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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唐砖(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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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节 契苾


      “在所有图形中最稳固的是什么图形?”云烨玩味的问李泰。

      “自然是等边三角形,这已经是至理何须再问。”

      “你觉得现在的大唐权利分割是个什么状态,只要来自那些阶层?”

      “农人和士人!”

      “这就对了,只有农人和士人,陛下这些年已经将门阀消除的干干净净,马周这样的鹰犬如今还有用武之地,这一次陛下竟然派他给我传达旨意,这说明什么,陛下打算启用马周,在启用马周之前,必须消除他和书院的矛盾,给我传达旨意,就是陛下想要告诉我放过马周吧,一位帝王这样隐晦的为自己的臣子求情,也只有咱们的陛下能干的出来。

      马周出来要干什么呢?我以为陛下就是想要调和矛盾,马周的出身天下皆知,他几乎是百姓的代言人,不管是在处置河东门阀,还是解决河西大族,他的手段都是那样的冷酷无情。

      陛下消除了旧的门阀,扶持了一些新的勋贵,比如我家,可是矛盾依然存在,这样不断的扶持新贵族,打压旧贵族迟早会出问题,毕竟皇家也是这个利益团体的一员,如果真的这样不断的循环下去,勋贵就会和陛下离心离德,这绝对不是陛下的初衷,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新的阶层来分割一下强大的勋贵集团的权利。

      老百姓不成的,他们对权利的需求比较简单,而且容易受到蛊惑。怎么办呢?这个时候陛下就发现了一个新的阶层,这个阶层聪慧,有力,有钱,却被世人所鄙视。

      没错。这个阶层就是商人阶层,勋贵们喜欢钱,但是不喜欢商人,百姓们羡慕商人的富足,却鄙视他们的唯利是图,所以这样的一群人绝对是陛下手头最好的一个棋子,可以随意的使用,却没有任何的危险。一旦出现不好的苗头,绞杀起来连借口都不需要。

      士人和农人都有倾覆天下的能力,独独商人没有这样的力量。

      所以啊,青雀,你看到的都是表象,这是陛下刻意纵容的结果,自从商人可以雇佣书院学生的时候你就该晓得。陛下在扶持商人,当陛下将商税提高到十税一的时候你就该知道陛下开始正眼看商人了。当商人的子弟可以进入玉山书院读书的时候,你就该明白,商人的春天来了。

      咱们是从数学理论上明白等边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几何形态,而陛下完全是从权谋的角度出发,自行领悟了这个道理,所谓殊途同归,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你很幸运啊,有这样的一个老爹,你就能混吃等死了。你老老实实的把心思用在研究上,不要替陛下和太子操心。”

      云烨说了一大串的话,又吃了两个鸡腿,这时候非常的口渴,就端起茶壶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下去了半壶。

      这些话其实只有一半是自己的,另一半却是李纲的原话,别看老人家整天昏昏欲睡的。但是那一双眼睛已经上升到了天空,目光炯炯的盯着这个国家,不放过任何微小的变化。

      李泰崇拜的看着云烨,起身恭恭敬敬的朝他施礼,自己看不明白的事情,在云烨简单的一段话当中就被剖析了个明明白白。

      “我以前没发现你有这么聪明啊,难道说去沙漠能让人变得聪明?”

      “那是你有眼无珠,有什么事情就一口气都说出来,我最近才华横溢的厉害,可以为你解惑,赶紧问,我今天累的要命,打算洗完澡就去睡觉。”

      云烨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的对李泰说。

      李泰摇摇头表示没有问题,很干脆的起身就要出门,走到门口诡异的笑了一下说:“洗澡有人伺候,洗的可干净了,你隔壁的契苾大将军已经洗了一天多了。”

      说完就拍拍手从外面走进来四个宫女,指着云烨对宫女说:“伺候云侯沐浴净身!”然后丢给云烨淫荡的笑容,就扬长而去,边走边想不知道辛月知道自己夫君正在接受四个美人服侍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

      云烨伸开了双臂接受宫女的服侍,富贵多年了,这点场面还吓不住他。

      舒坦啊,仰面朝天的躺在澡盆里,两个宫女抱着自己的脚丫子在用刷子仔细的清洗,指甲缝都不放过,那日暮帮着自己洗了三年的脚,从来没有这样细心过,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糊弄,把两只脚弄湿就算是洗过脚了。

      在祖庙里沐身祷告其实是大将军等候兵部勘验军功等候奖赏或者惩罚的一个过程,洗完澡吃饱了饭,云烨就趴在墙头看隔壁的契苾大将军耍刀,老家伙耍刀的声音非常的大,兵刃破风的声音听得云烨头皮发麻。

      老家伙大冬天光着膀子,手里的一把刀舞的水泼不进,玩完了刀子还仰天大笑两声,滑稽极了,这个老家伙太自恋了。

      透过大开的门窗,老家伙的大床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的女人,白花花的纠缠成一堆,云烨抬头看看日头,这已经是下午了,难道说这个老家伙居然从昨天鏖战到了今日?

      “云侯,想看就看,正大光明的翻墙过来看就是,要是不服气老子的本事,挑两个我们比划一下,看看到底是老夫老当益壮,还是你年轻人勇猛。”

      和草原上的咸湿佬老头就不能说话,一说话就吃亏,他们是狼的后裔,没事干在野地里交配一下完全不当一回事,根本就不避人,自己是文明人怎么可能和这个老家伙当连襟。

      都说多子多福,但是,看到一个有八十几个儿子的老家伙不管是谁都要钦佩一下的,现在又多了四个老婆,指不定能给他生多少的儿子。

      反正后世的契家庄子据说都是人家的后裔,要知道那是一个很大的庄子,人口几乎上万了,这只不过是专门给李治守陵墓的一个庄子,流散在其他地方的子孙还不知道有多少。

      这是真正创造了一个宗族的男人。

      “您老人家老当益壮的荤腥不忌,我就算了。”云烨骑在墙上准备和老家伙打听一下回来之后的安排。

      “汉家女子的腰太细,屁股太小不好生养,不如我们族里的女子好,丰乳肥臀的抓到手里手里都踏实,云侯,那日暮夫人可是草原上一等一的美人,万万不敢辜负了。”

      娘的,一个粗人还他娘的贼精贼精的,自己想跟他打听点事情,谁知道这混蛋就只知道谈论女人,就是不说一句关于自己将来的事情。

      其实,这些事情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只是契苾认为自己是降将,做事情不能像云烨那样肆无忌惮,很多时候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只要回到京师,就把自己关在家里造人。

      “老契,这一次你有白登山大捷,听说你一次差点把那些野人光棍杀光,算得上劳苦功高,阴山的牧场你还要不要,如果不要的话我打算下手了,云家守着一个羊毛作坊没羊毛算怎么回事,先和你打个招呼。”

      一听到这话,老家伙立刻就变得委顿起来,抛下刀子连连拱手道:“好我的云侯啊,你就饶了老汉成不成?你是专门种田的,我是专门放羊的,你一个种地的就该要点富饶的地方去种地,阴山这种放羊的地方您就留给老汉成不?

      全族上下一万多口人等着放羊呢,可是老汉立下的功劳没你大,偏偏陛下这一回准备拿出阴山脚赏赐,您军功列为第一,这简直就是给您准备的,陛下这是要老汉的老命啊,知道老汉对阴山牧场垂涎三尺的,怎么就非要拿刀子扎老夫的心。”

      看着一个狡猾的淫荡老人在一瞬间变成了憨厚型的关中老农,真不知道这家伙身上的狼性还有多少,是怎么才把自己生生的弄成一只狐狸狗的。

      “老契,不要装了,看的让人恶心,很明显那块草场就是给你准备的,海岛是给刘仁愿准备的,辽东的封地是给张俭的,我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我的赏赐是什么?知道的话就赶紧说,心里面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你要是知道不说,小心我真的抢你那份。”

      契苾哈哈一笑,一纵身就上了围墙,坐在云烨的身边指着南边说:“就不要吓唬老夫了,你的赏赐听说是在南边,原先是一个海岛,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了下文,据说是被言官给阻拦下来了,我们从前线回来之所以要沐浴净身,有大半原因是因为你,就因为你的赏赐落实不下来,才会有人翻出这条乱七八糟的理由,让我们在这里停留三天,看起来你的赏赐一定了不得。”

      听到这话,云烨就开始发愁,冒头出尖不是个好现象啊,李二向来喜欢用顺水推舟这一手,上一回用这一手将长孙无忌推成了赵州刺史,不知道这一回会把自己推到那里去,李泰见到自己一句实在话不说,看来就没有什么大毛病,不过这种小猫抓心的奇痒还是让云烨浑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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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节 烦躁,烦躁!


      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些对云烨不应对,不理睬,不解释自己疑问的言官终于在上元节爆发了,因为他们只能在这个节日里见到不出家门的云烨。

  这是非常犯忌讳的事情,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在年节上给别人找不痛快,哪怕是言官也会等过完年之后才会挑刺,这一次,他们忍不住了,听说云烨过完年就打算去岳州住一段时间,等他从岳州回来,很多事情就已经事过境迁,那个时候再找云烨的麻烦就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了,怎么可能让云烨犯下这么多的错误之后逃之夭夭?

  “云侯,我听说一些小儿辈今日要拿你作伐,不知你可曾有应对之法?”魏征回来了,他就坐在云烨的上首,老家伙最近被自己的手下攻击的体无完肤,现在还有心情开云烨的玩笑。

  “您老人家不是都挺过来了?我有什么挺不过去的,一会我掀桌子的时候,您往后靠靠,免得汤水溅到您的新衣上。“”你打算暴怒之后,掀了桌子就离开皇宫,按照礼制,你至少会被扣掉三年的俸禄,官降一级的,然后……”

  “然后我就坐上快船赶到岳州去,专门在自家的宅子里享清福,不出来了,你看,人家已经来了,只要他敢站在我面前说我半个不字,我就把整桌宴席扔到他身上去。“

  魏征点点头,很自然的把自己的身子往后缩一缩,还拿了一块大布巾子以防不测,云烨这样的手法叫做耍无赖,这在朝堂上经常使用,一旦这一手被使用出来,对手的弹劾罪名立刻就会变成君前失仪这一条。而这位弹劾的御史也会成为笑柄。

  房玄龄挠着头看着在底下切切私语的御史对杜如晦说:“看样子你也少不了被弹劾啊,你看,好些人在朝你指指点点。云烨打算掀桌子,你打算怎么办?”

