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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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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1章 悍将王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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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吼声中,所有的连弩车开始咆哮,密集的箭矢如乌云般腾飞而起,直扑魏军战阵。魏军来得急,战得急,又一直是在进攻,所以他们除了手中的盾牌,身上的盔甲,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护具,面对蜀军的反击,他们只能排成一排,互相掩护,用手中的长矛组成阵势。

  盾牌可以挡住箭矢,却挡不住霹雳车发出的石弹。十多架霹雳车一起发射,石箭如雹,扑向魏军的长矛阵。

  “啪啪”之声不绝于耳,盾牌被石弹砸碎,盾牌后的魏军士卒遭受重创,惨叫着连连后退,原本严密的阵势露出一个破绽,露出了更多的魏军士卒,紧随而至的弩箭正中目标。

  这是魏霸为破阵而安排的集射,先用石弹攻坚,砸开魏军的盾牌,再用弩箭大量杀伤,扰乱魏军的防线,为突击创造有利条件。

  靳东流用兵向来谨慎,很少露出破绽,列阵而斗,能够大量的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这正是他能够一直战斗在最前线的原因。可是魏霸对他同样的清楚,一看到对面是靳东流的战旗,他就做出了相应的部署。战术上没有破绽,那就用武器强攻,砸出一个破绽。

  要做到这一点,霹雳车的操砲手、连弩车的射手都需要相当高的水准,才能配合得天衣无缝。为了这一击能够成功,魏霸将技术最精湛的射手都调了过来,就是为了创造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很显然,他做到了。操砲手、射手都圆满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在靳东流布置的防线上硬生生的砸开一个缺口。

  在霹雳车开始发射的时候,魏霸就开始奔跑,一百多步的距离,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跑得太早了,会被霹雳车和连弩车误伤,跑得太迟了,魏军会及时的填被缺口。他们必须在箭矢到达后的两三息内到达目的地,才不会给魏军留下调整的时间,迅速杀入敌阵。

  争的就是那几息的时间。打的就是这种精妙的战术。

  能够担当这个重任的。只有训练精良的魏家武卒。

  五十名魏家武卒发足狂奔,几乎和箭矢同时到达,如一头疯狂的公牛,一头撞进了魏军的长矛阵。

  “杀!”敦武大吼一声。长刀电然下劈。一刀劈开了一个刚被箭矢射中的魏军面门。长刀回扫,割开了另一个圆睁双目,怒吼着扑上来的魏军长矛手的咽喉。他回身猛撞。抢起手中的盾牌,撞歪一柄长矛,战刀再起,刺入那个魏军的小腹。

  魏军刚刚被石弹和箭矢打得头破血流,伤亡惨重,连补位都没来得及,就遇到了这些杀法凌厉的魏家武卒,根本没有时间列阵,只能凭借着个人的武技反击。

  在魏家武卒面前,他们显然不占优势,一经接触,就被杀得步步后退。魏家武卒吼声如雷,迅速冲进了魏军的阵势,然后向两侧拓展。长矛手密集列阵,要想从正面进行冲击,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可是如果从侧面进行攻击,那就轻松多了。一丈甚至两三丈长的长矛在密集的人群中根本无法迅速的调整方向,一旦侧面受到攻击,基本上没有还手之力。

  战刀一次次的挥起,一个又一个魏军长矛手倒在血泊之中,眨眼之间,原本只有两三步宽的缺口就被拓宽到十余步。魏霸率领着更多的士卒赶到,冲入缺口之中,奋力砍杀。

  丁奉双手握刀,双目圆睁,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接连斩杀两名魏军士卒。被他挡在身后的铃铛挥舞着战刀,刀环上的铃铛乱响,正如她此刻急迫的心情。可是丁奉挡在前面,铃铛看着近在咫尺的敌人,却一直没有找到出手的机会,气得尖声大叫,一把推开丁奉,单手握刀,砍向一名魏军刀手。

  她尖利的声音与其他士卒低沉的吼声与众不同,那个刀手愣了一下,铃铛的刀后发先至,一刀劈开了他的面门。鲜血泉涌,那名刀手惨叫一声,挥刀再劈,却被丁奉架住,反手一刀,割断了他的咽喉。

  “砍脖子,砍脖子!”丁奉一边砍,一边大声叫道。

  “要你管!”铃铛一边大声叫骂,一边砍向下一个敌人。

  以魏家武卒打头,蜀军一涌而入,迅速的突入魏军的阵地。魏军虽然极力抵抗,可是他们显然不是魏家武卒的对手,被杀得步步后退。

  靳东流双眉紧皱。魏霸的战法太过强悍,没有大型的攻防战具帮助,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安排,都无法挡住魏霸的进攻。魏霸第一次冲锋,就打开了他的防线,接下来,他究竟能撑多久?

  看着远处被亲卫们护在中间的魏霸,靳东流手一指:“射杀他!”

  亲卫们应声举起手弩,扣动弩机,数十只弩箭离弦而去,直奔魏霸所在的位置。

  靳东流注意到了魏霸,魏霸也注意到了靳东流。见靳东流下令集射,魏霸一边举起盾牌护住面门,一边放声大笑:“靳东流,你就这么招呼故人吗?”。他说着,举起了手弩,毫不客气的扣动了弩机。

  不用下令,他身边的魏家武卒们已经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护在他的周围,用手弩进行还击,另一部分向靳东流的方向杀去。

  论军械,魏家武卒人手一套精甲,一口锋利的新式战刀,比普通魏军士卒的装备要好上几个档次。论体力,魏家武卒一直养精蓄锐,没有上阵搏杀,而靳东流的部下已经厮杀了一天。论个人武技,从小就承受高强度训练的魏家武卒更不是普通的魏军士卒能比的。虽说魏军实行士家制度,战士们半职业化,在三国之中,兵源质量最强。可是面对魏家武卒,他们依然只能甘拜下风。

  全面占优的魏家武卒大砍大杀,势如破竹的向靳东流逼近。正与魏霸用眼神交流,被射得手忙脚乱的靳东流一看蜀军如此犀利的杀进,脸色顿时大变。他没有多考虑,立刻举起了求援的大旗,请求阵后的王双率部救援。

  王双看到靳东流求援的旗号,虽然有些诧异靳东流这么快就支撑不住,还是立刻带人杀了上来。

  王双是陇西狄道人,积累军功。步步升迁至校尉。先属曹仁,在濡须之战时,因为水性不佳,被吴将朱然所擒。在武昌做了半年俘虏。后来又跑回魏国。归属夏侯尚。他曾经被做过俘虏,所以之前的军功全部化为乌有,只能重头做起。不过他武技过人。颇得夏侯尚赏识,很快又恢复了官职。夏侯尚病死后,又归司马懿。司马懿同样看重他的武技,提升他做了杂号将军,独领一军。

  王双没什么学问,只知道厮杀。前几次大战,他都没有机会参与,这一次救援樊城,他终于等到上阵的机会,而且是与蜀汉风头最劲的参军魏霸对阵,他非常兴奋。靳东流一求援,他就杀了上来。

  他来得正及时,正赶上敦武等人杀到靳东流的面前时。敦武、丁奉像两口锋利的战刀,杀得靳东流身边的亲卫苦不堪言。靳东流虽然极力保持镇静,可是在蜀军的压迫面前,他还是有些慌乱起来,根本无法发出有效的命令,指挥不灵的魏军形势迅速恶化。

  “王将军,快来救我。”看到王双出现,靳东流大喜,一指魏霸所在的位置:“那就是魏霸,杀了他,首功一件。”

  “哈哈哈……”王双大喜,右手握刀,左手用盾牌推开挡路的魏军士卒,大踏步向魏霸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多谢靳将军,等我立了功,请你喝酒。”

  靳东流苦笑,连忙大声提醒道:“王将军小心,他的拳脚非常利害。”

  王双哈哈大笑:“拳脚高明有什么用,战场上,不是靠拳脚杀人的。”

  王双的嗓门很大,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生疼。一笑起来,周边的喊杀声都被他压了下去。魏霸注意到了他,也隐约听到了靳东流和他的交谈,顿时警惕起来。能让靳东流寄予如此厚望的人,必然是悍勇之辈。再加上王双那接近九尺的魁梧身材,一看就知道是个高手。

  身大力不亏。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是没什么机会学高明的武技,力气大,反应快,就有了做猛将的基础。关羽、张飞都有一副好身板,赵云、魏延都不例外。像魏国五子良将乐进那样身材矮小,却依然能成为悍将的,是少之又少的传奇。

  “大家小心。”魏霸发出警告。

  魏家武卒们也注意到了这个身材高大的魏将,立刻结成小阵迎了上来。

  面对悍勇的魏家武卒,王双不屑的冷笑一声,左手挥起盾牌,用力猛砸。一个武卒挥盾相迎,“轰”的一声,两面盾牌碎成一片片木板,武卒禁受不住,口吐鲜血,踉跄着连退两步。

  “杀!”另一个武卒一刀劈下,王双举刀相迎。“嚓”的一声,武卒手中的战刀劈断了王双的战刀,刀锋刮过王双的胸甲,火星四溅,割开一条长长的口子,有血珠从裂缝中溅了出来。

  王双大吃一惊,向后退一步,瞪圆了眼睛,看看手中的半截断刀,再看看那个握刀欲扑的魏家武卒,大喝一声,扔掉了半截战刀,伸手从身后掣出一个锤形兵器,迎头便砸。

  武卒毫无惧色,举盾相迎,右手的战刀悄无声息的向王双的腹部捅去。

  “轰”的一声巨响,王双手中的武器砸在了武卒的盾牌上,盾牌被砸出一个大洞,武卒措手不及,左臂折断,露出了白色的骨头。他禁受不住如此大的力量,腿一软,单腿跪倒在地,右手的刀也失去了准头。

  王双怒吼,抡起手中的锤形武器,再次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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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2章 以柔克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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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双一出手,魏霸知道不妙。王双使是一种奇形兵器,有点像《说岳》中岳云使的铁锤,不过锤头没有那么大,看起来像是一截三四尺长的铁棒上加了一个拳头大的铁疙瘩。这种武器是标准的重武器,用来对付甲士是再好不过,当然了,使用这种武器的人大多也是天生神力。

  在战场上厮杀可不是高手单挑,胜负只在片刻之间。战场上,一战就是几个时辰,武器重上一分,就会多消耗很多力气。所以普通战士很少有用这种重武器的,通常用的刀都不过三四斤左右,像传说中八十一斤重的青龙偃月刀更是不可能出现,砍几个人还行,真要打上半天,累就能把关二爷累死。

  能像王双这样用重武器的,力量肯定惊人。魏家武卒虽然训练刻苦,毕竟不是超人,一力降十会,如果对方的力气大到一定的程度,他们的武技再精良也抵挡不住。

  当然了,真要群殴,最后肯定还是魏家武卒取胜,王双再猛,也不可能以一敌十,只是那样一来,魏家武卒的伤亡会很惨重。关中之战,魏家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十几年积累的武卒伤亡近半,现在每一个武卒都是魏家的宝,不能轻易的葬送掉。

  是以魏霸一看到王双的武器,立刻下令武卒退后。只是他喊得虽快,却挡不住战场上的形势,片刻之间,胜负已分,两个武卒先后被王双击成重伤。

  “退后!”魏霸厉声喝道,扔到了手中的盾牌,解开了头盔的缨带,将头盔塞到铃铛的手中。

  见魏霸要亲自迎战。铃铛急了:“参军,你不能冒险,让我来。”

  魏霸笑了:“笑话,哪有男人让开,让女人上阵的道理。你闪开,看我怎么收拾这个莽夫。”

  铃铛惊讶的看着魏霸。魏霸也不理他,将手中的战刀也递给铃铛,拍了拍双手,冲着王双喝道:“喝。大个子,别耍威风,老子陪你玩玩。”

  王双一时愣住了。魏霸的身材虽然也不小,可是和他相比显然差了一大截。两军阵前,魏霸居然扔了盾牌、战刀。还脱掉了头盔,看样子如果可能的话,他也许还要脱掉战甲,这是干什么,你以为是街头无赖打架?

