。不瞒总兵说,老夫此前已经与鞑靼部的著力兔首领联系过,他愿意助我拿下宁夏全境,共同抵挡明军的进犯。”

      “著力兔?”刘东旸只觉得脑子有点乱。这个著力兔他是知道的,此人是边墙外草原上的一个鞑靼部落首领,经常带兵进犯明朝边境,刘东旸自己就曾与著力兔的部下打过仗,属于势不两立的对手。可是,现在哱拜竟然说要请著力兔来帮忙对付平虏城,刘东旸在感情上一时真无法接受。

      “谋主,这著力兔能听我们调遣吗?他出兵帮我们,图的是什么呢?”刘东旸向哱拜问道。

      哱拜道:“这天底下当然没有白给人帮忙的道理,著力兔愿意帮我们,也是因为有所求。这也是老夫要来请示总兵的地方,看看总兵是否能够答应著力兔的条件。”

      “他有什么条件,谋主先说来听听。”刘东旸道。

      哱拜道:“著力兔的条件很简单,他希望事成之后,我们能够把花马池让给他,作为养马之所,其余的东西他一概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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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5 论功行赏


      在哱拜、刘东旸密谋引鞑靼人入境对付平虏所的时候,千里之外的京师朝堂上,正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萧如熏、苏昊联手大破哱拜叛军的消息,由萧如熏派出的信使乘快马报到了西安,又由西安传回了北京。让万历和申时行、王锡爵、王一鹗等一干朝廷高官都喜笑颜开。

      “苏昊果然没有让朕失望,有他在边关,朕睡觉都能踏实得多了。”万历端坐在龙椅上,笑呵呵地对众人说道。当初,万历是顶着大多数朝臣的压力起用苏昊的,结果苏昊在淮安、汝宁屡立奇功,再加上这一回在平虏城破敌,当初诋毁他的那些朝臣还有何话说?

      “万岁,此次平虏城破敌,乃是平虏城参将萧如熏与勘舆营游击将军苏昊二人合力之功,以臣之见,萧如熏在其中的作用,当比苏昊要更胜一筹。”户部侍郎邬伯行说道,他是属于贬苏阵营里的人,遇到苏昊出头露脸的机会,他不出来说两句风凉话,显然是不行的。

      万历兴头之上被邬伯行泼了一瓢凉水,很是不悦。不过,明朝的朝廷上就是如此,别看你是皇帝,朝臣想泼凉水你也无奈何,而且时下的风气就是谁向皇帝泼凉水泼得多,谁就是业界良心,万历这个皇帝当得其实还是挺窝心的。

      “邬爱卿,你是户部的人,如何懂得兵家之事?宁夏卫48堡,被哱拜占了47个,只剩下一个平虏所,而平虏所恰好就是苏昊率勘舆营驻扎之地,朕说苏昊是中流砥柱,有何不妥?”万历不甘心地反驳道。

      万历的道理其实也是说得通的,别的堡都失守了,只有平虏所幸存。如果你说不是苏昊的功劳。而是萧如熏的功劳,为什么其他堡的守将就立不下这个功劳呢?

      邬伯行倒也不是没有做过功课的,听万历一问。他不假思索地答道:“万岁有所不知,平虏城的参将萧如熏并非常人。他的先祖曾是太祖爷麾下大将,随太祖南征北战,立下不朽功勋。他家世代忠良,祖父、父亲都曾镇守一方。兵部安排萧如熏任平虏所分守参将,也是看中他的文韬武略。此次哱拜逆贼强占了47堡,唯独未能占领平虏城,首功在于萧如熏。”

      “哦。是这样?”万历也无话可说了,他对这个萧如熏的了解,显然不如邬伯行掌握的更全面,如果要辩论下去。他肯定是处于劣势的。他把头转向王一鹗,问道:“王爱卿,你是兵部尚书,你说说看。”

      王一鹗上前一步,说道:“万岁。平虏城破敌,乃众将齐心协力之功,非一人专属。以臣之见,萧如熏指挥若定,当属头功;苏昊率勘舆营以火器助萧如熏破敌。当属次功。此外,还有兵部派出的郎中陈道等人,也都有功劳,待哱拜之敌平定之后,均应论功封赏。”

      “嗯,王爱卿言之有理。”万历听王一鹗也这样说,便不再争了。萧如熏的岁数比苏昊要大一倍,论个首功也无所谓。苏昊年纪轻轻,能够在这样大的战役中立下次功,也足够证明万历选人得当了,他又何必再去与群臣论争呢。

      “万岁,眼下还不到论功之时,当商议如何出兵剿灭哱拜叛逆为是。”申时行打断了众人的讨论,抛出一个更重要的话题。

      “申阁老有何高见?”万历问道。

      申时行道:“哱拜之敌初起之时,老臣与王大学士和王尚书曾商议过平定叛乱之事。依旧例,朝廷当遣重臣率兵进剿,无奈连年灾荒,国库空虚,要想大举用兵,只恐财力不济。为此,大家商议出一个先行安抚的策略,着陕西总督魏学曾办理。”

      “现在情况如何?”万历又问道。

      王一鹗道:“从前一段时间来看,朝廷几次要求哱拜反戈一击,诛杀刘东旸,哱拜置之不理,安抚之策显然已无法奏效。在进剿方面,魏学曾行事犹豫不决,以致让哱拜叛军占领了河西47堡,若非平虏所萧如熏拖住了哱拜的后腿,哱拜叛军只怕已经渡河东犯延安了。臣建议,应另择重臣主持进剿之事,并从其他地方调兵入陕助战。

      我们原来设想要派10万大军进剿,是以申阁老担心财力不济。如今,有萧如熏与苏昊在北牵制哱拜,并能给哱拜以有力的打击,因此臣以为,只需再增派2至3万精兵,就足以击败哱拜,收复宁夏。”

      “哦,只需2至3万人马?”万历心头大喜。作为一个皇帝,他是知道自己有多少家底的,派10万军队和派2至3万军队相比,花费节省了七八成,这由不得他不欣喜。一个不起眼的苏昊,竟然能够拖住哱拜,替朝廷省下如此多钱粮,这个功劳可不能不计。

      “哱拜叛军战力极强,因此我们增派的2至3万人马,也必须是精兵才行。臣建议调辽东李如松部和四川土兵一部作为进剿主力,请万岁酌处。”王一鹗说道。

      “允了!”万历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能够花很少的钱平定一场大叛乱,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王一鹗接着说道:“此外,宁夏卫还有一些不愿跟随哱拜、刘东旸的军队,需要有统一指挥,臣请提升萧如熏为宁夏总兵,统领在宁夏境内的现有兵马。”

      “那苏昊呢?”万历敏感地想到了勘舆营的问题,在他心目中,苏昊算是他的亲信,一举一动,他都要关心一下的。

      王一鹗自然也是琢磨过苏昊的定位问题的,但既然万历如此关注苏昊,他也就不便先说话了,而是反问道:“对于苏昊的使用,万岁有何旨意?”

      万历想了想,说道:“既然王爱卿说此次平虏城破敌,萧如熏是首功,苏昊是次功。那么萧如熏提升为总兵,苏昊就为宁夏副总兵吧,爱卿以为如何?”

      还不到20岁的人,就提升为副总兵,这也太逆天了吧?包括王一鹗在内,朝上众臣都在心里暗暗地嘀咕着。不过,时下正是用人之际,苏昊在萧如熏身边也的确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如果不给他一点好处,万一他懈怠一点,宁夏的局势又要有些变数了,众臣想到这点,又不敢直接反对万历的提议了。

      众人沉默了片刻,邬伯行说道:“危难之际,用人当不拘一格,臣赞同万岁的意思。不过,臣建议,这宁夏副总兵之职,只是暂时授与苏昊,待宁夏之乱平定之后,再视其功劳决定是否保留。否则,以一时之功就位居高位,只怕军中诸将也不服气啊。”

      “你……”王一鹗有些恼了,这不明摆着就是要过河拆桥吗?以他对邬伯行的了解,等到仗打完了,邬伯行肯定要找个茬把苏昊的副总兵一职扒下来的。而朝堂中众臣因为苏昊身上的“阉党”标签,也不会替苏昊说话,这就相当于苏昊忙活了半天,最后还是被人给耍了。

      依着王一鹗自己的想法,苏昊没必要提拔得太快,先升成一个参将也就罢了。万历直接提他为副总兵,王一鹗也能接受,毕竟参将和副总兵也就差出半格。但如果是先提副总兵,打完仗再抹掉,这未免有些欺负人。回头苏昊如果有何不满,可都是针对兵部而来的,这个恶人就归王一鹗做了。

      万历对于自己的臣子是什么德行也了如指掌,他点点头道:“邬爱卿所言有理,论功封赏,方能令人信服。要不,朝廷立一个悬赏,凡能斩哱拜头者,许以侯伯延世;擒得哱氏父子者,封龙虎将军;斩杀或擒获哱拜逆贼中主要将领者,均给予封赏。兵部拿出一个条陈来,晓予众官兵。”

      万历这个提议,一下子把大家的嘴都堵上了。以往打仗,也都有过类似的悬赏,而且也都必须兑现。哱拜之乱,在万历朝算是最大的一次叛乱了,给有功之臣封个把候爵、伯爵的赏格,并不为过。照萧如熏、苏昊在平虏城外破敌的战绩,这一仗打下来,苏昊怎么也能分到一个大功劳,到那时候,邬伯行或者其他朝臣想找茬抹掉他的封赏,也办不到了。

      “臣遵旨!”王一鹗一下子就明白了万历的意思,连忙上前附和,其他一些朝臣也纷纷表示同意,这件事就算确定下来了。下一步就是由兵部制订一个价目表,对哱拜叛军中的将领朝廷明码标价,然后发往各军,激励军士们杀敌立功。

      派兵和整合宁夏现有军队的问题都说完了,最后一个议题,就是派谁去接替进剿不利的魏学曾。这一点倒没有引起太多的争议,王锡爵提名贵州巡抚叶梦熊,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同意。万历当即下旨,委任叶梦熊为陕西总督,即日赴西安上任,统率所有的进剿大军。

      万历20年四月,叶梦熊率四川土兵一部启程,辽东宁远伯李成梁之子李如松率辽东军队同时出发,两路大军经过十几天急行军赶到陕宁边界汇合,稍事休整之后,便在叶梦熊的指挥下,发起了进剿哱拜之战。

      ps:

      哈哈,春晚已经开始了吧,还有人在看书吗?