  “接着掀桌子,这法子不错,云烨能用。老夫为何不能用?今日乃是上元佳节,他们要找老夫的不痛快,老夫为何要让他们痛快,反正我的告老文书已经上交给了陛下,忍了一辈子,老夫到了现在,为何还要忍耐,如果掀桌子都不能让他们安静,接下来那就你死我活的拼一下。这些小苍蝇,老夫一只手就能捏死他。”

  听了杜如晦的话,房玄龄大吃一惊,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杜如晦么?转眼一想也就释然了,当了一辈子的官,其实也是受了一辈子的气,现在不发泄一下,以后就没机会了。

  坐在老杜一个桌上的长孙无忌抬手就把一盘子肴肉端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身边,又把身边温酒的炭炉放到桌子上笑着对杜如晦说:“杜相要发威。无忌自然大力支持,只是宫中的肴肉做的确实不错,扔掉可惜,我留着慢慢吃,这个温酒的小炭炉放在桌子上想必能增添不少威力。”

  杜如晦拱手谢过,斜着眼睛看东西两阁的言官。心中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张行成自问一生耿直,如今又到了自己往三品官这个极限迈进的时刻,自然需要进取一下,其实官做大了之后,最要不得的就是进取心。这是无数勋贵家族总结出来的经验,但是张行成没有这样的家世,自然就不会有人告诫他,以为凭着自己一腔的热血忠肝就能获得皇帝的认同。

  郝处俊,杜茂将,任雅相这三人平日里也是心性坚毅之辈,但是今日却没了往日的果决,国之大贼就正襟危坐在煌煌庙堂之上,却担忧破坏上元佳节迟迟不愿出头,鼠胆之辈不足与谋,国有难,为何还要有这样多的顾忌。

  云烨眯着眼睛努力的回想自己从祖庙出来之后接受皇帝和群臣祝贺的场景,他记不清别人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人很多,他们说了很多的话,黄帝也念了一张长长的旨意,似乎是从上古说起的,现在都不记得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到处都是笑脸,到处都是赞美之词,美丽的宫女不断地端上美酒,殷勤的宦官不断地给自己换一道道的美食,自己醉倒,坐在步撵上被宫女抬着到处欢笑,荣宠到了极点。

  走到极高处就是满身的寂寞,一股烦躁之意没来由从云烨的心头升起,他到来的如此的迅速又是如此的猛烈,满大殿的人虽然带着笑容,却是如此的虚伪,满桌的看盘虽然精致,却没有一个能吃的,甚至看着身边的魏征愁眉苦脸的样子,也觉得那样的讨厌。

  眼见张行成虎步龙行的走过来,云烨起身向皇帝启奏道:“陛下,微臣不胜酒力,唯恐失仪于驾前,这就请辞。”

  李二玩味的看了一眼云烨,又看看张行成,以为他不愿意起冲突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准你退下。”云烨刚刚施礼准备离开就听张行成大叫到:“蓝田侯休走,今日老夫要与你将西域之事辩个清楚明白!”

  云烨无奈的站定,回头对张行成说:“我刚才说的是真的,真的很担心自己出丑,你想踩着我上位这算不得什么,西域的事情我谁都对得起,除非你是大食人的奸细,或者是你收了人家的好处,如果不是这两条,那就是你急着踏进三品官这个行列,平日里我还能忍住,因为这是官场的规则,大家你踩我我踩你的,都是阶梯。

  今天我喝多了,没了耐心,原本想把酒桌砸在你身上,但是刚才忽然想起一些事情,心里烦躁的不行,所以才让你逃过一劫。

  西域的事情我只需要向陛下做个交代,你还不配问我,现在我要走了,你如果敢追上来说一些无聊的废话,小心我一脚踢死你。”

  这些话一出,不但张行成变成了一个大红脸,就连李二都惊愕的放下了筷子,云烨这是半点颜面都不给张行成留,满嘴的市井俚语,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市井泼皮。

  再次给皇帝施礼之后,趁着他们还没有从震惊里里醒过来,就快步出了万民宫,留下张行成一个人留在大殿中央无地自容。

  不管是谁都能从云烨的话语里听出满腔的怒火,这是真正的怒火,不是平日里的伪装,或者有目的发怒,纯粹是发自内心的不满。

  羞刀难入鞘的张行成无奈之下想要重新确定自己的目标,杜如晦站了起来拱手对皇帝说道:“陛下,老臣已经醉了,陈情表已经到了陛下的桌案上,老臣现在只愿迷醉于金石之间,还请陛下早早恩准为盼。”

  李二的沉默了许久才对杜如晦说:“爱卿虽然年事已高,然身子非常的康健,为何不再为江山社稷再出一把力?”

  杜如晦伤感的回答道:“老臣自从龙以来,至今已有二十七载,殚精竭虑效命于君前,呼号奔走于乱世,眼看着天下平定,四海归一,眼看着陛下登基百姓安居乐业,眼看着我大唐贞观盛世浮现,着里面都有老臣的一丝身影,够了啊,此生足矣!

  微臣今年已经年届花甲(杜如晦在历史上只活了四十六岁,因为在玉山书院修养,被孙思邈治疗好了肺疾,特此说明)两鬓斑白,不管是精力还是体力都大不如前,求陛下容臣退隐于泉林,好好地享受余年,臣,感激涕零。”

  大殿里的欢乐气氛被云烨一搅和,再被杜如晦说出这样一番哀痛的话语,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刚才还有窃窃私语之声,现在全部住嘴,大殿里鸦雀无声,掉根针都能听见。

  张行成的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能把云烨和杜如晦这样的重臣逼得告老回家,就算是在最荒诞的梦里他也没有这样想过。到了杜如晦告老的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成了一根最出挑的椽子,怪不得郝处俊他们选择了闭嘴,自己在最不恰当的时候,最不恰当的地点点爆了朝堂上多日以来积累的郁闷之气。

  “杜相,本官身为西阁御史只想问问西域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也不对吗?”满头汗水的张行成鼓足最后的勇气向杜如晦发问。

  “自然应该,不过征西军的日志文书你难道没有看过?那里面记录的难道还不够详细?至于你不知道的东西,那就是些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云侯烦躁不堪,老夫也现在也烦躁不堪,等陛下同意老夫告老之后,你再问不迟,老夫一时半会会留在京师,等你质询。”

  金钟响了起来,贞观一十九年的上元宴会戛然而止,皇帝拂袖离去,群臣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云烨表达出的不耐烦之意让人触目惊心,杜如晦告老之心已经坚如磐石,都不打算做官了,或者说都不耐烦做官了。

  杜如晦的告老只是一个前奏,紧接着就会有无数的人向皇帝上表准备告老还乡,房玄龄如此,魏征如此,戴胄如此,萧禹,李靖都有这个意思,原本只要一个个的来慢慢的完成重臣的替换,这样对朝政的影响最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成一股风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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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节 潜水


      身处繁华就会向往平淡,而平淡的人做梦都想进去繁华,这就是人的两重姓,李二和长孙商议了之后,就执着的认为云烨这是在发神经,他的脾气发的没有任何道理,是好曰子过的太多了,需要敲打一下。

  上元节的繁华慢慢褪去,一切都走上了正轨,现在至少没有人再提起西征军,也没有人再提起那场发生在沙漠里的大**,云烨的职位没有被消减,杜如晦的告老奏折也被驳回,所以老杜依然是光禄大夫和兵部尚书,云烨也是兵部尚书,然而主持兵部运转的却是兵部右侍郎杜正伦。

  李靖大将军回来了,经历了和云烨一样的流程,然后他的身上也挂了一个兵部尚书的职衔。同时挂兵部尚书职衔的还有张俭,契苾,牛进达,正在从大非川得胜归来的程咬金也挂了兵部尚书的名号,一时间兵部尚书泛滥成灾。

  任何东西只要一多就不值钱,比如土豆就是,以前少的时候,李二恨不得拿金罐子装起来,现在多了,好多人家就拿土豆来喂猪。

  现在只要是放马血战过的大将军,头上都会挂兵部尚书职衔,李二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云烨,自己的兵部尚书有很多人选,不一定启用云烨这样一个脾气暴躁的将军。

  少年得志总会有些骄狂,就像霍去病当场杀了李广的儿子,就像不久以前,老一辈的大将军里的侯君集,都是这一类人。

  被眼前的繁华迷住了眼睛,再也分不清自己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的干什么,对自己也少了一个精准的定位。

  云烨没有迷失,他只是对朝堂里的尔虞我诈失去了应对的耐心,戴了这么多年的假面具一旦摘下来,整个人就变成朝堂上的异类,鸡嫌狗不爱的。

  大实话最要不得,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张行成的那一段话,被撕破脸面的绝对不止张行成一个人。

  云家既然不能作为利用的对象,所有人就会自觉地避开,官吏本来就是一个完整的团体,云家既然想跳出三界外,那就不要怪别人会冷落你。

  当时在宫殿上,不管云烨是要反击,还是要逆来顺受,其实都是一个正常的应对方式,张行成的下场没人关心,就算被弄死了,大家见了面也是哈哈一笑的事情,这在权利倾轧中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真正让大家关心的是云烨当时说了实话。

  满世界的官员戴着各种假面具在大唐这个巨大的假面舞会上玩的不亦乐乎,你**我老婆,我诱骗你妹妹相得益彰,突然有一个人摘下面具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不玩了,这个人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清除出去。

  李纲已经笑的直不起腰,如果不是小武卖力的帮着老爷子捋后背,说不定就会活活的笑死。

  “我就说这小子装不了多久的,看着满肚子诡计,其实满朝堂就数他瓜,老好人根本就做不成,狠不下心,杀不了人,在外面厉害有个屁用,回到家还不是要被人家说三道四,他偏偏是一个傲气的,还是留在书院教书最好。”

  “先生,我师父不会这么轻浮的,这里面一定有深意,一个功勋彪炳的大将军受到这样的侮辱,就算是说一些实话又如何,您说的没错,那些人的嘴里说不出实话来,和一些骗子在一起当然会把人憋疯,还不如这样痛快。”

  李纲笑着回答道:“丫头,事情没那么简单,自古以来的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就没有好下场的,其实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用在这里才是最适合的,这样的攻击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凭什么你师父会例外?”

