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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地师【作者:齐橙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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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3 十面埋伏


      “报大首领,明军从西门冲出去了!咱们追不追?”

      传令兵飞跑到著力兔面前,向他请示着作战命令。

      “当然要追!调五个千人队,随本大首领出西门追击明军,纵然他们跑到天边,也要把他们全部杀光!”

      著力兔的眼睛红得像一只真正的兔子一般,狂躁地叫嚣着。他飞快地披上盔甲,翻身跳上亲兵拉来的战马,手持大刀,率先向西门的方向冲去。

      这真是奇耻大辱啊。著力兔在睡梦中被炮声惊醒,刚出大帐的门,就听说明军从营寨的东门攻进来了。他喝令亲兵去牵马,准备上马前去指挥作战。没等马牵过来,却又听说明军已经杀出西门了。从东门到西门,连营足足有两里之长,一路上都是自己的士兵在阻拦,对方居然像是在平原上跑马一样,风一般地就掠过去了,难道自己这近两万人的士兵都是死人吗!

      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出营夜战是有极大风险的,这一点著力兔十分清楚。但盛怒之下,也由不得他再去三思而行了。明军的实力他是心里有数的,真正能够上马打仗的骑兵也就是千余人的样子,白天的挫败只是因为对方火器的威力,在夜战中,对方的火器效果要大打折扣,所以自己如果倾全力追击,对方是很难再有什么还手之力的。

      “追!”

      “别让明军跑了!”

      “杀尽汉狗!”

      足足五个千人队跟着著力兔冲出营寨的西门,向着萧如熏等人撤退的方向追去。一些人手里举着松明火把,照亮着道路,从远处看去,五千人的骑兵队就像是一条火光组成的巨龙。汹涌向前,势不可挡。

      “大首领,明军往山里跑了,会不会有埋伏啊?”千夫长乌恩赶上著力兔,向他提醒道。

      “他们肯定在山里设了埋伏,但凭着他们这几个人,就算有埋伏。我们又怕什么?告诉全队,遇到明军放火铳的时候,不要犹豫,冲上前就能尽杀明军了。”著力兔说道。

      “遵命!”乌恩答应一声,他知道著力兔已经是豁出去了,必须要把在明军那里吃的亏再找回来。

      作为一个草原上的大首领,著力兔并不是莽撞之徒,他的势力也是凭着勇力和智力打出来的。他从萧如熏的表现上可以判断出对方肯定是打算对他打伏击,但他同时料定萧如熏不敢把所有的部队都拉出来设伏。如果萧如熏只带了一半的队伍出来。也就是区区两千余人。自己带着五个千人队,与对方是二比一的兵力比,对方再有能耐,又能玩出什么花招来呢?

      鞑靼人打仗,凭的是一股勇气和骄傲,这种骄傲来自于对明军作战时候的胜绩。这一次。著力兔率兵攻打平虏城,一败再败,士气已经严重受损了。如果眼睁睁地看着冲营的明军逃走。他以后还怎么带手下的队伍呢?

      就算承受一千人,甚至两千人的伤亡,也要把这股明军追上杀尽!著力兔在心里暗暗地下着决心。

      说话间,前后两军已经先后冲入了平虏城西边的丘陵地带,这里两边是低缓的山坡,也没有太多的植被,中间是一条宽阔的山谷。在这种地方,若是有几倍的兵力设伏,倒的确可以给追兵以有效的打击,但萧如熏手里最多只能调动两千人。要以两千人包围五千人,就算有火器辅助,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吁!”

      正往前冲着。跑在最前面的乌恩突然一勒缰绳,拼命地带住了马匹,跟在他身后的鞑靼骑兵也纷纷勒马驻足,向前观看。只见在前面几百步远的地方,突然亮起了松明的火光,被他们追击得拼命逃窜的明军全都停了下来,转过马头,高举起松明,摆出了迎战的姿态。

      “怎么回事?”著力兔驱马上前,对乌恩问道。

      “回大首领,明军不跑了,他们点起了松明,似乎是想和我们决战了。”乌恩答道。

      “警惕!明军肯定是打算以火器伤我,分散队形,准备冲锋!”著力兔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同时整了整身上的盔甲,准备向着对面的明军发起冲锋了。

      “嘭嘭嘭!”

      两边山坡上号炮齐响,几乎是一刹那之间,几里长的山谷两侧同时燃起了火把,无数穿着鸳鸯战袄的明军士兵手持长枪从山坡后面走出来,立在山坡顶上,俯瞰着山谷里的鞑靼军。在著力兔右侧不远的地方,树起了两杆大旗,一杆上面写着一个“马”字,另一杆上面写着一个“秦”字。

      “中埋伏了!”著力兔心里一沉,隐隐地猜到了一些什么。

      “马”字大旗下,一员年轻的明将驱马上前几步,把手里的大枪横在鞍前,大声地对着下面的著力兔喊道:“下面的鞑虏听着,本将乃大明石柱宣抚使,总兵官马千乘,奉朝廷之命,率兵进剿哱拜叛逆。尔等鞑虏撕毁与我大明协议,悍然进军助哱逆为虐,理当尽剿。我大明有好生之德,只要尔等放下武器,束手就缚,本总兵官保尔等不死!”

      “明狗的援军到了,竟然无声无息藏在此处,真是卑鄙无耻!”著力兔心中大悔,他光算到了平虏城的兵力,却没有想到明军还有援兵。其实哱云曾经告诉过他,说明朝的大军正在调往宁夏镇,准备平定哱拜之乱。他也是被萧如熏气昏了头,以至于连对方的援军将至这个重要军情都给忽略了。

      “大首领,明军有两万之众,我们怎么办?”乌恩哭丧着脸向著力兔请示。换在以往,五千鞑靼骑兵面对两万明军的步兵,是完全可以一战的。但如今,鞑靼军的士气正沮,加上黑夜里中了埋伏,大家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后招,心中忐忑,这仗实在是没法打了。

      著力兔道:“当此之时,唯有死战突围而已!掉转马头,跟我冲!”

      五千人的队伍,要掉转马头往回冲,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没等著力兔的命令传完,两旁的明军已经开始放箭了,在铺天盖地的箭雨中,还夹杂着不绝于耳的枪声,那是苏昊派出的一千人的火枪队在配合作战。

      “向两边山坡冲锋,驱散明军的弓箭手!”著力兔马上调整了部署,他知道,如果在这样密集的弓箭和火铳压制之下退兵,没等退出谷口,自己的队伍就要损失过半了。敌军再在自己溃败之际全力追击,自己能不能逃回营寨,都是两说。

      鞑靼骑兵打起精神,组成一个一个的百人队,向着两侧的山坡冲去。两边的明军对于骑兵冲锋早有防备,纷纷扔下弓箭,挺起长矛,结成了拒马阵容,与鞑靼骑兵短兵相接,很快就厮杀起来。

      “这是一些什么兵啊!”著力兔看着两侧山坡上的激战,不由暗自心惊。埋伏他们的这支明军,与萧如熏麾下的边军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其中混杂着的一些手持白腊杆作为武器的士兵,打法极其怪异,白腊杆神出鬼没,不时就会有鞑靼骑兵被他们刺中,从马上翻滚下来。

      “大首领,汉人说,擒贼擒王,咱们冲上去把明军的头领擒住,他们就会群龙无首,我们非但可以趁机突围,说不定还能击溃这支明军,反败为胜。”乌恩向著力兔献计道,借着松明的火光,他看出明军的总兵官马千乘年轻异常,料想对方没什么太大的能耐。

      “好,就依此计!”著力兔正在计穷之时,听到乌恩的建议,脑子里一亮,对手下亲兵吆喝一声,催动马匹,挥起大刀便向马千乘冲去。

      “来得正好!”马千乘岂能没有注意到敌军的动向,见著力兔向自己冲来,他不慌不乱地端起长枪,便欲上前迎战。

      “夫君休动,看为妻替你料理此鞑虏!”

      没等马千乘上前,“秦”字大旗下一员女将已经催马飞奔出去,抢在马千乘的前面迎上了著力兔。著力兔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就出现了一个比马千乘还要年轻几分的姑娘,不过这姑娘可一点也看不出小鸟依人的娇弱模样,她身形比寻常的男子还高,手里握着一杆大枪,照着著力兔的胸口直刺过来。

      “明狗休要欺我!”著力兔气得哇哇乱叫,这明军真是欺人太甚了,几千兵马就能把他一万骑兵打退,五百人就敢闯他的大营,现在倒好,面对他这样一个鞑靼部大首领,居然一个姑娘也敢来发难,自己这只老虎不发猫,真让人以为是病危了吗?

      著力兔想到此处,抡起大刀便向那姑娘的长枪劈去。姑娘变招极快,长枪化刺为挑,枪杆与著力兔的刀锋磕在一处,只听一声金属相碰的呛啷声响过,著力兔觉得虎口都要被震裂了。

      “好厉害的姑娘,你是何人!”著力兔退后两步,大声问道,熟悉他的人能够从他的语音中听出一丝颤抖,他是着实有些心悸了。

      “本将乃石柱副总兵秦良玉!”那姑娘冷冷一笑,“你现在下马就缚还来得及,我夫君说过,饶尔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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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4 大破鞑靼


      秦良玉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嫁给石柱宣抚使马千乘为妻的。马千乘家是川东石柱县的世袭土司,相传是东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马千乘年龄比秦良玉大两岁,今年才22岁,但已经接替父亲当上了石柱宣抚使。

      马家在石柱县经营多年,麾下的土兵很有战斗力,马千乘本人也是骁勇善战。秦良玉嫁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两千名使用白腊杆破敌的“白杆兵”作为嫁妆,更增强了石柱军的实力。

      这一次,朝廷调贵州巡抚叶梦熊担任平哱总督,并调四川、辽东两地的明军参战。四川方面派出了两万士兵,其中就包括了马千乘的五千石柱兵。由于石柱兵是这一次调来的四川军中战斗力最强的,叶梦熊便提请任命马千乘为四川讨逆军的总兵官,秦良玉当了副总兵官,算是开了一家夫妻店。

      叶梦熊率领四川军到达西安后,辽东军也在总兵李如松的指挥下抵达了。叶梦熊听说了哱拜引著力兔围攻平虏城的消息,立即安排李如松进剿宁夏南路各堡,让马千乘率两万四川兵北上增援平虏城。