      这一章是定时发布的,橙子现在也在看电视呢,不过,还是要借书后感言,祝诸位书友马年吉祥,万事如意。请大家在新的一年里继续支持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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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6 着力兔出兵


      宁夏,花马池。

      花马池是草原上的一个盐湖,其周边的草原,在历史上曾是蒙古人放牧的重要场所。牛马都是需要吃盐的,而草原上天然的盐湖并不多,占据花马池,对于游牧为生的蒙古人是非常重要的。

      明初的时候,明军从蒙古人手里收复了陕北、宁夏等地区,将花马池也纳入了大明的版图,归宁夏卫防守。在花马池之外,明军修建了一道边墙,用于防御北方的鞑靼部落,从此,蒙古人就没法再到花马池来饮马了。

      在过去长达200年的时间里,宁夏周边的鞑靼部落一直都想重占花马池,为此与宁夏边军也发生过不止一次的战争,但终未能如愿。今天,鞑靼部落大首领著力兔率领的2万骑兵,终于到达了花马池的岸边。

      “大首领,哱王爷派小的前来向你致意,恭喜大首领重获花马池。”苍头军千总赛罕带着一队宁夏兵在花马池边迎接著力兔,赛罕原本就是鞑靼人,此时更是一身鞑靼装束,看起来像是著力兔的部属一般。

      “你就是赛罕千总吧?”著力兔端坐在马上,用马鞭随随便便地指了一下赛罕,问道。

      “正是小人。”赛罕躬身应道。哱拜为了请著力兔助拳,不但把花马池割让给了著力兔,还在书信中与著力兔以兄弟相称,赛罕作为哱拜手下的走狗,在著力兔面前自然只能自称小人了。

      著力兔回头向自己的部下吆喝了一声,鞑靼骑兵纷纷下马,原地休息。许多战马迫不及待地奔向湖边,伸出舌头舔着湖边的盐粒,发出欢快的叫声。鞑靼骑兵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一个个笑逐颜开,互相庆贺自己人又占据了花马池。

      鞑靼人是全民皆兵。著力兔手下这些骑兵,平时都是牧民,到打仗的时候才成为士兵。作为牧民。他们太了解一个盐湖对于自己的价值了,为了这样一个盐湖。他们不惜赴汤蹈火,战死沙场。

      “赛罕,你说说哱王爷要我们干什么。”著力兔也下了马,他把赛罕带到一边,席地而坐,对赛罕问道。

      赛罕跪坐在地上,答道:“哱王爷目前已经控制了整个宁夏镇。下一步将要成为宁夏王。不过,大明朝廷肯定不会善罢干休,必会派兵前来骚扰,因此。哱王爷正在排兵布阵,准备大败明军。”

      “嗯,明军势众,你们哱王爷能守得住宁夏吗?”著力兔问道,这个问题是关系到他能够长期占据花马池的大事。他不得不过问。

      赛罕道:“大首领是知道的,明军人数虽多,但士卒羸弱,不堪一击。以往宁夏镇都是靠哱王爷撑着,这才……呃。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著力兔听懂了赛罕咽回去的那些话,以往哱拜是宁夏卫的守军,鞑靼人如果要进犯宁夏镇,就要与哱拜对垒。赛罕的意思,是说宁夏卫只有哱拜才能打退鞑靼人的进攻,换成汉军是不成的。这种话搁在明军队伍里说,是一种荣耀,但对著力兔这个鞑靼首领这样说,就有些指桑骂槐之嫌了。

      草原上的部落,平常也会相互征战。今天为敌、明日为友这种事情,在草原上是非常普遍的,因此著力兔并不觉得哱拜过去与自己为敌、现在与自己结盟有何不妥。他点点头,对赛罕说道:“既是如此,那哱王爷找我们来干什么呢?”

      “是这样的……”赛罕说道,“哱王爷初定宁夏,用兵之处甚多。陕西的明军不断地骚扰宁夏东路和南路,因此哱王爷把兵力都集中在那边了,北路平虏所这里就留下了一点麻烦。哱王爷的意思,是想请大首领拿下平虏所,解除王爷的后顾之忧。”

      “平虏所?”著力兔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是不是一个叫萧如熏的参将在那里分守?”

      “正是。”赛罕答道。

      “难怪。”著力兔冷冷地说道。

      赛罕刚才说整个宁夏卫只有哱拜才能与鞑靼人一战,其实是自己往自己脸上抹粉。著力兔几次进犯宁夏边墙,首当其冲的,就是最北边的平虏所,而驻守平虏所的,并不是哱拜的军队,而是汉军。

      著力兔与平虏所守将萧如熏交过几次手,知道对方的厉害,听赛罕说哱拜想让自己摆平的是平虏所,著力兔用脚后跟都能够猜出来,哱拜肯定是在萧如熏那里吃了亏,现在又找不出更多的军队去对付萧如熏,所以才会以花马池为代价,请著力兔出兵。

      “哱王爷此前是不是已经攻打过平虏城了?”著力兔问道。

      “这个……”赛罕知道这件事要彻底瞒住是不可能的,再说,平虏城里有厉害的火器,这一点也需要事先提醒著力兔。否则著力兔贸然进攻,就有可能会吃大亏。虽然著力兔吃点亏与哱拜无关,但如果影响到攻占平虏城的大事,就不合适了。

      想到此,赛罕只能结结巴巴地把哱云进攻平虏城失利的事情向著力兔做了一个删节版的介绍,对于勘舆营火器之利,他既不敢说得太轻,又不敢说得太重。说轻了,怕著力兔轻敌,说重了,又怕著力兔拂袖而去。如何找一个合适的说法,倒着实让赛罕费了一番心思。

      著力兔听罢,冷冷一笑,道:“一座孤城,四五千守军,竟能让你们大败而归,这哱王爷恐怕也该好好练练自己的兵了。”

      “呃……是的,是的。”赛罕尴尬地点着头,不敢反驳。

      “你速速回去,告诉你们那个什么参将哱云,告诉他先固守营寨,本首领两日之内就能赶到平虏城下。到时候,让他带着兵与我们一起攻城,本首领要让他看看,真正的鞑靼人是如何破城的。”著力兔吩咐道。

      “遵命!”赛罕答应着,然后留下几个手下给著力兔当向导,自己带着余下的人赶回哱云营寨去了。

      “大首领,赛罕说的这个情况。咱们也不能不防啊。”看着赛罕走远,著力兔身边的副将查干凑上前去提醒道。

      著力兔点点头,道:“我当然知道。这个萧如熏,过去咱们也是交过手的。在明军之中,他也算是智勇双全之辈。赛罕说的什么新式火铳,我还没有见到,想必是件利器,否则以哱拜手下的精兵,不至于吃这么大的亏。”

      “那咱们怎么办?”查干问道。

      著力兔道:“火铳再快,能有咱们的马快吗?我详细问过了。哱云派出骑兵冲锋的时候,没有用弓箭压制对方的火铳,所以才会吃亏。再说,哱云的骑兵人数不够。只有一千之众,我们有两万骑兵,谅萧如熏也找不出这么多火铳来与我军对阵。”

      “大首领所言有理。”查干道,“不过,咱们还是要想想办法。尽量减少伤亡。咱们只是来帮忙的,和明军拼个你死我活就太不值得了。”

      著力兔道:“若不是看在哱拜许我花马池的份上,我才不管他的事情呢。这个背叛了我们蒙古的败类,不值得我们的勇士替他拼命。我的想法是,我们只管击溃萧如熏。剩下的事情,就留给哱云的队伍去办好了。”

      “攻下平虏城,咱们不挣点战利品吗?”查干问道。

      著力兔道:“这还用说,让哱云的队伍去攻城,城破之后,咱们进城拿东西。还有,我在草原上的时候,就听说平虏城外开了煤矿,那些军户还建了什么暖棚,能够在冬天种菜,这些煤矿和暖棚,咱们都得占着,不能便宜了哱拜。”

      “属下明白!”查干响亮地回答道。

      策略定好,著力兔吩咐手下原地扎营,休整一日,次日再兵发平虏城。在他的心里,已经准备好了几套预案,就等着看平虏城里的萧如熏如何应战了。至于说这一仗会失败的可能性,著力兔根本就没有想过,两万人攻一座孤城,怎么可能失败呢?

      哱拜邀著力兔出兵的消息,迅速被萧如熏派出的斥候侦察到了。斥候飞马回城向萧如熏报告,萧如熏听罢,面色骤变,马上派手下去请来苏昊等人到总兵府商议对策。

      “哱拜这个逆贼,居然勾结了鞑靼人?”陈道瞪着眼睛怒道。哱拜叛乱,毕竟算是大明的内部矛盾,勾结鞑靼人,那可就是民族矛盾了,性质的恶劣程度又上升了一层。

      萧如熏倒是挺淡定,他说道:“哱拜本来就是鞑靼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敢于起兵,也是打好了请鞑靼人相助的主意,本总兵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朝廷提升萧如熏为宁夏总兵,苏昊为宁夏副总兵,这个消息早就通过快马传到平虏城来了。无论是平虏所的军士,还是勘舆营的士兵,听到这个消息都是欢欣鼓舞,毕竟跟着一个总兵一级的人物打仗,自己未来得到封赏的机会也会更多。

      萧如熏荣升总兵之后,发出号令,让宁夏境内被哱拜打散的军队都到平虏城来听候调遣,他自己也迅速地改了口,话里话外都以“本总兵”自称了。

      从宁夏城逃出来的江廷辅附和道:“哱拜与鞑靼人勾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以往他还没有起事之前,就与鞑靼人有过各种来往,甚至里外串通,演戏给朝廷看,用以给自己增加战功。这一次他敢于起兵反叛,也是做好了引鞑靼人以抗王师的想法。”

      “看来,我们对于哱拜还是估计不足啊,只想着对付他的兵马,没想过他还有外援呢。”苏昊说道。

      “萧总兵,据你了解的情况,著力兔有多少兵马?”徐光祖问道。

      萧如熏道:“著力兔是鞑靼部落的一个大首领,下面管着上百个小部落,若是倾全力进犯,可以组织起四五万人。不过,据斥候探听到的消息,他这一次应哱拜之邀来进犯我平虏城,只带了两万人马,其中精锐者大约是一万左右。”

      “也就是说,这个兔崽子没怎么把咱们平虏城放在眼里嘛。”苏昊笑着说道。

      “改之何意?”萧如熏没听明白。

      苏昊解释道:“他可以调动四五万人,现在却只带两万人来,这不就是看不起我们吗?”