  “因为我师父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小武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确定?”李纲现在最喜欢和小儿女争嘴。

  “非常的确定,因为我师父从来没有干过傻事,除了那次喝醉酒了以后把铃铛姨娘当成师娘抱了一夜之外,从来没有过。”

  李纲哈哈大笑起来,拿脚踢一下熊猫,熊车就慢慢走了起来,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才笑着说:“你师父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狐狸,这一次恐怕瞒尽了天下人,老夫不得不说这家伙是个人精,不佩服一下子都不行,这么一来,云家才能真正的成了可以传继下去的家族。

  身为将门,确实不适合和别的官员有太多的交集,你看看段家就知道,两代人掌握着玄甲军却从不和别的门阀有任何的牵连,就算是嫁闺女也嫁的是军中人家,人人都说你师父天下无敌,说程咬金勇猛精进,说李靖名将风范,说牛进达古道热肠,说李绩机变无双,可是段家呢?好像大家都把这一户人家忘记了,也似乎忘记了玄甲军的存在。

  丫头,潜在深水里的鲨鱼才是大鲨鱼,现在你师父觉得自己暴露的太多,也打算潜水,这一潜估计会潜到新皇登基才会出来冒一下头。

  对别人狠算什么狠,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你师父这一手算是彻底的把自己拿土埋起来了,有这样的眼光的人实在是不多。“

  小武笑靥如花的抱着老头子顶了一下他满是皱纹的额头,驱赶着熊猫就一路烟尘滚滚的向迷林杀了过去,今天是分毒虫的时间,她最喜欢那些用油炸过的蜈蚣了,简直百吃不厌。

  云家老小全体出动去玉山抓兔子,这是一门非常有趣的野外活动,除了辛月不太喜欢之外,云家的其他人早就迷上这样的野外活动了。

  小苗的姑娘头早就换成了妇人的坠马髻,披着一袭红色的斗篷骑着自己的战马在山谷里奔驰,别人都是给兔子下套子,只有她是骑着马撵兔子,一旦兔子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内,就完全没有跑的机会。

  云烨的肩头站着一只老大的羊鹰,压得云烨腰都直不起来,这就是那两只从昆仑山弄回来的羊鹰,四十斤的重量全部压在云烨的肩上,撵都撵不走。

  羊鹰不抓兔子,兔子对它来说太小了,出动一次不划算。头顶的另一只羊鹰忽然发出一声响亮的鹰唳,蹲在云烨肩头休息的这只羊鹰就猛地踩一下他的肩膀,窜出去之后才张开巨大的翅膀呼扇起来,一时间狂风大作,云烨被老鹰蹬的差点从旺财背上掉下来,兄弟两赶紧跑开才发现这只羊鹰已经窜上了半空。

  玉山的后山不去,那里机关重重,鬼才知道会在山里遇到什么,李泰带着人在后山挖了十几年,只见活人进去,很少见到活人出来,在玉山挖洞的都是战俘,从来不会雇佣蓝田县的百姓进入后山,现在这里的百姓也知道那些地方不能随便进去,一旦误入,就没有出来的机会了,放羊的娃子在那里失踪的不是一个两个。

  一头羊从天而落摔到云烨的面前,两只老鹰围着云烨盘旋似乎的表功。

  云烨不吃摔成肉酱的羊,于是两只老鹰就落了下来,蹲在羊的周围一口一口的啄食自己的美味。

  小苗的马脖子上挂满了野鸡野兔,那曰暮的马脖子上也挂着几只野鸡,只有铃铛的马上什么都没有,至于辛月,辛月就从来不骑马。

  “寿儿带着弟妹去了山那边,夫君,您也不管管,听说那里有狼!”

  “不打紧,寿儿和暮儿的武功对付几头狼还不是什么难事。无舌这些天不是去了那里的木屋吗?孩子们八成是去看无舌公公去了。”

  此时的云烨完全没了前些天的烦躁,整个人上下都透着精神,羁绊一旦没了,他就感觉轻松的要飞起来了。

  辛月蹲在泉眼边上烹煮了茶,夫妻二人就坐在大太阳底下说家常。

  “陇右的冲天泉到现在还没有停止,不知道会喷涌到什么时候,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小湖,钱管家派去的人在那里守了三年,夫君,您说咱家把一座岛换成一座山谷,到底值不值?”

  辛月只要想起这事情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少傻了,那里才是云家的发迹的地方,你说重要不重要?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有好多的谜团需要从那里解开。无舌这些天好像又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一个人搬到山谷里去住的。再告诉一个秘密,那个山谷里有一个非常大的铜矿,咱们家迟早会发一笔横财。“

  听了云烨的解释,辛月立刻就笑了起来,想说些什么,见那曰暮她们欢笑着跑了过来,立刻就合上了嘴巴,她认为云家的根底还是不要告诉她们三个比较好。

  ”哈,小苗抓到的最多,夫君,我们打过赌了,谁抓的野味多您今晚就在谁那里安寝,啧啧,您看看,小苗多卖力。“那曰暮用夸张的语气对云烨说。

  这话不能说,一说辛月就发怒,除了她们三个,她对谁都是一副笑脸,只有面对她们三个的时候才会爆发自己管家婆的威势,大大的杏眼一瞪,那曰暮就嗖的一下钻到云烨的背后再也不说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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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节 为云将军贺

  
      大冬天的跑到山沟里玩耍也是云烨的无奈之举,家里面总有人过来要求他去皇宫请罪,尤其是许敬宗快要给云烨跪下了,在他看来,这位大爷就是在和皇帝呕气,只要让皇帝消了气,立马就会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大清早的云烨还没出门,就被一大群人堵在了家里。

      “云侯,您就去趟皇宫吧,礼物我都准备好了,您只要骑上旺财去皇宫就成,哪怕不见陛下,您去娘娘那里打个转问个安总成吧?娘娘是您的老师,向她服软不丢人!”

      每个人身后都有一大串利益共同体,自己不在乎皇家的宠信,但是这些人离不了这东西,短短的两个月,没个府里的收益就少了一大截。

      秦大也在,程处默的老娘也在,每个人都希望云烨走一趟皇宫,只要进到皇宫里让外人看见就成,免得谣言满天飞的影响生意。

      许敬宗说话云烨完全可以当他在放屁,程夫人在辛月的伺候下抹着眼泪说话的时候,云烨只好烦躁的站起来,冲进内宅换衣服,不穿官服,就穿书院的棉袍子,也不知道是谁给设计的,厚古隆冬的非常难看。

      程夫人看到云烨穿这一声,又开始流眼泪了,这不是去请安的,这是去丢人的,家里的各种各样的兽皮氅子难道没有,非要挑一件最寒酸的过去。

      “就它了,谁要是敢让我去换衣服,我就不去了!”

      “挺好。挺好,书院的衣服么。算不得寒酸。就这样去,记住啊,篮子里是一块玛瑙砚台,上面的母子嬉戏图说的就是娘娘和她七个孩子的事情,万万不敢送错了。

      这一块西域温玉是送给杨妃的,羊脂玉是送给阴妃的,你最好一个个的送到,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至于陛下,你不是有一匹很大的战马吗?那是从优素福手里缴获来的,就把它送给陛下,老天爷啊,咱们就是在看陛下脸色活人,你怎么敢发脾气哟。”

      “没了,大马给了处默。我这里没有。”

      “我给你带来了,还装饰了一下,处默被我禁足了。”程夫人咬牙切齿的说。

      担心云烨半路跑掉,程夫人特意押着云烨来到皇宫门前,眼见他带着东西进了皇宫,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瞅着云烨的背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到底是年轻啊,上来了脾气就什么都不顾了。”

      旺财是能进皇宫的,这是特例,主要是皇后喜欢旺财的憨头憨脑的样子,本来很高大的旺财和那匹缴获来的巨马站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头驴子。

      马蹄铁敲击在石板上铮铮作响,银白色的火星一闪即逝。云烨自己牵着两匹马在甬道里行走,两个宦官抬着礼物在后面跟着。

      不是他喜欢牵马,而是因为旺财很不听话,换个陌生人牵着就会踢人,它还喜欢去皇家冻得硬邦邦的水池子上去闻干枯的莲蓬。

      这匹大大的顿河马倒是非常的温顺,虽然一身墨黑,再被程夫人披上马甲,看起来就像是一头洪荒猛兽,它却乖乖地跟在云烨的背后一步一挪的走,非常的畏惧旺财。

      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长孙披着斗篷正带着大群的宫女,宦官在皇宫的花园里散步,一个小宫女眼尖,一下子就发现站在树丛里的云烨,连忙指给皇后看。

      “原来是旺财啊!”长孙径直走了过来,只跟马打招呼不理人的行径非常的恶劣。

      旺财见过皇后无数次了,知道这个人惹不起,连忙把自己的长脸低下来,好让皇后摸得轻松些,长孙一边轻轻地拍着旺财的迎面骨,一面小声的说:“还是旺财乖,见了几面就记住本宫了,牲畜都比人有情义些,不像有些混账东西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本事没见涨多少脾气倒是变坏了很多。

      乖巧伶俐的就该有赏赐,没道理乱发脾气的就该惩罚,梅姑,我记得旺财最喜欢吃果子,你把那盘子青梨拿过来请它吃。”

      刚才还在发脾气的旺财看到一盘子青梨伸长了脖子就跟着那个妖娆的女官走了,上嘴唇都翻起来了。

      奖赏完了听话的,自然就会惩罚不听话的,云烨认为自己就是那个不听话的。

      “怎么不说话?旺财不会说话,你也不会?”长孙的一双凤眼已经快要立起来了。

      “弟子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上元节的宴席上脑子一抽就说了那段混账话,最近在沙漠上杀人杀的起了凶性,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回来后就想好好地修心养性一阵子,说到底还是弟子的修养不够,惹您生气了,弟子认罚。”云烨连忙向长孙解释,在长孙面前你最好趁她发火的时候认错,一旦等到长孙动感情牌流眼泪的时候,事情就麻烦了,绝对不是你认个错能过去的,云烨早就受过这样的罪。

      “这也是一个说法,本宫听说凡是去了沙漠戈壁的人都会沾染一些坏脾气,人也会多了几分戾气,回到繁华地就该多休养一阵子,你现在修养过来没有?听说你这段时间飞鹰走马的很是逍遥。“长孙瞅瞅云烨的脸色问道。

      “一时半会的还扳不过来,这一次当大将军当得时间太长了,整天说的每一句话都和杀人有关,脑子里也都是些残肢断臂,一门心思的想致敌人于死地,时间久了,就没了耐性,学生有时候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军人,所以就对朝堂上的那一套做法非常的厌恶。”

      长孙点点头道:“这样说就能说得过去,陛下以前统领大军作战回来之后,脾气也很暴躁,戾气也重,都知道戾气重了不好,可是大将军那有不杀人的,这原本就是一个杀人的职位。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朝廷的戾气确实很重,东南西北都在清算,都在杀人,新罗的皇室已经快被杀光了,百济的王逃跑去了倭国,雉奴也在辽东翻脸了开始大规模的袭杀那些野人,原以为刘仁愿回来了,南边就会安定,却不想满世界的勋贵带着自己的商船又过了海峡,真不知道他们要哪些血淋淋的铜钱做什么……”

      云烨陪着皇后进了两仪殿,长孙很难得的命女官准备了几样精致的酒菜,自己坐在上首端起杯子说:“这一杯为你在西域放马血战干杯,大唐男儿的血气之勇,被你展现的淋漓尽致,本宫为云将军贺!”

      云烨离席双手举杯大声的回答一声“喏!”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长孙招手让云烨坐过来,又给他斟满了一杯酒说:“你可知道在国朝最艰难的时刻,你大败突厥人的捷报有何等的珍贵吗?

      当时郭孝恪战败身死全军覆没,张俭和你陷入重围朝不保夕,契苾在野人的攻击下节节后退,陛下半月之间连发三道征兵令,关中男儿纷纷束甲准备出征,妇幼嚎哭之声震动咸阳桥,整个长安都见不到喜色,天下人更是人心惶惶,突闻你神威大振以少胜多将突厥,吐蕃联军打的望风而逃,血染瀚海,大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留,西域遂安,本宫再为将军贺!”