      马千乘本人颇有勇力,但谋略尚浅,而秦良玉则是智勇双全。在北上的过程中,秦良玉提出,哱拜和著力兔有可能并不知道四川军北上的消息,是否可以利用对方这个短暂的无知出其不意,给对方造成更大的打击。

      马千乘接受了妻子的建议,令大军隐蔽进抵平虏城附近。并派出了一名偏将去平虏城见萧如熏,报告这一消息。

      四川军的这员偏将到达平虏城之时,正值萧如熏和苏昊商议要夜袭鞑靼大营。听说援军已至,萧如熏当即决定。将原定的夜袭计划扩大,一是调用了苏昊手下的炮兵和火枪手助战,二是让四川军在平虏城西设伏,自己冲营之后,把鞑靼军引到埋伏圈,一举歼灭。

      一切都如萧如熏设计的那样,著力兔果然中计,带着兵闯进了马千乘设下的圈套。以两万生力军伏击五千鞑靼骑兵,兵力上是有优势的。马千乘的五千石柱兵战斗力不俗,足以与鞑靼骑兵抗衡。其余的四川兵虽然算是“战五渣”。但在打顺风仗的时候。拿着长枪在旁边抽凉子捅人。这种事情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苏昊支援的一千名火枪手也能发挥特别的作用,他们能够用火枪远程地打击敌人,使鞑靼骑兵在冲锋时便遭受一定的损失。同时还能有效地挫伤敌军的士气。

      马千乘和秦良玉两口子亲临前线指挥,正遇上著力兔上前索战。秦良玉早就技痒难耐,见到这样的机会,岂有不上前应战之理。

      “大首领,明军人多势众,我们仓促受敌,久战不利。我替大首领抵住明军,大首领快带人突围吧!”乌恩跃马上前,对著力兔喊道。

      “不行,岂有不战而退之理。待我手刃这员女将。再退不迟!”著力兔实在是羞刀难入鞘,这个时候突围,就算跑出去了,日后还不被人笑话死?想到此处,他深吸了一口,抡起大刀,准备冲上前再与秦良玉厮杀。

      “抨!”

      只听得一声枪响,著力兔只觉得胳膊上一阵钻心的疼痛,大刀再也握不住,掉到了马下。他抬眼看去,只见一旁的马千乘手里拿着一杆手铳,铳口还在冒着轻烟。

      “明狗……”著力兔气疯了,哪有你们这样打仗的,说好了比比武艺的,怎么连枪都掏出来了。

      “夫君!”秦良玉也回过头去,满脸不悦的神情,“你怎么把我送你的火枪拿出来用了?为妻还想手刃此酋呢。”

      马千乘嘻嘻笑道:“你不是说前年那个苏昊就是以此物助你破敌的吗,为夫也想试试,这玩艺还真的挺好使的。”

      “那不是胜之不武了吗?”秦良玉回头看着受伤的著力兔,一时竟没有了上前索战的欲望。

      这两口子在秀恩爱,著力兔这边可受不了了。乌恩抢步上前,把著力兔挡在身后,大声喊道:“大首领快退,末将替你诛杀这帮可恶的汉狗!”

      “就凭你?”秦良玉冷笑一声,挺枪刺去。乌恩手里拿的也是一杆大枪,当即挥枪抵挡。秦良玉的武功是家传的,而且自幼习武,加上天赋禀异,力大无比。几个回合过去,秦良玉虚晃一招,枪尖急刺,堪堪刺中了乌恩的胸口,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大首领快走!”

      见乌恩被秦良玉刺落马下,著力兔身边的亲兵分成两拨,一拨同时上前阻挡秦良玉,一拨护着手臂受伤的著力兔,落荒而逃。

      见敌兵上前,马千乘收起了火枪,手持长枪与妻子一共迎敌。他们夫妻二人身边的亲兵此时也都一拥而上,不多时就把负责阻敌的十几名著力兔亲兵斩杀殆尽。

      “掩护大首领,速速突围!”

      鞑靼军完全乱了方寸,几名指挥作战的千夫长大声发着号令,然后借着保护著力兔的名义,带着自己的部属仓皇逃窜。两边的明军从山上掩杀下来,鞑靼军毫无反击之心,只是催马狂奔。著力兔受伤之余,也没有了控制队伍的能力,只能在亲兵的护卫下,狼狈地往山谷外跑。

      “大首领,回营寨的道路被明军挡住了,明军用火铳阻挡我们的去路,我们冲不过去啊!”千夫长格根骑着马气喘吁吁地跑来向著力兔报告。

      “废物,拼命冲,明军的火铳不可能把我们这么多人都打死!”著力兔吼道。

      “大首领,咱们已经没剩多少人了。”格根提醒道。

      著力兔举头四望,这才发现跟着自己逃出包围圈的鞑靼骑兵已经不足千人了,余下的人或者是在山谷里战死了,或者是投降了明军,还有一些从其他方向突围出去,自然也不会再忠心耿耿地跑回来与他汇合。

      “格根,你带一百骑,绕开明军的封锁,回营寨去报信。我把我的刀鞘交给你,你负责统帅各路兵马。”著力兔解下腰间的刀鞘,交给格根,对他交代道。

      “大首领,你呢?”格根问道。

      著力兔道:“我领余下的将士,向北冲过边墙,引开明军。”

      “好吧……”格根悻悻然地接受了著力兔的安排,他心里知道,所谓引开明军,不过是著力兔在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已,分明就是扔下大部队独自逃回草原,还说什么引敌。

      “大首领,我们在营寨里的队伍如何行动,请示下。”格根又问道。

      著力兔道:“明军大军已至,凭着哱拜的这点兵力,肯定不是明军的对手,他是迟早会被剿灭的。咱们也不淌这趟浑水了,你回营寨之后,马上下令全军开拔,撤出边墙,回草原上去,我会在那里等候你们。”

      “遵命!”格根答应着,点上一百名亲近的士兵,骑着马向侧面迂回出去了。

      著力兔让余下的几名军将把残兵收拢起来,重新编成七八个百人队,建立起了指挥系统,然后掉头向北开进。明军只是要阻挡著力兔返回营地,而没有能力将之围歼,只能任凭他率军北上,越过边墙,返回草原去了。

      格根带着兵向南走,等到确信绕开了明军的阻击阵地之后,再折向东边,返回鞑靼营地。当他进入营地的时候,发现营地里早已是人心惶惶,再一打听,有几个千夫长已经不等著力兔下令,就带领自己的千人队,收拾东西离开了营寨。留下来的人告诉格根,那些人是向东北方向走的,显然也是逃回草原去了。

      原来,在著力兔与明军激战的时候,营寨里的鞑靼人都在观望着西北方向的动静。他们看到了那边的天空被火把映得通红,有经验的将领从这红光的规模推测出那里正在发生一场几万人的大战。著力兔带去的人马只有五千人,那么其他的自然就是明军了。如果明军有数万之众,又是夜间设伏,以逸待劳,此战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在这种情况下,与著力兔关系较远的那些千夫长就不愿意再等在这里给著力兔殉葬了,他们决定趁战事未了之际,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留下来的那些,则是与著力兔部落比较靠近的一些部落的士兵,他们担心万一著力兔逃出生天,回草原之后会找他们算账,因此不敢擅自离开。

      见到格根带着著力兔的刀鞘回来,众人都围上前去,询问战况。

      “明狗设下诡计,以十万之众围攻我们。大首领亲自迎敌,力毙明狗的五个总兵,十名参将,终因寡不敌众,受了些轻伤。为了保存实力,大首领已经率部离开,返回草原去了。临行之际,他把刀鞘交给我,让我回来传他的令。”格根满口胡拽着。

      众人自动地把格根吹牛的话给过滤掉了,他们即使长了个马脑袋,也能想象得出这一仗著力兔输成了什么样子,以至于落荒而逃。他们最关心的,是著力兔怎么安排他们这些留下来的队伍。

      “大首领说了,明人之间的争斗,咱们鞑靼人没必要掺和。所以,他让我来传令,全军即刻起寨,退回草原,让明人和哱拜斗个两败俱伤就好了。”格根终于把大家最想听的话说出来了。

      “大首领万岁!”

      军将们由衷地高喝着,不等格根再说什么,就飞跑着回去指挥自己的部下拆帐篷、整理马具和兵刃。几乎就在格根一眨眼的工夫里,整个鞑靼营寨里所有的帐篷都消失了,士兵们全都上了马,在各自首领的指挥下,一窝蜂地向着东北方向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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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5 合兵


      “报副总兵,鞑靼人起营了,向东北方向行进。”

      派驻在城外的斥候飞跑着回到平虏城,向呆在城墙上守城的苏昊报告着敌情。

      “他们可有前来攻城的意思?”苏昊问道。

      斥候道:“依小人之见,他们肯定是逃命去了。整个大营乱得像骡马市场一般,出发的时候也是乱哄哄,各走各的,完全不像是出来打仗的样子。”

      苏昊笑道:“还算他们识相,著力兔已经被萧总兵和马总兵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了,鞑靼军群龙无首,如果敢在这个时候前来攻城,只怕是会死得更快。”

      “苏将军,咱们要不要出城去给他们一下?”留下来担任守城任务的千总张云龙跃跃欲试。

      苏昊摇头道:“萧总兵给咱们的任务是守城,如果咱们出城去索战,万一失手,反被敌军占了城池,就被动了。再说,兵法云,穷寇勿追,归师勿遏,鞑靼人忙着逃命的时候,咱们如果去迎战,他们必定会拼命,咱们这点人马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张云龙摸着脑袋傻笑道:“其实这个道理末将也懂,就是手痒痒了,忍不住。”

      “放心吧,有你的仗打。”苏昊安慰道。

      鞑靼军擦着平虏城的东边向边墙外逃逸,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根本就没人有心思惦记攻打平虏城的事情,他们更多地是担心平虏城里的明军出来骚扰,尤其是拿那种可怕的大炮轰击。如果能够选择的话。他们宁愿一辈子也不再碰平虏城的边,那种能够爆炸的开花炮弹,实在是让他们太刻骨铭心了。

      萧如熏和马千乘指挥着明军跟在著力兔的屁股后面追赶,但由于著力兔所部都是骑兵。而明军是步兵为主,因此很快就被著力兔甩掉了,只抓到一些受伤掉队的鞑靼兵。看着著力兔向着北边逃窜,萧如熏知道,他肯定是往草原上逃了,再行追赶已无意义。

      “鞑靼军和宁夏军哱云所部的营地,就在东南方向,我们趁着敌军初败之际,索性一举取了他们的老营吧?”萧如熏向马千乘建议道,这一仗。他还没打过瘾就结束了。很是不甘心。

      马千乘也是胆大之人。听到萧如熏的建议,他欣然点头道:“好啊,咱们就一鼓作气。把平虏城四周的贼人全部剿灭,随后就可以进兵宁夏城了。”

      两个主将都下了决心,各自收拢自己的队伍,兵分几路向鞑靼营地和哱云的宁夏军营地包抄过去。萧如熏带的虽是骑兵,但也不敢甩开马千乘的步兵独自行动,因此只能压着步子,缓缓前进。

      走到半路,前面的斥候便回来报信了,称鞑靼军已经提前溃逃,向着东北方向开拔了。哱云部听到鞑靼军的动静。知道情况不妙,也仓皇逃走,返回宁夏城去了。

      “马总兵一到,贼人望风而逃啊。”萧如熏用半带调侃的口吻对马千乘说道,他心里虽不服气,但也必须承认,著力兔和哱云是被马千乘给吓跑的,谁让人家带着足足两万人马来呢?