  魏家武卒虽然担心魏霸的安全,可是魏霸有令在先,他们也不敢违抗。只是全神戒备,以防万一。更多人的人绕过王双,向他的背后杀去,将他和亲卫们分隔开来。

  王双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已经没有了亲卫。他的全部心神都在魏霸身上,虽然没见过魏霸,可是他听到有人叫魏霸参军,知道这就是让骠骑大将军父子吃过亏的蜀国丞相参军魏霸。一心想把魏霸生擒或者当场打死,立一个奇功。见此情景。他二话不说,举步上前,抢起手中的铁锤就砸了过去。

  魏霸盯着王双的眼睛,脚步一错,让开了王双的全力一击。铁锤砸在地上,震得旁边的每一个人脚下一晃,尘土飞扬。魏霸早早的眯起了眼睛,闪身上前,一脚踩在王双的铁锤上,挥起拳头,就向王双的大脸砸了过去。

  王双全力一击,满心想把魏霸一锤砸成肉饼,没想到一击落空,所有的力气都砸在了地上。他刚要提起铁锤再砸,却被魏霸一脚踩住了铁锤,一下子竟然没有提起来。他有些意外,吸了一口气,正准备用力再提,魏霸的拳头已经到了。

  王双躲避不及,被魏霸一拳打个正着,顿时成了乌眼青。他狂吼一声,用力拔锤,同时抡起左手的盾牌,没头没脑的向魏霸砸了下来。盾牌带着风声,气势惊人,如果被他砸中,魏霸不死也会重伤。

  魏霸早有准备。从重生开始,他习武两年有余,师父又是一等一的高手赵云,虽说不可能成为绝世猛将,可是他对不同的武技的了解却不差。力量蛮横的人通常灵敏度都不够,而灵巧的人通常力量都不大,如果没有经过特殊的发力训练,与力量大大超出自己的对手对阵,通常都会以惨败而告终。这就像那些练花拳绣腿的武术选手遇到西方拳击手,别看打得漂亮,好象沾了不少便宜,可是只要被对方击中一记重拳,立刻失去战斗力。

  可是如果有了强大的杀伤力,再面对同样的对手时,那就可以大占便宜。

  现在的情况大致就是如此,王双的力气显然不是他能够比拟的,要斗蛮力,显然王双赢定了,就算派上敦武这样的高手上阵,也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可是他就不一样了,他习武这么久,从来就不是战阵武技,而更擅长个人搏杀,更适合单打独斗,用来对付王双这样的力量型猛将再合适不过。

  一拳得手,魏霸将全身力气聚集在踩在王双铁锤上的左脚上,王双奋力拔锤,等于将他托起来。他借势跃起,一个空翻,正好避开了王双砸下来的盾牌,同时用手臂勾住了王双的脖子,用力向后一拉。王双的铁锤被魏霸踩住,使出浑身的力气拔锤,整个上半身都在往后挺,此时被魏霸顺势一带,立刻失去了平衡,轰的一声,向后栽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魏霸知道他这只是借王双的力气而已,可是别人却看不出这里面的名堂,都以为是魏霸将王双摔倒的,不禁目瞪口呆。

  王双身高近九尺,比魏霸高出一头,再加上腰圆体壮,他就是站在那里让魏霸推,魏霸都未必能推得动。可是魏霸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将王双撩倒了,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一声巨响,似乎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不管是魏军将士,还是蜀军将士,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停住了厮杀,瞪圆了双眼,看看摔得呲牙咧嘴的王双。再看看神态轻松的魏霸。

  丁奉看到了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立刻两眼放光。铃铛也看傻了,伸出手,捂住脚,浑然不觉魏霸的头盔已经掉在了地上。

  正在指挥将士们反击的靳东流也傻了。如果是魏霸被王双打倒,那还比较正常。勇冠全军的王双居然一个照面就被魏霸放倒了,这是任何人都没有想过的结果。他一时呆住了,举着手,傻乎乎的看着魏霸。像是看一个妖怪。

  魏霸看到了发呆的靳东流,他咧嘴一笑,伸手一指:“敦武,丁奉,给我拿下这小子。”

  敦武应了一声。转身又向靳东流扑了过去,丁奉也回过神来,怪叫一声,挥起战刀,向靳东流扑了过去。面对发呆的魏军,他们毫不留情的大砍大杀,迅速向靳东流逼近。靳东流吓了一跳。连声大吼,把亲卫们叫醒过来,拼命反击。

  魏家武卒们见魏霸轻松的战胜了凶悍的王双,士气大振。纷纷向敌人扑去。两个武卒扑向倒在地上的王双,想将他制住,捆绑起来。没想到王双虽然被摔得七荤八素,却不肯服输。一感觉到有人想绑他,他立刻嘶吼起来。奋力挣扎,将两个武卒甩在一边,翻身跃起,红着眼睛大吼道:“竖子,再来战过。”

  魏霸摆了摆手,示意武卒们退在一边。他迈着轻松的步伐,围着王双转了两圈,伸手招了招:“大个子,来啊,让老子再摔你十八个跟头不同样。”

  王双勃然大怒,张开两条猿臂,就向魏霸扑了过来。只要抓住魏霸,他仅凭双手就能将魏霸的脑袋拧下来。从军征战这么多年,他还没输得这么莫名其妙过。这种羞辱让他热血上头,一心只想打败魏霸,杀死魏霸,至于要挡住蜀军的进攻这样的事,他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

  要论力气,王双胜魏霸不止一筹,可是要论灵活,他又怎么可能是在巨石上练拳的魏霸对手。魏霸只是迈出一小步,就让王双势沉力猛的一扑落了空,顺势转到他的身后,飞起一脚,狠狠踹在王双如同磨盘一般的大屁股上。

  这一脚,再加上王双本人的力气,那就有些大得吓人了。王双收不住步子,跌跌撞撞的就冲了出去,一路上不知道扑倒了几个人,才轰然倒地。他气急败坏的爬起来,却看到魏霸悠闲自得的站在两步看着他,张开双臂,做轻蔑状。

  王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泥,揉了揉被魏霸一拳砸青的眼睛,目光一扫,借着四周摇曳的火把,他隐约看到了魏霸脚步的那只铁锤,立刻精神大振,向魏霸冲了过去,左拳击向魏霸,右手伸向铁锤。如果魏霸还像刚才那样避开,他就可以趁机捡起铁锤。

  不料,他随即发现铁锤自己动了起来,打着旋,向他的面门飞了过来。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铁锤“哐”的一声砸在他的头盔上。“当”的一声脆响,王双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再也站不住了,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将他绑了。”魏霸拍拍手,招呼武卒们将王双绑了。他刚才故意张开双臂,逗引王双,分散王双的注意力,才有机会用脚挑起铁锤,砸晕王双。这只铁锤很重,纵使不够快,也足以把王双砸得头晕眼花,就算砸不晕他,也能让他视线模糊,暂时失去反抗能力。

  王双被自己的铁锤砸晕了,再也没有体力反抗,很快被武卒们绑了个结结实实。他的亲卫们一向对他的武技有信心,从来都是等着绑别人的,从来没想到王双也有被人击倒的一天,看着王双倒地被俘,他们居然还没回过神来。等他们反应过来,兴奋莫名的蜀军已经咆哮着杀了上来。

  王双被擒,魏军士气一落千丈,靳东流竭尽全力,也无法稳住阵线,只得且战且退,同时再次向司马懿求援。信号还没发出去,敦武和丁奉已经双双杀到他的面前,敦武一声怒吼,一拳砸倒了靳东流,丁奉则冲着靳东流的战旗连劈两刀。

  战旗轰然倒地,靳东流的阵地随即崩溃,蜀军士气如虹,向司马懿的中军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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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3章 势如破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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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懿一拍大腿,兴奋莫名。

  按理说,魏霸是参军,只能参谋军事,不应该承担冲锋陷阵这么危险的任务。可是吴懿很清楚,除了魏霸,没有人能够把所有人的都聚拢在一起,特别是关兴、冯进那些年轻人,现在唯魏霸马首是瞻,只有魏霸出阵,他们才会舍命相随,才能真正的发挥年轻人的冲劲。同样也只有魏霸出阵,最强悍的魏家武卒才能发挥尖兵的作用。

  换了别人,谁能动用魏家武卒?

  没有魏家武卒这样的精锐,又怎么可能完成以少胜多的重任?

  吴懿自问没有这样的号召力,而勉强有点实力和魏霸抗衡的孟达却不可能承担这样的任务。他不会冒着损失惨重的代价去争取一次战功。对他来说,这是得不偿失的冒险。

  所以只有魏霸来承担这个重任。

  虽然理智上知道这个重任非魏霸莫属,可是吴懿还是很担心,毕竟冲阵这种任务过于险恶,一旦魏霸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是打败了司马懿,也无法抵销自己的责任。不用怀疑,魏延第一个不会放过他,而丞相诸葛亮大概也会一边偷笑,一边毫不留情的处理他。

  魏霸上阵舍命搏杀,吴懿的手心也捏了一把汗。特别是看到王双的战旗时,吴懿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王双是谁,很久没有在第一线征战的他对王双这样的普通将领根本不清楚,但是他听魏霸说过靳东流,知道靳东流虽然名声不显,却是一个颇有才干的年轻将领,司马懿把他安排在前阵便已经能够说明他的能力。而支援靳东流的人,想必也不会是泛泛之辈。

  此刻。魏霸面对魏军两个悍将的堵截,依然砍倒了靳东流的战旗,击破了靳东流的战阵,势如破竹的向魏军中军挺进,第一步目标顺利完成,他岂能不兴奋?

  “传令,连弩车向前推进,千步弩准备!”吴懿一口气下达了几个命令,然后冲着传兵令大吼:“命令孟达准备出击!”

  “喏!”传令兵接过令旗。向孟达的阵地飞奔而去。

  孟达安坐在战马背上,身后是邓贤率领的亲卫营。他们一边看着远处的战场,一边轻声交谈着。新的战术是由魏霸正面冲击魏军阵地,吸引魏军主力,迫使司马懿把防守重心摆在正面。然后由孟达从侧而攻击魏军。

  这么做不是孟达要求的,是魏霸主动提出来的。其实他们不这么提,孟达也会这么要求,他深知这其中的危险,以万余残兵攻击近两万的魏军,虽然有军械助阵,伤亡依然不小。孟达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呢。

  直到刚才,他依然不怎么相信魏霸能做到这一点,以区区三千人出击,就能撼动魏军正面的阵地?他之所以同意这个计划。某种程度上不过是想停止攻击樊城,喘口气而已。现在亲眼看到魏霸迅速砍倒了靳东流的战旗,击溃了魏军正面的阵地,他才真正觉得这也许是个机会。

  “想不到这竖子如此强悍。”孟达喃喃的说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魏延骁勇无敌,生的儿子也个个悍勇如斯。”

  “如果我有那么强悍的亲卫。我也能做到。”邓贤嘀咕了一句。

  孟达瞥了他一眼:“魏家武卒也不是天生的,是他们父子训练出来的。你如果也有这样的雄心,我的部下随便你挑,你也训练一支这样的亲卫出来。”

  邓贤缩了缩脖子:“舅父,我可不敢有这样的奢望,还是留给表弟吧。”

  “他啊,更不可能。”孟达叹了一口气,不想再提那不成器的儿子,用马鞭一点:“子义,准备动手,司马懿也许很快就要变阵了。”

  “喏。”邓贤应了一声,全神贯注的注意着魏军的战阵。

  击破靳东流的战阵,生擒靳东流和王双,蜀军士气大振,越战越勇。魏军却士气大坠,有的跪地投降,有的扭头就跑。蜀军紧追不舍,像赶鸭子似的,把溃军赶向魏军的下一道阵地。

  面对溃败的袍泽,魏军手足无措,既不敢让开,又不愿意放箭射杀,只能放开喉咙大喊,示意溃兵跑向大阵的两边,不要正面冲击阵地。有的士卒听到了,撒腿跑向两侧,有的已经乱了心神,根本没有注意到同伴在喊什么,只是闷着头向后跑,一心想跑出蜀军的追杀。当他们发现面前有人挡道时,他们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战刀。

  挡我者死!