      云烨端起酒杯想起沙漠的种种,眼前飘过无数熟悉的人影,再想到自己站在龟兹城墙看到遍地的死尸,以及见到郭孝恪残骨的那一刻,眼中泪水顿时夺眶而出,热泪滴进酒杯一饮而尽,有道不出的苦涩和快意。

      长孙喝干了杯中酒,又为云烨满上,这一回少了皇后的威严和霸气,平添了一丝温柔,慢慢的说:“我当时正在老君观为我大唐将士祈福,天下粥粥,我心何尝不是油煎一般,束手无策才会去老君观寻求慰藉,当长安城的欢呼声传进荐福寺的时候,我匆匆的自神堂起身,攀着大门努力的倾听外面的欢呼。我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一位将军为我大唐立下如此的盖世之功。

      断鸿来了,那样的一位高手,五十丈长的路居然磕倒了三回,身子还没起来就向我大喊:”龟兹大捷,云侯阵斩十万!“

      那一刻我的心终于落地了,全身就像被抽掉骨头般无力,只知道不断地敲打着门槛大叫:”好样的,好样的,好孩子!”那一刻,我,大唐的皇后感到无上的荣光!因为这场胜仗,是我的弟子在最严苛的境遇里取得的大胜!

      小烨,来,为师为云烨贺!”

      满满的三杯烈酒下肚,长孙的面庞变得成了粉色,不断的向云烨询问西域的事情,从风土人情一直到郭孝恪的血战,从神仙地的发现到西王母神宫的建立,云烨一会说的伤感,师徒二人痛哭流涕,一会说到滑稽处,两人又纵声长笑。

      所有的宫奴路过两仪殿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唯恐打扰了两人的谈话。

      李二来了,站在大殿外面听了好一阵子,笑着点点头就吩咐宦官好生伺候,自己背着手转身去了万民宫,今日的两仪殿不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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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节梨子和西瓜

  
      云烨真正的是竖着进去横着出皇宫的,躺在步撵上嘴里打着嘟噜,就被抬出了皇宫,旺财担忧的嗅了一下云烨的口鼻,就被一口浓重的酒气熏得不断地打响鼻。

      程夫人和辛月很开心,因为云烨进去了很长时间,上午进入皇宫到了傍晚才出宫,程夫人不过用了一点小技巧就探明了一切,云烨在和皇后共饮。

      看到被抬出来大醉的云烨,程夫人笑的更加开心,就像一只偷吃了鸡的狐狸,至于待在远处马车里的许敬宗,推开趴在身上的艳婢,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欢笑的程夫人,就命车夫将马车赶回家,自己搂过艳婢,满是胡须的大嘴就粗暴的按在了艳婢的脸上。

      同时看到这一幕的还有很多人,有的高兴,有的失落,有的悔恨,当然还有一些在咬牙切齿。程夫人双手合十,不断地说着菩萨保佑之类的废话,秦大也飞快的上了马,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就一溜烟的跑回秦家庄子去了。

      云烨睡的不省人事,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病恹恹的爬起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小米粥,这是他最喜欢的食物,回到家里每天必不可少,辛月一直试图给小米粥里加一些红枣,桂圆之类的东西,都被云烨严词拒绝,总认为加了那些东西以后,小米粥里就有一股臭气,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夫君啊,您昨天和娘娘共饮,陛下不在啊?”

      “夫君啊,昨日饮酒时您和娘娘都说了些什么?”

      “夫君啊,您喝醉了以后没有在娘娘面前失态吧?”

      “夫君啊……”

      “闭嘴!再敢说一个字就把你关到地窖里去!”忍无可忍的云烨揉着太阳穴咆哮了起来,辛月咯咯一笑就飞快地去了后院。

      “师父啊,您昨日和娘娘一起饮酒没有答应什么奇怪的条件吧?”

      “师父啊,咱家好不容易可以躲在幕后呼风唤雨,您不会又想复出吧?”

      “师父啊,您到底有没有辞掉那个兵部尚书的烂职衔啊?”

      “师父啊,……”

      “来人,把小武关到地窖里去!”烦不可耐的云烨咆哮着让刘进宝把小武拖走。

      吃个饭而已啊,怎么就这么多的问题。

      “小烨,告诉婶婶,你都和娘娘说了些什么?”

      “小烨,你又没有和娘娘说起咱们也想操办棉纺织作坊的事?”

      “小烨,跟婶婶说说你下一步打算干什么,咱们的路子趟开了,可以插手别的行当了。”

      “小烨,……”

      “来人!把……我关到地窖里去!”随着云烨的咆哮声,程夫人没好气的在云烨脑袋上抽了一巴掌,就扭啊扭的去找辛月继续讨论几家的发财大计。

      许敬宗来了,刚刚坐定,云烨就警告道:“想吃饭就吃饭,不要问话,小心我把你关起来,已经关起来好几个了。”

      许敬宗立刻闭嘴,取过一个包子,要了一碗小米粥就开始吃了起来,从善如流就是他这样子的,云烨的脑袋里依然是一团浆糊,昨天喝酒喝的比较忘我,自己都记不清楚说了些什么,貌似自己最后在和皇后一起嘲笑袁守城来着。

      如果和李二一起喝酒,打死都不会这样喝,最起码往袖子里倒酒这种事情是一定会有的,但是和长孙喝酒,这么干就非常下作了。

      没想到长孙的酒量这么好,两个人喝了七八壶烈酒,自己被抬出来了,人家却安然无恙。这不合常理,只要是在酒桌上耍诈的人,必定会有其它的目的,难道说长孙耍诈?自己喝的时候一口见底,长孙喝的时候自己不能监视,这样很不礼貌,云烨忽然想起喝到最后长孙飘逸的长袖变得不飘逸了,他的心底就一片冰凉,自己有八成,不,十成十的被坑了。

      此时的皇宫里帝后非常的开心,虽然长孙似乎还有一点残醉,但是精神却非常的好。

      “哈哈,昨日辛苦皇后了,怎么样,那小子答应了没有?”李二殷勤的给长孙倒了一碗茶。

      长孙妩媚的看了一眼皇帝笑着说:“刚开始的时候,妾身是真的在为他祝贺,西域的血战用劳苦功高都不足以表彰,没想到云烨在喝完酒之后居然动了感情,听了他的诉说,妾身的心里也非常的难受,西域的艰苦,实在是难以用语言描述,郭孝恪,张庭月,韩晃,死的壮烈无比,当云烨说自己从张庭月的嘴里掏出大将军印信的时候妾身真是悲痛的无以复加。

      程咬金在大非川过的如此艰苦,堂堂大将军每餐只有半生不熟的馕饼充饥,即使这样,知节发来的文书里从来没有提到过一句,说真的,陛下,您的麾下这些将军,确实对得起您给于他们的信任,不管是云烨也好,程咬金也好,李靖也好,张俭,契苾牛进达似乎都没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一代人杰,这一次我大唐能够在举世攻唐的环境下取得大胜,他们居功甚伟。”

      李二站了起来,背着手骄傲地说:“这是当然,朕待他们如手足,他们自然会待朕如腹心,朕从未听说过只有单方面付出的忠诚。有他们为前驱,朕的江山自然就是钢浇铁铸的。”

      长孙将李二扶着坐下诡异的笑了一下对李二说:“您知道云烨最后的打算是什么吗?妾身保证您猜不出来。”

      李二摇摇头拉着长孙的手说:“他准备混吃等死?现在功劳立的够大了,官职也做得够大了,至于封公根本就是一个时间问题,开国公吗,总要有相匹配的年纪,三十来岁太年轻了,又不是承袭的爵位,他的传命侯再上升一级就成了传国县公,这在我大唐还是头一遭,遭受些反对也是情理之中,传国公比别的公爵难得百倍,所以遭受的阻力也是百倍,这一点他应该没什么抱怨才对。”

      长孙点点头道:“云烨说他不打算出去了,以后就打算在长安过活,书院才是他的根基所在,所以他想统领书院的一切事物,包括后山。

      他说这些东西都是书院弄出来的,所以回归书院也是正理,现在的统领书院后山的河间王并不合格,前些日子不断出现的事故就是明证。

      书院现在产出的东西越来越危险,越来越难以控制,有些东西一旦控制不好就会酿成滔天大祸,他甚至提到了后山山洞里封存的那些病毒,这些东西就不该交给不明白的人掌握。一旦出事,大唐的精华地区就会遭受横祸。

      所以他建议,有些仓库应该搬到秦岭的深处,不应该距离长安太近,这些建议青雀也说过,这就是云烨的要求,他并没有答应陛下要他出任兵部尚书的要求。“

      李二沉思了片刻,断然摇头道:”规矩,朝廷是一个讲规矩的地方,所谓名不正便言不顺,云烨能毛遂自荐这很好,但是他必须随着规矩走,只有出任兵部尚书朕才能赋予他管理玉山后山的权利,玉山的后山关系到大唐的生死存亡,他去掌管朕自然是放心的,但是规矩不能破,以后每一届的兵部尚书,自然会有这项职权,两者不可剥夺,六部之中,唯有兵部,吏部两部的尚书有参议朝政的大权,这是朕重新对兵部尚书权利的划分。“

      长孙点点头,不再言语,因为这已经涉及到朝廷的最高机密了,他不能接触的太多。

      “告诉云烨,想要拿到管理玉山后山的权利,就乖乖的给朕去当兵部尚书,他这辈子也就这个本事了,当宰相他会害死大唐的百姓。”

      愁眉苦脸的云烨和兴高采烈地许敬宗形成了极为明显地对比,长孙的书信在他的手里变成了一个金灿灿的前程,相比云烨的重权,许敬宗认为自己这个侍中终于有了一个坚实的依靠。

      傻子都看得出来,云烨的官当到头了,书院后山是个什么地方谁会比他更清楚,那里才是真正的军国重地,比起护卫京师的十六卫的地位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帝找云烨去看守自己的软肋,一时半会是不可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来代替的,甚至可以说一生之中也只有那么一两个人合格,云烨无疑是最合适的一个人选。

      既然自己身在云烨所在的集团,一旦云烨达不到宰相的高度,那么只有自己这样的人才能去触碰宰相这个位置,让程咬金,尉迟恭去当宰相那是大唐百姓的不幸。

      云烨在发愁,自己要一个梨子,结果皇帝就扔过来一个西瓜,还是最大的那种,兵部下辖的六百余军州,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公务要处理,处在这样的位置上,还指望什么不为人所知?随时随地都把屁股搁在火山口上灭火。

      原本后山的管理权不需要向皇帝张嘴,他就会自然的落在自己的头上,河间王因为几次事故已经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他老人家进入后山,几乎是两眼一抹黑,只要后山的督造官不向自己解释,就搞不清楚他们正在制造的是什么东西,私下里已经央求云烨好几次了想要撒手,万一出了茬子他就是赔上全家老小的命都还不清楚。

      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的缺点,云烨暗暗地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对长孙的母性关怀无法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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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节云寿长大了

  
      温室里有一株捕蝇草长得郁郁葱葱,肥大的叶片正在努力的张开,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肉壁,肉壁上长着几根黑色的尖刺,看似尖锐实则柔软。

      在叶的顶端长有一个酷似“贝壳”的捕虫夹,且能分泌蜜汁,当有小虫闯入时,能以极快的速度将其夹住,并消化吸收。

      云烨坐在凳子上正在小心的往贝壳里面放一条米虫,随着米虫不断地挣扎,那个贝壳缓缓的收紧合了起来,从外面能看到米虫依然在挣扎,但是过了一小会,就慢慢的安静下来了。

      “这是一种来自非常遥远地方的植物,叫做捕蝇草,也就是说它是一种会抓虫子吃的草,非常的神奇,既然那个老农给了你这东西的种子,留下了联系的法子,那就去做吧,我对这位老农非常的感兴趣。”

      云烨继续往捕蝇草的的贝壳里扔虫子,一边轻声的对小武安排事情。

      等到小武匆匆的走出去在门口贴告示的时候,云烨就端起捕蝇草仔细的端详了很久,见所有的夹子全部合严实之后,就把它放在阳光最充足的地方。

      拍拍手自言自语道:“这东西只有美洲才有,呵呵,现在居然出现大唐,真是好奇啊,难道说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人到过美洲?如果到了美洲,他就不该带这玩意,应该带橡胶种子回来才是啊,玉米,土豆也都是来自美洲,这位老农难道想要根据我的行踪寻找志同道合的人不成?