      马千乘连忙摆手:“岂敢岂敢,是萧总兵运筹帷幄,又身先士卒冲击鞑靼大营,才有我两军今日之胜。要论头功,无论如何也是萧总兵的。”

      萧如熏道:“这头功嘛,我倒觉得当属苏昊副总兵,他的火器甚是犀利,在白天的时候,把著力兔打得吓破了胆,要不鞑靼军也不至于如何怯战。马总兵,你没有见到我们白天的战事,如果你见着了,就会知道这火器竟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马千乘哈哈笑道:“马某不用看,也能知道这火器的威力。出自于苏副总兵之手的东西,岂是凡物?”

      萧如熏一愣:“怎么,马总兵与改之认识?”

      马千乘道:“素未谋面,不过内子与苏昊有过一面之缘。你看,这支火铳就是两年前苏昊赠予内子的。”

      说着,他把插在腰里的一支短枪取出来,给萧如熏看。萧如熏一看便知道这的确是勘舆营的装备。秦良玉骑马赶上来,对马千乘说道:“夫君,良玉跟你说了多少遍,这不叫火铳,这叫燧发枪。待见了苏大哥之时,你可千万别说错了,露怯呢。”

      “看看,内子一说起苏昊,那是满脸崇拜之意,让我这当夫君的忍不住吃醋呢。”马千乘呵呵笑着对萧如熏报怨道。

      “瞧你说的,妾身只是认了苏昊为大哥而已,当日他击杀播州大将皮元福,把功劳让给了我和大哥,对我忠州秦家有恩呢。”秦良玉笑着辩解道。

      尽管知道敌军已经逃走,萧如熏和马千乘还是带着大兵扫荡了鞑靼军和宁夏军的两处营地,把对方来不及带走的一些零碎当成战利品收缴起来。看看天色已经泛白,二人下令班师,返回平虏城。

      马千乘、秦良玉带来的四川兵有两万之众,平虏城一时也找不出那么多闲置的兵营可以安顿他们,因此马千乘便让自己的队伍在城外扎营,自己与妻子一道,带着几十名亲兵进了平虏城。

      苏昊带着陈道、徐光祖等人在城门口欢迎萧如熏和马千乘的凯旋,杨书兰和陆秀儿等女眷也都出来了,见到满副戎装的秦良玉,女眷们都惊叹不已。

      萧如熏给众人互相做着介绍,介绍到苏昊的时候,秦良玉走上前去,抱拳亲热地喊了一声:“苏大哥。”

      “这……马夫人客气了。”苏昊满脸窘态,这可是青史留史的女中豪杰啊,上赶着管自己叫大哥,自己岂敢答应。

      秦良玉抿嘴一笑,也没去纠正苏昊的称呼。她初识苏昊时,还是个姑娘家。现在已经嫁作人妇,倒也的确不方便让苏昊再称自己的闺名了。

      马千乘凑上前来,对苏昊说道:“苏将军,马某是久闻苏将军的大名啊。内子对苏将军一向佩服有加,在马某面前也说起过多次,今日得见尊颜,真乃三生有幸。”

      苏昊道:“见笑了,见笑了,马总兵是名门之后,苏昊也是仰慕已久的。”

      接着,苏昊便喊过陆秀儿,让她与马千乘两口子见礼。秦良玉听说陆秀儿是苏昊的未婚妻,连忙就想喊嫂子。把陆秀儿也窘得够呛。苏昊只好出来打圆场。让秦良玉称呼陆秀儿的名字。陆秀儿则管秦良玉叫“良玉姐”,算是解决了问题。

      互相问候寒暄过后,众人随着萧如熏来到了他的总兵府。在议事堂坐下。这一大拨人,分属于几个不同的系统,萧如熏代表的是宁夏卫,苏昊的勘舆营是兵部直属的,建军的时候挂靠在中军都督府直隶的淮安卫,马千乘带的是四川兵,大家分不出一个次序,只能让陈道这个兵部郎中来做议事时的主持人。

      “各位将军,由于萧总兵和苏副总兵的顽强抵抗,哱拜叛逆终于未能攻下平虏城。我们赢得了调兵的宝贵时间。在马总兵的配合下,我们取得了击溃著力兔的重大战绩,消除了外在的隐患,也打击叛军的士气。现在,已经到了进军清剿叛逆的时候了。”陈道的开场白颇有一些领导风范,把众人都面面俱到地表扬了一番。

      “马总兵,据你所知,目前宁夏南路的情况如何?”萧如熏对马千乘问道。

      马千乘道:“我军北上的时候,听说李如松总兵率辽东兵已经攻克了中卫、灵州等城堡,哱拜军节节败退。依我看,不出几日,李总兵就该攻到宁夏城下了。”

      “李如松是一员悍将,辽东兵更是边军中的翘楚,哱拜那两下子,恐怕不是李如松的对手。”徐光祖在一旁评论道。

      “徐老兵所言极是,马某在西安时见到了李总兵,果然有大将风范,辽东兵也是士气高昂,颇有一些傲视群雄的气概。”马千乘皮笑肉不笑地附和道。

      听到马千乘的话,苏昊和萧如熏互相对了一个眼神,二人都从马千乘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别的味道。从字面上来说,马千乘似乎是在褒奖李如松和辽东兵,但他说话时的口气却颇有一些不愤之意,没准是二人在西安时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有道是文人相轻,其实武将相互之间也很容易出现互相看不起的情况。对于这种微妙的事情,旁人是不便于过多打听的,所以萧如熏装作没有听出马千乘话里的味道,对陈道说道:“陈郎中,既是南路的李总兵进展顺利,萧某以为,我们北路也当即刻发兵,争取与李总兵会师于宁夏城下。”

      “兵部的意思也是如此。”陈道说道,“只是前一段萧总兵和苏副总兵守城抗敌,甚是辛苦,是否需要休整几日再出兵呢?”

      “不必了,打下宁夏城,我们才能真正放心休息。”萧如熏说道。

      陈道又问了问苏昊和马千乘的意思,二人都表示可以马上出兵,陈道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北路的几支队伍就统一编为北路军,萧总兵对宁夏情况熟悉,加之也比马总兵和苏副总兵年长一些,经验更为丰富,就请萧总兵任北路军的统帅,马总兵和苏副总兵次之,大家以为如何?”

      “正合马某之意,马某愿唯萧总兵马首是瞻。”马千乘站起身来,向萧如熏行了个大礼,表示自己愿意服从萧如熏的调遣。

      苏昊更不必说了,他挂着宁夏卫副总兵的衔,原本就是萧如熏的副手,对于这个安排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萧如熏站起身,向众人拱拱手,说道:“那萧某就多谢各位的信任,忝为北路军的统帅。昨夜鏖战,将士们都劳累了,今日全军休息一日,明日一早,我们向宁夏城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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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5 合兵


      “报副总兵,鞑靼人起营了,向东北方向行进。”

      派驻在城外的斥候飞跑着回到平虏城,向呆在城墙上守城的苏昊报告着敌情。

      “他们可有前来攻城的意思?”苏昊问道。

      斥候道:“依小人之见,他们肯定是逃命去了。整个大营乱得像骡马市场一般,出发的时候也是乱哄哄,各走各的,完全不像是出来打仗的样子。”

      苏昊笑道:“还算他们识相,著力兔已经被萧总兵和马总兵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了,鞑靼军群龙无首,如果敢在这个时候前来攻城,只怕是会死得更快。”

      “苏将军,咱们要不要出城去给他们一下?”留下来担任守城任务的千总张云龙跃跃欲试。

      苏昊摇头道:“萧总兵给咱们的任务是守城,如果咱们出城去索战,万一失手,反被敌军占了城池,就被动了。再说,兵法云,穷寇勿追,归师勿遏,鞑靼人忙着逃命的时候,咱们如果去迎战,他们必定会拼命,咱们这点人马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张云龙摸着脑袋傻笑道:“其实这个道理末将也懂,就是手痒痒了,忍不住。”

      “放心吧,有你的仗打。”苏昊安慰道。

      鞑靼军擦着平虏城的东边向边墙外逃逸,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根本就没人有心思惦记攻打平虏城的事情,他们更多地是担心平虏城里的明军出来骚扰,尤其是拿那种可怕的大炮轰击。如果能够选择的话。他们宁愿一辈子也不再碰平虏城的边,那种能够爆炸的开花炮弹,实在是让他们太刻骨铭心了。

      萧如熏和马千乘指挥着明军跟在著力兔的屁股后面追赶,但由于著力兔所部都是骑兵。而明军是步兵为主,因此很快就被著力兔甩掉了,只抓到一些受伤掉队的鞑靼兵。看着著力兔向着北边逃窜,萧如熏知道,他肯定是往草原上逃了,再行追赶已无意义。

      “鞑靼军和宁夏军哱云所部的营地,就在东南方向,我们趁着敌军初败之际,索性一举取了他们的老营吧?”萧如熏向马千乘建议道,这一仗。他还没打过瘾就结束了。很是不甘心。

      马千乘也是胆大之人。听到萧如熏的建议,他欣然点头道:“好啊,咱们就一鼓作气。把平虏城四周的贼人全部剿灭,随后就可以进兵宁夏城了。”

      两个主将都下了决心,各自收拢自己的队伍,兵分几路向鞑靼营地和哱云的宁夏军营地包抄过去。萧如熏带的虽是骑兵,但也不敢甩开马千乘的步兵独自行动,因此只能压着步子,缓缓前进。

      走到半路,前面的斥候便回来报信了,称鞑靼军已经提前溃逃,向着东北方向开拔了。哱云部听到鞑靼军的动静。知道情况不妙,也仓皇逃走,返回宁夏城去了。

      “马总兵一到,贼人望风而逃啊。”萧如熏用半带调侃的口吻对马千乘说道,他心里虽不服气,但也必须承认,著力兔和哱云是被马千乘给吓跑的,谁让人家带着足足两万人马来呢?