  不少人冲进了魏军的阵地,把阵地冲得一乱。面对失去了理智的同伴,阵地上的魏军士卒只能举起战刀,将这些溃兵一一砍倒在地。可是这些溃兵依然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蜀军随后赶到,趁势杀入阵中。

  张威快步如飞,带着部下斜刺里杀到,一边跑一边大叫道:“子玉,这次轮到我了。”

  他的话音刚落,双手持矛的张绍快步赶到,应声答道:“张士猛,休想抢老子的头功。”

  张威闻声变色,唾了一口唾沫,大骂道:“你都有爵位了,还要抢功吗?要抢,凭本事来!”一边怒吼着,一边奋不顾身的杀入敌群,手起刀落,连杀三人。

  张绍不甘示弱,摇动手中的长矛,矛影闪动,倾刻间挑杀两人。他一边冲杀,一边大叫道:“老子的爵位是袭来的,你眼红也没鸟用。”

  两人像是比赛似的,率领部下奋勇杀进,杀得魏军叫苦不迭。

  ……

  司马懿紧握栏杆,关节捏得发白,目光中全是不敢置信的惊讶。

  魏霸不仅击破了靳东流的战阵,还轻而易举的打败了王双,现在这两个人的战旗都已经不见了,溃兵反过来冲击本阵,这将挫伤将士们的信心,进一步影响士气。

  魏霸居然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司马懿眼珠一转,就想到了魏家武卒。从各方面得到的消息,他已经知道魏家武卒的战斗力,也做了相应的准备,可是他没想到准备还是远远不够。

  唉,没有大型弩车,仅凭强弓和普通臂张弩,杀伤力的确有些不足。司马懿叹了一口气。他听说魏霸改进了炼铁技术,魏家武卒的战刀更锋利,魏家武卒的战甲更结实,普通的弓弩对他们的伤害可能有限,如果有杀伤力更强的蹶张弩甚至弩车,那就好多了。但是他来得太匆忙,这些大型弩还在后面,要到明天中午才能赶到。

  这就是急行军的弊病。速度,是要付出代价的。

  司马懿叹了一口气,忽然有些后悔。上一次在房陵,他率大军急行一千二百里,准备打孟达一个措手不及,最后功亏一篑,就是因为面对房陵城,没有大型攻具,他只能以蚁附的方式猛攻。这一次,似乎和上一次相似,又是因为急行军无法携带大型战具,空有优势兵力,却无法突破蜀军的阵地,现在反而被蜀军压着打。

  兵贵神速,出奇制胜,有时候是需要对方的配合的。出奇不意,更多的是抓住了对方的破绽,如果对方没什么破绽,再奇也没什么用。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他的急行军没有造成蜀军的崩溃,转而把自己推入了不利的局面。

  这是一个思维周密的对手啊。司马懿暗自叹惜。

  “仲达,正面好象有些吃紧啊。”辛毗走到司马懿的身边,轻声提醒道。

  “无妨。”司马懿摇了摇头:“蜀军虽然骁勇,可是他们兵力不足,很难正面突破我军的阵地。我担心的倒是侧翼。左翼的吴军被我们吓住了,不敢上岸,可是右翼却不安全。佐治,你注意到没有,攻城的孟达一直没有出现。他会一直旁观吗?”

  辛毗眉头一挑:“他在等机会?”

  “嗯。”司马懿嘴角一挑,露出轻蔑的笑容:“孟达狡诈反复,诸葛亮不会信任他,他也不会信任诸葛亮。他会把自己的实力拼光?不,他肯定不会。只要我守住中军,不给他机会,他不会强攻的。所以,我们真正的敌人,就是这些人。”

  司马懿一指正杀作一团的战场:“击败他们,孟达就会不战而走,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司马懿话说到一半,忽然有些不安,他打住了话头,捻须沉吟。辛毗见了,连忙问道:“仲达,怎么了?”

  司马懿拧眉沉思,大手轻轻的拍打着栏杆:“我好像有些遗漏,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辛毗吃了一惊,战场上漏算某些因素是非常致命的,谁也说不准那个因素会不是影响到整个战场,因为一点小事而决定胜负的事太多了。当年赤壁之战就是因为北方将士不适应南方的水土,疫情发作,这才导致曹操铩羽而归,从此丧失了一统天下的机会。司马懿以思虑周密出名,他怎么也会犯这种错?

  “你算漏了什么?是我方的,还是蜀汉的?”

  “据我所知,在房陵,原本有三个人,孟达、宗预,还有一个就是魏延的长子魏风。魏风虽然名声不显,可是他既然是魏霸的兄长,想来也不会太差。”司马懿转过头,和辛毗交换了一个眼神:“可是交战至今,为什么一直没听到魏风和宗预的消息?”

  辛毗眉头紧锁:“他们一直没有在樊城出现过?”

  “一直没有。”

  “那……会不会留守房陵了?”

  “有可能,但是,如果并非如此,其中一人已经到了樊城呢?”

  辛毗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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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4章 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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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张绍和张威这两个疯子抢攻,魏霸松了一口气,他的武技是强,可是耐力不足,刚刚厮杀了一顿饭的功夫,他就觉得脚步沉重,不复往日的灵活,和张绍、张威这样从小习武的好身板确实不能比。他在敦武等人的保护下,退到中间,指挥着将士们将连弩车推过来。

  蜀军最厉害的军械就是连弩车和霹雳车,霹雳车太过沉重,移动不便,连弩车却和辎重车差不多,两三个人就能推动。阵线向前推进,超出了连弩车的射程,就必须把连弩车向前移。

  在同伴的掩护下,战车营的将士们推着连弩车飞奔,直到快顶着前面战友的屁股才停了下来,迅速的支起连弩车,上弦,上箭,一气呵成。强弩都尉一声令下,弩手们扣动了弩机,再次发射。

  随着一声声震动心弦的闷响,一阵箭雨越过蜀军将士的头顶,划出一道道弧,向魏军阵地倾泄而去,片刻间就压制住了魏军的弓箭手。魏军惨叫连连,纷纷倒地,阵势大乱。特别是那些防护不够的弓弩手损失最重。

  面前的压力一减,张绍和张威杀得更加痛快淋漓,迅速向前推进。小半个时辰后,魏军的第二道阵线告破,司马懿的中军大阵暴露在魏霸面前。一看到司马懿的中军指挥台,张威举刀狂啸:

  “杀马!”

  亲卫们举刀应喝:“杀马!杀马!”大步迈进,冲向司马懿的中军。另一边。张绍咬牙抖矛,挑杀面前最后一个敌人,手举长矛,厉声长啸:“杀!”

  周羽从后面赶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张侯,不要抢,该我们了。”

  他们一直藏在阵后,此刻精力充沛,跑起来快得像一阵风,迅速超过了张绍。张绍刚刚击破了一阵。虽说体力还有。终究不如他们那么精力十足,眼看着就被超了过去,气得破口大骂:“孙子,你敢抢老子的功。老子捏破你的卵蛋!”

  “哈哈哈。先等我捏破司马懿父子的卵蛋再说吧。”周羽一边跑一边大笑道:“上次在房陵。他们跑得太快,这一次,可不能再让他们跑了。”

  他正喊得高兴。忽然看到有人影从身边掠过,定睛一看,张睎拖着战刀,带着亲卫,呼啸而过。周羽连忙闭上了嘴巴,撒腿就追。两人你追我赶,一头撞入魏军阵中。

  “他老母的,不带这么玩的。”张绍和张威立刻变成了同盟,急赤白脸的跑到魏霸面前:“子玉,不带这么玩的,我们给他们打头阵?”

  魏霸眼睛一翻:“打头阵的是老子好不好?杀了司马懿,人人有功,现在争个毛?”

  张绍和张威被他骂得一愣,还没回过神来,魏霸一人赏了他们一脚:“滚开,好狗不挡道。你们俩一边凉快去,老子要在这儿安排大弩,射杀司马懿那老不死的。”

  张绍一看,几十个士卒推着三架巨大的五百步弩赶来,吓了一跳,连忙闪开一边。那些士卒也不管谁是侯爷,一看这位置不错,立刻把巨弩停下。两个壮汉大吼一声,把后座抬起,同时踢出两脚,支好弩座,然后便开始飞速的转动车轮。随着一声声令人牙酸的机簧声,粗如手指的弓弦慢慢拉紧,上箭手迅速将数枝长矛一般的巨箭塞进了箭槽。

  “一号准备完毕,请示发射!”弩手伏在弩车上,瞄准了远处的指挥台,大声请令。

  他的话音未落,左边也已经准备完毕:“三号准备完毕,请示发射!”

  几乎在同时,右边的弩的也准备完毕,可能是因为落后丢了脸,弩手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二号准备完毕,请示发射!”

  看着远处的指挥台,魏霸眼睛眯了起来,双手交叉,掰得手指啪啪作响,眉眼在扭动的火光下看起来有些狰狞,看得身边的铃铛一阵心惊肉跳。

  ……

  战场东北五里的山林中,魏风急得直跳脚,一拳击在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上。小树应声折断,树冠刮擦着其他的树,哗哗作响。

  马谡一动不动,凝神看着远处的战场。

  “幼常先生,再不出击,就来不及了。”魏风又一次向马谡拱手作揖,几乎是在哀求。

  “你是想和子玉争功?”马谡不动声色的说道。

  “怎么可能?”魏风顿时变了脸:“子玉身手虽好,却不耐久战。这上阵厮杀,不比与人独斗,一旦力竭,随时都可能有危险,万一……”魏风想到要害处,不敢再往下说了。“幼常先生,我们还是出击吧。早些破走司马懿,岂不是更好。”

  马谡转过身,目光在魏风的脸上扫了扫,伸手拉住魏风的袖子,指着远处的战场:“子柔,你仔细看看,为将者,要审时度势,不能冲动。”

  “这么远,看不见。”魏风没好气的说道。从听斥候说魏霸亲自上了阵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法安心了。生怕魏霸有个闪失。几次要求出击,马谡都不同意,他可真有些急了,琢磨着干脆把马谡扔在一边,自己带人杀下去。反正这些人都是他的部下,马谡只有二十来个亲卫。

  “你是看不见人,可是你可以从火光来看。”马谡面容消瘦,在山林里潜伏了大半个月,他现在脸色又黑了几分,可是眼睛却越来越亮,在远处的火光照映下熠熠生辉。“你看,火光最密集的两个地方,一个是我军的中军,一个是魏军的中军,在两者之间,应该就是交战的双方,现在那团火光在向前推进,所以子玉现在应该是正全力攻击,进展顺利。从这个位置上看,应该是刚刚凿穿第二道防线。”

  魏风眨了眨眼睛,他也一直在看战场上,但是他远远没有马谡看得这么细,一时有些出神。

  “这是我们能看到的,还有一些看不到,必须要靠我们去推理的。”马谡见魏风安静下来了,微微一笑:“樊城下火光稀疏,显然没有攻城,那孟达的人在哪里?”