      萧如熏苦笑道:“改之真是说笑了,两万鞑靼骑兵,进攻我们这样一个小城,这还算是看不起吗?著力兔能够调动四五万人不假,但以往他率兵犯边,也就是带万把人,不会全军出动的。

      他的士兵都是部落里的牧民,如果全军出动,家里没人放牧了,他们回去岂不要饿死?还有,草原上部落众多,他如果把老巢掏空了,别的部落就会趁虚而入,这就是黄雀在后的道理了。”

      “两万骑兵的确了不起了。”徐光祖也附和道,他是和蒙古人打过仗的,知道蒙古骑兵的厉害。以往,大明军队与蒙古军队对阵的时候,两万蒙古军可敌十万明军,甚至有时候十万明军还打不赢。著力兔带着两万人来打平虏城,估计也是为了向哱拜证明自己出了力,以便换得更多的好处。听到两万蒙古骑兵来犯的消息,这一干人中,也只有苏昊是没心没肺,不知道发愁的。

      “怕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苏昊说道,“咱们有城墙为屏障,两万鞑靼人是奈何不了我们的。萧大哥,我跟你透个底,我让秀儿他们从京城运来的器械,还有许多没拿出来用呢。前两日邓奎率兵夜袭哱云,我都没舍得让他们动用我压箱底的宝贝,既然你们说著力兔甚是厉害,那就让他试试到底是他的骑兵厉害,还是我的杀手锏厉害。”

      “哦,改之还有什么宝贝,快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到这个时候了,就别再卖关子了。”萧如熏说道。

      苏昊呵呵一笑,把陆秀儿运来的各种火器的情况如此这般地对众人说了一遍。这其中的一些东西,除了老兵徐光祖之外,连陈道都是第一次听说。

      萧如熏认真听完,眼睛里泛出了光芒:“若是真如改之所言,那我们与那著力兔,倒真可以碰一碰了。不过,这些火器如何配置,大家还要再议一议,要做到出其不意,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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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7 迎战着力兔


      着力兔率领着鞑靼骑兵在花马池停留了一天,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才拔营起寨,开赴平虏城。以鞑靼骑兵的行军速度,这点路程也就是大半天就能够赶到,但着力兔带着人愣是在路上走了两天,到第三天的傍晚时分,才抵达了哱云的营地附近。

      早已望眼欲穿的哱云听说着力兔已经到了,连忙带着众将出营门前去迎接。着力兔让手下在距离哱云营地两三里远的地方扎下营盘,中军大帐刚刚支好,就听说哱云一行前来拜见了。

      “让他们进来吧。”着力兔在自己的案子后面坐好,对手下亲兵吩咐道。

      哱云带着马正国、赛罕等几名大将进了着力兔的军帐,向着力兔行礼问候:“末将参见着力兔大首领。”

      “你就是哱云?”着力兔懒洋洋地扫了哱云一眼,问道。

      “末将正是哱云。”哱云无奈地回答道,现在正是求人的时候,只能拿热脸去贴对方的冷屁股了。

      着力兔总算是不想把事情做绝,他点点头,对左右说道:“来啊,给几位将军看座。”

      亲兵搬来垫子,铺在地上,哱云等人便依着蒙古人的习惯跪坐在垫子上,等着着力兔问话。

      “此处离平虏城还有多远?”着力兔问道。

      “20里。”哱云答道。

      “平虏城现在还有多少明军?”着力兔又问道。

      哱云道:“大概有五千左右吧。”

      “怎么还有五千左右?”着力兔似乎有些觉得意外。

      哱云却是对着力兔这种意外的神情感到意外,他愣了一下,说道:“大首领,这两日我军并未与平虏城的明军作战,所以明军并无减员。”

      “听说本大首领要来攻城,明军难道没有弃城而逃吗?”着力兔问道。

      “呃……”哱云无语了,他突然明白了着力兔为什么会磨磨蹭蹭,把一天的路程走成了两天。原来着力兔是幻想着萧如熏会闻风而逃,所以故意给对方留下了逃跑的时间。

      “回大首领,平虏城的守将萧如熏性格刚烈,已经放出话来,说要与平虏城共存亡,所以虽然听说大首领率雄师前来,他仍想负隅顽抗。这几日趁着大首领还没来的机会,平虏城的明军在城外大肆修建工事,想给大首领攻城制造麻烦。”哱云回答道。

      “这个不识时务的汉狗,真想凭一座孤城来阻挡本大首领吗?”着力兔悻悻然地说道。

      着力兔这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他原本以为萧如熏兵力不足,不敢固守孤城,因此一边放慢行军速度,一边大张旗鼓,希望萧如熏能够得到他将前去攻打平虏城的消息,从而弃城逃走。谁料想,萧如熏已经下定了守城的决心,着力兔这样一磨蹭,倒反而给了平虏城的守军以准备的时间。这几天。萧如熏和苏昊指挥明军在城外修壕沟、挖陷马坑、架设拒马,相当于给平虏城又增加了一道屏幛。

      “大首领,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攻打平虏城最为合适?”哱云不敢去揭着力兔的短。他岔开话题,转而问起了作战安排。

      着力兔道:“既然明军自己找死,那我们也不必客气了。今晚全军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早。本大首领将亲率大军破城。”

      “那末将就先告辞了,明日末将会率本部随大首领一同出战,瞻仰大首领势如破竹的雄姿。”哱云说道。

      次日清晨。着力兔点出一万骑兵,耀武扬威,杀向平虏城。哱云带着三千残兵,跟在鞑靼骑兵的后面,也向平虏城进发。鞑靼骑兵远道而来,没有携带攻城器械,哱云的宁夏军这些天闲着没事,倒是准备了不少云梯、盾牌、撞城车之类的东西,这一次也都随身带上了。着力兔和哱云有一个共同的判断,那就是明军肯定不会出城迎战,而是会躲在城里,以便利用城墙来抵挡骑兵的冲击。

      然而,他们错了。当着力兔和哱云来到平虏城外时,他们惊奇地发现,明军并没有龟缩在城里,而是在城外摆好了阵容,看那架式,是打算与鞑靼骑兵进行一场野外较量。

      与上回对阵哱云不同,这一次,平虏所和勘舆营几乎是倾巢而出,足足派出了四千人的队伍,阵地正面的宽度有两里多。在阵地上,骑兵和火枪手交错排列,每隔一段,一辆支起厢板的大车,不知车上装载着何物。阵地之前,摆着生铁焊成的拒马,这是用来防备敌军骑兵冲锋的。

      在阵地的中间,插着两面大旗,一面写着“萧”字,一面写着“苏”字。帅旗之下,是两员骑马的军官,一个四十来岁,膀大腰圆,面如重枣,无疑就是萧如熏了,另一个年轻异常,身材显得有些文弱,脸上还带着几分轻松之色。如果不是身上穿着战袍,着力兔几乎都要怀疑此人是一名随军的文书了。

      “那个年轻人是何人?”着力兔对哱云问道。

      哱云道:“此人名叫苏昊,是去年兵部派来的。据说此人深得圣上的宠信,前年曾带兵在淮安府打过倭寇。那些新式的火铳,就是他的部下使用的。”

      “这么一个小娃娃,就把哱参将这样的宿将给打败了?”着力兔不屑地说道。

      “那都是因为末将轻敌……”哱云小声地辩解着,心里却是极其恼火。他隐约有些盼望苏昊能够有什么奇招,最好能够狠狠地让着力兔吃点亏,这样着力兔就没脸再在他面前得瑟了。不过,他又觉得,面对着力兔的一万骑兵,苏昊就算是三头六臂,恐怕也无力回天了吧。

      “对面的明军听着,我乃鞑靼部大首领着力兔,受宁夏镇哱拜王爷之邀,来调停你们之间的冲突。本大首领有好生之德,不愿多伤人命。只要你们交出平虏城,本大首领保证让你们平安撤走,不会伤你们一根毫毛。本大首领言出必信,绝不食言。”着力兔驱马上前,朗声对着萧如熏和苏昊喊道。在这个关头,他还存在着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念头。

      听到着力兔的话,萧如熏一催自己的战马,也从本阵走出来了,高声应道:“着力兔,哱拜叛逆,我大明是绝不会容他的。我劝你不要助纣为虐,否则等我大兵压境之时,你们鞑靼部就会与哱拜一起玉石俱焚。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勿怪本总兵言之不预。”

      着力兔笑道:“哈哈,原来萧参将已经当上总兵了,恭喜恭喜。萧总兵,你觉得,以你平虏城区区几千人马,能够抵挡得住我一万铁骑吗?你们明军的大兵什么时候能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执迷不悟,不肯弃城,那么你和你的这些军士今日就将葬身于此。”

      “一万铁骑?”萧如熏装傻道,“我怎么听说着力兔大首领带了两万人前来?怎么,你想凭着这一万人就打败我军?”

      “一万人我都觉得太多了,我鞑靼铁骑,以一当十,你们不要试图螳臂挡车!”着力兔恼了,带着五千人的一方,居然敢笑话一万人的这方人数少,难道萧如熏是被吓傻了吗?

      “大首领,别跟他废话了,萧如熏这个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大首领还是快发号令,一举踏平敌阵吧。”哱云在后面听得着急,忍不住上前对着力兔提醒道。

      着力兔点点头,掉转马头回到自己的阵地上,对副将查干吩咐道:“调三个千人队,列队准备冲阵。”

      三个千人队就是三千人了,以着力兔的想法,对方也不过就是四千人,而且其中只有少数骑兵,大多数是步兵。自己派出三千人的骑兵冲阵,基本上一个冲锋就能够把对方的阵形冲散。一旦双方陷入混战,鞑靼骑兵不敢说以一当十,至于以一当五是没有问题的,那些明军的步兵简直就是鞑靼人练劈砍用的靶子。

      查干答应一声,叫来了三名千户,让他们带着本部人马开始列阵。那些没有被点中的鞑靼骑兵便自觉地退到后面,把冲锋阵地留给了三个千人队。

      “都检查一下自己的马匹和弯刀,别到时候出岔子了。咱们现在离明军是五百步,等冲到两百五十步的时候,就要开始加速。明军有一种能打得很远的火铳,在三百步距离就能伤人,所以大家尽量快冲,让明军没有放铳的机会。”查干对准备出战的士兵们反复地叮嘱着,这也是从哱云那里得来的教训。

      鞑靼骑兵看到对面的明军人数如此之少,都起了轻慢之心。查干的叮嘱,他们也只是当成一种例行的交代,没有特别往心里去。对于明军的火铳,他们以往也是见识过的,知道那东西有一定的杀伤力,但缺陷在于点火击发的间隔太长,放完一铳之后,等不到放下一铳,高速冲锋的骑兵就已经到火铳兵的眼前了。在这些鞑靼骑兵看来,用火铳来阻挡自己的冲锋,实在是最可笑的事情了。

      “准备,等我的命令……”查干扬起了手,做出发令的姿势。

      鞑靼骑兵们分成十几排,一个个微微俯下身体,准备催马前进。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明军阵地上那些大车的厢板突然全部放下了,露出了几十个黑洞洞的炮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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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8 下马威


      “预备,放!”