      马千乘连忙摆手:“岂敢岂敢,是萧总兵运筹帷幄,又身先士卒冲击鞑靼大营,才有我两军今日之胜。要论头功,无论如何也是萧总兵的。”

      萧如熏道:“这头功嘛,我倒觉得当属苏昊副总兵,他的火器甚是犀利,在白天的时候,把著力兔打得吓破了胆,要不鞑靼军也不至于如何怯战。马总兵,你没有见到我们白天的战事,如果你见着了,就会知道这火器竟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马千乘哈哈笑道:“马某不用看,也能知道这火器的威力。出自于苏副总兵之手的东西,岂是凡物?”

      萧如熏一愣:“怎么,马总兵与改之认识?”

      马千乘道:“素未谋面,不过内子与苏昊有过一面之缘。你看,这支火铳就是两年前苏昊赠予内子的。”

      说着,他把插在腰里的一支短枪取出来,给萧如熏看。萧如熏一看便知道这的确是勘舆营的装备。秦良玉骑马赶上来,对马千乘说道:“夫君,良玉跟你说了多少遍,这不叫火铳,这叫燧发枪。待见了苏大哥之时,你可千万别说错了,露怯呢。”

      “看看,内子一说起苏昊,那是满脸崇拜之意,让我这当夫君的忍不住吃醋呢。”马千乘呵呵笑着对萧如熏报怨道。

      “瞧你说的,妾身只是认了苏昊为大哥而已,当日他击杀播州大将皮元福,把功劳让给了我和大哥,对我忠州秦家有恩呢。”秦良玉笑着辩解道。

      尽管知道敌军已经逃走,萧如熏和马千乘还是带着大兵扫荡了鞑靼军和宁夏军的两处营地,把对方来不及带走的一些零碎当成战利品收缴起来。看看天色已经泛白,二人下令班师,返回平虏城。

      马千乘、秦良玉带来的四川兵有两万之众,平虏城一时也找不出那么多闲置的兵营可以安顿他们,因此马千乘便让自己的队伍在城外扎营,自己与妻子一道,带着几十名亲兵进了平虏城。

      苏昊带着陈道、徐光祖等人在城门口欢迎萧如熏和马千乘的凯旋,杨书兰和陆秀儿等女眷也都出来了,见到满副戎装的秦良玉,女眷们都惊叹不已。

      萧如熏给众人互相做着介绍,介绍到苏昊的时候,秦良玉走上前去,抱拳亲热地喊了一声:“苏大哥。”

      “这……马夫人客气了。”苏昊满脸窘态,这可是青史留史的女中豪杰啊,上赶着管自己叫大哥,自己岂敢答应。

      秦良玉抿嘴一笑,也没去纠正苏昊的称呼。她初识苏昊时,还是个姑娘家。现在已经嫁作人妇,倒也的确不方便让苏昊再称自己的闺名了。

      马千乘凑上前来,对苏昊说道:“苏将军,马某是久闻苏将军的大名啊。内子对苏将军一向佩服有加,在马某面前也说起过多次,今日得见尊颜,真乃三生有幸。”

      苏昊道:“见笑了,见笑了,马总兵是名门之后,苏昊也是仰慕已久的。”

      接着,苏昊便喊过陆秀儿,让她与马千乘两口子见礼。秦良玉听说陆秀儿是苏昊的未婚妻,连忙就想喊嫂子。把陆秀儿也窘得够呛。苏昊只好出来打圆场。让秦良玉称呼陆秀儿的名字。陆秀儿则管秦良玉叫“良玉姐”,算是解决了问题。

      互相问候寒暄过后,众人随着萧如熏来到了他的总兵府。在议事堂坐下。这一大拨人,分属于几个不同的系统,萧如熏代表的是宁夏卫,苏昊的勘舆营是兵部直属的,建军的时候挂靠在中军都督府直隶的淮安卫,马千乘带的是四川兵,大家分不出一个次序,只能让陈道这个兵部郎中来做议事时的主持人。

      “各位将军,由于萧总兵和苏副总兵的顽强抵抗,哱拜叛逆终于未能攻下平虏城。我们赢得了调兵的宝贵时间。在马总兵的配合下,我们取得了击溃著力兔的重大战绩,消除了外在的隐患,也打击叛军的士气。现在,已经到了进军清剿叛逆的时候了。”陈道的开场白颇有一些领导风范,把众人都面面俱到地表扬了一番。

      “马总兵,据你所知,目前宁夏南路的情况如何?”萧如熏对马千乘问道。

      马千乘道:“我军北上的时候,听说李如松总兵率辽东兵已经攻克了中卫、灵州等城堡,哱拜军节节败退。依我看,不出几日,李总兵就该攻到宁夏城下了。”

      “李如松是一员悍将,辽东兵更是边军中的翘楚,哱拜那两下子,恐怕不是李如松的对手。”徐光祖在一旁评论道。

      “徐老兵所言极是,马某在西安时见到了李总兵,果然有大将风范,辽东兵也是士气高昂,颇有一些傲视群雄的气概。”马千乘皮笑肉不笑地附和道。

      听到马千乘的话,苏昊和萧如熏互相对了一个眼神,二人都从马千乘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别的味道。从字面上来说,马千乘似乎是在褒奖李如松和辽东兵,但他说话时的口气却颇有一些不愤之意,没准是二人在西安时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有道是文人相轻,其实武将相互之间也很容易出现互相看不起的情况。对于这种微妙的事情,旁人是不便于过多打听的,所以萧如熏装作没有听出马千乘话里的味道,对陈道说道:“陈郎中,既是南路的李总兵进展顺利,萧某以为,我们北路也当即刻发兵,争取与李总兵会师于宁夏城下。”

      “兵部的意思也是如此。”陈道说道,“只是前一段萧总兵和苏副总兵守城抗敌,甚是辛苦,是否需要休整几日再出兵呢?”

      “不必了,打下宁夏城,我们才能真正放心休息。”萧如熏说道。

      陈道又问了问苏昊和马千乘的意思,二人都表示可以马上出兵,陈道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北路的几支队伍就统一编为北路军,萧总兵对宁夏情况熟悉,加之也比马总兵和苏副总兵年长一些,经验更为丰富,就请萧总兵任北路军的统帅,马总兵和苏副总兵次之,大家以为如何?”

      “正合马某之意,马某愿唯萧总兵马首是瞻。”马千乘站起身来,向萧如熏行了个大礼,表示自己愿意服从萧如熏的调遣。

      苏昊更不必说了,他挂着宁夏卫副总兵的衔,原本就是萧如熏的副手,对于这个安排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萧如熏站起身,向众人拱拱手,说道:“那萧某就多谢各位的信任,忝为北路军的统帅。昨夜鏖战,将士们都劳累了,今日全军休息一日,明日一早,我们向宁夏城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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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6 狂妄的李如松


      商议完合兵出战的事情,苏昊盛情邀请马千乘夫妇到他的住处去坐坐,马千乘欣然答应了。马千乘比苏昊大一岁,也是年轻人心性,与苏昊颇有一些共同语言。到了苏昊的住处之后,秦良玉被陆秀儿请去后宅,与程仪、歌伶等女孩子一起聊天,马千乘则与苏昊探讨一些用兵之事,聊得甚是投机。

      次日清晨,萧如熏在平虏城外点兵出征。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派出军士返回边墙值守,监视草原上的鞑靼部落。在此前,由于哱拜叛乱,防守边墙的士兵都被撤走了,这才使得著力兔能够在边墙内外来去自由。

      布置完北部边墙的防备,萧如熏接着安排向宁夏城进军事宜。他把平虏所、勘舆营和四川兵混合编队,分成中、左、右三路,分别由他自己、马千乘和苏昊三人统领,向宁夏城浩浩荡荡地开进。

      从平虏城到宁夏城,有120里,沿途有七八个堡垒。哱云退兵的时候,在这些堡垒里留下了一些叛军,用以迟滞北路明军向宁夏城的进攻。这些叛军官兵原本就对哱拜叛乱没有太多的信心,见著力兔都被明军打跑了,哪里还有抵抗的勇气。北路军的大军过处,叛军纷纷出堡投降,三路大军连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便推进到了宁夏城下。

      “是北路平虏所的队伍吗?”萧如熏带兵刚刚在宁夏城外扎下营,便有明军的传令兵前来接洽。

      萧如熏应道:“我乃宁夏卫总兵萧如熏。我们这一路正是从平虏所来的队伍。”

      “叶总督有令,请您到达之后,即刻去总督帅帐去议事。”传令兵说道。

      萧如熏问道:“总督帅帐在何处?”

      “是在宁夏城东10里。”传令兵道。

      “怎么,南路的叛逆都已经剿灭了吗?”萧如熏又问道。

      传令兵道:“叶总督与辽东的李总兵已经荡平了南路各城的叛军。现在叛军已经全部缩进宁夏城,南边李总兵所部已经将宁夏城围住,就等萧总兵率北路大军堵上北边的口子了。”

      “太好了,我这就去总督帅帐听命。”萧如熏道。

      传令兵萧如熏传达完命令,又出发去找另外两路的马千乘和苏昊,传达同样的命令。萧如熏指派手下的副将去安排防务,自己带着一队亲兵骑马前往位于宁夏城东的叶梦熊的帅帐,到那里的时候,正遇到马千乘和苏昊匆匆赶来。

      “肖容,改之。你们的动作也很快啊。”萧如熏向马千乘和苏昊打着招呼。肖容是马千乘的字。这两天。马千乘强烈要求与萧如熏和苏昊以兄弟相称,所以萧如熏也就不再见外地称呼马千乘的官名了。

      “萧大哥,你也不慢啊。”马千乘和苏昊笑着向萧如熏行过礼。三个人按官职分前后顺序进入了帅帐。

      “萧如熏参见叶总督!”

      “马千乘参见叶总督!”

      “苏昊参见叶总督!”