  魏风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想了想:“应该是等着出击吧。”

  “什么时候出击比较合适?”

  魏风挠了半天头:“自然是等司马懿把主力调往中军,侧翼空虚的时候。”

  “对,又不对。”马谡淡淡的笑道。

  “那……又是怎么回事?”

  “孟达肯定是准备出击,但他未必能等到司马懿侧翼空虚的时候。”马谡语气轻松的解释道:“就目前而言,魏军兵力多于我军,子玉虽然连续凿穿了魏军两道防线,甚至有机会直接攻击司马懿的中军大阵,但是他无法撼动司马懿的中军。第一道阵,他只用了顿饭的功夫,破第二道阵花费的时间,明显比第一道阵多了很多,以他的实力来看,基本上不可能凿穿中军。司马懿不会轻易调动侧翼的人马去补防。”

  魏风一拍手:“就是这么说嘛,我们应该去支援子玉。”

  “你别急。”马谡示意他稍安勿躁。“司马懿兵力占优,这是大家都清楚的,可是子玉他们依然进行反击,自然是有制胜的把握,只是此时还没有发动而已。我们现在冲出去,又有什么用?”

  “那什么时候出去?”

  “等孟达出击之后再出去。”

  “那孟达什么时候出击?”

  “我想,他很快就会出击。”马谡手指捏放,咯咯作响:“既然无法强突,子玉必然会用其他的办法来扰乱司马懿。司马懿一乱,就是孟达出击的时候。以孟达的实力,他就是取得胜利,也会损失惨重。到了那时候,我们再出击,功劳就是我们的。”他偏过头,看着魏风:“你和子玉,就是最大的功臣。”

  魏风眼神一闪,犹豫道:“可是,我担心子玉……”

  “你不用担心子玉,子玉心思谨慎,他不会没有准备。”马谡顿了顿,又道:“如果你现在冲出去,就无法起到奇兵的作用,我相信子玉也不会赞成的。”

  魏风吧哒吧哒嘴,不再吭声了,只是盯着远处的战场,眼神闪烁。

  ……

  吴懿俯身看着指挥台下一字排开的十架千步巨弩,紧张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魏霸等人战力强悍,顺利的连破魏军两道阵势,可是离司马懿的中军还有足足三百步,他们之间至少还有五千人的大阵。要想强行突破,那是不太可能的,吴懿也不允许魏霸如此冒险。

  要撼动司马懿的中军,就必须发挥蜀军远程打击能力的优势,这些安排在指挥台下的千步巨弩,推到阵前的五百步弩,就是为此准备的利器。

  十架千步弩,只能同时发射十支巨箭,费了好大力气推到阵前的三架五百步弩,可以同时发射十五枝巨箭,能不能摧毁司马懿的指挥台,造成魏军的混乱,就看这二十五支巨箭。

  虽然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吴懿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准备好了没有?”

  一个满头大汗的弩手跑了过来:“将军,甲字弩准备完毕!”

  时间不长,又一个弩手跑了过来:“将军,丁字弩准备完毕!”

  “将军,庚字弩准备完毕!”

  在焦急的等待中,十架千步弩终于全部准备完毕,吴懿深吸了一口气,用力一挥:“击鼓,准备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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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5章 一箭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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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急促的战鼓声响起,阵前等得心焦的魏霸顿时精神一振,高高的举起手臂,拉长了声音大喝道:“点火,准备发射——”

  三名弩手躬身伏在弩车上,手指搭上了弩机,屏住了呼吸,沉声应道:“准备发射!”

  一个士卒举着火把,依次点着了巨箭箭杆上绑着的油罐。油罐引芯照亮了弩手的脸庞,照亮了他们脸上的汗珠。

  魏霸仰起头,闭上眼睛,在纷杂的声音中辨别将那即将出现的厉啸声。

  汗珠,从他的额头悄然滑落。能不能以少胜多,再次打败司马懿,就在此一击。他不可能不紧张。

  指挥台下,吴懿亲自发布了命令,他厉声大喝:“发射!”

  十名弩手应声扳动了弩机。粗如手指的弓弦一颤,“嗡”的一声闷响,巨大而沉重的弩车猛的晃了一下,巨箭离弦而去,带着凄厉的破空中,刺破浓浓的夜色,刺破暮春乍暖还寒的夜风,刺破喧嚣刺耳的声浪,消失在视野中。

  吴懿紧紧的盯着巨箭消失的方向,闭紧了嘴巴,刹那之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巨箭掠过战场的上空,飞过魏霸的头顶,发出刺耳的啸声。

  魏霸听到了,他睁开眼睛,仿佛看到了掠过天空的巨箭,举起的手臂用力一挥:“发射!”

  三个弩手应声扳动弩机,机簧一阵流畅的轻响,十五支巨箭腾空而起。飞向远处的魏军中军指挥台。

  除了吴懿、魏霸和这些弩手,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就连巨箭上的那些油罐的火光在激战正酣的战场上也是那么的不起眼,夹杂在无数的火光中,没有几个人会注意到这些火光有什么异常。

  司马懿也没有觉察到,他此刻有些心神不宁,一想到可能有一支伏兵藏在黑暗中,他就觉得心惊肉跳。他企图安慰自己,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仗打到这个地步。如果魏风真的来到了樊城。他一定会参战,而不会等到现在,兵力不足的蜀军不可能把一支精兵一直藏在暗处。可是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感觉。让他心惊肉跳。

  他看到了那些从阵中腾起的火光。却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危险。等他发现那些火光越来越大。飞行的时间有些长得诡异,而且是向他飞来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不对劲。

  司马懿下意识的叫了起来:“护卫——”

  亲卫们迅速冲了过来。熟练的将盾牌举起,在司马懿面前架起一道盾阵。他们这么做纯粹是出乎本能。只要司马懿“护卫”二字出口,他们就会这么做,直到盾牌组成,他们才意识到这有些莫名其妙。

  敌人离此至少还有三百步,组成盾阵防谁?

  辛毗也有这样的感觉,他被突然拥过来的亲卫死死的摁住,护在中间,一时有些慌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半步之外司马懿藏在盾牌后的脸,从司马懿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火光,从盾牌的缝隙里照了进来,照在司马懿的脸上,掠过他瞪得溜圆的眼睛,照亮了他内心的恐惧。

  片刻之后,那道光突然变大。

  “喀嚓!”

  一柄长矛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轻易的洞穿了一面盾牌,厚实的盾牌在它的面前薄如纸帛。锋利的矛头刺空盾牌后,速度不减,再次洞穿了举着盾牌的亲卫的身体,深深的扎进了指挥台的木板,整个矛头几乎都消失了。强劲的力道未消,猛的震颤起来,发出一连串高亢的颤声,振得每个人东倒西歪,头晕眼花。

  那个亲卫挂在矛上,不停的晃动着。随着矛柄的每一次颤动,鲜血如雨,喷洒开来,溅得其他人一头一脸。血腥味突然浓了起来,让人闻之欲呕。

  离长矛只有半步之遥的司马懿目瞪口呆,盯着震颤的巨矛,呆若木鸡。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二枝巨箭又到了,正中司马懿刚才坐的座榻。精致的座榻一动不动,仅被疾驰而至的巨箭刺穿一个洞,其他部分都安然无恙,直到巨箭开始震颤,座榻才在突然之间裂成碎片,四处飞散。

  又是两支巨箭飞到,一枝射塌了指挥台的一角,一枝射得偏了些,将指挥台下一人高的战鼓连同战鼓后的鼓手轻易洞穿。

  两息之间,十支巨箭像是天降神兵,在任何人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带着不祥的啸声,从漆黑的夜色中破空而出,出现在司马懿等人的面前,展示出摧枯拉朽的威力。

  射中盾牌,盾牌洞穿。

  射中身体,身体洞穿。

  射中指挥台,指挥台震颤着倒塌。

  没有人能挡住这从天而降的一击,没有东西能禁受住这天降的神力。

  顷刻之间,指挥台被三枝巨箭射中,指挥台的一角被射塌,抬上的几案飞散,最惊人的是最先到达的那一箭,就在司马懿的眼前,洞穿了一面盾牌和一个亲卫的身体。如果再偏上一尺,洞穿的就将是司马懿本人。

  其他七枝巨箭射在了指挥台四周,共计射穿战鼓两架,士卒三名。

  虽然破坏不是非常严重,可是这十枝箭的威力却足以让每一个人目瞪口呆,纵使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卒,也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两军交战,这一幕非常少见。

  汉代的弩有很多规格,四石弩射程一百六十步,六石弩二百四十步,这是战场上比较常用的强弩,十石弩可射四百步,通常是用来守城,又称守城弩。更强的弩当然还有,可是因为体积巨大,都是安装在固定的位置。而且强弩属于控制性的利器,除了京城之外,没有诏书,任何城池不得安装十石弩。

  两军交战时,双方至少相隔二百步,加上双方的阵势厚度,任何一方的指挥台都离对方的前线有四五百步,即使是把六石、八石这样的强弩安放在阵前,也无法射到对方的中军。双方的指挥台那就相隔得更远了,至少有八百步。这么远的距离,是没有武器能够攻击得到的,所以双方的主将都非常安全,根本不用考虑被流矢射中的危险。

  现在最接近指挥台的蜀军离这里还有三百多步,就算是六石弩来射,也无法射到。更何况六石弩体积巨大,根本无法迅速移动,在突阵的时候没有多大的作用,还不如四石的臂张弩实用。

  从司马懿开始,没有一个魏军士卒会预料到这一幕,十枝巨箭,飞越了不知多少距离,从天而降,直接射在了司马懿的指挥台上,而且威力是如此之大,大得让人毛骨悚然。

  面对这些威力巨大的巨箭,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每一根寒毛都竖了起来。

  司马懿随即双想到了刚才那些有些诡异的火光,下意识的抬头看天空看去。

  十几点火星,迅速照亮了他的瞳孔,像流星一样迅速变大,破空声如天际的闷雷,滚滚而来。

  “不好!”司马懿大叫一声,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年近五十的身体突然变得出乎寻常的灵活,一个筋斗就翻下了指挥台。

  他的身体刚刚腾空而起,一枝箭擦着他的鞋底射了过去,锋利的箭头削去了他的鞋底,削下了一块皮肉。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一落地,就顺手操起一面盾牌,借着下落的力道打了个滚,然后将盾牌背在身后,连滚带爬的向左侧奔去。

  一枝箭射中指挥台,箭杆上绑着的油罐炸裂,里面的油迅速燃烧起来,四处飞溅。片刻之间,指挥台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台上的人们惊慌失措,根本来不及走楼梯,直接向下跳去。地上也有火,烧着他们的头发、胡须,点着了他们的衣服,烤炙着他们的皮肉。

  此时此刻,没有人再顾忌自己的身份,连司马懿都不顾形象的逃跑,他们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只要能活命,谁还顾得上好看不好看。辛毗从指挥台上跳下来,一口气跌跌撞撞的跑出几十步,这才停下来,旁边的亲卫们赶上来,拼命的拍打着他身上的火苗。至于那些着火的亲卫,则干脆躺在地上打滚,有的则向汉水飞奔,也不管汉水离得有多远,自己能不能跑得到。

  司马懿反应最快,也逃得最远。有亲卫跑过来,扑灭了他身上的火苗,司马懿好一阵才回过神来,看着已经烧得火光冲天的指挥台,再看看已经被烧得只剩一根布条的战旗,暗叫一声不好。

  “击鼓,击鼓,右军准备战斗——”司马懿嘶声大吼,却没有人回应他。亲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司马懿是不是疯了。而负责传令的传令兵也不在身边,十几面大鼓也被鼓掉一半,剩下的士卒四处逃散,谁也听不到司马懿的命令。司马懿虽然吼得声嘶力竭,却无法将自己的命令传递出去。

  司马懿披头散发,状若疯狂的来回奔了两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指挥中枢被毁,他已经无法有效的指挥他的大军。失去了控制了大军,已经无法挽回失败的命运。就算他有千般妙计,如果将士们听不到,又有什么用?