      现在的美洲还是印第安人的世界,不管自己带着怎样的诚意过去,不被那些人扔到太阳神庙祭坛里才怪,一个血腥,落后,却又充满神奇的土地真是很想去见识一下啊。”

      云烨表面无所谓,其实非常焦急的等待着老农重新出现,但是从大雪纷飞的冬日等到第一场杏花雨落下的时候依然听不见任何消息。

      门前的那张告示被老钱换了又换,依然没有半点消息。

      到了后来云烨也就不去想这些事情了,这段时间赋闲在家正好享受一下家庭生活的愉快,操太多的心会老的很快。

      云烨和云寿,还有大闺女云暮今天下地去了,地温回升正好是种蒜的好时候,父子三人大青早就出了门。

      小苗不放心也跟着去送饭,头上包着一袭蓝布手帕,挎着竹篮由伊丽丝陪着去河滩上的甲子号田地,莫阿斯扛着犁从那边走来,哈哈的笑着和庄子上的乡农交谈的愉快,虽然他的关中话还不是很流利,一点都不妨碍他喜欢和这些淳朴的人说话。

      不打扰莫阿斯的好心情,两人顺着埂子穿过一大片麦田,此时的麦田还没有播种,只是刚刚翻好,在白云底下散发着一股子泥土的芳香。

      到了地头就看见他们父子三人正沿着三条地垄种蒜,已经干的非常熟练了,手里的铲子往泥土里一插再别一下,一瓣带着蒜皮的蒜头就被种了下去,然后再轻轻地将泥土压实,蒜头的顶尖隐约可见,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只要蒜头发芽,青苗就能轻易地顶破浮土从地里钻上来。

      云寿对这些活计很熟悉,因为父亲下地从来都是带着他的,在云烨看来,一个合格的家主可以不聪明,可以不仁慈,但是一定要懂得什么是立身之道。

      此时的大唐依然是标准的黄土文明,一个有着浓厚黄土气息的勋贵不会种地这简直就是不可原谅的。更不要说云家的发迹就是从土地开始的。

      河滩地其实就是菜地,每家每户都有一块,只不过大小有别罢了,现在是种蒜的季节,田地里到处都是种蒜的人家,关中人向来喜欢吃蒜,端着一老碗面条子如果没有两瓣子蒜头佐餐简直就不可想象。

      小苗站在田地里嘿嘿的傻笑,因为自己家里的田地最大,别人家只有窄窄的一小条,只有自己家的田地霸气的横在最好的地段上有好大一块。

      小的时候就梦想着能有好大的一块好地可以安身立命,现在好了,家里的土地很多,只要自己愿意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云暮不喜欢种地,但是爹爹在种地她就只好跟着过来,和爹爹以及大哥不同,云暮一点都不喜欢蒜瓣,这东西拿在手里的时间长一点都会沾上一身的臭味,所以她种的蒜就歪歪扭扭深浅不一,小苗只好跟在她的身后重新栽种,等到小苗撵上云暮的时候,云暮就干脆扔下蒜筐子交给小妈继续干活,反正小妈很好骗的,只要多叫两嗓子小妈,干什么都成。

      偷懒这种事情云暮可以干的肆无忌惮,云寿就不能这么干了,不但父亲不允许,就是母亲那里也说不过去。

      来回走了两趟,云烨擦擦额头的汗珠,叫住了云寿和小苗,一起来到地头安歇,父子俩一人端着一碗醪糟慢慢的喝着,云烨拿肩膀碰碰现在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儿子说:“这段时间你母亲让你管家,你干的怎么样?说说,外面的事情千头万绪的可不是那么好管理的。”

      云寿喝完了自己的醪糟瞅着父亲说:“其实也没有什么难的,咱家里的人手都是老人手,忠心耿耿十几二十年了,有什么不放心的,河北道管事的账目差了五百多枚银币对不上,众目睽睽之下老掌柜恨不得抹脖子,这事好多年都没有出过,五百多枚银币算不得大事情,河北道的流水每年要两万多枚金币的总量,这点钱确实上不得台面,老掌柜却把整个河北道翻了个天翻地覆,最后发现是他的小儿子在登州迷恋上了一位红歌姬,花光了自己的钱,就从公帐里拆借了五百多枚银币又花在那个歌姬的身上,本来只要补上就万事大吉,他却不敢和自己的父亲兄长说,这才让老掌柜在去年的年会上丢了老大的人。

      孩儿去年去齐州的探望姑姑,老掌柜带着他的幼子跪在孩儿面前哭的恓惶,说几十年的老脸面丢光了,准备请辞,孩儿自然拒绝了,只是训诫了他的幼子几句,就想把这件事情揭过去,毕竟老掌柜的脸面要比五百枚银币重要的太多了。

      谁知道老掌柜回到家里硬是拿刀剁下了他小儿子的一根指头,还将他从商队里革除了,那个红歌姬也被老掌柜给赎出来了,把她送给了自己的儿子,发誓不许这两个人走出家门一步,打算把自己的儿子当猪养。

      爹爹,您说老掌柜是不是做的太过份了?”

      云烨点点头说:“确实过份了,他那么做其实也是爱护自己的儿子,当猪养就是一句话,最多就是不许自己的小儿子沾手生意罢了,拿钱这种事情,只要拿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老掌柜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不过你是主家,看问题就不能这样看,赏功罚过是你手里的武器,河北道的账目出了岔子,就说明那里的工作以及制度有漏洞,老掌柜难辞其咎,所以做出调整乃是必然,儿子,你从来都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该怎做爹爹就不搀和你的事情了。

      爹爹其实想问问你和烟容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几天别别扭扭的,贺兰那个丫头也显得很别扭,臭小子,你不会干出什么事来了吧?你可不敢学老掌柜的小儿子期满自己的父亲,弄的最后一塌糊涂的不好收拾。”

      云寿期期艾艾的涨红了脸,不知道从何说起,小苗从旁边捂着嘴偷笑,见云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就帮他说:“夫君,事情倒没有,主要是烟容的娘亲逼着烟容回东宫,烟容不愿意回去,就逼着寿儿现在就娶她,咱家的规矩就是男子不到十八岁不娶亲,所以寿儿不答应,烟容就大哭,说寿儿不帮她。

      至于贺兰,总说自己已经十八岁了,如今还梳着丫鬟头,以为寿儿不要她了,这段时间也在发脾气,您不用管,都是惯出来的毛病,过几天就好。”

      云烨笑着摇摇头,在儿子的肩膀上拍拍,这是他自己的小烦恼,还需要他自己去解决,刚要起身去地里,就听云寿在自己的身后斩钉截铁的说:“爹爹,孩儿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该是去军中历练一下的时候了,求爹爹成全。”

      “你不是已经在皇宫里补了差事吗?陛下新成立的千牛卫很是威风,怎么还想去军中?你本来就是军伍上的人,每个月的钱粮可不是白领的。”

      “爹爹您十四岁就在陇右军中随程爷爷征战西羌,程伯伯十三岁就到了军中历练,孩儿如今十六岁了,也该出去见识一下世面了。”云寿似乎没听见父亲前面说的话,把自己的要求又说了一遍。

      云寿很认真,云烨只好也认真起来,上下打量一下儿子,猛然间发现这小子确实长大成人了,少儿时期的肥胖现在已经变成了健壮,粗胳膊粗腿,加上一个圆脑袋确实有点将门虎子的味道,只是这个要求过于突然,云烨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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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节 终归要走的

  
      “爹爹没什么意见,只要你能说服你母亲,不让老祖宗伤心你想去那里爹爹就把你弄到那里,先说好,水军你就不要想了,你大哥已经钻到岭南水师里去了,堂堂的郡王偏偏喜欢跑船,你安澜阿姨没少数落爹爹,所以啊,你要是想逃跑,就先搞定你母亲和老祖宗。”

      云寿见父亲没有拒绝,立刻就来了精神,跑到田地里将蒜种的飞快,一门心思的想回去和母亲商量。

      小苗担忧的指指云寿问丈夫:“寿儿年纪太小,又一向娇生惯养的,到了军中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了苦,您今天答应的太草率了,姐姐一定不会同意的。”

      云烨笑了一下拍拍小苗的手说:“你都知道辛月不会同意,我答应不答应的有什么关系,其实我倒是认为寿儿去军中只有好处没坏处,烟容和贺兰缠他缠的太紧,他们的年纪太小,真的闹出丑事不说名声,对他们的身体没好处,现在这些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是最难管的时候,寿儿去军中历练没什么问题,他能去哪?我是兵部尚书,去那里还不是我说了算?