      三个人各自向端坐在帅位上的叶梦熊施礼,叶梦熊抬手摆了摆,说道:“不必多礼,各位都辛苦了吧?北路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们能够击溃著力兔,功劳不小,本总督会替你们向朝廷请功的。”

      “多谢叶总督!”三个人同时躬身说道。

      叶梦熊叫手下亲兵招呼萧如熏等人坐下,然后笑着说道:“我刚才正和子茂商议进攻宁夏城的事情,我还担心你们大战之后需要休整。一时赶不过来呢。”

      他说的子茂,就是辽东总兵李如松的字。苏昊顺着叶梦熊的眼神看过去,看到自己对面坐着一员虎背熊腰的大将,年龄约摸在四十来岁的样子,脸上胡子拉茬,颇有一些凶恶之气。苏昊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在审视着苏昊等人,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苏昊感觉到了对方眼神中的不屑之气。不用说,此人必定就是李如松了,苏昊只看了对方这一眼,就理解为什么此前马千乘说起他的时候,态度会如此不满,这家伙的态度实在是太狂了。

      “叶总督,我等担心宁夏城战事紧张,所以没有来得及休整队伍,就匆匆赶来了,幸好还没有误事。”萧如熏对叶梦熊说道。

      “萧总兵其实不必如此着急,宁夏城破之时,论功行赏,断然少不了萧总兵的。我等乃是客军,这宁夏平逆之战的首功肯定是萧总兵的,不会跑掉。”李如松阴阳怪气地说道,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说萧如熏匆匆赶过来,是为了抢打下宁夏城的功劳。

      “李总兵何出此言?”萧如熏有些不痛快了,大家初次见面,无冤无仇,李如松这样贬损他,实在是莫名其妙。

      “子茂也是好意,季馨不要多心。”叶梦熊赶紧打圆场,“子茂刚才还跟本督说,担心你们在打著力兔的时候伤亡过大,一时恢复不了元气。看到你们能够及时赶过来,本督倒是放心了,想必损失还不算大吧?”

      “还好,没有太大的损失,详细的战报,稍后就会送给总督审阅。”萧如熏说道,既然叶梦熊打岔了,萧如熏也就不便再与李如松计较了。

      “没有太大的损失就好。本督请各位到这里来,是想商议一下如何破城。哱拜叛逆慑于我大军的天威,弃守宁夏城之外的各堡,把兵力都收缩到宁夏城中,准备负隅顽抗。子茂几次向本督请战,要求攻城,本督都未答应,就是想等着北路的人马到齐之后,再做决断。”叶梦熊说道。

      叶梦熊说到等待北路人马的时候,李如松的脸上挂起了一丝轻蔑的微笑,萧如熏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恼火。他压了压肚子里的气,对叶梦熊问道:“叶总督,不知李总兵此前是打算如何攻城?”

      “攻城还能有什么捷径,自然是以投车和弓箭压制城上守军,再架云梯蚁附登城。将士到了城头之上,那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待我军将杀退守敌,打开城门,敌军自然就溃败了。”李如松冷冷地应道。

      萧如熏道:“李总兵之法,恐有破绽。”

      “愿闻其详。”李如松说道。

      萧如熏道:“萧某乃宁夏卫军将,素知宁夏城墙高达四丈,易守难攻。哱拜叛军总数有近两万人,其中苍头军三千人,甚是凶悍。以强兵守坚城,我们要想急切拿下,实属不易。”

      李如松道:“苍头军也只是在宁夏卫能够逞凶而已,在我辽东兵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萧总兵不必如此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若非叶总督坚持要等北路军到齐,我部两日之前就可以攻城了,此时说不定哱拜的人头已经挂在辕门之外了。”

      “李总兵,在下也觉得萧总兵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俗话说困兽犹斗,哱拜叛军现在已经只剩下一座孤城了,我们攻城之时,他们必定会拼死抵抗。辽东兵若是采取蚊附登城的办法,怕是会有很大的伤亡。”苏昊忍不住插话道,他对李如松的狂妄很是不喜欢,但事关重大,他还是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样大的战事,稍有不慎,就是成千上万士兵的伤亡,苏昊实在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李如松看了苏昊一眼,面带讥笑地拱了拱手,说道:“真是江湖辈有人才出啊,这位小将军胡子都没长齐,竟有如此见识,实在令李某佩服。”

      “子茂慎言。”叶梦熊不得不出言干预了。如果换成其他的人在叶梦熊面前如此狂妄,恐怕他早就要喝斥一番,甚至以军法责罚。可是李如松其人打仗很有一套,叶梦熊要解决宁夏的事情,还需要仰仗他出力,因此不便得罪他。听李如松几句话之内,先是招惹了萧如熏,接着又贬损了苏昊,叶梦熊只好当个和事佬。

      “苏改之是兵部王尚书器重的年轻小将,不过经验自然不能与子茂相比。本督觉得,萧总兵的提醒有一些道理,以蚁附之法攻城,只怕伤亡会很大,能不能攻下来,也未可知。子茂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李如松道:“在下的意见,就是强攻。哱拜叛军并无斗志,只要我们攻城得力,城中叛军就会不战而乱,给我们创造机会。若是萧总兵和这位苏小将军有其他的办法,不妨说出来,让李某开开眼界。”

      萧如熏道:“萧某久在宁夏镇,从前也思考过如何破宁夏城的事情,当然,那时候主要是站在敌军的方面去思考,以便完善我方的守城策略。萧某当时曾想过一个攻城的办法,始终找不到破解之道。若哱拜不比萧某更聪明,我想这个办法当能兵不血刃,拿下宁夏城。”

      “有这样的办法?请季馨教我。”叶梦熊说道。

      萧如熏道:“这个办法,就是在宁夏城外垒土为堤,围成一个坝子,然后引黄河水灌入。宁夏城位置较低,河水一灌,必定淹没整个城池,叛军自然就不战而降了。”

      “这……”叶梦熊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犹豫起来。

      李如松笑道:“萧总兵此法倒是不错,可是垒土为堤,非一日之功。要围住这么大一个宁夏城的堤坝,只怕得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垒成。萧总兵是想留我们这些客军在宁夏过中秋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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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0 云集边城


      程栋的一肚子圣贤文章无人喝彩,远在千里的宁夏城里,新晋总兵萧如熏的府上却是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萧总兵,小可乃李尚书府上的门人,受李尚书之命,特来恭贺萧总兵荣升。”

      “萧总兵果然是大将风度,一表人才,王侍郎常在某家面前提起当年与萧总兵的邂逅之情呢。”

      “萧总兵,我家主人让我来问问,有啥用得上我们的事情没有?”

      “萧总兵……”

      接连十几天时间,萧如熏每天从早到晚只能干一件事情,就是接待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各种客人,听他们拐弯抹角地献殷勤,加上打听出兵草原的事宜。

      所有这些客人,都带着价值不菲的礼品,有些人送的直接就是厚厚的银票。萧如熏一开始还想拒绝,但被苏昊给拦住了。苏昊告诉他:这些都是人家送来的军费,为什么不收呢?

      “可是,这是明显的贿赂,萧某如果收了,日后朝廷查下来,萧某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萧如熏惴惴不安地说道。

      苏昊道:“这个简单,你收下多少钱,都记一笔帐,隔三岔五就向内阁申首辅和皇上汇报一次。未来所有的开销都有据可查,谁又能说你什么?”

      “这样也行?”萧如熏诧异道。

      “有什么不行的,咱们要去讨伐叛逆,缺乏军费。天下的富商对逆贼同仇敌忾,纷纷主动送上军资,我们不收,岂不是冷了天下志士之心?大家这也是为朝廷分忧,日后萧大哥得胜归来,写请功文书的时候。把他们的名字都写上,不就成了?”苏昊笑道。

      萧如熏恍然大悟:“是这个理,萧某但求无愧于心就是了,何苦拘泥于形式。”

      就这样,萧如熏索性敞开了口子。来者不拒。他把商人们送来的钱财全都纳入宁夏卫的公库,让主簿梁奉把账目记得一清二楚,这样一来。日后如果有人要说三道四,他也不用害怕了。

      商人们跑到宁夏卫来,当然不是为了给萧如熏送钱的。他们奉承萧如熏,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日后能够在边墙之外获得一些利益。在这个问题上,萧如熏与苏昊早有计较,他和颜悦色地告诉商人们。要耐心地在宁夏城住下来。草原上的收益肯定是人人有份的。

      得知出兵的提案已经得到朝廷的批准。萧如熏和苏昊迅速展开了各种战前的准备工作。斟舆营的测绘小队大规模进入草原,夜以继日地进行边墙外的地图测绘工作。陈观鱼负责的情报部门人员以游方道士、郎中、商人、卖艺者等身份游走于各个草原部落之间,探听情报。宁夏卫的官兵则在努力地训练,尤其是学习各种火器的使用,以及火器与冷兵器之间的协调战术训练。

      郝青在平虏城建的玻璃作坊迁到了宁夏城外,与之同时建立起来的,还有钢铁厂、铁器厂、化学工厂等等。几乎是复制了京郊苏氏工厂的模式。陆秀儿从京城的工厂里调来了一批工匠,那些跑到宁夏来淘金的商人们也纷纷把自己麾下的能工巧匠派过来,参加宁夏卫的工业建设。

      苏昊用来吸引商人们的东西,主要是宁夏卫及周边的矿产资源。这些矿产一旦开发出来,必须就地消化,才是最有价值的。如果长途运输到内地去冶炼、加工,光运输成本一项,就能够让采矿的收益化为乌有。苏昊深知这其中的成本收益关系,所以索性在宁夏城建设一大批工业项目,让矿产就地变成财富。

      宁夏卫本身就是一个矿产资源丰富的地区,不需要等到大军出兵草原,仅边墙之内的矿产,就已经让商人们眼睛发亮了。

      优质的太西煤,被一车一车地运往内地,以几倍于寻常烟煤的价格,供应给权贵之家。丰富的石英矿和粘土矿,在能源完全不用发愁的情况下,能够烧制出大量的玻璃和陶瓷制品。几个铁矿和铜矿,按后世的眼光来看,规模并不大,但以明代的生产水平,已经算是好矿了,最关键的,还是有廉价的煤炭,能够大大地降低冶炼成本,所以产量也十分可观。