  一箭穿云而来,将他的梦想射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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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7章 内忧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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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秦朗和田豫,司马懿欲哭无泪。事情就是这么巧,如果他不是急于赶往樊城,只要等一天,他就能和骑兵汇合。如果不是昨天夜里蜀军大举反击,而是等到今天,这两万铁骑也能及时赶到樊城,到时候,蜀军再善战,也只有退走一途。阴差阳错,只不过一天的时间差,他就落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惨败而归。

  这一次比房陵之战还要惨。房陵之战虽然退得狼狈,兵力终究受损有限,绝大部分主力都回来了。这一次三万大军,在樊城下战死过万,被俘无数,跟着他逃回来的不过三四千人,就算有溃兵慢慢的回来,估计一半的损失是少不了的,甚至有可能达到两万。

  这是毫无疑问的惨败,在某种程度上比曹休在庐江的败得还惨。曹休多少是遇伏在先,交战时兵力又比对方少,可他现在却是三万对两万,而且蜀军已经攻城多日,不复锐气。在这种情况下,他却没能解樊城之围,反而被蜀军以少胜多,打得大败而逃,这不知兵的名声看来是怎么也跑不掉了。

  司马懿的心情比烧焦的胡须还要差,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一面写请罪疏向皇帝陛下请罪,一面做好自己的本份工作,与秦朗、田豫一起向樊城进军,沿途收拢残兵。看着那些疲惫不堪,伤痕累累,士气低落的战士,司马懿的心情也跌落到了谷底。

  司马懿表面上还是很平静,该做的事做得井井有条。可是他心里却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带兵。短短的一年时间,接连被同一个年轻人击败,这只能用命中注定来解释了。如果对方是久经沙场的宿将,那便也罢了,或者像是陆逊那样的人也行,可现在偏偏是魏霸,一个刚刚出仕不到两年的年轻人,司马懿实在有些想不通。

  正如他想不通怎么会有箭能射那么远一样。

  对这些从天而降的巨弩,司马懿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有这样的巨弩存在过。典籍上记载曾经有二十石、三十石的巨弩。只是十石的弩就不能出京城,二十石、三十石的弩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军中。就算魏霸把这样的利器带到了军中,他又是怎么运送到阵前的?

  司马懿在忙碌之余,把马钧找了来。将自己的疑问告诉马钧。问他能不能找到答案。马钧想了很久。答应可以去试试看。他有些想法,但是不是真相,必须要验证了才行。

  司马懿语重心长的对马钧说。你一定要把这件事解决了,否则,我们以后都不敢和魏霸对阵了,这军械上的差距太大,我们很吃亏啊。

  ……

  新野,刚刚赶到的天子曹睿看完司马懿的请罪疏,面寒如水,半天没有说话。陪在一旁的孙资紧张得汗水涔涔,不敢说一句话。作为天子身边的中书令,司马懿的请罪疏必须要经过他的过目。这个消息是如此的不祥,天子此刻有任何反应,他觉得都情有可原。

  不过,曹睿没有发火,更没有暴怒,平静如常,只是眼角一根青筋如蚯蚓般的不停扭动,让他清秀的面庞看起来有些扭曲。

  曹睿抬起手,掩住面门,指肚慢慢的揉着酸胀的眉心,过了很久,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看来皇叔多虑了。”曹睿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孙资却听明白了,他应声答道:“陛下圣明,这本来就是东阿王臆测之词。他不过是对自己远离朝堂而怨恨,道听途说,敷衍成文,哪里知道真实的情况。”

  曹睿手滑了下来,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彦龙,司马懿又一次败在魏霸手下,大将军又卧病不起,如今还有谁能担起这个重任?”

  孙资小心翼翼的看着曹睿,沉吟了片刻:“陛下,臣以为骠骑大将军虽然再次败北,却不是他无能,而是魏霸多有奇技淫巧,军械犀利,非我军能敌。当此之时,与蜀军争一时短长,未免不智。不如避其实,击其虚,先击退陆逊,解襄阳之围。吴军退走,蜀军必难独全。”

  曹睿若有所思。刚才司马懿的请罪书中提出了射程远达三四百步的巨箭,他也有些疑惑,不过他对魏霸来精于机械的事早有心理准备,虽有疑惑,却不至于很震惊。只是一想到双方在这方面的差距已经接连导致几次战事不利,他不免忧心冲冲。

  马钧是聪明,可是他和魏霸比还是略逊一筹,夏侯徽没有情报传来,马钧就赶不上魏霸的进度。在可预期的未来,魏军的军械将一直处于劣势。

  更大的问题,魏国拖不起了。从去年曹休在东南大败算起,一年多的战事,不仅人马伤亡惨重,元气大伤,而且物资消耗也掏空了魏国本来就不丰裕的仓库。如果战事拖延下去,国内必然会民怨四起,边疆的蛮胡也会趁机生事。

  曹睿现在真是内忧外患,头上的皇冠仿佛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被压断了,再坚持下去,他随时都可能被压得血肉模糊。

  如果不是从小就在祖父的身边长大,早就见识过祖父在内忧外患面前的坚韧,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曹睿想了很久,还是拿不定主意。他派人把刘晔和蒋济找来,看看他们有什么良策。

  刘晔和蒋济赶到之后,听到这个消息,也惊愕不已。与其他人不同,他们对司马懿的能力非常清楚。特别是刘晔,他曾经和司马懿一起在曹操帐下听令,对这位同僚的心计知之甚详。现在听说司马懿又一次败在魏霸的手中,他眉头紧蹙,想了半晌,下了一个结论。

  此战非司马懿战法失误,而是蜀军军械犀利,这才意外失利。这种事只能取一时之效,真要是无坚不摧,他们又何必等到现在,早就该用了。现在我们有了防备,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小心戒备,把指挥台建得更牢固一些,建得更远一些就是了,何必谈虎色变。

  至于先攻襄阳还是樊城,其实两者是一体的,谈不上先后。在没有水师策应的情况下,想要突破汉水并不容易,还是先取樊城,修复浮桥来得更稳妥一些。樊城易得也易失,蜀军虽然获胜,损失也不小,如果没有更多的援军到来,他们守不住樊城。收复樊城,重新架起浮桥,襄阳自然固若金汤。

  蒋济也表达了和刘晔相似的意见,认为还是夺回樊城比较稳妥。曹睿权衡之后,采纳了他们的意见,下令司马懿等人先取樊城,小心戒备,不要再重蹈覆辙。同时下令许昌的陈群率领大军向襄阳进发。

  ……

  接到诏书的时候,司马懿已经回到了樊城。吴懿进了城,据城而守,和水师连成一片,进可攻,退可守。司马懿兵力不足,只能保持对樊城的压力,却无法攻城。

  樊城暂时平静下来,对岸的襄阳却燃起了战火。

  蜀军大破司马懿,攻克樊城,就算没有发生蜀军羞辱吴军的插曲,吴军也坐不住了。按照双方战前的约定,蜀军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为吴军攻取襄阳创造了有利条件。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吴军还不发力攻城,那不仅会被蜀军耻笑,吴人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陆逊没有等魏霸去,他主动派人来和吴懿商量,请求吴懿把之前用来攻击樊城的那些大型攻城器械送给他们,用来攻击襄阳。吴懿爽快的答应了,还主动让魏霸过去指导吴军修复。

  此刻魏霸就在吴军大营。当然了,具体的事务不要他动手,陆逊派了不少人来配合他,他只要动动嘴皮子,指点两句就行。他也清楚,陆逊这么做是想学他的技术,所以有些诀窍他是不会说的,只告诉对方怎么做就行,为什么这么做,你自己去想,能想出多少,全看你自己的天份。

  和他做接口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陆逊身边的陆岚,一个是张昭的侄子张奋。陆岚有些书生气,对技术不怎么清楚,很多时候就是在旁边看着,做好图纸的保管,是个陪同人员。张奋对机械懂得比较多,他本人之前也做过攻城大车,不过和魏霸打造的攻城车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在理论上,他更是比魏霸差的不止一点两点。

  不过这不并是因为张奋笨,而是因为他是自学成才,不像魏霸经受过系统的自然科学基础教育。相反,张奋很聪明,他隐约的感觉到了魏霸的长处在数学,特别是形学上的造诣。

  “我对形学的了解不够,所以参军的设计,我只能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张奋摇摇头道:“也许请精通易象的虞公来,他会理悟得多一些。”

  “虞公,哪个虞公?”

  “当然是会稽虞家的虞翻虞仲翔公。”

  虞翻?魏霸心头一惊:“他现在在何处?”

  张奋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苦笑道:“他现在在交州。”

  见张奋如此诡异的表情,魏霸愣了一下,随即又明白了过来,不禁暗自发笑。虞翻是江东望族,从孙策时代起就是重臣,现在居然被发配到交州去了,可见孙权内部也不太平啊。一把手不好当,不管是诸葛亮还是曹睿,抑或是孙权,都是焦头烂额,要说轻松,反倒是那位阿斗陛下最轻松,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三国第一有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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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8章 讹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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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奋干活的时候很认真,话却不多,除了技术问题,他很少主动和魏霸聊天。今天说起虞翻,也是有感而发,说了两句,大概是觉得不妥,便闭上了嘴巴,略微偏厚的嘴唇紧紧的抿着,眼神中有些茫然。

  他这副样子,像极了魏霸前世做工程师的模样,不由得想多和他说两句。

  “虞公精通形学?”形学就是后世所谓的几何学,魏霸倒不清楚虞翻还通晓数学。

  “虞公是易学大家,精于易象,想必在形学上的造诣也不浅吧。”张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卷着袖子,手指上全是画线留下的墨迹,蹲在那里,像一个憨厚朴实的工匠,一点也看不出世家子弟的影子。他自己不说,没有人会想把和精通《春秋》的张昭联系起来。

  魏霸不懂易学,更不懂什么易象,也不知道张奋说的对错,不过他对易学这种神秘学不是太感兴趣,总觉得和街头算命打卦的江湖骗子差不多。

  “这很难说,形学其实比较纯粹的数学,和易学应该关系不大……”

  “想不到参军还通晓易学?”陆岚走了过来,正好听到魏霸的那句话,不禁笑了一声:“这么一来,我倒想和参军切磋切磋了,不知道参军肯不肯赏脸。”

  魏霸无所谓的哈哈一笑:“校尉会失望的,我对易学一窍不通。陆家家传易学,我是不敢贻笑大方的。我嘛,就是会做点奇技淫巧罢了,让校尉见笑了。”