      勘舆营火器把总熊民仰一挥手上的红旗,下达了命令。

      “轰!轰!轰!”

      装在几十辆大车上的火炮同时发出了轰鸣,拳头大小的炮弹冲出炮膛,飞向五百步开外的鞑靼骑兵阵地。

      明朝是火炮大量得到应用的时期,在明军中装备的火炮种类繁多,数量甚众,有大将军炮、二将军炮、三将军炮、夺门将军炮、襄阳炮、盏口炮、碗口炮、旋风炮、百出先锋炮、虎尾铁炮、龙虎炮等等。

      勘舆营使用的火炮,是在新材料、新工艺的基础上加以改进的火炮,克服了明军中传统火炮体积大、射程近、杀伤力弱的特点。由于使用了高锰钢作为铸炮材料,炮筒的厚度大为减小,使得火炮的体积和重量都下降了五成以上。在使用黄色火药作为发射药之后,火炮的射程大为提高,最远已经能够达到一千步以上了。在工匠们的努力下,能够爆炸的开花炮弹被研制出来,取代了明军中普遍使用的实心炮弹。

      勘舆营去汝宁的时候,因为没有作战任务,所以并没有携带火炮。在得到开赴宁夏边关的命令后,苏昊让徐光启等从京城送一批装备前往宁夏,其中就包含了几十门这种新型的火炮。

      在此前,勘舆营与哱云对阵,苏昊没有动用这些火炮,是存着把这些火炮当成杀手锏的念头。新武器只有出其不意地使用,才能最大限度地让对手陷入恐慌。这一次,明军面对的是凶悍的鞑靼骑兵。苏昊知道,是到了该让这些火炮面世的时候了。

      为了让萧如熏了解这些火炮的性能,前几天,苏昊专门让人拉了一门炮到一个山坳里放了几炮,然后请萧如熏去察看炮击的效果。装有黄色炸药的开花炮弹落在树丛里。把碗口粗的树干都炸得稀烂,萧如熏看过之后,欣喜若狂,对于击败著力兔充满了信心。

      经过反复的商议,萧如熏决定,以出城迎战的方式来与著力兔对阵,因为苏氏火炮在开阔的平面使用最为有效。至于开炮的时机,也是经过严密论证的,确定在鞑靼骑兵整装待发的那一瞬间开火,以求取得最好的效果。

      在鞑靼军的阵地上。查干扬起的手正准备落下,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隆隆的声响,紧接着,便是炮弹划过天空的啸叫声。他下意识地回头一望,只见一排黑乎乎的铁疙瘩向着他的骑兵队飞了过来。

      “轰!轰!轰轰!”

      炮弹落入鞑靼骑兵队中。轰然炸开。用硝化甘油与木屑混合后制成的黄色炸药威力远远胜过传统的黑火药。炮弹的破片四处飞溅,鞑靼骑兵身上简单的盔甲像一张破纸一样被轻易划开,弹片刺入骑兵们的身体,鲜血如喷泉般迸射出来。

      “唏溜溜!”

      巨大的爆炸声和刺眼的火光让所有的战马都惊了,它们暴躁地跳跃起来,向着四面八方狂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马背上的骑手们也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吓懵了,一时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只能徒劳地拉紧缰绳。试图让惊马尽快地平静下来。

      “轰轰轰!”

      明军的炮手没有错过这个良好的机会,趁着对手陷入混乱之际,他们迅速地擦净炮筒、装填、发射,把第二批炮弹又投向了敌阵。这一回,炮手们在炮弹中混入了一半的霰弹,这些霰弹在半空中炸开,大颗大颗的铁砂子像天女散花一般挥洒开来,把周围十几步范围内的士兵和马匹都打得伤痕累累。

      再看鞑靼人的阵地,早已乱成了一团。无数的战马在毫无目标地奔跑着,互相冲撞着,践踏着来不及躲开的步兵。有些骑手被颠下马背,脚却还挂在蹬子上,脑袋和身体都被奔马拖得血肉模糊。

      “不要乱!稳住!”查干声嘶力竭地喊叫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一只胳膊已经被飞来的弹片削去了半截,鲜血呼呼地往外冒。

      “快收拢自己的队伍!不要乱,不要乱!”著力兔也从后面赶上来,帮助收拾残局。预想的冲锋早已化为乌有了,三个千人队虽然伤亡不大,但阵形已经完全乱了,有些骑手被逃跑的战马带到了一两里路之外,看那样子,一时半会是不打算回来了。

      “欧——”对面的明军阵地一片欢腾,士兵们挥舞着手上的兵器,大声地呐喊着、嘻笑着,看鞑靼人的笑话。鉴于鞑靼骑兵已经完全跑散了,不便于炮击,熊民仰挥动一面绿旗,让炮手们停下来,等待下一次开火。

      “哈哈,改之,你给著力兔的这个下马威,可真够份量啊。”萧如熏骑在马上,用望远镜观看着鞑靼军阵地上的惨状,乐呵呵地对苏昊说道。

      苏昊道:“萧大哥见外了,这是咱们宁夏卫给叛军的下马威,你是宁夏总兵官,这个功劳当记在你头上才是。”

      “这几炮过去,够著力兔喝一壶了,他要把队伍重新组织起来,怎么也得半个时辰的时间。”萧如熏道。

      苏昊道:“萧大哥,我觉得,这几炮实际的杀伤效果并不明显啊,看起来,打死的最多百余人,受伤的多一些,但大多也不是致命伤,没达到我想象的目的。等著力兔回过味来,估计就得准备发起更大的攻势了。”

      萧如熏道:“两军交战,乍一见面就能够给对方几百人的伤亡,我方却毫发无损,这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这对于鼓舞我方的士气、挫伤对方的士气,是很有好处的。打仗其实就是打个士气,你仔细看看,鞑靼骑兵现在都不敢正眼看咱们了。”

      苏昊举起望远镜向对面看去,鞑靼骑兵已经又退后了两三百步,显然是怕留在炮弹的射程之内。再遭打击。查干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了,被士兵抬到后方去救治,这样重的伤,能不能拣回一条命就不好说了,现在是著力兔在亲自指挥队伍恢复秩序。

      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出。那些受了惊的马依然惊魂未定,骑手们不得不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让它们归队。而即便是马上的骑手,也正如萧如熏所言,不敢正视明军的阵地,只是时不时偷偷地扭过头瞟上一眼,显然是被打怕了。

      “传令下去,鞑靼人正面进攻受挫,要小心他们从两翼包抄。”萧如熏头脑十分冷静,向传令兵下达着命令。

      “得令!”传令兵答应一声,飞马奔向两翼。传达萧如熏的命令去了。

      明军这次出城迎敌,是背靠着城墙摆成了一个弧形,两翼与城墙相接,所以不必担心鞑靼军队从侧后包抄。不过,苏昊把主要的火力都配置在正面。两翼的力量略有些薄弱。因此萧如熏时刻都要提醒两边的士兵提高警惕,一旦发现鞑靼人攻击两翼,就要从中间抽调人马前去支援。

      “把这三个千人队都带下去,各个千户要尽快让队伍平静下来。再有乱叫乱嚷的,格杀勿论。从后面再调三个千人队上来,准备冲锋。”

      在鞑靼人的阵地上,著力兔也在调整着部署。前面那三个千人队短时间内已经没法用了,因为战马受了惊,冲锋的时候肯定会犹豫不前。此时如果再遇到对方的火器阻拦,战马就会再次受惊。局面将无法收拾。

      三千人的骑兵还没上阵就被打败了,灰溜溜地退下去休整,后面的鞑靼骑兵看在眼里,心里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新调上来的三个千人队在距离明军八百步的地方进行整队,骑兵们的脸上再也看不到那种不可一世的骄傲神情,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混蛋!明军不过是几尊小炮而已,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只要冲过这五百步远的距离,就能够屠尽这些汉狗。五百步的距离,汉狗们就算放炮,又能放几次!能打死我们几个人?”

      著力兔大声地给手下鼓着气,但他的手下却与他是不同的想法。对于统帅来说,伤亡只是一个数字,但对于每名士兵来说,生死对于自己只有一次,谁不害怕?如果面对的是手拿冷兵器的明军,他们倒是无所畏惧,因为他们有战胜对手的信心与经验。但现在对面出现的是他们未曾见过的火器,那么多的同僚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就已经一命呜呼了,这让骑兵们怎么能够不胆寒。

      “听我的号令,准备……”著力兔代替了查干的位置,高高地扬起手,同时用目光扫视着所有骑兵,等待众人精力最集中的时候发出冲锋令。

      “放!”

      像是在和著力兔配音一般,明军阵地上一直在观察着对手动静的熊民仰抢先一步发出了号令。

      “轰!轰!轰轰!!”

      几十门火炮再次发出了轰鸣,这一次,炮手们调整了发射药,装上了射程八百步的药包。苏氏火炮如果不考虑精度,射程甚至可以达到一千五百步,此前设定五百步的射程,只是因为鞑靼人的出发阵地选择在五百步远。在受到打击后,著力兔率队退后了三百步,还以为躲到了明军火炮的射程之外,谁知道人家还有后手呢。

      “明军打炮了!”

      “快跑!”