      就算是要出去,他也是去岳州,老薛现在就是岳州的都督,去他的麾下当兵,和在我的身边当兵有什么区别,说的定还能多得到一点照顾,现在满世界海晏河清,。刀兵不兴,程伯伯这最后一支出征的军伍就要回来了,他就算想打仗也没得打。”

      春日里潮气大,天上的白云很快就慢慢变黑了,虽说春日里的雨下不大,云烨还是把挖野菜的云暮和伊利斯唤回来,至于旺财早早的就已经玩够了,卧在棚子底下睡觉,听到云烨的呼唤抖两下耳朵就站起来来到云烨的身边,准备驮着两个筐子回家,野地里睡觉一点都不舒服。

      旺财已经算是一匹老马了,如果在军中它已经过了最佳的骑乘年龄,该到了淘汰的年纪了,不过在云家,没人敢说旺财老了之类的话,因为侯爷说过,一匹马活个五十年小意思,旺财还年轻着呢。

      虽然马夫从未听说过五十岁的马,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的认同,旺财必须活五十年,自己今年才四十岁,还能再伺候旺财三十几年。

      回到家里云寿就去了后宅,云烨朝后面看看很自然的带着小苗去单鹰留下的那间小屋子里休息,家里一时半会的算是安宁不了了。

      云寿兴冲冲的把父亲同意自己去军中历练的消息告诉了母亲,辛月一点都不吃惊,放下手里的花绷子,冷冷的一句话就让云寿满腔的热血一下子变凉了。

      “从军?去外地?好啊,你爹爹才出去三年就血战了三年,你打算去那里血战?突厥人被你爹爹打跑了,大食人快被你爹爹杀光了,高丽人现在他们住的那块地方是大唐的,新罗人现在全在长安等着被发卖呢,吐蕃人被你程爷爷杀的差不多了,可怜的,你想找个对手都找不到。

      儿子,听娘亲的,你现在不是已经在千牛卫当中郎将吗?只要在宫里好好地干几年,说不定就能像你爹爹一样当兵部尚书,以后你爹爹不干了,就交给你,这职位永远是咱云家的,屋顶上的那两杆画戟咱家不打算拆下来了。”

      辛月的这番话说得豪气干云,一根手指头指东画西,仿佛她自己就是兵部尚书。

      “儿子,如果觉得千牛卫闷得慌,咱们就去十六卫,秦钊就在十六卫里面的左卫当校尉,听说驻扎在骊山,也不错我听秦夫人说了,一个月就能回家一趟,还是你爹爹塞进去的,当年你爹爹答应收秦家的一个孩子当弟子照顾,可是秦家没有好人才,学不来你爹爹的本事,所以只好在仕途上照顾他一下。

      怎么样?你打算去谁的门下?你程伯伯就在左武卫当将军,你要是不喜欢千牛卫就去左武卫,娘亲也不喜欢千牛卫这个名字,好好地人总是被叫成牛,你爹爹就是从左武卫里出来的,你去那里没错的,喜不喜欢?如果喜欢娘亲这就去找你程伯伯,说一声的事而已。”

      云寿一句话都没说就从屋子里出来了,和自己这个娘亲根本就没办法说事情,如果真的让他选,他还最喜欢千牛卫,千牛卫的统领大将军是段虎,出了名的严格,玄甲军的训练体系云寿还觉得新鲜,如果真的去了左武卫,自己会被程伯伯虐待,又会被下面的人当宝贝,根本就没办法在那里待,这事还是问问父亲比较好。

      窝在里屋喂孩子那日暮探出头来看着辛月说:“姐姐,您是真厉害,一番话就让寿儿彻底的打消了外出的念头,您说奇怪不奇怪,男人家怎么总是喜欢往外跑。

      我跟着夫君在沙漠里兜转了三年,够够的了,只想留在家里不出去,那里都没家里好。”

      辛月看着窗户外面的石榴树叹口气道:“寿儿年龄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心思,男人只要长起来,就不会再听娘亲的话了,我也只好胡搅蛮缠一下,总希望他能多留在我身边一会,可是一转眼,就要留不住了。

      你想想,烟容是个美人坯子,贺兰就更不用说,家里有这样的两个大美人,寿儿却在外面和一格歌姬不清不楚的,如果不是咱们家不兴杀人,我都想把那个歌姬撕碎了喂狗。敢勾引我家的孩子,活的不耐烦了。“

      辛月一向都喜欢迁怒,刚刚还一副慈母状,转眼间就成了恶婆娘。

      “姐姐,您还是算了吧,这事怨不得人家,要怪也只能怪李象,那根本就是废人了,整天进出秦楼楚馆的,把寿儿也带坏了,要不然,咱家寿儿怎么会认识那和叫做胭脂的女人。

      烟容和贺兰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才会逼着寿儿成亲的,就因为她们逼迫,寿儿才会有从军去外地的念头,要不然咱们想个法子把那个女人打发掉?”

      “少出臭主意,夫君知道了会气死的,他最讨厌这么干事情了,我上回跟夫君说了,夫君说要相信自己的孩子,寿儿本来就是个软心肠的孩子,但是该有的决断不会少。任其自然,这就是夫君的吩咐,我们还是不要添乱了。”

      云寿没有听到母亲的话,一个人站在天井处看着阴郁的天空,李烟容哀愁的看着淋雨的云寿,很心疼却不敢上前劝慰,担心把事情弄得更糟。

      “烟容,我想去军中和你想和我成亲没关系,我们的父辈都是靠彪炳史册的煌煌功绩才获得了自己显赫的声威和高贵的地位。

      而我们呢,就因为我姓云,我爹爹是天下无敌的蓝田侯云烨,我从一出生就是好些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云骑尉,懵懂中就一级一级的升官,还未成年成年,就已经五品中郎将,我这辈子甚至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自然而然的成为大唐最顶级的人物。

      这些天帮着娘亲管理家务我才知道爹爹给我留下了多么雄厚的基础,不夸张的说,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从南海之滨到北海之末,到处都能看到云家商队的影子,这本身就是一个帝国,我爹爹赤手空拳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就为云家奠定了千年基业。

      烟容,你和贺兰更是美人中的美人,我的生活什么都是完美的,有一个完美的爹爹,一个完美的娘亲,就连姨娘都几乎是完美的,更不要说你。

      我现在很无聊啊!烟容,真的很无聊,在千牛卫里,段大将军那样一个严苛的人,对我都是优容再三,因为他很怕我爹爹。

      爹爹看出了我的烦躁,所以今日就同意了我出去散散心,也只能是散散心,娘亲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我找不到敌人去厮杀,就这一点就足以让我郁闷的发疯。”

      李烟容提着裙子缓缓地从楼上走下来,抱着云寿胳膊抹着眼泪说:“那就去,不开心的日子我有过,既然不开心就换一个环境,我建议你去草原,听那日暮阿姨说那里一眼都望不到边。是一个开阔心境的好地方!”

      云寿呵呵笑了一声,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李烟容,在她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下就大踏步的出门去了,刚才在母亲的首饰盒里找了一颗母亲不要的珠子,这是他答应给胭脂的。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会向一个女子食言,说过会送她一颗珠子就送她一颗珠子,只是送完这颗珠子之后,自己就再也不欠她什么了,只是欠钱而已,很好还。

      快马进了长安城,小虫接过少爷的马缰绳,拴在遮雨棚子底下,就跟着少爷上了明月楼,明月楼里有明月,这是长安城一句家喻户晓的话语,不过少爷不喜欢那个妖媚的明月,只喜欢那个叫做胭脂的小娘子。

      李象的怀里躺着钗环横乱的明月,迷蒙的醉眼瞅见云寿走了进来,张嘴就问:“蒜瓣子种到地里了?”

      “是的,我和我爹一起种的,今年地里的墒情好,应该是个不错的年景!”

      “好不好的和我这个衡山王没关系,倒是你要抓紧了,如果你不要胭脂,我就打算梳拢她了。”李象不怀好意的指指帷幕后面。

      一个娇羞的少女从帷幕后面走出来盈盈一拜道:“胭脂恭迎小侯爷。”

      云寿拉过胭脂的手将一颗萤光灿灿的珠子放在她手里说:“这是我上回答应你的,我说话一向算数。”

      李象在一边鼓掌大笑,明月也用嫉妒的目光看着胭脂手里的珠子恨不得立刻就夺过来。

      不等李象开口,云寿就对他说:“我要走了,我父亲已经同意我去军中历练,过几天就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云寿说完话,拱拱手就离开了明月楼,只留下李象在发傻,胭脂神色大变奔到阳台上大呼一声“云郎!”却无人回应,风卷起帘幕,隐约听见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嘀嗒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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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节感业寺

  
      李象呆坐了片刻,就慢慢起身,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钱票放在桌子上,意兴阑珊的往外走,明月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敢问,只好任由他走了出去。

      春天的杏花雨飘洒在李象单薄的春衫上,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瞅着复归的燕子,小声说:“无聊的一年又开始了,不过我是不是该去衡山待着呢?小寿儿走了,长安竟然是如此的寂寞。”

      云烨不知道云寿在半天时间里做了多少事,傍晚回家吃饭的时候,发现儿子已经坐在饭桌旁等着自己,于是笑着拿手指敲敲桌子道:“想好了?”

      “想好了,孩儿准备去漠北!”

      辛月的手抖了一下,焦急的想要说话,被云烨给阻止了。

      “为什么?漠北没人了,突厥人全族搬迁走了,北海边上再也没有人烟,那里的草原上只有野马在奔腾,当然,野驴也不少,如果喜欢打猎那里倒是一个好去处,只是你什么时候喜欢打猎了?皇家园林的秋猎你都没什么兴趣,去那片寂寞的荒原做什么?

      整个漠北只有驻军一万二,主要的工作就是替帝国牧马,你如果喜欢养马,不如去贺兰山下,至少那里你还能见到些许的人烟。”

      “爹爹,孩儿想去最艰苦的地方,磨练一下意志。”

      云烨张嘴笑了起来,温柔的看着自己的长子说:“用严苛的环境磨练意志就算是落了下乘,突厥人世世代代都生长在北海边上,他们依然不是我关中弟子的对手,可见环境打熬不了筋骨,只会伤害身体,他们如今只能进行万里远征,到现在也不知道生死存亡,这样的作为是不可取的。

      你从小就是一个意志坚强的孩子,不管是念书,还是练武,都非常的用功,说实话可比爹爹我强的太多了,论娇生惯养谁的坏毛病谁都没有你爹爹的多,还不是一样做了很多的事情?

      你是家里的长子,最后总是要继承家业的,其实这对你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继承了家业你就不能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像你的弟弟妹妹,只要他们愿意,爹爹不会去阻拦他们的志愿的,就像欢儿说自己想做一个闻香师,爹爹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闻香师,还是允许他有这个爱好,当然我没想到他喜欢跑到女孩子的身上去闻,这就过份了,所以他到现在都下不了床。

      爹爹告诉你这些,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去岳州的打算?”

      云寿低着头慢慢的吃饭,他其实真的很想去草原,去了岳州和在家区别不大,老管家会把自己照顾的比在家还要舒坦。

      “这就是不愿意喽?还真的一门心思想去天边走一趟啊,你单鹰姑父和熙童伯伯他们就去过天边,据说还看见过极光,快把那里的白熊杀光了,也罢,想去就去,男子汉大丈夫坐起而行便是,不过你只有三年时间,爹爹也只能给你三年时间,当三年马倌,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云烨说话的时候,辛月一般不会插嘴,但是今天不成了,听到丈夫答应了儿子的要求,猛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尖着嗓子说:“不成,他不能去荒原。想去荒原等我死了再去。”

      说完就扔下碗筷,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估计在大哭。

      “这是你的麻烦,儿子,想去荒原就去把你母亲哄高兴,我要去看欢儿,昨日的一顿板子,估计屁股上的伤还没有结痂子。”

      云烨拿菜汤将碗里最后的一点米饭泡一下,就一口吃光,擦擦嘴就去看自己的二儿子。

      刚出大厅的门,云烨的瞳孔就在紧缩,自家的围墙上站着一只很大的黑色狸猫,狸猫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惠凤阁三个字。

      那只狸猫似乎通灵,等云烨看清楚上面的字迹之后,就快速的跃上一棵大树,在屋脊间只是闪现几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惠凤阁?没听说过这个地方,长安有名有姓的建筑,云烨大体上都知道一些,就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龙凤之类的词也是可以随便用的?