  陆家是江东望族,家传的学问,陆逊的叔父,陆家的真正家主陆绩就精通易学。据说几年前死的时候留下遗言,说六十年后天下将会一统。魏霸记不清三国是什么时候统一的,但是时间应该差不多,所以觉得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那陆绩还真有点门道。但他对陆岚实在没什么好感,这个书生有些尖酸,世家子弟的习气很重,让人很难亲近,所以和他说话的时候。难免都会带点刺。

  陆岚有些尴尬。陆家精于易学,可是他们却要请魏霸来打造攻城机械,这已经足以说明所谓的易学并不顶用,但是要他承认易学没用,却又是万万不能的。他也懒得和魏霸斤斤计较。拱手道:“将军请你去一趟。”

  魏霸站起身,冲着从陆岚进来之后就一句话也没说的张奋笑了笑:“张兄,我去去就来,到时候我们再谈一点能经世济用的学问。”

  张奋尴尬的点了点头,脸上有些微红。魏霸拍拍衣摆,大踏步的先走了。陆岚愠怒不已,却又不能发作。只好僵着一张脸,跟着魏霸走了。

  来到陆逊的大帐,魏霸也没报进,一撩帐门就闯了进去。一眼看到一个白衣女子正和陆逊在说话,不由得一愣。陆逊不像那些讲究的将领,身边从来不带侍女,而且这个女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侍女。他特意瞟了一眼。那女子长得不算漂亮,但是很清秀。只是眼神和陆逊很像,有点隐藏得很深的傲气。魏霸注意到,她的手中拿的正是他提供的设计图。

  见魏霸进来,那女子连忙起身,却没有避到内帐,而是跪坐在陆逊身后,低下了头。

  “我从妹。”陆逊淡淡的说道:“子玉,坐,有几个问题我不太清楚,想和你参详一番。”

  魏霸很诧异,陆逊四十多了,这女子却不过十六七岁,他还以为是陆逊的女儿什么的呢。他坐了下来,接过那张图纸,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将军有什么不清楚的,尽请直言。”

  “我知道这是你为攻打樊城设计的攻城大车,可是现在我要打襄阳,这个攻城车的高度不够,为什么不再增高一些?”陆逊和往常一样语气平和,既没什么高兴的样子,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再增高一些,攻城大车的重量会太大,推动不便。”

  “推动不便,再增加一些车轮就是了。”陆岚跟了进来,正好接上了魏霸的话头。

  魏霸瞟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再增加车轮,会同样增加大车的长度,并不能减轻每个车轮的负重。”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而且会适得其反,效率不增反降。”

  “既然是同时增加,为什么会适得其反?”

  魏霸闭上了嘴巴,不肯回答这个问题。陆岚有些生气,正在追问,那个女子抬起头,用眼神示意陆岚不要生气,和声道:“参军说的效率,是指推车的民伕和所载战士的数量比吗?”

  魏霸诧异的瞥了她一点,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那女子又接着说道:“参军说,增加大车的长度,就会降低效率,那是不是说,只有当车厢是边长相等的方形时,效率才会最高?”

  魏霸的疑惑更大了,这是什么妖孽,怎么能一下子就看出其中的奥妙。他设计这辆大车,看似简单,谁都可以仿造一个,但是其中蕴含的大量最优化设计,却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出来看。你可以模仿,但你无法超越。这个女子能看出这一点,他已经觉得非常不容易了。

  “是的。”

  那女子脸色微红,却毫不退让的看着魏霸:“能请参军详细解说一下吗?”

  魏霸皱了皱眉,把目光转向陆逊,咳嗽了一声:“将军,我可以帮你们打造战具,可没有说过有传授之责。我没什么学问,这是我的看家本事,这么做……似乎不太合适吧?”

  陆逊看看他,回头和那女子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那女子有些失望,轻轻的抿着了嘴唇,低下头,起身施了一礼,退入后帐。陆逊搓搓手,自我解嘲的说道:“是我失礼了,子玉不想说,就不说吧。这么说,这辆车,不能再加高?”

  “不是不可以再加高,只是加高必然会增加体量。也就会增加推车的人数,真正能参与战斗的士卒就会少一些。从兵力应用上来说,有些得不偿失。”

  “那子玉帮我改一改吧。要攻襄阳城,这个大车的高度实在不足以倚仗。”陆逊将图纸推到魏霸面前,轻轻的拍了拍。魏霸接过图纸,稍微考虑了一下,又画了一副新的草图,然后交给陆逊,说道:“将军。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好的改进了,将军如果还不满意,我也爱莫能助。”

  陆逊接过图纸,看了一眼,不由得眼前一亮。魏霸将原本上下一样宽的攻城大车改成了逐层收缩。高度提高了三分之一,足以让最顶层的人能攻击到襄阳城头,而总的体量却没什么变化,推车的人也不需要增加,可谓是一举两得。

  “子玉果然高明。”陆逊由衷的赞了一句,把图纸收了起来,恳切的说道:“子玉。战具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我准备明天就发起攻击。你回去之后,可要请吴将军、孟将军守好樊城,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魏霸点点头。嘴角有浅浅的不以为然。蜀军攻打樊城的时候,陆逊一直在旁观,即使是司马懿兵临城下时,陆逊也没有尽到盟友的义务。朱然等三人就呆在船上。脚都没踏上北岸一步。如今蜀军攻克樊城,吴军还在有条不紊的准备战具。这分明是让蜀军做炮灰,司马懿他们可都在樊城外呢。再过两天还有更多的魏军赶来,到时候蜀军的压力会非常大。

  说到底,陆逊还是居心不良,一心要把蜀军当炮灰使,自己随时准备抽脚走人。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要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攻打襄阳的时机已经成熟,陆逊要想一箭不发就走,估计孙权不会同意。相比之下,蜀军就不同了,他们立的功已经足够,收获也已经超出了预期,随时可以走人。前后重创魏军两万多人,平空俘虏了一支水师,对于总兵力不过三万人的蜀军来说,这个战绩已经足够骄人,不管是谁都不能说三道四。

  “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支撑。”魏霸微微一笑:“不过,我想请将军一个问题,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

  “将军,你是不是真的想攻击襄阳?”魏霸把“真的”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陆逊眉梢一颤:“你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如果真想打襄阳,那我们才有谈的意义,如果将军根本无心拿下襄阳,那我们就没必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数万大军,每天的开销都很惊人,我们实在没有必要在这里白白的耗费百姓血汗。”

  陆逊眼角一抽,明白了魏霸的意思:“怎么,你们的粮饷不足了?”

  魏霸点点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陆岚看在眼里,不禁撇了撇嘴,轻蔑之色一闪而过,然后温和的笑了起来。

  “将军也知道的,从前年丞相进驻汉中开始算,到现在已经有两年多,接连大战,历年的储备消耗得七七八八。这次来樊城,邀天之幸,战事顺利,抓了不少俘虏,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我们的军粮消耗速度猛增。”魏霸苦笑道:“不瞒将军说,我们现在的存粮不足十天,而汉中已经没有多少粮食可运,只能从永安转输。路途遥远,我们随时有断粮的可能。”

  陆岚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这时才明白魏霸的意思。这不是商量,这是讹诈啊。十天时间怎么可能攻下樊城?这分明是要吴国支付他们的军粮,否则他们就撤军的意思啊。

  陆岚勃然大怒:“你想讹我们?”

  “校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魏霸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这是和将军商量,怎么是讹你们呢?我知道将军可能做不了主,所以已经把消息告诉了费参军,想必他已经转达到吴王面前。我现在对将军说,也只是想征求将军的意见嘛。我们之所以遇到这个困难,和你们一再拖延也是密不可分啊。如果你们不想攻克襄阳,那我们就干脆撤军吧,免得白白的消耗钱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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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9章 成功的秤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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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逊眉头一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你需要多少?”

  魏霸开心的笑了起来:“不多,加上俘虏,我们现在总共有三万多人,将军需要多长时间攻城,就提供我们多长时间的粮食就行。”

  陆岚再也忍不住了,讥讽的笑了起来:“看来你今天的确是想来讹我们啊。”

  魏霸笑得更加灿烂:“校尉说笑了,这怎么能说是讹诈呢。校尉久在将军身边,应该对我们的盟约略有所知。如果不是贵军一再拖延,我们又何至于此。不瞒校尉说,若不是吴将军坚持,我们现在已经撤军了。功劳,我们已经捞足了,接下来都是帮你们的忙。亲兄弟还要明算帐,我们虽是盟友,也不能白帮不是?”

  魏霸捻着手指,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刚才也说了,如果你们觉得不合适,那不如现在就撤军,也免得大家不愉快。这讹诈二字,我可以受得,我手下的那些将士们可受不得。陆校尉,君子慎言慎行,你要管好自己的嘴才行啊。”

  陆岚勃然大怒,霍的站了起来,戟指魏霸,就要大喝。魏霸眼皮一抬,寒光一闪,陆岚被他看得一滞,顿时寒意彻体,已经涌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憋得他脸色通红。

  陆逊无动于衷的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斜睨着魏霸,接过了话头:“粮食倒也不是没有,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如果答应我这个要求,我就可以供应你们粮食。”

  魏霸收回阴森的目光,重新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将军说说看。”

  “攻城不易,我希望你能把那天三百步外发威的强弩提供给我。”

  魏霸眉头一挑,没有立刻回答。陆逊胃口还真不小。居然看中了我的杀器。你是不知道千步弩,否则大概会直接要千步弩。只是这样的大杀器,我怎么可能提供给你,别说是粮食,就是给金子,我也不能给啊。你看美帝国主义什么时候把最尖端的武器卖给别人的。

  “将军应该清楚,这是我军的利器,是不可能提供给你们的。”魏霸笑了笑:“将军这个要求,过了。”

  陆逊眼神一闪:“你不能提供给我。那能不能帮我?襄阳城不是樊城,要想尽快攻克,可不是易事。”

  魏霸忽然笑了起来:“将军,我怕你用不起。”

  “我能提供几万大军的粮食,还能拿不出几千人的费用?”陆逊微微一笑:“你太小看我了。”

  魏霸摇摇头:“我们每一个弩手。都拿着相当于队率的军饷,特级射手的待遇更是相当于一个都尉。三千人的战车营,至少有三十个特级射手,近六百个队率,将军,你确定你真用得起?”

  陆逊愣了一下:“当真?”

  魏霸严肃的点点头:“绝无虚言。”

  陆逊沉默了,他摆摆手:“你再容我考虑考虑。稍后给你答复。”

  “好,那就静候将军的佳音。不过,将军,请恕我直言。如果军粮不能在两天内送到,我们就只能撤军了。”魏霸拱拱手,转身就走。在离开大帐之前,他又停住了。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一脸怒气的陆岚。咧嘴一笑:“陆校尉,你既然精于易道,何不自已造几辆大弩?也省得求人啊。”说完,他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陆岚气得嘴唇哆嗦,却不知道怎么反唇相驳,眼睁睁的看着魏霸走了。他转过脸,委屈的看着陆逊和刚刚从帐后走出来的少女:“将军,明朱,你看这竖子……”

  魏霸在的时候,不管魏霸多么出言不逊,陆逊一直没有露出哪怕一丝怒容,可是现在,他却沉下了脸:“仲山,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养了那么多年的气,怎么还是如此鲁莽?”

  “我……”

  那位叫明朱的少女也淡淡的说道:“仲兄,你看不出来,他是故意要你生气吗?”

  陆岚张了张嘴,沮丧的低下了头。明朱转过脸,也有些不悦的说道:“将军,他如此无视我陆家,着实可恨,应该给他一点教训才是。”

  “怎么教训?”陆逊无奈的笑了笑:“和他论道?你以为他真不懂易道?如果你看过他以易入武的那一幕,你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以易入武?”明朱诧异的睁大了眼睛:“易道还能入武?”