      工业的兴起,带来了大量的人口,宁夏卫各城镇一下子都变得繁荣起来,到处都是正在新建或翻修的酒楼、商店,随处可见衣着光鲜的富商,乍看上去,恍如内地的城市一般了。

      在这段时间里,在萧如熏夫人杨书兰以及秦良玉的反复催促之下,苏昊的婚事也在宁夏城完成了。苏昊写信到淮安府,让岳父韩文派人把韩倩送到京城,会同母亲杨根娣一共前往宁夏。然后,在一个黄道吉日,苏昊同时迎娶韩倩和陆秀儿两位夫人。凭着万历的赐婚圣旨,韩倩和陆秀儿两个人都得以妻的身份嫁入苏家,倒也成全了两个人各自的心愿。

      韩倩和陆秀儿入主苏昊的内宅之后,原来住在内宅的程仪和歌伶就显得有些尴尬了。不过幸好两个女主人都是性情随和之人,与程仪和歌伶相处甚好,百般挽留二人,最后二人也都留下了,对此苏昊自然也是没啥意见的。

      在二人中间,歌伶没心没肺,呆在苏家的内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程仪心中有鬼,尤其是在苏昊成婚之后,心里想的事情更多。韩、陆两位对于这位闺蜜的心思也是心知肚明,没事就轮流向苏昊吹枕头风,劝夫君择日把程仪也一并收了。苏昊以大战在即,不便多生事端为由,把这事先给搁下来。

      宁夏城里的各种军事准备持续了几个月时间,草原上的鞑靼部落自然不可能无知无觉。他们虽然不知道明军已经着手在对草原进行各种侦察活动,但还是加强了对边墙沿线的巡逻,防备明军突然出兵。

      哱拜带着几千兵马匆匆逃出大明,来到草原。他可不想投奔哪个大部落首领,给别人当下属。事实上,也没有哪个大首领敢于收容他,因为以哱拜手上的实力,留在谁的手下都是一个隐患。

      哱拜率部回到了自己原来所属的部落,干净利索地把部落首领和他的亲兵诛杀殆尽,自己担任了部落首领,令部落中的牧民臣服于自己。像这种大势力兼并小势力的事情,在草原上是司空见惯的,牧民们没有反抗,直接就承认了哱拜对他们的领导。

      哱拜部落位于贺兰山的西面,与宁夏镇隔着一片连绵的群山。自古以来,中原王朝都是以贺兰山为屏障,阻挡西边游牧民族的入侵,因此贺兰山就成了中原与鞑靼部落之间的分界线。

      逃回草原上的哱拜,自然不会忽略打探宁夏卫的消息。他在逃走之前,在宁夏卫留下了不少眼线,这些眼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宁夏卫的情报送到草原上来,供哱拜参考。从这些情报中,哱拜知道了萧如熏请求出兵草原追剿自己的事情,也知道了大批商人从中原涌到边关来的消息。

      “这萧如熏是得了失心疯了,竟然敢跑到我们草原上来打仗?”哱拜的儿子哱承恩翻看着眼线送来的情报,不以为然地对父亲说道。

      “承恩,你可别小看了这个萧如熏。当然为父在宁夏卫的时候,和他打过交道,这个人可绝对不是莽撞之人啊。”哱拜警告道。

      “怎么,父亲,您觉得萧如熏真的有胆量追到草原上来?”哱承恩问道。

      哱拜道:“线人送来的情报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明军现在厉兵秣马,正是要出兵的样子。朝廷那边的消息,也已经被证实了。”

      哱承恩摇头道:“我是说,他难道不是做个样子给朝廷看,以求封赏吗?他怎么会有胆量到草原上与我等作战,他不知道这草原是我们鞑靼人的天下吗?”

      哱拜道:“以我对萧如熏的了解,他有没有这个胆量,取决于他有没有这个能耐。如果他有必胜的把握,他是一定会这样做的。当年他也不是没有出过边墙与我们鞑靼人打仗,只是没敢走得太远罢了。”

      “过去他不敢走得太远,现在为什么又敢了呢?”哱承恩道。

      哱拜瞪了哱承恩一眼,说道:“承恩,你也是当大将的人,时过境迁的道理也不懂吗?你想想看,为什么我们会守不住宁夏城,这中间起了什么变化?”

      “您是说……明军的火器?”哱承恩终于想起来了,那足以轰塌城墙的火炮,给所有的哱拜叛军将领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至今仍时时会出现在他们的梦魇之中。

      哱拜道:“以为父的猜想,萧如熏定然是和那个叫苏昊的小家伙狼狈为奸,准备用火器来对付我们。当初他们就是这样联手,在平虏城下打败了著力兔。如今,他们是想故伎重演,拿老夫开刀呢。”

      “可这不一样啊。”哱承恩道,“著力兔所以失败,是因为他为客军,萧如熏为主军,他中了萧如熏的道道。一旦到了草原上,四处茫无边际,明军的火器再犀利,只要我们策马驰骋,他就奈何不得我们,只有照我们划下的道道来打仗。我们又怕他们何来?”

      “轻敌必败。”哱拜说道,“咱们绝对不能低估萧如熏的能耐,承恩,你和文秀二人,还是抓紧时间整饬兵马,准备迎接明军的进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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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1 翻越贺兰山


      尽管有了来自于朝廷的支持,以及各家商人提供的大量军费,萧如熏并没有急于出战。宁夏卫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士卒死伤很多。一些曾被裹胁进叛军的士卒虽然已经归顺,但要让他们与自己做到同心同德,还需要一些时间。此外,勘舆营在宁夏之役中火器的消耗很大,这也是需要花时间来补充的。所有这一切,都决定了出兵的事情不能着急,只能待机而动。

      在这段时间里,萧如熏当然也没闲着,他不断地进行战备动员,不时集中兵马沿着边墙转悠一圈,有时还打开关门,让队伍到边墙外面去进行短暂的军事演习。

      明军的所有这些活动,都被草原上的各部落看在眼里,其中尤其是哱拜部和著力兔部,对此事更为敏感。明军最初几次出边墙的时候,这两个部落都进入了战备状态,准备迎接明军的挑衅。让他们觉得意外的是,明军每次轰轰烈烈地开出边墙,却只在边墙外十几里的地方打转,根本没有深入草原的意思,著力兔和哱拜折腾一通,最终证明是浪费了表情。

      著力兔和哱拜都是有经验的大将,当然明白萧如熏此举其实是疲敌之计,也就是用反复的试探,让对方懈怠,最后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但是,明白归明白,谁也架不住萧如熏这样一轮一轮地逗着玩。到九月份的时候,鞑靼人虽然听说明军又出边墙,却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明军如往常一样,开到边墙外十几里的地方进行了一天的演习,然后就撤回关内。著力兔和哱拜都派出了游骑斥候在明军的演习地点外进行观察,监督明军的动向。不过,这些斥候都没有发现,在演习队伍中,有一支规模不大的步兵队伍,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大队,向西边的大山开去。

      这是一支以勘舆营的火枪兵为主,加上部分宁夏卫士兵组成的先遣部队,带队的主将是勘舆营的中军邓奎,副将则是熊民仰和宁夏卫的胡自信。在平叛取得胜利之后,胡自信就从一名百户被提升成了千总,成为萧如熏手下的得力干将。

      在茫茫草原上,四五百人的一支队伍,实在是很不起眼。即便如此,先遣队还是走得小心翼翼,尽量地避开可能遇到鞑靼人的路线。在队伍的前后和两侧,有十几名负责了望的士兵,他们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风吹草动,一旦发现有人活动的迹象,便通知大队人马就地隐蔽,直到警报解除,才继续前行。

      经过三天的行军,队伍来到了贺兰山的东麓,从一个人迹罕至的垭口进入了山区,然后便顺着洪水冲刷出来的山沟向着大山深处行进。

      一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至于连人类活动过的痕迹都很难看到。他们走过的地方,根本就不能称为路,到处都是凌乱的巨石,四面都是奇形怪状的山崖,很多时候,队伍只能贴着陡崖深涧的边缘艰难行进。在有些地方,实在找不出可走的路了,士兵们只能搭绳梯从近乎垂直的悬崖攀上去,然后继续前进。

      “这都是什么鬼地方,走了这么多天,还在山里打转!”邓奎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他好歹也是曾在云南山区里打过仗的,但对于走这样的山路,还是觉得烦闷不已。

      “邓中军莫急,咱们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再走几天,就能穿过这贺兰山了。”熊民仰呵呵笑着安慰邓奎道。

      邓奎抬头看了看在队伍前面带路的吕瑚,对熊民仰小声说道:“熊老三,你觉得吕瑚手里的地图靠谱吗?别走错了道,把咱这五百弟兄都困在山里了。”

      “是啊,熊把总,你觉得这地图可靠吗?”在一旁的胡自信也问道。

      熊民仰道:“这可是何本澄带着测绘部的弟兄们花了两个月时间测出来的地图,邓中军和胡千总尽可放心。”

      邓奎挠着头皮说道:“这如果是别人怀疑咱们勘舆营画的地图,我老邓早就一巴掌搧过去了。咱们勘舆营的弟兄,可都是苏总兵手把手教出来的,敢怀疑咱们的地图,不就是怀疑苏总兵了吗?可是,这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我就总有那么点不踏实,就那么一块白绢,咱们这些人的命都在那上面了。”

      熊民仰道:“也没那么悬吧?就算地图错了,咱们也不见得走不出去。这山里野兽野菜都不少,一时半会也饿不着咱们,大不了咱们多走几天就是了。”

      胡自信道:“熊把总,你说得容易,这贺兰山自古以来就只有几大关口,除此之外别无道路。如果随便就能够走出去,为什么别人就没有走过呢?”

      熊民仰道:“那是因为别人没有像咱们这样详细地画过地图。出发之前,苏总兵不是跟咱们认真研究过地图了吗?这条路上,只有两处断崖,是需要结绳通过的,其他地方都可以顺着山谷通过。从前的人,走到断崖的地方,不知道前面是怎么回事,当然不敢再往前走了。要是没有这地图,咱们也不敢往前走,是不是?”

      “倒也是这个理。”胡自信道,“起码到现在为止,这图看起来还是挺靠谱的。”

      邓奎叹口气,道:“事到如今,担惊受怕也没用了,就相信老何他们画的图吧。若是这图有些什么差池,看我回去不拧下他的脑袋来。”

      这图如果有差池,只怕咱们都没机会回去拧何本澄的脑袋了……熊民仰在心里暗暗地想道,他回过身,对着自己的士兵高声喊道:“大家都精神着点,脚下踩稳了。等到了山那头,我请大家吃烤全羊!”