      老钱也没有听说过,找来的家里的几个老人全都不知道这地方在哪,最后一致把目光放在一言不发的无舌身上。

      “有这个地方,不在皇宫,在感业寺,是先帝妃子修行的地方,云烨,你也进不去,这会犯忌讳的,这种忌讳只要是男人就无法容忍。”

      云烨笑了一下说:“之所以会出现这样多的忌讳,其实是我们自己的错,大家都不愿意说实话,总想把事情埋在心里,然后就多了无数的猜忌,大家都担心猜忌的后果,所以慢慢的猜忌就变成了忌讳,以至于让所有人驻足不前,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藏身之地啊,以陛下之尊都因为这个忌讳从不踏进那里,娘娘就算是身负统领六宫之责,恐怕也不好常去那里吧?

      那里才是被长安人有意识的遗忘的地方,所以老钱他们这样的长安通都不晓得惠凤阁在那里,呵呵,我现在更加的好奇了,一个老农为何会身在感业寺,那里是尼姑的天下,周边还有守卫,整个感业寺占地八百余亩,那里面也该藏着无数的秘密。”

      刘方摇头说:“那个地方你去不得,谁去谁沾因果。阴气,戾气,怨气,都太重了。”

      云烨哈哈笑着说:“我正好拿着那几面玉牌进去,用玉牌的光芒驱散那里的阴气,化解一些戾气岂不是很好?”

      这就是那个老农的回答?他一直藏身在感业寺?对这个地方云烨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不陌生了,武瞾和李治的幽会之地嘛,这个必须去看看才好,当然要带上小武。

      狄仁杰不愿意放过这样的一个好机会,他也想见识一下,于是,云烨第二天就带着他们夫妻两进了皇宫,向长孙申请去感业寺。

      “感业寺?那里是先帝妃子出家修行的地方,你去作甚?”长孙愣了一下张嘴就问。

      “有一只很大的黑色狸猫脖子上挂了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惠凤阁三个字,似乎在邀请我去那里一叙,事出古怪,所以微臣就打算去看一下。”

      “你从哪里见到那只黑色狸猫的?”长孙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不但人站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急促。

      “我家,刚吃完饭,打算去花园里溜达一下,就看到那只猫站在围墙上也不叫唤,就那样冷冰冰的瞅着我。”

      长孙坐了下来烦躁的说:“那里不是你一个外臣能去的地方,阴风惨惨的有什么好看的。”

      云烨呵呵一笑,从怀里取出玉牌,一一安放在无舌做好的架子上,当最后一枚玉牌放进去之后,四面玉牌就一起开始发光,光线很足,无舌这几天一直把玉牌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来着。

      “无舌说这东西发出的光芒是神光,可以祛除一切污秽,所以带着他应该无碍的。”

      女人和传说中的龙是一种生物,对于发光,发亮的东西总是充满了好奇心,长孙也不回答云烨的问题,光顾着摆弄玉牌,一会放进去,一会又拿下来,刺眼的光线明灭不定,云烨的两只眼睛都已经被晃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东西借我玩几天!”长孙要东西总是这么霸气,尤其是向云烨要东西。

      “您把玩几天可以,不过要还给我,这东西我送给无舌了,他现在把这东西当宝贝,一天都离不了,要是您拿走不还,无舌估计就没几天活头了。”

      “小气的,要个东西还往别人身上推,一点孝心都没有。好了,我把玩几天就还给无舌,一个老奴才,现在也变得金贵起来了。“

      东西到了长孙手里就要不回来了,她一手提着玉牌,一手提着架子,随便向宫娥吩咐一声起驾,皇宫里顿时就骚乱起来。

      女主人要出动等到仪仗车架准备好日头已经爬的老高,前面是千牛卫开道,后面是成堆打着小旗的皇家侍卫,云烨和狄仁杰骑着马随在后面吃灰,小武倒是被长孙叫到车架上去聊天,也不知道长孙能不能从小狐狸一样的小武身上打探到什么消息。

      感业寺在长安城的西北角,到处都是古木森森,不说别的,光是气温这里就比别的地方低好多,狄仁杰小声的问云烨:“师父,您为何一定要请皇后娘娘过来,合适么?这是咱们白玉京和其他隐士高人的会面,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尊重对方了?“

      云烨反手在狄仁杰的脑袋上抽了一巴掌说:“胡说什么,什么叫做白玉京?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这是师父当年随口说的一句胡话,这么些年来,为了这句胡话,你师父我都快要被逼疯了,你最近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宾媚人?告诉你,收起你的鬼心思,不要胡来。

      至于说到尊敬,咱们偷偷地过来,难道就是尊敬了?顾了那些人的面子,皇家的面子往哪里放?感业寺都是些妙龄女尼,我们师徒想要进来,如果没有娘娘带路,我才不进来,传出去,不但皇家的颜面没了,我们师徒的面子也没了,孰轻孰重你都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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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节太阳神国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在跟随长孙进入感业寺的时候,云烨忍不住将武瞾的这首《如意娘》吟诵了出来,这可是自己当年在感业寺小学学到的一首诗,听说李白都为此大唱赞歌,自认不如。

      长孙恼怒的回头看了云烨一眼,小武的眼睛里则是无比的崇拜,狄仁杰已经在找纸笔打算记录下来,云烨冲着长孙歉疚的笑了一下,又诡异的瞅了小武一眼,这个傻姑娘到现在还不知道这首诗其实是出自她自己之手,不过也无妨,小武现在该是没有这种凄凉的心境写这样的诗了。

      “这里是佛门净地,不得胡言秽语!”一个脸上没有二两肉的尼姑扳着一个死人脸冷冰冰的向云烨发出了警告。

      “看看,小武啊,这就是那种把自己锻炼成石头的那种人,不,她们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你称呼他们为佛也好,神仙也好,甚至石头都没问题,就是不要把她们当人,无悲,无喜,无欲,无求,无憎,无爱,你以后要是变成这种人休怪我将你逐出师门。”

      小武想了一下,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小声的对云烨说:“师父,如果真变成了那样,不会如死了干净,小武到了这地方就浑身发冷,咱们早点办事,办完事咱们就赶紧离开,我对这个地方非常的恐惧。”

      老尼姑叫无色,乃是感业寺的主持。两腮无肉的刁钻模样就让云烨看的起火,就这样的人还狠狠地瞪了云烨师徒一眼。

      感业寺里尼姑很多。一个个穿着宽大的僧衣,好些光着头的女尼突然发现有男子进来,立刻就轰然散开,云烨知道她们是进屋戴帽子遮丑,立刻就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重新变回了叱咤疆场的云大将军,冰冷的目光让无色都感到浑身不自在,只有长孙和小武不在乎。狄仁杰仿佛都有点不太习惯。

      长孙哼了一声道:“还以为你到哪里都不正经,这样子才对得起你云大将军的不败名号,好了,收起你的威风,这里的女尼可不是你麾下的将帅,消受不起。”

      听到这个年纪不大的青衣人就是声名远播的云大将军,无色的脸上努力的堆起一丝笑容朝云烨施礼道:“贫尼不知云大将军到此。尚祈海涵。”

      大度的挥挥袍袖示意无妨,一行人就沿着曲曲折折的石板路直奔惠凤阁,穿过了佛堂,云烨朝躲在禅房里偷偷往外看的尼姑们做了一个鬼脸,引来一片惊呼,小武笑的几乎要摔倒。又不敢出声,只好死死地抓着狄仁杰的胳膊不松开。

      看到云烨这幅样子长孙反而不加以怪罪,这就是心里没鬼的表现,如果硬是装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长孙才会怀疑。因为云烨在皇宫里就这德行,只要不是妃子。他就表现的很自然。

      都说曲径通幽处,石板路走完之后前面却突兀的出现了一座假山,这是一座打得过份的假山,足足有两间屋子那么大,这里面要是没有密室,打死云烨都不相信。

      惠凤阁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墙上有好多字画之外,就别无长物,地上胡乱扔着几个蒲团,不过整个楼阁里却非常的干净,纤尘不染不足以形容它的干净,上过红漆的地面光可鉴人,云烨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趴到窗户上往外看了看日头,还不到午时三刻,唐人的规矩,午时三刻之后主人就不会再等待未上门的客人,可以自便。

      “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非工非复匠,云构发自然。器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

      娘娘,这里为何全是谢道韫的诗?这里有一首《泰山吟》北墙上挂着的是《拟嵇中散咏松诗》,她的诗歌虽然“风韵高迈”、“神情散朗,有林下风气。摆在禅房里却不伦不类是为何故?”

      长孙把玩着手里的玉牌不急不慢的说:“女人待得地方,自然要挂女人的诗,莫非云大将军觉得没要把你的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的名句挂上去就有些失落?

      你说有人约你在这里见面,如今马上就要午时三刻了,就算是西市斩首都可以开刀了,你的客人在哪?”

      云烨嘿嘿一笑道:“估计是看见娘娘来了,吓得不敢出来了,不如我们去把他们挖出来如何?就是不知道娘娘带来的这些人的嘴巴严实不严实。”

      长孙收起玉牌,玩味的表情也从脸上消失了,看着云烨说:“你发现了什么?今天带来的本就是宫里的老人,自然之道那些该说那些不该说,千牛卫在外面,进来的都是皇家侍卫,如果他们都不可相信,本宫就不知道还有谁可以相信。“

      云烨点点头,转过头问面色阴晴不定的无色:“我徒弟成亲的时候有一个老农前去祝贺,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几颗种子,现在种子已经被我种出来了,发现这种花喜欢吃肉,那时候老农就对我徒弟说过,只要种出这种花,他就会和我谈话,你看,我把花带来了,不知道是无色主持和我谈还是那位憨厚的乡农来和我谈,我非常的惊讶,很想知道这种不可能得到的种子,你们是从那里得来的?我现在比较想去那地方,有一种叫做橡胶树的植物,我很想弄回来种在我大唐!”

      就在云烨说话的时候,狄仁杰从自己拎着的篮子里取出那盆捕蝇草,放在地上,长孙才蒲团上站起来,仔细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就是一盆比较奇怪些的花草,世界之大自己没见过的奇花异草多了,再多一样也不奇怪。

      无色尼姑苦涩的看着云烨说:“云侯,世外的事情您为何非要将娘娘这样尊贵的人也牵连进来,难道你宾媚人,狐媚子的身份说出去好听吗?”