  陆岚不屑的说道:“他懂什么易道,他连经传都不懂。”

  “易道广大,无所不包,当然能够入武。”陆逊想起魏霸那天轻描淡写的就击败了丁奉的场景,长叹一声:“真正的易道,又岂在残篇断简之间。如果你以为那几句经传就是易道,那才是舍本求末呢。”

  陆岚哑口无言。

  明朱眼珠一转:“将军真要提供他们军粮,还要让他们的弓弩手来助阵?”

  “如果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粮,为什么不这么做?让蜀军为我军出力,既能攻克襄阳重镇,又能减免我军伤亡,何乐而不为?”陆逊沉吟道:“只是开销实在太大,明朱,你帮我核算一下,我们能不能支撑得起。”

  “唉。”

  陆逊过了片刻,又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怪不得诸葛亮会器重他,原本都是一样重术轻道,舍本求末之辈。”

  ……

  魏霸回到大营,把讹诈陆逊的事对吴懿、孟达说了一遍。这当然不是他临时起意,而是和吴懿、孟达商量好的。他对陆逊说的并不是虚言,蜀军的确不想再战了。一是伤亡太大,孟达所部损失已经过半,加上其他人马的损失,蜀军总共损失过万。二是战功已经捞足了,再打下去,纯属替吴军卖命,说实在的,没几个蜀军将士愿意这么干,特别还是在吴军一直居心叵测的情况下。

  樊城肯定是占不住的,迟早还要还给魏军,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这里硬撑?带着战利品回房陵,是目前而言最好的选择。之所以没有立刻就走,是因为消耗魏军实力的目标虽然达到了,可是消耗吴军实力的目标还没有达成,就这样走,魏霸有些不甘心。

  陆逊要他当炮灰,他要拉陆逊下水,大家都没安好心。摆出强硬的姿势,不过是为了争取更大的利益罢了。

  他的目标达到了。第二天,陆逊就派人送来了一批军粮,只够三万大军吃十天的。陆逊说,事关重大,他要向孙权请示,暂时只能给这么多。雇佣蜀军战车营作战的事,因为开销太大,也要向孙权请示,希望蜀军做好准备,一旦孙权的诏书到达,立刻渡水协助攻城。

  魏霸很爽快的答应了。

  孙权的诏书还没有下来,魏军却再次逼向了樊城。魏国的皇帝陛下曹睿亲自赶到,又带了两万禁军,包括两万铁骑在内,魏军总共将有五万大军驻扎在樊城之外,还有三万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连绵不绝的营帐,将樊城围得水泄不通。

  魏军虽然没有了水师,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截断汉水,战斗,首先在汉水的控制权上展开。屡败屡战的司马懿担任了前线总指挥,他在樊城两侧的汉水北岸扎下大营,日夜伐木打造障碍物,准备强行截断汉水。

  蜀军也做了分工,孟达率五千余人守城,吴懿率领冯进等水陆大军共八千余人为后援,严阵以待,竭力阻止魏军封锁汉水。为了安全起见,吴懿征得陆逊的同意,在汉水南岸立营,与司马懿争夺每一个渡口,把魏军死死的挡在汉水北岸。与此同时,朱然也率部展开反击,死死的控制住樊城以东的汉水水面,不让魏军惹指。

  争夺汉水的同时,陆逊指挥大军,正式对襄阳展开了攻击。五万大军将襄阳团团围住,日夜攻打。

  紧接着,吴王孙权率领三万大军从江陵出发,赶往襄阳。他让张温和费祎首先赶到襄阳,告诉陆逊和吴懿,他带了大量的军粮前来,足够吴蜀大军吃两个月的,希望蜀军能够坚守樊城,给吴军攻击襄阳争取更多的时间。

  一时间,汉水南北烽烟滚滚,所有的主干道上全是行色匆匆的人群,一队队大军通过驰道赶往战场,运送粮草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头。

  魏霸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目标总算是达成了。曹睿和孙权这两只大老虎被他成功的调到了襄阳,魏吴两国十几万大军聚焦在襄阳周围,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不管最后谁胜谁负,都会元气大伤,而蜀国为此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万余人的伤亡。如果再算上得到的战利品和俘虏,蜀国还略有赢余,可谓是一个成功的投资典范。

  有这样的成果,魏霸有足够的资本开心。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完成了四两拨千斤的重任,是一个非常成功的秤砣。

  入夜,曹睿坐在刚刚立起的指挥台上,借着点点星光,看着远处如卧虎般的樊城,沉默得像一块石头。司马懿躬身站在他的一边,正如当年站在他的祖父曹操面前一般。

  “你不用这么紧张。败在魏霸手下,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曹睿收回目光,在身前的几个人面前缓缓一扫,突然说道:“而且,你其实一点也不紧张,相反而有些轻松,对不对?”

  司马懿脸色微微一变,撩起衣摆,缓缓的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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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0章 手足与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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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圣明!”司马懿长跪不起,精致华丽的头盔放在一旁,露出扎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插得端端正正的发簪。司马懿年近五十,头发中却没有太多的白发,看起来像是个四十岁的人。

  看着司马懿卑微的身影,曹睿的眼神紧了一下,随即又化作平静。他岿然不动的坐在榻上,看着远处的樊城,任由司马懿跪在那里,也不叫他起来,一切都显得那么天经地义。

  随侍的曹宇嘴角微微一挑,随即又敛去笑容。刘晔无动于衷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孙资却低下了头。在曹睿的天子之威面前,他没有刘晔那么强的底气来保持平静。

  “说起来,你也和魏霸交手多次了,你可有什么心得?”

  曹睿平静的声音如刀似剑,直刺人心,司马懿伏在地上,看不到他的脸色。可是曹宇眼中却掠过一抹失望。曹睿这句话问得很伤司马懿的自尊,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却是有让司马懿继续统兵的意思,否则又何必问他,直接贬斥了便是。

  “臣……略有心得,敢请陛下圣裁。”

  曹睿微微颌首,司马懿虽然没有看到,却仿佛感觉到了,慢慢的抬起头,目光和曹睿交汇在一起。他很平静,一点羞愧或者紧张的样子也没有,相反有些兴奋的意思。曹睿轻哼了一声:“有何心得?”

  “房陵之战,魏霸引吴军入塞。臣便觉得他善于借势。此次引吴军攻襄阳,不过是故技重施,并不奇怪。”司马懿不急不徐,缓缓道来:“逆蜀袭取关中,急需休养生息,又惧孙权袭取永安,是以在襄阳挑起事端,以解关中、永安之危,这又是一次借势。”司马懿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一次借的势规局远比上次为大。可见此子经过一年多的历练,眼界大开,将来必成我大魏之劲敌。”

  曹睿拢在袖子里的手捻了捻,没有说话。

  司马懿接着说道:“有此眼力。有此心计。固然难得。却不足为惧。我大魏人才辈出,陛下天心独运,在陛下面前。魏霸这等小智如萤火之于明月,不过得逞于一时而已。”

  曹壑的眼角抽了抽,目光有些冷。

  “然,魏霸有其独到之处,足以让我等为之警惕。”司马懿话锋一转,拱了拱手:“陛下,水师覆没之后,臣百思不得其解,然前些日樊城一战,臣险些被穿云一箭射杀,惊骇之下,这才恍然大悟。”

  “哦,你悟出了什么?”曹睿的眼珠慢慢的转了一下,目光从樊城转移到了司马懿的脸上。

  “魏霸用兵,在于出奇制胜。”司马懿一字一句的说道:“他的奇,不是指他用兵之道奇,而在于他的机械之术,能让他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他躬身拜了拜:“陛下,此处离樊城虽有千步之遥,可是臣为陛下安全计,还是请陛下小心为上。”

  曹睿眉心微微一蹙,沉吟不语。刘晔却睁开了一直半眯的眼睛,嘴角撇了撇,带着些许戏谑的笑道:“骠骑大将军,你的意思莫非是说,你战败并非战败之过,而是魏霸有利器的原因?”

  司马懿欠身施礼:“请子扬教我。”

  刘晔哑然,张了张嘴巴,什么也没说,紧紧的闭上了。他不是挑不出司马懿的毛病,只是那些毛病都有些吹毛求疵,在天子面前说出来,无异于胡搅蛮缠。其实细想起来,司马懿虽然大败,可是他的战术却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如果不是那穿云而来的利箭攻击了他的指挥台,直接摧毁了他的中枢系统,他又怎么可能溃败。按照常理来推测,司马懿的损失虽然会很大,但解樊城之围却没有太大的疑问。

  司马懿的失败是个谁也无法预料的意外。正如此刻,如果魏霸能在数里之外发一箭,而且正中天子曹睿,魏军会毫无疑问的崩溃。这样的事,谁又能预料得到?如果说千步之外不可能一箭中的,可是在司马懿遇袭之前,谁又能想到敌人能在三四百步外一举击毁己方的指挥台?射程三四百步的强弩不是没有,可是谁也没见过能在战场上迅速移动,并且保持如此精确度的强弩。

  这种事在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司马懿第一个撞上了,大败也就在情理之中,却不能说司马懿的战术有什么不妥。他也许有些冒险,却没有错,只能说他运气不好。

  比如说曹睿现在被魏霸在千步以外一箭射死,那也只能说曹睿命不好,却不能怪他不应该站在这里。

  由三四百步外的强弩,再想到蜀军以少胜多的楼船,刘晔也不禁心生寒意。不管是楼船还是强弩,魏霸的机械之术的确是他一直以来克敌制胜的利器,更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他手里还有多少这样的利器。

  未知的事物最容易引起人的恐惧,面对自己根本不了解的对手,谁敢保证自己必胜?

  刘晔沉默了,曹睿也沉默了。他想得比刘晔更多,他现在觉得夏侯徽传回来的装甲船草图就是一个陷阱,魏霸借这个装甲楼船的技术占据了水师的优势,又利用魏国的人力物力给吴国增加了压力,一举两得。眼下最先进的楼船掌握在魏霸手中,就连吴国也不得不虚以委蛇,以避免和他发生冲突。而魏霸之所以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取得优势,却是因为俘虏了魏国的八艘楼船。

  以一艘楼船俘获八艘楼船,倚仗的就是魏霸的机械技术,只要这个技术还掌握在魏霸一个人手里,魏吴两国的水师就无法无视他的存在,哪怕是数量上占了优势,也未必就能保证胜利。

  这种不确定感对人的心理威慑极大,对士气的影响也不可忽视。

  曹睿松开手,抚弄着袖缘,借以抚平自己的焦虑。关中丢了,襄阳的战局又进展不顺利,今年春耕大受影响,来年的粮赋必然吃紧,大魏的形势一天比一天严峻,这让他心急如焚,却又不能表露在脸上。

  “那你对眼下的局势,又有何良策?”

  司马懿欠身施礼:“陛下,蜀军出击,并非是想夺襄樊,而是为吴军创造机会。这一点,我想蜀人也不会心甘情愿,不过是迫于形势,为解关中、永安之危,只能如此。吴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只是襄阳是中原锁钥,他们不得不争。出于同样的理由,我们明知蜀人的歹心,也只能全力以赴。”

  曹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司马懿这句话说中了他的心病。关中重要,襄阳更重要。关中失守,大魏如断一臂,可是如果襄阳失守,那就是大魏的心腹之患了,洛阳将直接面对吴蜀的攻击,为安全起见,势必要迁都以避其锋。一旦到了那一步,大魏必然民心摇动。

  这是曹睿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所以他要全力以赴,确保襄阳的安全。明知蜀国居心不良,明知吴国是趁火打劫,他也不能退让。

  “诸卿,如之奈何?”曹睿的目光缓缓的从刘晔、司马懿等人的脸上扫过,声音显然有些疲惫。

  司马懿把目光转向了刘晔,刘晔眉心紧锁,和司马懿对视了片刻。司马懿拱拱手,刘晔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司马懿苦笑一声:“陛下,襄阳与樊城,襄阳为重,吴军与蜀军,吴军为重。击败吴军,守住襄阳,则蜀军自退,樊城自然失而复得。若我军与蜀军纠结,且不说魏霸还会有什么意外之举,万一拖延了时间,襄阳失守,将追悔莫及。”

  曹睿目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司马懿躬身道:“陛下,臣建议,以一部牵制蜀军,以主力突入汉南,先败吴军。”

  曹睿沉吟道:“水师尽失,又如何才能把大军渡过汉水?”