      邓奎担心的事情最终并没有发生,由勘舆营士兵花几个月时间测绘出来的贺兰山区地形图虽然不算是十分详尽,但山坡沟谷的走向基本上是正确的,足以给队伍行军提供有力的指导。

      正如熊民仰说的那样,过去的人不敢通过这种野路翻越贺兰山,是因为对于前面的地形不了解,更怕在山里迷了路,所以不敢过于深入。勘舆营手里拿着地图,随时可以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以及周边的地形,于是就有了前进的胆量。

      经过十几天的跋涉,邓奎带领的这一队人马终于横穿贺兰山脉,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山脉以西的草原。

      “出山了!出山了!”看到眼前一马平川的草原,士兵们全都欢呼起来。在山里行军的时候,他们嘴里虽然不说,但心里的担心与主将邓奎并没有什么不同。如今,草原就在自己的面前,他们知道,这一趟穿越贺兰山的行动,已经取得了第一阶段的成功。

      “就地休息,埋锅做饭,注意警戒,别让鞑靼人知道咱们过来了。”邓奎下令道。

      经过宁夏平叛一战,勘舆营的士兵都已经变得很成熟了。他们按照各自的分工,有条不紊地收拾营地、设置岗哨。十几名火枪手占据了四处的制高点,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敌袭。做饭的士兵也非常小心地使用干透了的柴草生火,以免炊烟暴露队伍的目标。

      “邓中军,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这……”负责带路的吕瑚走到邓奎跟前,摊开地图,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向邓奎汇报道。

      “这么说,咱们的路没有走错?”邓奎说道,他看出地图上所显示的位置,正是他们出发之前预设的目的地。这样的长距离行军,加上在没有人的大山里转了这么多天,能够准确地到达目的地,实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非但没有走错,咱们还提前了两天到达呢。”胡自信在一旁插话道,“俺老胡算是服气了,有这样一张图,咱们根本就没走什么冤枉路。”

      “吕瑚,这趟带路干得不错,等回去之后,我会在苏总兵面前为你请功。我们这一仗如果能够大获全胜,你是首功。”邓奎拍着吕瑚的肩膀夸奖道。

      吕瑚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嘴上却说道:“末将岂敢,这都是邓中军指挥有方,此外,还有何千总和测绘部的弟兄们地图测得好,要不我们岂能走得如此顺利?”

      “从地图上看,咱们这个位置,离苏总兵让咱们去的那个什么什么部落……”邓奎说到这里有些磕巴了,他实在说不来那些鞑靼名字。

      “是哈斯乌拉部落。”熊民仰在一旁提醒道。

      “对,是那个什么乌拉部落,离咱们这里有多远?”邓奎问道。

      熊民仰用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说道:“不到四十里,是在咱们的西北方向上。”

      “熊老三,你安排两个人,到那个什么乌拉部落去联系一下,看看说好的事情有没有变化。”邓奎吩咐道。

      “我自己去吧。”熊民仰说道,“派别人去,我怕说不清楚。”

      “也罢,那你就去吧,一路小心。”邓奎道。

      熊民仰叫来士兵廖一明和尹国贤,让他们与自己一道前往哈斯乌拉部落。三个人换下了军装,各自穿上一套鞑靼牧民的家常服装,在长袍里藏着火枪,便向西北方向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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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2 哈斯乌拉


      “陈真人,你说这大明官兵,真的能够不走关隘,越过贺兰山?”

      在距离邓奎所部的宿营地40里开外的一个鞑靼部落里,部落首领哈斯乌拉第一百次用质疑的口吻向自己的客人陈观鱼询问道。

      陈观鱼稳稳当当地盘腿坐在哈斯乌拉大帐的地毯上,用漫不经心的态度答道:“哈斯首领,你就放心吧,对于本真人的话,你还不相信吗?”

      这几年,陈观鱼跟着苏昊天南地北走了不少地方,经历的场面越来越大,底气也越来越足。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装神弄鬼骗口饭吃的老神棍,而是能够以真人自居的资深老道了。

      奉苏昊之命,陈观鱼带着一群三教九流之人进入草原,混进各个部落,探听情报。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苏昊教给他的几个化学把戏,陈观鱼成功地忽悠住了一大批部落首领,成了他们的座上之宾,成天骗吃骗喝,好不逍遥。

      哈斯乌拉是贺兰山西麓一个小鞑靼部落的首领,陈观鱼帮他治好了他夫人的病,从而赢得了哈斯乌拉的信任。时值哱拜逃入草原,夺回了他自己所在部落的大权,并且开始威胁其他小部落,要求这些小部落臣服。哈斯乌拉对哱拜没有什么好感,却又慑于他的淫威,正不知该如何抉择。

      在这个时候,陈观鱼向哈斯乌拉献上一计,劝他归顺大明,服从大明的管辖。并称大明尽早会剿灭哱拜,届时哈斯乌拉将可以接收哱拜残部,从而壮大自己的力量。

      哈斯乌拉被陈观鱼描述的美好前景忽悠得神魂颠倒,毅然答应为明军充当草原上的内应。邓奎所部,正是收到陈观鱼派人送回来的消息之后,赶来与哈斯乌拉接洽的。

      游牧民族生活在茫茫大草原上,祸福全系于天,所以他们也就比农耕民族更迷信苍天鬼神之事。陈观鱼自称是得道真人。随便说一点中原的占卜之事都能够让鞑靼牧民觉得神秘莫测,从而在牧民心里建立起了崇高的地位。

      对于陈观鱼的反问,哈斯乌拉无言以对,沉默了好一会才讷讷地说道:“真人所言,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这贺兰山到处都是悬崖深谷,除了几处关隘之外,我们这些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都不知道还有其他的道路可走。你们这些中原人又如何能够知晓呢?”

      陈观鱼哈哈大笑道:“哈斯首领没听说过一句中原的俗话吗,叫作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你看本真人还算是有几分道行吧?在我家副总兵面前,这点道行根本就不够看的。我家副总兵当年是被称为地师的,隔着千里之遥,他就知道什么地方藏着金矿呢。在他老人家那里,别说找一条路。就是用法力开出一条路来,也不过就是寻常之事而已。”

      “你说的,就是那位苏副总兵吗?”哈斯乌拉把嘴张得老大,满脸崇拜之色。有关苏昊的情况,陈观鱼是向他介绍过的,而且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说得更邪乎,哈斯乌拉的心里早已经把苏昊与神灵划上等号了。

      “除了他老人家,你看本真人服过谁的气?”陈观鱼说道。

      陈观鱼说自己对苏昊服气,倒不是说谎。与苏昊相处得越久,陈观鱼对苏昊的崇拜之意就越强烈。他们二人最早相识的时候。是在丰城的乡下赌赛勘井位,那一次自然是陈观鱼完败,但他当时也不过就是觉得苏昊有几分学问而已。这几年,苏昊屡屡表现出惊人的洞察力,从发明各种技术,到指点各位矿藏,几乎没有过失手的时候,这让陈观鱼真的有些看不懂其中的奥妙了。陈观鱼见多了各种装神弄鬼之事。自己也是装神弄鬼的行家,但他知道,苏昊的法术绝对不是假的,苏昊绝对是真有大本领之人。

      对苏昊的信任是一码事。但明军能否顺利穿越贺兰山,却又是另一码事。对于这件事,陈观鱼心里也是没底的,毕竟这是前人没有做过的事情,凭着勘舆营测绘出来的几张地图,明军真的能够在荒无人烟的大山里找到通道?陈观鱼嘴上向哈斯乌拉说得肯定,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地打着鼓。

      “好吧……可是,这大明的天兵,何时才能到达呢?这哱拜三天两头派人来,要我们听他的调遣,天兵再不到,我可撑不住了。”哈斯乌拉不敢和陈观鱼争论下去了,他扭头看着帐房外面,愁眉苦脸地嘀咕道。

      “不急嘛,快了,快了……”陈观鱼敷衍着说道。

      两个人正在各怀心思地郁闷着,一名牧民从营地外面飞跑过来了,他一头冲进哈斯乌拉的营帐,大声地禀报道:“首领,首领,外面来了三个汉人,点名要见你和陈真人。”

      “来了?”哈斯乌拉呼地一下站起来,惊喜地对陈观鱼问道。

      “这么快?”陈观鱼心里一惊,他跟着哈斯乌拉站起来,稍稍定了定神,说道:“哈斯首领,先不要急,弄清楚来人是谁再说。哱拜那逆贼的营中也有不少汉人,不会是咱们的事情走漏了风声,把哱拜惹来了吧?”

      “是的是的,真人提醒得极是。来人,加强戒备,别乱了阵脚,待我与陈真人出去看看。”哈斯乌拉下令道。

      一百余名部落里的战士迅速集合起来,他们带着马刀,披着简单的护甲,骑着马跟在哈斯乌拉和陈观鱼的身后,向营地大门走去。陈观鱼骑在马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化掌立于胸前,一边走一边在嘴里不断地默念着道号,心里飞快地转动着各种念头。

      是死是活,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营地外,熊民仰等三人也正捏着一把汗,忐忑不安。他们脸上看不出什么焦虑和紧张的神情,但他们每人都有一只手按在火枪上,随时准备着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变故。

      “无量天尊!”一声清亮的道号在熊民仰等人耳边响起,随即,陈观鱼那庄严中带着猥琐的嘴脸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无量天尊,果真是熊道友吗?”陈观鱼看到熊民仰,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一阵狂喜之情溢于言表。

      熊民仰看到陈观鱼脸上的喜色,知道事情一切顺利,心里也一下子就踏实了。他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无量天尊,陈老道,别来无恙乎?”