      长孙听到无色这样说,立刻就来了兴致,重新坐到蒲团上对无色说:“没想到皇家寺庙里居然还有世外高人,倒是长孙慢待了,不要紧,本宫好奇得紧,你们谈,全当本宫不存在。”

      云烨也找了一个蒲团坐下笑着说:“我就知道娘娘好奇,所以才请您过来听故事,微臣可以保证,他们这一支的故事一定精彩绝伦,滔天的汪洋,一叶扁舟如同风浪中的枯叶,我云烨也算是纵横四海的悍将,对你们到达的那个地方还是有心无力,所以我非常的好奇你们是怎么到达那个地方的,说来听听,如果可行,我这就请娘娘召回岭南水师,全力寻找你们到达过的地方。”

      无色见事已至此,也干脆坐下来说:“太阳神之地你明明也到达过,为何却说不知?你云家的辣椒,玉米,土豆,都是来自那个地方,你既然已经拿到了这三样东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怎么去那个地方。”

      云烨苦着脸摸了一下鼻子说:“我的东西都是家师留下来的,你看我的年纪像是去过你说的那个太阳神之地么?我只知道你说的那块地方在大洋的另一边,远去不知几万里也,如果没有海图,你觉得谁可以轻松地到达那个地方。”

      小武看到师父在摸鼻子,心里笑的快要让自己昏死过去了,只要师父开始摸鼻子那他一定是在胡说八道,从小就跟在师父身边,再熟悉不过了。在看到自己丈夫狄仁杰听得眼睛都不眨一下,恨不得立刻大笑出来。

      “你也知道那一路九死一生?你也知道那条路需要拿人命来填?这是多么重要的消息,你以为我会轻易地告诉你们?”无色越说越愤怒,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云烨会是一个如此卑鄙无耻的人,居然借着皇家的威势让自己退无可退。

      “换!不白要你的,我那神光跟你换,我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神光对你非常的有用,我家的一个老头子,还是一个宦官,他就是因为照射神光才得以延年益寿,现在掉了的牙齿都长出来两颗了,我拿神光跟你换!”

      长孙看看自己手里的玉牌,又看看无色,想了一下果断的就把玉牌交给了云烨,在无色和云烨之间,她果断的选择相信云烨。

      云烨接过玉牌,把它一枚,一枚的往架子上安装,一面小声的说:“让你也见识一下我白玉京的宝贝,见识了神光之后你就知道你这一次的交换是多么的值了。”

      无色疑惑的看着云烨,猛然间一道刺眼的白光将整间昏暗的惠凤阁照耀的如同白昼,几面玉牌发出太阳般的光芒,这让她的心神顿时失守,匍匐在地上,大礼叩拜这一屋子的神光。

      长孙惋惜的神色怎么都掩饰不住,这可是能让人长生的神光啊!就被这个败家子想都不想的拿去交换什么破海图了,她已经想好了,只要云烨的交易完成,她立刻就会收回这四面玉牌,真是岂有此理,谁都可以和自己堂堂的皇后争夺宝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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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节 艰难的旅程

  
      在无色最疯狂的时候,云烨将玉牌从架子上拿了下来,那枚玉牌不断地在他指间翻滚,充满了诱惑,没等无色开口说话,云烨张嘴说话了:“去那个遥远的地方不是一两个人能行得通的,或许一个团队也不行,我很想知道你们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到达了那里,还能活着回来,而不是被那些土著将你们扔进幽深的祭坛里?”

      无色有些失望的看着云烨手里的玉牌,转身向长孙行礼之后说:“老身已是出家人,也就这一身臭皮囊可以任人处置,生死之事还动摇不了贫尼的道心,隐瞒身份游走于人世间,虽说如同清风拂过大地,然而这大地毕竟是皇家的,这是我们的过错,请娘娘见谅。”

      长孙摇头道:“人有名字树有影子,如今的大唐天下不是容不得人说话的天下,长安市上鼓噪喧声,质疑朝政指摘君王之辈数不胜数,你可曾听说有谁因言获罪吗?如此纳影藏行所为何来?当初道明身份,难道我煌煌大唐就容不下一个新的学派么?“

      本宫自幼束发就学以来,学的无非就是一个正大光明,大师正因为学问精深,佛法无边这才被皇家邀请主持赦建感业寺,为人伦计,为皇家的威严计,想请您用高深的佛法抚慰这些出宫的嫔妃和宫人,去除凡人心,得到大解脱,而你自己就立身不正,如何管束这上千修士?”

      无色稽首道:“此中缘由不足与外人道,娘娘乃是贵人,不问也罢。”

      说完这句话,无色就垂首低目默默诵经,再也不说一句话。

      云烨叹了口气对长孙说:“他们确实有苦衷,说不得,田襄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年他困足于天门之外宛转呼号不得寸进,最后身死道消,你们作为田襄子的弟子,让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你们竟然会越过冰川踏上另外的一片土地,行程数万里到达那个所谓的太阳神国。

      如此坚韧的意志令云烨钦佩万分,我不知道你们这一趟探险到底死了多少人,但是我相信,这一路必定是血泪斑斑。

      无色大师,我之所以将娘娘请来感业寺,不是要彻底的清除你们,而是要将你们这一次的传奇经历通过娘娘之手,宣告于天下。

      智者无忧,勇者无惧,而无敌于天下的唯有仁者,如今天下清平,我们用不着行侠义于道衰,为天下人做个表率还是没问题吧。

      这一趟行程算上是大智大勇,如果能将所见所闻告知天下,就会成为与上古先哲比肩的仁者,田襄子已经因为罪孽深重,得天门而不入就是他最大的惩罚,大师何苦要守着那些陈年的老规矩不撒手,难道你也想步田襄子的后尘么?”

      无色的脸庞抽搐一下,涩声问道:“难道你白玉京就已经把自己的胸怀彻底的向世人敞开了么?宾媚人,狐媚子荼蘼天下近千载,难道如今一招顿悟,成佛成圣了?“

      长孙伸长了脖子瞅着小武,云烨是什么人她根本就不关心,她其实对宾媚人,狐媚子的说法早就听说过,自从云烨不肯把小武嫁到皇家,她就认为小武就是传说中的狐媚子,如今仔细的瞅一下小武,只见她体态婀娜,目光流转,顾盼之间媚意顿生,精致的面庞如同画中的仙子,不由自主的将小武就是狐媚子这件事确认了个十足十。

      不过当她瞅见小武的手和狄仁杰的手紧紧扣在一起的时候,不由得发出会心一笑,她才不管云烨到底要和无色说些什么,到底要干些什么,反正到最后自己总会知道的,用不着费心思去猜,自己执掌六宫,统御天下粉黛,除了皇帝太子以及自己的几个孩子,其余的事情都无足轻重,举世攻唐都未能动摇大唐的根基,小小的一小撮人能奈大唐何?

      “白玉京当然向世人敞开了胸怀,玉山书院教授的许多科目就是脱胎于白玉京,大师也是我大唐人,自然可以去玉山书院一观。”

      “你说贫尼这样的人也能一窥你白玉京大道?”无色吃惊的抬起头看着云烨。

      “当然,每年前来玉山书院交流学习的学者不下百人,只要是我大唐人,自然百无禁忌。现在云某正式邀请大师前往玉山驻锡,如果哪位老农也在,不妨一同前往,玉山农学院一定扫榻以待先生光临。”

      长孙接口道:“无色大师,你身份不明,不宜留在感业寺,看在你主持感业寺并无差错的份上,本宫会特意在山清水秀之地为大师修建一座无色庵,感业寺乃是皇家隐秘之所,大师就放手吧,本宫今日要彻底清查感业寺。

      *,你这就回宫,命几位老供奉前来,与本宫一同清查。”

      长孙的贴身宫女领了旨意就匆匆出了惠凤阁,无色老尼的脸上就成了一片死灰。

      云烨悄悄地向长孙挑起了大拇指,结果被长孙狠狠地瞪了一眼,嘴里说的甜蜜蜜,背后捅刀子这种小把戏长孙见多了,根本用不着别人教。

      “恭喜大师,贺喜大师,从此真正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感业寺里能有什么,说白了无非就是一些从太阳神国带来的植物,你们连捕蝇草这样的东西都未曾放过,无非就是带来的植物多一些罢了,云烨能够依仗土豆玉米封公封侯,大师也自然可以,在这种事情上,陛下非常的大方,只要你开口,断无不准之理。”

      无色长叹一口气苦涩的说:“同行两百四十人,一路走,一路死,有的病死,有的累死,有的被寒冰覆盖,有的被骄阳烤干,也有人葬身于猛兽之口,更有人埋骨于蛟龙之腹,苦苦行走,苦苦求索,回来的只有三人,如今全部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无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长孙和云烨就下得楼来,随着无色去了感业寺的花园,这是一片很大的土地,周围全是围墙,百十亩田地被圈在中间,如今正是春天,田亩里有无数的尼姑正在耕作,远远地看到皇后的依仗,全部拜服在地,都是宫里出来的,哪里会不知道皇后娘娘到了。

      云烨没有看这些漂亮尼姑的意思,只看了一眼他们要种的东西就怒发冲冠,颤抖着手捧起一大捧花生放在狄仁杰提着的篮子里,难过地说:“拿回去油炸一下下酒!”

      “这是种子,你怎么胡来。”长孙看不下去了,现在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当当然上心。

      “没有剥壳之前它还是种子,剥了壳之后它就是下酒菜!”云烨很是烦躁,四处张望着,祈祷这些人没有把所有的花生都剥了壳。

      “难怪如此,原来需要这样种植,贫尼以前还以为这东西天生娇惯不好成活,种植百株百不存一,原来是方法不对,云侯既然识得此物,此物为何名?”

      “长生果!据说吃了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无色大事,你不会把他们全部都剥了壳吧?”无色微微摇头,还有些自傲。

      一个老苍头从远处走了过来,小武拽拽云烨的衣服,示意这个人就是参加自己婚礼的那个人,云烨定睛一看,这个老头确实充满了沧桑,而且还瘸着一条腿。

      “从太阳神国回来的人,就剩他一个了,其余两人都先后去世了,那一趟路,耗尽了他们所有的精气神,你能想象他今年只有三十七岁吗?

      他也快死了,田襄子一脉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再也维持不了这样大场面了,之所以把捕蝇草送给你,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知道那片土地,如果你知道,这里的东西就会全部交给你,所以说,这里的东西其实都是你的,云侯,现在你还觉得把皇后娘娘扯进来,是一件好事吗?”

      无色说完,纵声长笑,笑的涕泪横流,不能自抑,云烨的面色如常,小武的眼睛里却有了浓重的悔意,狄仁杰倒是和云烨一样,神情没多少变化。

      “本来就是要将这件事弄得举世皆知的,娘娘就算今日不知道,以后迟早会知道的,我不会犯忌讳私自进入感业寺的。”

      长孙郑重的对无色说:“确实如此,这一点本宫对云烨有着绝对的信任,任何事都按照规矩来没有坏处。”

      无色没有作答而是牵着老农的手走到皇后和云烨的面前道:”贫尼别无所求,只求你们能救救我的孩儿,他的生机将要断绝,云烨,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竭尽你的全力救助我的孩儿,这里所有的一切就当是贺礼。都是为人母亲的,贫尼请娘娘做个见证。”

      “本宫可以让你的孩儿先去照耀神光。”说道续命,长孙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些神奇的白光。

      云烨心底暗暗地叹息一声,这个看起来足足有七十三岁的人竟然只有三十七岁,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自己都需要帮这个人一把。“无色大师,你不要心怀死意,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就死的话,我会立刻赖账,像我这种见惯生死的人,生死之事实在是算不得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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