  “陛下,我军虽然没有水师,可是架设浮桥却还是能做到的。当初为了护住浮桥,马钧曾经设计了一种水下的障碍。蜀军攻击了两天,才把障碍清掉,而吴军对这种障碍无能为力,现在还在浮桥的东侧。若我军在襄阳以东再布一道障碍,足以保证大军通过浮桥。”

  曹睿沉思着,半晌没有说话。吴军现在有五万人,还有三万人在路上。如果不能在他们会合之前击败一部,则襄阳的形势必然会变得非常危险。可是如果把主力派到汉水以南,也要冒着后路被吴军截断的危险。

  这是大魏目前所能调动的最后主力,如果有什么闪失,那麻烦可就大了。

  ……

  千步之外的樊城上,魏霸眯起了眼睛,凝视着远处的那个指挥台。实在太远了,他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在魏军的大营里看起来很显眼。不过,他不知道曹睿君臣正在上面商量对策,他正在为接下来的战事担心。

  城里还有五六千人,虽然士气很高,可是苦战之后,将士们的体力都下降得非常厉害。现在还要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守住樊城的可能性非常小,而且这种为吴军火中取栗的事,也不是他愿意做的。如何把战火引到吴军身上去,这才是最理解的结果。

  魏霸想了很久,转身来找孟达:“孟将军,能不能把胡质的首级借我用一下?”

  孟达愣了一下,笑了起来:“说什么借啊,那本来就是你兄长的功劳,我难道还要和他抢功不成。不过,你要胡质的首级干什么?”

  “和曹睿套个近乎。”魏霸坏坏的笑了起来:“将军,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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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1章 以牙还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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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军前后几次大胜,抓了不少俘虏,仅是击败司马懿的那一次就抓了八千多。魏霸对陆逊说俘虏太多,粮食消耗太快,虽然有讹诈的成份,却也不完全是虚言。受了轻伤或者根本没受什么伤,不影响劳作的人,都被魏霸送去了房陵看管,那些受了重伤,成了残废的,基本还在房陵,把他们辛辛苦苦的弄完房陵也没什么用,魏霸就是想把他们还给曹睿。

  这些人还给曹睿,曹睿的兵力不会有增加,还会多出几千多张吃饭的嘴,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多多少少都被那天的战局震撼得不轻,他们回到曹营之后,会在曹军士气中造成一定的影响。再不济,也能让那些尚未参战的将士感受一下战斗的惨烈。

  魏霸不怕曹睿不接收这些人,聪明如曹睿,哪怕明知这是一贴毒药,也得老老实实的吃下去。

  经过一夜的准备,第二天天一亮,魏军刚刚吃完早饭,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樊城的北门忽然大开,一群魏军俘虏从城里走了出来。他们有的断了一条腿,有的断了手,几乎人人身上都缠着绷带,有的撑着拐,有的互相搀扶着,更严重的干脆是被人用担架抬着。没有一个披甲,也没有一个带武器,几乎每个人都很消瘦,但是精神状态还好。

  这些人缓缓的走出城门,走过浮桥,慢慢的来到魏军的大营前。他们都是伤残人士,走得并不快,因此魏军有足够的时间把消息传到前军主将司马懿的耳中。

  司马懿正在吃早饭。他心事重重,吃得很慢。昨天晚上,曹睿否决了他的计策,坚持先攻樊城。他有些沮丧。让他沮丧的不是曹睿不采用他的计策,而是曹睿对他的放心。

  放心并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无害。他接连几次大败,已经坐实了不知兵的评价,又没有战功,自然无法进一步的掌握兵权,对皇权的危害已经减弱,所以皇帝对他很放心。

  如果是以前,司马懿会对此非常欣慰。甘之如饴,因为这样更利于他保全自己。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皇帝认为他不会打仗,就不会再把兵权交给他,而会选择其他人。让他接着攻樊城,只是因为他只能干点这样的事。更艰巨的任务要交给别人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以退为进是策略,如果真的退出,而且是被动的退出军界,那对他的仕途可非常不利。因此不仅司马懿有些不安,就连司马师都愁眉不展。没有了兵权,又怎么能保证河内司马还能走得顺畅?

  就在他们父子相对无语的时候,外面来报。樊城里放出一批俘虏。

  司马师一听,就忍不住气得笑出声来:“这竖子真够阴险啊,把这些俘虏放回来,除了浪费粮食。挫伤士气,还能有什么用?”

  司马懿白了他一眼:“你还指望魏霸给你什么好处?”

  司马师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司马懿放下竹箸,抚着胡须想了想:“这样也好。魏霸表现得越聪明,对我们越有利。子元。立刻报与陛下,请陛下定夺。”

  “喏。”司马师心领神会,立刻赶往中军大军。司马懿派人把俘虏们拦在营外,等待皇帝陛下的旨意。俘虏们安安静静的在大营前停了下来,担当使者的魏光悠然自得的站在最前面,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司马懿的大营,不时的和身边士卒们交谈两句,指指点点,说得分外开心。

  曹睿听了司马师的汇报,眉头一挑,随即不屑的笑了起来,他沉吟片刻:“把被俘的将士送到辎重营,独立一营,好生治疗,不要让他们与外人接触。皇叔,劳烦你走一趟,让蜀军的使者来见我。”

  一旁的单父王曹宇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曹睿这么做是什么用意,他是大魏国的王,去接蜀国的一个使者,未免有些太过了吧?要是他对曹睿的心计非常有信心,立刻应了。司马师也有些奇怪,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引着曹宇出了大帐。

  曹宇赶到前营,传达了曹睿的旨意,安排人引着俘虏们去辎重营,然后快步走到魏兴的面前,咳嗽了一声。司马师立刻上前介绍,这是我们大魏的单父王,引你们去见皇帝陛下的。

  魏兴跟着魏霸时间久了,有些浑不吝,可是一听到眼前这位年轻人是单父王,还是本能的放低了姿态,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见过殿下。”

  曹宇打量着魏兴,不免有些好奇。魏兴面相很嫩,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魏霸却安排他来担任这么重要的交涉任务,不知道是他的确有能力还是魏霸任人唯亲。

  “你是什么人?”

  “在下是大汉丞相参军魏霸的随身亲卫。”魏兴虽然紧张,却还是从容不迫的笑了笑:“特奉孟将军及我家少主之命,送还贵军被俘的将士,让他们好回乡与家人团聚,以全仁孝之意。”

  曹宇的脸颊抽了一下,全仁孝之意?说得还真是冠冕堂皇啊。看来这小子的确有点口才,能把这么一件龌龊的事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找出不毛病来。曹宇也没心情和魏兴闲扯太多,转身把魏兴领回了曹睿的中军大帐。

  看到王爷已经有些紧张,看到魏国的皇帝陛下,魏兴更是紧张得两腿几乎抽筋了。他长到这么大,连蜀国的皇帝陛下都没见过,没曾想跟着魏霸打仗,居然先见到了魏国的皇帝陛下。兴奋与紧张交织,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很自然的就收敛起来,老老实实的上前行礼。

  见魏兴如此窘迫,曹睿并没有太多的意外,相反显得很和蔼。

  “起来说话。”

  “谢陛下。”魏兴起身,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

  曹睿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缓缓说道:“送还俘虏,是你家少主的主意?”

  魏兴点点头:“是。”

  “为何?他不仅仅是想全仁孝这么简单吧。”

  在曹睿面前,魏兴不敢再耍嘴皮子,很实在的说道:“我家少主此举,有两个意思。其一,这些人都已经伤残,做得不事,与其留在城里浪费粮食,不如送还给陛下。”

  曹睿点了点头:“你倒也实在。”

  “不是我实在,是我家少主实在。”一提到魏霸,魏兴忽然轻松了一些,甚至笑了一声。“我家少主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曹睿有些诧异的哦了一声:“那还有一个意思呢?”

  “我家少主要向陛下示好。”

  “示好?”曹睿眼神一紧,随即又笑了起来:“你我双方是敌对关系,他为何要向我示好?”

  “因为攻樊城并非我军本意,不过是为吴人取襄阳争取时间罢了。”魏兴舔了舔嘴唇,一本正经的说道:“以我军的实力,根本守不住樊城,我军这么做,不过是迫于形势,不得不接受吴人的条件。两害相权取其轻,既然不可避免的要与魏国为敌,那攻击樊城,拉拢吴国,也就是不得已的办法了。陛下圣明,想必能体谅我军的难处。”

  曹睿冷哼一声,厉声喝道:“你们先诈取关中,再出击襄阳,现在却和我说是不是得已?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这是缓兵之计?”

  魏兴沉默了片刻,躬身再拜:“如果陛下这样看,那我们也无可奈何,只好与陛下血战到底了。”

  曹睿一愣。魏霸派人来见,自然不会是送俘虏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其他的意思,他之所以如此声色俱厉,不过是想给这个年轻人一个下马威,然后才好讨价还价。没想到刚刚开了个头,这个年轻人居然就放弃谈判,很干脆的说要血战到底。

  这是谈判应该有的态度吗?曹睿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眼前的场面看起来有些怪异,似乎是魏兴被曹睿的震怒所惊骇,实际上曹睿却是被魏兴的坦白打断了气势,一时无法转口,只能尴尬的瞪着魏兴。

  好在旁边还有曹宇。见曹睿张口结舌,曹宇连忙说道:“既然知道与我大魏为敌是以卵击石,何不弃暗投明,化干戈为玉帛?”

  魏兴笑了起来:“如果陛下愿意撤兵,那当然再好不过。”

  “撤兵?”曹睿的心情刚刚好了一些,听了这话,禁不住又啼笑皆非。“你不觉得这太荒唐了吗?”

  就连曹宇都忍不住的喝斥道:“胡说,我军千里而来,岂能因你一句话就撤退,将襄阳樊城拱手相让?”

  魏兴摇摇头:“陛下误会了。我家少主不是要你放弃襄阳、樊城。襄樊乃是中原门户,换了谁也不会放弃。我家少主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们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樊城上而已。”

  曹睿和曹宇互相看了一眼,立刻闻出了其中的意味。他们沉吟片刻,曹宇率先开口道:“为什么这么说?”

  魏兴莞尔一笑:“因为樊城虽小,却也不易攻克,我军守上十天不成问题。而吴王孙权率领三万大军,正在赶往襄阳的路上,以日程计算,大概还有五到六天,就能赶到襄阳。一旦他赶到襄阳,八万吴军会合一处,你们就只能隔水对峙,没什么机会了。襄阳必然落入吴军之手。襄阳若失守,你们拿下樊城,又有什么意义?”

  “那依你家少主的意思呢?”

  魏兴沉默了片刻,慢慢的抬起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吴军以水师为长,魏国却是以铁骑当先。陛下不觉得把铁骑用来攻城,是一种不可理喻的浪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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