      正在列队的骑兵们一直都在偷眼望着明军的阵地,看到那边火光一闪,还不等炮声传到,众人就已经完全惊了。他们也顾不上等著力兔的号令,纷纷拨转马头便向后跑。由于没有统一的命令,众人互相冲撞,不战而乱。

      “混账东西,谁让你们跑的,擅自逃跑者……”著力兔气得脸上都要滴出血来了。

      “大首领小心!”伴随在著力兔身边的亲兵可没有著力兔那样镇定,听到头顶上炮弹的啸叫声,两名亲兵不约而同地扑上前去,把著力兔从马上拽下来,按在地上。

      “轰!”

      一枚开花弹正落在著力兔的身边,强大的冲击波直接就把著力兔的战马给掀飞了。扑在著力兔身上的一名亲兵也被炸飞,好半天,才有一些断臂残肢从天而降,落在著力兔眼前几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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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9 后悔晚矣


      “大首领,大首领!”

      几十名亲兵同时高喊着,冲向著力兔趴着的地方,把著力兔抢救出来。著力兔被刚才的爆炸声震得晕头转向,身不由己地被亲兵们从地上拉起来,架着就往后跑。跑出去好几十步远,著力兔才回过味来,挣扎着停住脚,抬手就给了离自己最近的亲兵一记耳光。

      “谁让你们把我拉下来的?本大首领没有下令退兵之前,后退者斩!”著力兔怒吼道。

      “这……”亲兵们都傻眼了,他们四下里看看,发现刚才集结的那三个千人队早就退回二三百步远了,如果照着著力兔的说法,这三千人都得砍脑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哱云凑上前去,按捺着幸灾乐祸的情绪,对著力兔规劝道:“大首领,这不是退兵,这只是暂避锋芒。明军所仗,不过是这种新式的火炮而已,咱们只是虚摆了两次阵,就探出了他们的虚实,下一步就能够针对他们的战术确定咱们自己的战术了。”

      “你说我们当用什么战术?”著力兔问道,似乎自己刚才并没有说过什么后退者斩之类的话。他心里也知道,明军大炮一响,自己的骑兵全都吓得后退了,法不责众,他再揪着什么军纪来说话,只能是自取其辱。

      哱云道:“明军的火炮能打到八百步远,所以只要咱们的骑兵集结,他们就会开炮驱散。以小将之见,最好就是不集结,分散冲锋。他们的炮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分散冲锋?”著力兔撇了撇嘴,集团冲锋是最能够体现出骑兵威力的方式,如果变成分散冲锋,冲击力就弱了,相当于一种添油战术。自己这方是非常吃亏的。

      “再退四百步,重新整队,这一次……”著力兔咬咬牙,下达了新的命令。

      第二次集结的三个千人队也无法使用了,只能和前一组千人队一样,先拉到一边去休整。著力兔把最后的四个千人队都集中起来,出发阵地选择在距离明军阵地一千两百步的地方。即便是又后退了四百步,著力兔的心里还是不停地犯着嘀咕:明军的大炮不会还能够打到这个地方吧?

      “报萧总兵、苏副总兵,鞑靼人又在列队了。据末将目测,他们列队的地方距我们有一千二百步远。”熊民仰来到萧如熏和苏昊的面前。请示道:“咱们要不要换上一千五百步的发射药,再轰他们的一次?”

      “不必了。”萧如熏抬起手摇了摇,说道:“相距一千两百步远,他们的马不可能保持最快的速度跑下来,跑到后面。马就乏了。跑不动了。熊把总,你要看仔细,等他们进至离我们八百步的时候,就放一轮炮,逼他们加速,提前把马力透支掉,这样到了后半程,他们的马就会越跑越慢,就活该成为咱们火枪的靶子了。”

      “得令!”熊民仰答应一声,跑回队里安排去了。

      著力兔以战战兢兢的心态。把最后四千名骑兵集结了起来,哱云站在一旁,举着望远镜替著力兔观察着明军的阵地,准备对方一有动静就赶紧示警。还好,也许是因为一千两百步这样的距离超出了对方火炮的射程,著力兔这一次集结队伍,没有受到大炮的骚扰,所有的骑兵都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明军所仗,不过就是一些火器而已。”著力兔再次给部下打着气,“一会你们冲锋的时候,明军肯定还会放火炮阻击,所有的人都记住,不管对面的炮有多凶猛,只要没有打到你们身上,就不许后退。明军的火炮也就能够打八百步,冲过这八百步,胜利就是我们的了。全体准备,冲锋!”

      著力兔手往下一挥,四千名骑兵便一齐冲了出去。鞑靼骑兵对于战马的体力是非常了解的,知道这一千两百步的距离,不可能一直保持高速冲锋。前四百步,他们稍稍地压住了速度,到距离明军阵地还有八百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高度紧张起来,大腿情不自禁地开始挤压马肚子。

      “轰!轰!轰轰!”

      不出骑兵们的意外,在八百步远的地方,明军果然开始开炮了。炮弹落在鞑靼骑兵的冲锋队列里,每一声爆炸都会夺走几名骑兵的生命。仿佛是得到了什么统一的命令一般,所有的鞑靼骑兵都同时猛夹马肚,开始催促战马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他们的心念是相通的,那就是尽量减少停留在这段冲锋路程上的时间。

      八百步、七百步、六百步、五百步……明军的大炮还在不停地轰鸣着,在冲锋队列的后面,留下了一片狼籍的人马尸首。那些没有被炮弹打中的骑兵还拼命地催马冲锋,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胯下的战马鼻子里呼出的气息已经越来越热、越来越急,马蹄敲击地面的频率正在逐渐地降低。

      四百步、三百步……明军阵地已经清晰可见了,几名千夫长大声发着号令,所有的骑兵伸手从背后抽出弯弓,搭箭上弦,准备用弓箭还击对方。

      “抨抨!抨抨抨!”

      明军的火炮突然哑了,代之以一连串爆豆似的枪声。鞑靼骑兵已经进入了明军燧发枪的射程之内,早已准备好的明军火枪手平端起燧发枪,向着迎面而来的马队扣动了扳机。

      这一次,苏昊把压箱底的装备都拿出来了,足足凑了1500支燧发枪,分成三排,每排有500支。500颗弹丸齐飞,顿时就在阵地前形成了一片弹雨。冲在最前面的一排鞑靼骑兵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飞来,没等有躲闪的时间,就已经纷纷中弹落马了。

      “明军有火铳!”

      “快放箭!”

      鞑靼骑兵里的军官们七嘴八舌地喊叫起来,许多骑兵下意识地抬起手,引弓放箭。试图以弓箭来还击明军。等到箭枝飞出去,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距离明军还有300步远,在这样的距离上,弓箭是根本无法射到对方面前的。

      “快冲。冲上前去!冲到前面再放箭!”

      众人高喊着,拼命地催促着战马。怎耐在前面的冲锋中,他们已经把战马的力量使用到了极限,到了这个时候,不管他们用鞭子抽,还是用脚踹,那些可怜的战马都无法再把速度提高半分,反而有越跑越慢的态势。

      “抨!抨!抨抨!”

      对方的枪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三段式射击使得每两轮射击之间的间隔下降到了几乎可以忽略的程度,在鞑靼骑兵的耳朵里。枪声几乎连成了一条线,根本没有片刻的停歇。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在鞑靼骑兵们的心里弥漫开来,每个人都在想,自己还能够活着冲到对方的阵地跟前吗?

      冲锋的骑兵一批批地倒下,在战场前沿铺出了一片人肉的地毯。后面的骑兵根本无法顾及那些中弹落马的同伴。他们只能催着马。踩在同伴的身体上继续向前冲锋。在骑兵冲过的地方,已经无法再识别出倒在地上的那些人的形状了,满眼看到的都是可怕的红色。

      虽然有1500支燧发枪,但在宽约两里的前沿,火力还是无法形成完全的封锁。鞑靼骑兵凭着人数的优势,在付出沉重代价的同时,渐渐逼近了明军的阵地。到了距离明军只有一百五十步的地方,鞑靼人的弓箭终于开始发威了,一排排长箭从空中掠过,落在明军阵地上。火枪手开始出现了伤亡。

      “不要慌,狭路相逢,勇者胜!”萧如熏和苏昊骑着马顺着阵地来回地跑着,大声地鼓励着自己的部下。火枪手们强按住心中的怯意,照着当初训练的要求,继续沉着地装填、瞄准、射击。

      “大首领,突破明军了!”在鞑靼军的后方,哱云举着望远镜观看着前沿的战况,当看到鞑靼骑兵开始放箭时,他欢喜地喊叫起来。以他的经验,在这种时候,明军往往就要开始崩溃了,再往下就是鞑靼骑兵冲入明军阵地,如摧枯拉朽一般把明军彻底打垮。

      著力兔手里也拿着一具望远镜,那是哱云刚刚送给他的。他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回头高喊道:“来人,快传我的令,再调三个千人队上去增援!”

      与哱云的乐观不同,著力兔分明看到,自己的骑兵已经呈现出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的颓势,若是得不到及时的增援,这四个千人队恐怕就要全部折损在明军的阵地之前了。

      这一刻,著力兔后悔得连上吊的心都有了。他从一开始就小看了明军,因此没有把两万人的队伍全部带上,只来了一万骑兵。在准备冲锋的时候,他又打了个折扣,一次只派出了四千人。他这样用兵当然也是有道理的,因为阵地的宽度不足,一万人无法全部展开。以著力兔以往的经验,面对五千人的明军,使用四千名骑兵进行冲锋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谁曾想,经验主义害死人,眼前这支明军,与著力兔以往遇到的完全不同。在以往的战斗中,对手只能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内使用弓箭和火铳阻敌,鞑靼骑兵只要敢于承受牺牲,就能够以极小的代价突破这一百五十步的距离,杀入明军的阵地。

      而这一次,明军从八百步远的地方就开始使用火炮阻击,到了三百步的地方,换成了火铳,而且是极其变态的三段式射击,杀伤力远甚于弓箭。在刚才的冲锋中,著力兔可以清楚地看到,从三百步的位置开始,自己的骑兵几乎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数人落马的代价。等他们冲到一百五十步远的地方时,出发时的四千骑兵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遭受惨重伤亡后余下的两千人,与直接投入战场的两千人是不可同日而语的,由于建制被打乱,加上目睹同伴阵亡带来的恐惧感,这两千人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完全丧失了作战的勇气。

      如果早料到这一点,著力兔无论如何也不会只派四千人冲阵,他会把一万人分批次地全部投入战场,用连续的冲锋来击垮对面这支明军。

      所有的失误,都是需要用血的代价来弥补的,著力兔火急火燎地召集后方阵地上的队伍上前增援,但已经是来不及了。

      “传我的令,骑兵冲锋!”