      “无恙无恙,老道我好着呢。”陈观鱼哈哈大笑,“来来来,熊把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哈斯首领。”

      熊民仰转过头,看着哈斯乌拉,微微一笑,拱手道:“哈斯首领,勘舆营火器把总熊民仰这厢有礼了。”

      “熊把总,远来……不易,这个这个……在下有礼了。”哈斯乌拉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自称,只能学着中原人的样子,自称为“在下”了。

      熊民仰对哈斯乌拉的自谦之辞没什么反应,这种部落首领,也不过就相当于中原地区的一个村长罢了,哪里值得熊民仰去恭维。如果不是因为要借助于对方的力量,熊民仰恐怕连招呼都懒得跟他打。

      “哈斯首领,我大军已在邓中军的指挥下顺利翻越贺兰山,现在正在山下休整。邓中军派我来问问首领,你通过陈道长向我大明表示了归顺之意,并愿意充当我大军的内应。现在我大军已经到了,你答应的事情有变化否?”熊民仰用淡淡的语气对哈斯乌拉问道。

      熊民仰的傲慢,在哈斯乌拉眼里,那就是大国上邦使者的霸气了。自己带着百来名全副武装的部下,对方只有三个人,却丝毫不显怯意,这份勇气显然是有实力作为保障的。他微微地向熊民仰躬了躬身子,说道:“熊把总,在下愿意归附大明,这是毫无疑问的。邓中军现在何处,可否请熊把总替在下引见引见。”

      有门!熊民仰心中欢喜,脸上却一点也不显露出来。他点点头道:“哈斯首领能够信守诺言,吾心甚慰。邓中军现在正在营地休息,哈斯首领若有意求见,就随我一起去吧。”

      “在下正有此意。”哈斯乌拉应道。

      说完这些之后,哈斯乌拉回过头,开始向自己的手下发号施令。一时间,整个部落都忙乱起来。有漂亮姑娘端着奶茶盈盈地走出来,向熊民仰等人献茶,看她们眼里媚色流动的样子,估计让她们献身似乎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还有年轻小伙手脚麻利地逮来了十几只肥羊,捆好了搭在马背上,估计是用来向邓奎送礼用的。

      一切收拾停当,哈斯乌拉又对天拜了几拜,然后便上了马,对熊民仰等人说道:“熊把总,各位,咱们这就出发吧。”

      早有人把给熊民仰他们预备的马也牵来了,熊民仰带着廖一明和尹国贤翻身上马,用手一指前方,说道:“走吧。”

      熊民仰等人在前面领路,哈斯乌拉和陈观鱼紧随其后,再后面就是几十骑扛着肥羊、酒囊的牧民,一彪人马向着明军营地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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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3 郁闷的哱拜


      “这萧如熏到底是什么打算呢?”

      在哱拜部落的营地外,哱拜骑在马上,抬眼望着远处巍峨的贺兰山脉,自言自语地念道。

      邓奎率一队步兵翻越贺兰山进入阿拉善草原,这件事情除了哈斯乌拉和他的一些心腹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晓。就算是哈斯乌拉部落里的普通牧民,也只是听说首领请到了一些朋友来帮自己部落撑腰,首领还从其他部落那里交换了一些骏马和鞍鞯之类的东西,送给他的那些朋友们。至于这些朋友来自于何方,大家知道的就不多了。

      对于哱拜来说,明军的威胁是始终存在的,但明军究竟打算如何对付他,他却想不出来。萧如熏在宁夏城里磨刀霍霍,哱拜觉得自己虽然远在几百里外都能够听到。一开始,他就派出人马在贺兰山的各个隘口驻扎监视,防备明军进犯。接着,由于担心监视的人被明军收买,或者被明军暗算,因此又加派了一组人去监视那些负责监视隘口的人。现在,第二组已经派出一段时间,他又开始觉得心里打鼓了,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再派出第三组去监视第二组……

      最难受的事情,莫过于知道对手在惦记自己,却又迟迟按兵不动。哱拜希望萧如熏马上就派出大兵杀向草原,即使他自己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也比像现在这样牵肠挂肚要好得多。

      在败出宁夏城、逃回草原这几个月时间里,哱拜老了许多。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每一件事情在消耗着他宝贵的精力。

      最初,他带着几千骑兵杀回自己原来的部落,干掉了部落首领,夺到了部落的大权。随后,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清洗部落中那些效忠于原首领的人。除去了身边的隐患。在确信自己已经站住脚之后,他开始与周边的小部落进行联络,用威逼和利诱的两手,要求各个小部落臣服于自己。

      收编周围的小部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武力自然可以让他尽快达到目的,但同时也要折损他的士兵。从宁夏城里带出来的这几千人马,是他最忠诚的部属,折损掉一个,就意味着他的力量受到了一分的损害。所以,哱拜总是希望自己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用最小的代价去占有那些小部落的资源。

      哈斯乌拉部落也是哱拜盯上的目标之一,他派人去找哈斯乌拉谈了好几次,许下各种动听的诺言。哈斯乌拉的态度不阴不阳,一方面表示愿意臣服,另一方面又提出了种种条件,做出一副与哱拜讨价还价的架式。像哈斯乌拉这样表现的部落首领并不在少数,他们的心理哱拜也是清楚的,那就是既害怕他的势力,又担心他是兔子尾巴长不了。所以都带着几分观望的心思。

      除了与这些小部落谈判之外,哱拜还要提防着东边的著力兔和西边的卜失兔这两股大势力。在整个蒙古草原上,势力的分配是非常错综复杂的。表面上说,所有的部落都要听命于归化城里的大汗扯力克。他是受了明廷册封的“顺义王”。但是,扯力克并不能真正地一统草原,无数的草原部落分属于众多的小汗王的。

      哱拜的目标,是成为草原上的一个新汗王。拥有自己的一片势力范围。但这样一来,就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原来的小汗王们的敌视。著力兔和卜失兔就是两个对哱拜虎视眈眈的小汗王,只是一时还腾不出手来收拾他这个竞争者而已。

      难啊。哱拜叹着气对自己说,要发展自己的势力,又不能过早地激怒著力兔和卜失兔,同时还要防备着萧如熏的追杀,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艰难了。

      除了政治上的问题之外,生活问题也是哱拜面临的一大难题。草原上的生活条件,与宁夏城相比,可以说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哱拜作为军中的主将,生活待遇方面还可以保障。而他手下的那些苍头军士兵,都是在宁夏城里吃喝嫖赌惯了的,现在被扔到这荒凉的草原上,吃喝都大不如以前,各种怨言已经如蔓草一般滋生开来了。

      “父王,再这样下去不行啊,咱们是不是该考虑攻打一两座城池,劫掠些给养让士卒们改善改善?”哱承恩像是知道哱拜的想法一样,在他身边劝说道。

      “糊涂,明军初胜,士气正旺,这个时候我们去攻打大明的城池,不是找死吗?”哱拜斥道。

      哱承恩道:“这草原上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将士们没有好酒,哪有打仗的劲头?再这样拖下去,只怕萧如熏不来攻打我们,我们自己也会垮了。”

      哱拜把眼睛一瞪,说道:“承恩,是你自己过不了这样的日子了吧?”

      “这日子本来就不是人过的。”哱承恩嘟囔道,在他心里,已经开始后悔此前造反的事情了。如果当初不起兵造反,那么他们现在还在宁夏城里作威作福呢。虽然有党馨这样的狗官骑在他们父子头上,但好歹他们还是宁夏一霸,吃香的、喝辣的,哪会像现在这样成天只能喝些酸得掉牙的马奶酒。

      “不打败萧如熏,我们就回不去宁夏城。”哱拜没有再训斥哱承恩,他知道哱承恩的想法是普遍的,其他人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也都在嘀咕。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哱拜无比感慨地想着。

      “王爷,这萧如熏没准真的是虚张声势吧?”部将土文秀说道,“他说要进草原来追杀我们,可以闹腾了好几个月了,也没见动静。咱们派往各隘口的军士报回来的消息,都是说明军只是训练,并无出兵之意。是不是我们也该调些人回来,趁机把周围那些不听话的部落教训教训?”

      “报!”

      土文秀话音未落,就见一骑快马从东边飞驰而来,马蹄踏在草地上,腾起一片尘土。那骑手策马一直冲到距离哱拜等人只有十几步远的地方,翻身下马,一路小跑来到哱拜面前,单膝跪地,大声报告道:“报王爷,宁夏卫的明军两万人出了边墙,向打硙口方向开过来了。”

      “打硙口?”哱拜又惊又喜,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打硙口是贺兰山东麓的一个山口,从打硙口进山,通过一条狭长的山谷,可以翻越贺兰山,这是通过贺兰山的几个通道之一。明初的时候,明军曾在打硙口修筑过关堡,但随后弃守,蒙古人便占据了打硙口,与明军的边墙关堡对峙。

      在过去几十年中,由于山洪冲刷等原因,打硙口的关堡逐渐损毁,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已无防守价值。不过,由于明军从未试图翻越贺兰山进攻蒙古部落,所以这个关隘的兴衰,也就无人在意了。

      这一次,哱拜由于担心萧如熏兴兵讨伐,因此往各个隘口都派出了哨兵,打硙口也同样有一小队士兵驻守。前来报信的这名士兵,就是从打硙口赶回来的。

      “明军的构成如何?”哱承恩对那送信士兵问道。

      “一万五千步兵,五千骑兵,还带着30辆炮车。”士兵答道。勘舆营的炮车是哱拜军见识过的,他们知道那种外表看起来像是一个大木头箱子的马车,其实里面藏的就是火炮。

      “萧如熏果然是想倚仗火器之利来与我军决战。”土文秀说道,“可是,他就没想过这火炮在山隘之中只是一个摆设吗?”

      “连摆设都不如。”哱承恩道,“从打硙口进山,这一路崎岖不平,炮车沉重,行走不易,只会成为队伍的拖累。若是我军从两侧山上冲下来,明军的火器施展不开,尤其是这火炮,简直就是给我们送的礼物。”

      “你来的时候,明军到了什么地方?”哱拜问道。

      那士兵道:“我们小旗看到明军出了边墙,就派我来报信了。我看到,明军的确是向打硙口的方向开进,但速度很慢。他们前面有人在平整道路,好像是为了让炮车能够走动。”

      “会不会又是萧如熏的疲兵之计呢?”哱承恩对哱拜问道。

      哱拜道:“萧如熏动用了两万人,应当不是疲兵之计,否则他就是先把自己的兵马给累着了。这样吧,不管他是什么想法,我们都必须有所动作。承恩,你速带1000人前往芦峪沟设防。如果遇到明军,就想方设法迟滞明军的速度,为父随后就带大军前往,与明军决一死战。”

      “得令!”哱承恩大声答应着,策马返回营地。紧接着,营地里就响起了牛角号的声音,一群一群的士兵从营帐里跑出来,列队集合。

      “兄弟们,可恶的萧如熏毁了咱们在宁夏城的基业,现在又带兵出打硙口向我们追杀过来了。这草原是咱们蒙古人的天下,岂能容萧如熏这个汉人随意撒野。王爷命令咱们,马上赶往芦峪沟,准备伏击明军。明军大军出征,携带给养必定十分充裕,咱们只要能够打败明军,这些给养就是咱们的了!”哱承恩在队前慷慨激昂地进行了战前动员。

      “杀萧如熏!抢汉人的酒菜!”士兵们齐声吼道,在他们中间,其实也有不少汉人士兵,只是到草原之后,他们早就忘了自己的民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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