      看到鞑靼骑兵冲到了离明军阵地不过一百步远的地方,萧如熏大吼一声,率先跃马冲了出去,五百名憋了半天的平虏所骑兵高声呐喊着,紧随其后,也冲向了敌军。

      两支骑兵撞在了一处,一边是人疲马乏、被火器打得焦头烂额,另一边是生龙活虎、斗志正旺。冷兵器时代的战斗,士气和勇气都是最为重要的,鞑靼骑兵虽然还剩下了近两千人,但建制混乱,士兵情绪低落,哪里能够经得起明军的正面打击。

      不知是谁先挑头,所有的鞑靼骑兵都不约而同地掉转了马头,向自己的后方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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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0 新的条件


    战场上的溃逃后果是极其严重的。鞑靼骑兵在前面跑,萧如熏带着明军在后面追。鞑靼兵的战马早已跑累了,速度提不起来,而明军是以逸待劳,战马的速度极快,轻而易举地就能够追上对方。

    萧如熏一马当先,手中的长枪如毒蛇吐信,每刺出一枪,就有一名掉队的鞑靼骑兵应声落马。在他两边,邓奎、张云龙、熊民范、胡自信等人各自手握钢刀,舞动如风,收割着鞑靼骑兵的头颅。

    足足追出去三四百步,看着距离鞑靼军的阵地已经不远,萧如熏下令停止追击。不过,他们并没有马上回阵,而是纷纷掏出弓箭,对着逃跑的鞑靼军又射了几轮箭,放倒了十几个人,然后才拨回马头,凯旋而归。

    “萧大哥真乃赵子龙再世啊,小弟佩服之至。”苏昊催马迎着萧如熏而去,远远地便抱拳赞道。

    “哈哈,雕虫小技,让改之见笑了。”萧如熏呵呵笑着,接受了苏昊的恭维。他的武艺是家传的,一条长枪能敌数十好汉,苏昊对他的称赞并不为过。

    “小弟这是第一次见识骑兵作战,实在是精彩之极啊。”苏昊感慨道,“一直听说鞑靼骑兵悍勇无比,我看在萧大哥面前,他们也就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嘛。”

    萧如熏摇摇手道:“改之,其实这都是你的功劳。若非你部的火器把鞑靼人的胆子吓破了,我们这一轮出击也不会那么顺利。以五百人迎战鞑靼两千人的事情,愚兄过去也干过,但只能打个平手而已。像这样对手一触即溃的事情,愚兄也是第一次见呢。”

    “我真想知道,著力兔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估计好看不了。”苏昊笑道。

    正如苏昊所言,此时的著力兔,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一般。鞑靼骑兵刚才的溃败,他看得真真切切。两千人被五百人追着打,没有一点还手之力,这在著力兔领兵打仗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

    在萧如熏追击鞑靼残兵的时候,著力兔没有派兵前去接应或者反击,因为在队伍溃败的时候,如果后面的队伍迎上去,只能被自己的溃兵冲散,造成更大的溃败。著力兔也知道,萧如熏不可能一直追到他的阵地上来,毕竟明军只有五百骑,而著力兔手上还有六千人呢。

    前军溃败的缘由,著力兔也是知道的,打仗讲究一鼓作气,一旦被对方挫伤了锐气,那就完全没有战斗力了。著力兔扪心自问,觉得这一仗即便是自己带队,恐怕到了那个地步也会崩溃,明军前沿的火网,实在是太令人发指了。

    “大首领,末将无能,请大首领治罪!”

    狼狈逃窜回来的两名千夫长带着累累伤痕来到著力兔面前,双膝跪下,向著力兔请罪,另外的两名千夫长早在冲锋的时候就死在明军的枪炮之下了。

    “废物,你们还有脸回来!”著力兔扬起马鞭,对着两个人劈头盖脸地抽去。两名千夫长跪在地上,不敢用手遮挡,只能任凭着著力兔把他们的头脸抽得血肉模糊。

    “大首领息怒,胜败乃兵家之常,也不能怨二位千夫长。念在他们都带着伤的份上,请大首领饶过他们吧!”著力兔手下的军将们纷纷上前求情。

    这两位千夫长其实也已经够惨了,自己身上带了伤,手下的士卒也损失了大半。要知道,鞑靼军队里的士兵都是千夫长、百夫长的私兵,士兵损失掉了,他们也就成了光杆司令,什么权势都没有了。看着同僚的惨状,那些尚未出战的军将都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著力兔用鞭子抽两位千夫长,其实也是存了饶恕他们的意思,否则他早就喝令把这两个人砍头示众了。四个千人队出战,大败而归,责任还真不在这些军将身上,如果一定要追究下去,恐怕著力兔自己的轻敌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都滚下去!”著力兔收起鞭子,在两位千夫长的屁股上各踢了一脚。两位千夫长如蒙大赦,连连磕头称谢,然后被各自的亲兵搀扶下去疗伤不提。

    “大首领,你看这事……”哱云和赛罕怯生生地凑上前来,不知该如何说话才好。

    “明军火器如此厉害,你们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本大首领?”著力兔开始兴师问罪了。

    “大首领,我提醒过你的……”赛罕说道。

    著力兔眼睛一瞪:“你是如何提醒我的?你说过明军的炮能打到八百步远吗?”

    “这个……小人也不知道。”赛罕低声说道,同时满心委屈。这件事真不能怨他,因为他自己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射程八百步的火炮。

    “你们连这点事都打听不到,若非你们无能,我鞑靼部如何会受如此挫败?回去告诉哱拜,我军的损失,他必须赔偿!”著力兔说道。

    哱云眼皮跳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不知大首领想要什么样的赔偿。”

    著力兔用马鞭指了指平虏城,说道:“打下平虏城之后,平虏城原来所辖的区域,归我部所有。”

    “这事……末将做不了主啊。”哱云心里暗暗叫苦。平虏所的煤矿和温室大棚,不仅著力兔眼红,哱拜也同样眼红。在此前,哱云曾经听哱拜说起过拿下平虏城之后的各种安排,其中就包括了如何瓜分煤矿和暖棚之类的事情。著力兔想让哱拜割让平虏城,几乎相当于让哱拜割肉,这种事情,哱云哪敢答应。

    著力兔却是原本就打算了要抢平虏城的煤矿和暖棚的,现在不过是找到了一个更合适的理由而已。听到哱云这样推托,他冷冷一笑,说道:“既是如此,那就烦劳哱参将先去问问哱王爷的意思,若哱王爷不肯答应本大首领的条件,这平虏城你们就自己去取吧,本大首领要回花马池去了。”

    “可是……若是平虏城没拿下来,这花马池……”哱云有些着急了,听著力兔这意思,是想撂挑子了。撂挑子也行,你总得把花马池退回来吧?哪有先拿了报酬却不干活的道理?

    著力兔道:“你看看,我军已经折损了四千之众,这都是因为你们隐瞒了明军火器的实力。你们想收回花马池也行,让哱王爷给我补足四千骑兵,包括他们的马匹,本大首领立刻退出边墙,不管你们和明国之间的事情了。”

    “大首领息怒,息怒。”见著力兔与哱云越说越急眼,马正国和赛罕连忙上前来劝解。

    赛罕说道:“大首领,你的要求,我们马上就去禀报哱王爷,相信哱王爷一定会考虑到大首领的损失的。时下,明军还没有被击溃,我们是不是破敌为先,这其他的事情,待拿下平虏城之后,再行商议不迟。”

    著力兔断然拒绝:“等拿下了平虏城,你们无后顾之忧了,没准就过河拆桥,不认账了,本大首领可不想吃这个亏。来人啊!”

    “在!”几名著力兔的亲兵上前应道。

    “传我的令,全军班师,先回营地。”著力兔说道。

    “怎么?今天不打了?”哱云傻眼了。著力兔手上还有6000名没参战的骑兵,逃回来的也有1000多人,加起来就有7000多兵力了。如果好好组织一下,冲破明军的阵地应当是有希望的,这个时候不打,不又给明军多了一天的准备时间吗?

    著力兔道:“我得先等到哱王爷的答复,只有哱王爷答应我的要求,我才能让我的勇士们去拼命,否则,你们就自己拿平虏城吧。左右,传令班师!”

    发完号令,著力兔没有再理哱云,翻身上马,自顾自地走了。鞑靼骑兵也早就没有了斗志,得到班师的命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整队开拔,返回营地。

    “参将,这鞑靼人怎么这样,说好的事情,说变就变,还有点信用没有?”马正国看着鞑靼骑兵扬长而去,不禁恼火地对哱云抱怨道。

    “胡说,鞑靼人最讲信用,只是这个著力兔是个鞑靼败类而已。不讲信用的是你们汉人,还造出这么缺德的火器!”哱云把一肚子邪火都发到了马正国的身上,他自己就是鞑靼人,马正国说鞑靼人不讲信用,可是连哱云和赛罕一块给骂了。

    “是……末将失言了,参将恕罪。”马正国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

    “还不赶紧组织队伍回去!”哱云斥道,“难道我们还要呆在这里等着萧如熏来进攻我们吗?”

    “得令!”马正国答应一声,组织宁夏军的队伍去了。著力兔带兵离开了,他们再留在此地已无意义。鞑靼人的惨败也沉重地打击了宁夏军的士气,如果这个时候明军发起进攻,只怕他们这几千宁夏军也会毫无还手之力的。

    “参将,这著力兔贪得无厌,这是在要挟我们啊。”赛罕凑上前,低声对哱云说道。

    哱云冷笑一声,道:“他说得好听,什么等王爷的答复,分明是这一阵打败了,他没胆量再战,要回去休整几日。这个蠢货,明明有一万骑兵,却只派四千人冲阵,结果被人打得落花流水,还想把责任赖到我们头上。”

    赛罕点点头:“参将所言极是,末将也看出来了。不过,这著力兔想占平虏城,这一点是没错的。我担心,若是不答应他的条件,他真的不肯帮咱们拿下萧如熏呢。”

    哱云说道:“此事我早与义父说过,著力兔是个贪心之人,我们请他来助战,只怕是驱虎吞狼,最后说不定反受虎患。”

    “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参将,依末将之见,咱们还是去禀报一下哱王爷,姑且答应著力兔的条件。听说朝廷的大军已经到了陕西,咱们若不能尽快解决平虏城的事情,只怕日久生变啊。”赛罕劝道。

    哱云叹道:“也只能如此了。赛罕,你即刻带我的书信赶赴宁夏城,见我义父,与他陈说厉害,务必请他老人家暂且答应著力兔的条件,催促著力兔出兵平定平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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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1 故伎重演


      “胜利了!胜利了!”

      看着鞑靼军和宁夏军先后撤走,明军阵地上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这一仗,明军歼敌在两千人以上,受伤的鞑靼人也有一两千,而明军仅仅是在鞑靼骑兵射箭的时候以及萧如熏率兵出击的时候,出现了一些伤亡,总共也就是百来人。以如此小的代价,取得如此大的战绩,可以算是空前的大胜利了。

      在萧如熏和苏昊最初决定出城迎敌的时候,大多数的官兵心里都是忐忑不安的,毕竟对方是凶悍无比的鞑靼骑兵,而且总兵力有两万之多。如今,鞑靼军和宁夏军一点便宜都没有赚到便灰溜溜地逃走了,所有的人都一块石头落了地,情绪也异常地高昂起来。

      “列队,回城!”萧如熏向全军下达了命令。

      “总兵,鞑靼人的首级要不要割?”有军将跑上前来请示道。

      萧如熏抬眼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战场,摇了摇头,说道:“著力兔虽然退兵了,咱们还要防备他突然给我们来一个回马枪。这些首级不必去割了,就留在这里好了。等到彻底打垮了著力兔,收复宁夏城,本总兵给你们请功,大家的功劳都跑不了。”

      “谢总兵!”众官兵齐声喊道。

      各部的将官指挥着本部人马,按次序缓缓地退回城内。萧如熏走在最后,进城之后,吩咐城门官紧闭城门,又下令城墙上加强防守,防备敌军偷袭。

      苏昊率部回到勘舆营的驻地,刚到自己的住处,陆秀儿、程仪、歌伶等几个女孩子便一齐围上来。上上下下地端详着苏昊,直把苏昊看得浑身发毛。

      “你们几位没事吧?”苏昊问道。

      “哥,你没受伤吧?”陆秀儿率先问道。

      苏昊笑道:“我一直都在后面指挥,又没有亲自上阵杀敌,怎么会受伤呢。”

      “阿弥陀佛,庙里的菩萨真的很灵,保佑我哥毫发无损。”陆秀儿欣然道。“明天我一定要去庙里还愿。”

      “不会吧,你还真去庙里求菩萨了?”苏昊哭笑不得。这平虏城里有一座小庙,他从前也去看过的,据说每次平虏所的官兵出征之前,有些迷信的家属便会到庙里去许愿,保家人的平安。想不到陆秀儿才来几天,就把这个风俗给学会了。

      “哥,你不知道,我们可担心你了。尤其是程仪姐姐,都快担心死了。”陆秀儿拉着苏昊的手说道。

      “我哪有……”程仪脸一红,连忙转过头去,不敢看苏昊了。

      “我证明,程仪姐姐是最担心苏将军的,秀儿妹妹第二。”歌伶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在一旁添油加醋。

      苏昊看着程仪的窘态,忽然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这一年多,程仪一直在他营中担任簿记。其实已经相当于苏昊的秘书了。苏昊情商虽然不高,但程仪对他的那份依恋,他又哪里会看不出来。想到自己在前方打仗,后方还有陆秀儿和程仪这样的红颜在为他担心,他不禁有些感动了。

      “程仪,多谢你的牵挂。”苏昊真诚地对程仪说道。

      “将军无恙,程仪就放心了。只盼将军临阵之时,记得家中还有人牵挂于你,务必万千保重才是。”程仪低着头,轻轻地说道。

      “苏昊记住了。”

      “苏将军。程姐姐替你如此担心,你就没点什么表示?”歌伶继续点拨着苏昊。

      苏昊瞪了歌伶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头对陆秀儿说道:“秀儿,今天一天,我们就用掉了将近500发炮弹和发射药,燧发枪的枪弹消耗近两万发,你们运来的那些物资,用掉差不多三成了。京师的工厂那边,还有多少库存,能不能供应得上我们的消耗?”

      “哎呀,一仗就用掉了这么多炮弹和枪弹啊!”陆秀儿瞪圆了双眼,“工厂那边,倒是还有一些库存,这些日子应当又生产出了一些。可是,照这样用下去,产量再大也不够用啊,还有,这些炮弹和枪弹都是银子啊。”

      苏昊道:“你放心吧,肯定不可能天天这样用,你想想看,贼人总共才有多少兵?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怕是还得让京师往这边送一批弹药过来,还有火炮和燧发枪,也有损耗,需要补充。”

      “我马上就回去办这件事!”陆秀儿毫不犹豫地说道。

      苏昊摇摇头道:“你现在赶回去,再押送弹药过来,时间太长了。我是想问一下,京城那边还有谁比较可靠,能够承担押送弹药的任务。我让萧总兵派快马去京师送信,你可没有八百里加急的本事。”

      陆秀儿想了想,说道:“京城的工厂那边,倒是有几个可靠的人,都是这一年多我们招进来的。这样吧,我给他们写封信,你再把所要的东西列一个单子,请萧大哥派的信使一块送到京城去。”

      “好,你这就着手安排吧。”苏昊说道。

      刚刚说完此事,亲兵队长熊民范跑了进来,对苏昊禀报道:“报苏副总兵,萧总兵来了,正在大厅等你。”

      “哦,莫非又是来请我去喝庆功酒的?”苏昊笑着向几个女孩子嘀咕了一声,便随熊民范往大厅走去。

      来到大厅,见萧如熏正坐在那里等他,苏昊拱手施了个礼,问道:“萧大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小弟的,尽管差人喊小弟去总兵府就好了,何劳萧大哥亲临敝舍。”

      萧如熏站起身还礼道:“你我如兄弟一般,何须讲究这种客套。今日破敌,改之是首功,萧某上门来看望也是理所应当的。”

      “哈哈,萧大哥言重了。不过,既然来了,那晚上就在小弟这里喝上几杯吧,庆祝咱们大败著力兔。”苏昊说道。

      萧如熏道:“改之。喝酒之事且不忙,我到你这里来,是有事相商。”

      “萧大哥请讲。”苏昊见萧如熏脸色严肃,便也收起了笑容,坐下来等着萧如熏发话。

      萧如熏道:“改之,咱们今天虽然重创了著力兔,但他的元气并未受损。据斥候报告。著力兔这一次是带了两万人到平虏城来的,今天出战,他只用了一万人,最后被我们打垮的,不过是其中的四千人而已。据我计算,扣掉死伤的人数,著力兔手里至少还有一万六千人,再加上哱云所部,贼人的力量是我们的四倍呢。”

      “确是如此。萧大哥有何想法?”苏昊问道。

      萧如熏道:“萧某觉得,敌众我寡,若是等着敌军休整过后,倾力攻城,我们怕是很难守得住。所以,当下之计。应当是故伎重演……”

      “你是说,把我们对付哱云的那一套,再拿出来对付著力兔?”苏昊听懂了萧如熏的意思。前几天他们打败哱云之后。紧接着就在晚上出城去骚扰哱云的营寨,对哱云打击很大。萧如熏说故伎重演,自然就是想再去袭扰著力兔的营寨了。

      萧如熏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改之觉得可行否?”

      苏昊道:“我没有打仗的经验,这种事,还是请徐叔、陈郎中他们一道来商量为好。以我之见,著力兔不是哱云,他的骑兵多,一旦受到骚扰,应当会迅速出营反击。我们用对付哱云的办法来对付他,不一定奏效。”

      萧如熏道:“那是自然,我们敢于夜袭哱云。就是吃准了他缺乏骑兵,不敢出寨迎战。著力兔与他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全部都是骑兵。不过,若是我们准备好付出一些伤亡,和著力兔拼一拼,我们在暗处,他在明处,吃亏的肯定还是他。”

      “这……”苏昊有些迟疑了。萧如熏的意思,是准备牺牲一些人,来换取对方更大的伤亡。作为一名边兵的将领,他这种想法是很自然的。但对于苏昊而言,这样做就显得有些残酷了。苏昊当然也知道打仗肯定是要有伤亡的,能够以小的伤亡来换取对方的大伤亡,这种做法无可厚非,尤其是在当前的严峻形式下,这种牺牲就更显得必要了。

      萧如熏看出苏昊的迟疑,他笑了笑,说道:“改之爱兵如子,萧某是知道的。你放心,萧某此次偷袭,只用平虏所的本部人马,不用勘舆营的官兵。今日破敌,勘舆营的弟兄们居功甚伟,也都辛苦了,夜战的事情,就不劳他们了。”

      “这个……不太好吧。”苏昊有些言不由衷地支吾道。

      “萧某已经在军中选好了五百名敢死军,今晚就出城去攻打著力兔的大营。”萧如熏说道。

      苏昊诧异道:“萧大哥此来,就是为了向我通报此事吗?”

      萧如熏道:“除了通报此事之外,萧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改之能否答应。”

      苏昊道:“萧大哥但说无妨,只要小弟能办到的……呃,当然,还得看看是什么事情了。”

      照着惯常的说法,苏昊应当说只要自己能够办到的,都可以答应。但转念一想,萧如熏是个热衷于冒险的人,万一他有什么疯狂的想法需要自己配合,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掂量一下的,因此,他便赶紧加了个注脚,表示要先听听萧如熏的要求,然后再做决定。

      萧如熏也习惯了苏昊的谨慎,他把这个归因于苏昊的书生气质。他笑了笑,低声对苏昊说道:“萧某不会让改之和你的军将去冒险,萧某只是想向你借一些物件。我记得上次你说过,你军中还有一件利器,可否借予萧某,萧某定要让著力兔好好地尝尝厉害。”

      “这个完全可以。”苏昊听完萧如熏想借的东西,满口答应。

      “好,有改之这件利器,我这五百人就算全部拼光了也值得了,定能将著力兔打得元气大伤,再也没有力量来攻城。”萧如熏喜道。

      苏昊道:“萧大哥,我还是希望这些弟兄能够平安归来,以命换命这种事情,实在有些残忍。”

      萧如熏道:“但凡还有别的办法,萧某也不会出此下策的。现在除了这个办法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打击著力兔的士气,动摇他攻城的决心?改之也不必伤感,我们边军一向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今晚去冲营的这些将士,也不见得都会折损,若能打得顺手,说不定大多数的弟兄还能平安返回呢。”

      “但愿如此。”苏昊说道,“萧大哥,咱们这就去找陈郎中和徐老兵,听听他们的意见,也看看我们勘舆营如何配合平虏所的兄弟冲营。”

      萧如熏道:“好,若有勘舆营配合,我军的胜算又多了五分了。”

      苏昊正打算叫人去请陈道和徐光祖,忽然有一名平虏所的士兵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向他们通报道:“报萧总兵、苏副总兵,城门外有一人在叫门,说有要事要与二位总兵商量。”

      “城门外?”萧如熏和苏昊对视一眼,萧如熏问道:“是什么人?”

      “是咱们明军,不知道从哪来的。”士兵说道。

      “走吧,看看去。”萧如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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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2 冲营


      在平虏城外叫门的是一名明军的偏将,萧如熏在城墙上简单问了他几句话,便让人打开城门,放他进来,并把他带回了总兵府。在总兵府的议事厅里,萧如熏、苏昊与这位偏将不知说了一些什么,那偏将骑着马出了城,疾驰而去。萧如熏和苏昊则是满脸兴奋之色,分头派人传信,把平虏所和勘舆营的中高层军官都请到了总兵府,商议重大事宜。

      夜晚二更时分,平虏城的城门打开了,一队身披黑色披风的骑兵悄悄地出了城,驰向无边的黑暗之中,他们的战马马蹄都用麻布包裹过,踏在地上只发出轻微的声响。

      骑兵离开之后,紧接着出来的是三十多辆马车。每辆马车的车身都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如果著力兔在一旁看见,应当会忍不住大小便失禁,因为白天给他的骑兵以大规模杀伤的,正是装在这样的厢车中的火炮。

      炮车没有跟着骑兵的方向一起走,而是沿着道路径直向南,那个方面正是哱云和著力兔两部扎营的地方。

      再往后,出来的是一长队勘舆营的火枪手,他们肩上扛着燧发枪,在邓奎和熊民仰的指挥下,鱼贯而行,很快也融入了黑暗之中。

      萧如熏和苏昊骑着马,立在城门外看着队伍出发。一名小校小跑着来到他们面前,报告道:“报萧总兵、苏副总兵,城门外共发现五名贼人的斥候,已经都被我军射杀了。”

      “没有漏网的吧?”萧如熏问道。

      小校道:“没有,我们像梳头一样搜了好几遍,没有发现漏网的。我们的斥候都配了望远镜,隔着老远就能够发现贼人的斥候。他们以为天黑了我们看不清。所以也没怎么躲藏,其实我们用望远镜能够看见他们的身影。”

      “干得好!”萧如熏点点头,把小校打发走,然后对苏昊说道:“改之,咱们也分头出发吧。”

      “好。萧大哥千万小心。”苏昊说道。

      萧如熏呵呵一笑,道:“能伤着我的人,还没生下来呢。倒是改之你要小心,宁可舍出那些炮不要了,也别让贼人追上你们。”

      “放心吧,萧大哥。贼人想靠近我的身,也不容易呢。”苏昊笑道。

      “那好,咱们分头出发,大捷之后,再摆酒庆贺。”萧如熏说罢,一催战马。追着先前出城的骑兵而去。

      苏昊跟的是炮车队,他的任务,是指挥炮车在距离敌寨一千步远的地方用炮火袭扰,使敌军陷入混乱,为萧如熏派出冲营的队伍创造机会。萧如熏组织了五百名军士作为冲营的敢死队,他自己亲任敢死队长,要率队冲进著力兔的大营里去厮杀。

      “改之。到地方了。”

      坐在炮队马车上的徐光启跳下车来,对苏昊说道。今天晚上的行动关系重大,徐光启要负责为炮兵计算射击诸元,作为苏氏工厂的工程师,他对于这些大炮的性能是最为了解的,计算能力也远远超过普通的士兵。

      所有的炮车都停了下来,在地上,有一些用石灰画的十字,这是天黑之前苏昊派出斥候偷偷做下的标记。在暗夜之中,人的视力连一百步远都看不到。但凭着这些标记,苏昊就能够知道,由此向南一千步远的地方,就是著力兔的营地。

      “做好射击准备!”苏昊轻声地下达了命令。

      炮手们紧张有序地开始工作,他们把马车固定好。翻下车厢的厢板,露出炮口,调整好火炮的仰角,然后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试炮,预备,放!”

      这一声命令是由徐光启下的,其中一门炮的炮手装填好发射药包和炮弹,点燃了引线,只听“轰”地一声,火光划破了暗夜,一枚开花炮弹呼啸而出,飞向远处的目标。

      “轰!”

      炮弹在一千步开外炸响了,徐光启和另外几名观察人员举着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借着爆炸的火光,他们迅速判断出了弹着点与敌人营寨的距离。

      “炮口抬高一分,药包减一成药量……”徐光启对炮手们下达着命令,“准备,装填,开火!”

      一声令下,几十门火炮同时发出了怒吼,阵地上霎时被炮口的火焰映得通红,随即又陷入了黑暗。伴随着由近及远的呼啸声,几十枚开花炮弹同时落入了千步之外的鞑靼营地。

      “轰!轰!轰轰轰!”

      两万人的营地规模是非常庞大的,明军的火炮虽然只是经过了最简单的校正,但命中这样大的一个营地还是不在话下的。几十枚炮弹如天女散花一般,落在营地的各处,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弹片四处横飞。

      “撤!”苏昊喊了一声,炮手们又赶紧照着刚才相反的顺序,收起火炮,竖起厢板,移开车厢的支撑,然后把车厢套上驽马,迅速地撤离阵地,向平虏城疾驰。他们此行的任务只是为了给鞑靼营地制造混乱,放完这一轮炮,他们就得赶紧撤走了,否则,鞑靼的大队骑兵追上来,可不是好玩的。

      “站住,别跑!”

      游弋在营寨外围的鞑靼斥候追赶过来,负责掩护的明军士兵回身开枪射击,零星的几个斥候迅速地被解决掉了,苏昊带着炮队无惊无险地退回了平虏城,紧闭城门,防备万一可能出现的敌军反扑。

      再说鞑靼的营地,此时正如苏昊预想的那样,乱成了一团。白天的时候,著力兔带去参战的那一万骑兵是见识过明军火炮的威力的,回营之后,他们又把这种“恐炮症”传染给了没有去参战的那些同伴。

      夜半时分,正值众人酣睡之际,营地里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把所有的人都惊醒了。联想到白天那可怕的炮火,几乎每一名鞑靼骑兵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同一个念头:快逃!

      闹腾得更凶的,是马棚里那些战马。它们比人类少一些理性。对于可怕的事物记忆更为清晰。听到熟悉的炮声,战马一齐嘶鸣起来,有些马不顾马伕的喝斥,冲出马棚,在营地里漫无目标地狂奔。制造出更大的混乱。

      “是明军在偷营吗!”著力兔也被炮声震醒了,他从营帐中跑出来,大声地喝问道:“明军在哪里,他们在哪个方向?”

      “报大首领,明军是在正北方向,离我们大约有一千步远。”有亲兵跑来报告道。他们看到了炮口发出的火光,大致能够估算出相对的距离。

      “传我的令,让乌恩和格根带两个千人队冲过去,外面这么黑,明军的火器打不准的,正是我们杀敌的好时候。还有。传令,所有的人都不许喧哗,有乱跑乱叫,动摇军心者,杀无赦!”著力兔下令道。

      “杀!”

      没等传令兵把著力兔的命令发布出去,只听得营寨的东面突然杀声大起,一彪骑兵如风驰电掣一般踏开营寨外面的栅栏。杀入了营地。

      这正是萧如熏与苏昊商量过的节奏,苏昊指挥炮兵对鞑靼营地进行炮击,制造出混乱,同时也把对手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北边,而萧如熏带领的骑兵,则是迂回到东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营寨。

      “不好了,明军冲进来了!”

      “快挡住明军!”

      “快去牵马!”

      鞑靼骑兵们睡得迷迷瞪瞪,被一阵炮声惊醒。惊魂未定之际,突然又受到对方骑兵的攻击,一时间都乱了阵脚。萧如熏骑着快马,挥舞着长枪,如入无人之境。鞑靼骑兵离了马简直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面对着明军的冲锋,他们只能四散逃窜,毫无抵抗的勇气。

      “明军休走!”

      负责值勤的一名千夫长带着几十名部下骑着马迎了上来,试图阻住萧如熏等人的锋芒,为其他同伴着装上马争取时间。

      没等对方靠近,跟在萧如熏身后的两名亲兵伸手在怀里一摸,各自掏出一个物件,对着对方便扔了出去。

      “轰!轰!”

      两个物件在那名千夫长和他的部下队伍中炸开了,十几名鞑靼骑兵从马上横飞出去,其余的骑兵也勒不住自己的缰绳了,被受惊的战马颠得摔下马背。

      这就是萧如熏向苏昊讨要的秘密武器,是勘舆营装备的手雷。在近战中,这种手雷的威力是无与伦比的,它不但能够有效地杀伤对手,让武艺高强的敌将连举枪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于非命,而且在这个冷兵器盛行的时代,突如其来的近距离爆炸会让对手陷入恐慌,完全丧失斗志。

      “杀呀!”

      看到手雷发威,跟在萧如熏身后的明军敢死队一个个都精神抖擞,大声呐喊着开始扑向敌军。他们从大营的东边杀入,径向西边冲去,准备横穿整个鞑靼军的大营,最大限度地给鞑靼军造成打击。

      鞑靼军也不是初上战场的菜鸟,在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一些中下层军官逐渐收拢起了自己的队伍,找到战马,开始对冲营的明军进行阻击。明军在这个时候可不会讲什么江湖规矩,对于零星的对手,他们便迎一齐上前,以众欺寡,在几个回合之内把对手屠杀殆尽;对于三五十人组成的小集团,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就是手雷侍候,把对方炸得分崩离析,然后再逐个剿灭。

      萧如熏手下的边军原本就是训练有素,战斗力甚强。他这一次挑选出来的敢死队,更是队伍中的佼佼者。萧如熏身上穿戴着一副苏昊特地送给他的高锰钢丝编成的锁子甲,几乎可以说是刀枪不入,他手握长枪在前面开路,就像一把锥子一样,刺开鞑靼军的重重阻挡,一直杀到了营盘的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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