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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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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2章 谋国谋身自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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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睿很惊讶,随即又狐疑不已。

  吴蜀不可能真心的合作,这一点他早有准备,可是魏霸建议他用铁骑突袭正在赶往襄阳的孙权,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这么**裸的出卖盟友,似乎有点……

  可是曹睿对魏霸的提议又心动不已。如果魏霸能放水,让魏军悄无声息的通过蜀军控制的汉水,突然出现在汉水以南,不管是袭击孙权,还是袭击陆逊,都有很大可能取得成功。不仅可以解襄阳之围,还可以重创吴军。相反,如果按部就班的先攻樊城,再强渡汉水,旷rì持久,襄阳很可能会落入吴军之手。到时候再想强攻襄阳,难度会成倍的增加。

  曹睿犹豫不决。他既不想放过这次大好的机会,又担心这是一个圈套,万一是吴蜀联手布下的陷阱,那可怎么办?他和曹宇商量了一下,曹宇也有这样的担心。曹睿随即又找来了刘晔、蒋济,向他们征询意见。

  刘晔听完之后,稍作沉吟,立刻否决了是圈套的可能。

  “陛下,吴蜀不和,不是因为什么道德问题,而是因为他们的利益冲突所致。当年关羽攻樊城,孙权袭取荆州,今rì陆逊攻襄阳,魏霸又怎么可能甘为前锋?他之所以为这么做,是因为他的实力不足,为了牵制我军,为关中争取时机,只能为陆逊驱使。战至今rì,蜀军已经与我连战数场,可是吴军却一直未动,损失微乎其乎,其利用蜀军之意甚明。当此情景,魏霸yù与我军连横,引我军渡汉水。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曹睿微微点头,随即又问道:“既然他们互不信任,那吴军岂能对我军不作提防,渡汉水而袭,是不是太冒险了?”

  刘晔说道:“既然魏霸yù借我军之力重创吴军,而我军又的确需要这样的机会,那么双方协商,找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自然不是难事。以臣之见。蜀军的水师规模虽然不如吴军,可是实力却不容小觑,为安全计,如果能在襄阳下游渡水作战,避开蜀军的威胁。方是上策。”

  曹睿又想到了司马懿的建议,不由得暗自点头。马钧设计的水下障碍对蜀军无效,可是对吴军却有极好的防御作用,只要能腾出布障的时间,保证供魏军出入汉水的浮桥应该不成问题。

  曹睿和刘晔等人商量之后,立刻派随侍的散骑常侍陈泰随魏兴回城,面见魏霸。

  陈泰三十出头。仪表堂堂,不苟言笑,可是反应很快,没有什么废话。和魏霸见面之后,立刻提出了曹睿的疑问:我们怎么才能相信这不是一个陷阱?

  听完了陈泰的问题,魏霸很平静的回答道:“你其实完全可以把这个当成一计,缓兵之计。你们应该清楚。是谁需要这个战机。”

  陈泰一时无言以对,不过他随即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如果魏霸真是在设置一个陷阱。那他肯定不会这么无所谓,肯定会极力取信于魏国。现在魏霸这么坦然,相反说明了他不是在骗人,而是真的想借魏军之力重创吴国。

  因为这样对蜀军最有利。

  “参军,如果这是缓兵之计,最后得利的只有吴人。”陈泰笑了起来,虽然笑容中有一抹世家子弟特有的矜持,却不失真诚:“我想这不会是你所希望看到的。”

  “不错。”魏霸点了点头。

  见魏霸这么坦然,全无一点羞愧之心,陈泰心里很不舒服,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参军,吴蜀现在是联盟,你这么做,不觉得心里有亏吗?”

  魏霸诧异的看着陈泰,心里说道,这就是世家子弟?居然能问出这么傻逼的问题来。他想了想,眉心轻蹙,叹了一口气:“据说昭烈皇帝当年曾经对令尊青眼有加,如今看来,颍川陈家却是一代不如一代,江河rì下了。”

  陈泰虽然没有勃然变sè,可是听魏霸贬斥家门,还是非常不高兴。他冷笑一声:“还请魏参军指教。”

  站在一旁的魏兴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陈泰这句话说得客气,其实杀气十足,如果魏霸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怕是免不了要被陈泰羞辱。这些世家子弟重气节,爱护名声如羽毛,不肯有一点玷污。魏霸当面贬低他的家门,比骂他本人还要严重,陈泰又是血气方刚之年,岂能轻易放过。他看了一眼魏霸,心提到了嗓子眼。要论打斗,他对魏霸非常有信心,可是要论臧否人物,坐而论道,特别是和陈泰这样的世家子弟对阵,他对魏霸可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这也难怪,魏霸为难夏侯玄的时候,他们都在外面,谁也没见过魏霸口若悬河的英姿。

  魏霸根本不知道魏兴现在很紧张,他泰然自若的笑道:“闻说当年太丘先生名列四长,与荀朗陵一聚而扰动星辰,可谓是位卑而志高。只可惜,到了令尊陈长文,眼里已经没有了天下,只有世家,搞出一个什么九品官人法,只知取媚世家,却忘了陈家原本也是寒门。至于你,嘿嘿……”

  魏霸摇了摇头,那意思自然是不足与论了。陈泰一见,再也按捺不住火气,保持不住世家子弟的雍容大度,抗声道:“还请参军不吝赐教,直言当面。”

  魏霸不屑的哼了一声,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刚才说,吴蜀联盟,我如今又与你魏国交涉,于道德有亏?”

  “难道我说错了吗?”

  “也可以说错,也可以说不错。”

  陈泰糊涂了,一时有些搞不清魏霸的意思,只好眼巴巴的看着魏霸,等待他的进一步解释。他越是着急,魏霸却越是从容,不紧不慢的拨弄着案上的笔墨,一点也不把陈泰这样一个世家子弟放在眼里。那份轻松,看得魏兴兴奋不已。

  “说不错,是因为以个人品德论,背信弃义,当然是人所不耻。做这样的事,自然应该心中有愧。”魏霸收起了戏谑,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可是我现在这么做,不是出于个人的目的谋身,而是谋国,那你这个说法便是驴唇不对马嘴,大错特错了。”

  陈泰冷笑一声:“难道谋身与谋国,竟是两样道理不成?”

  “当然。”魏霸不假思索的答道:“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如果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又怎么谋国?陈平由贿赂妇人而救汉高祖于白登,是对还是错?”他咧了咧嘴,指指陈泰,又指指自己的鼻子:“真理与谬误之间,只差一步之遥,就是你和我之间的这一步。”

  陈泰愕然。他觉得魏霸这些话不对,和圣人的教诲截然相反,可是又想不出怎么反驳他。恍惚之间,他又觉得眼前似乎打开了一道窗,让他看清了一些原本模糊不清的东西。

  魏兴看着愕然无语的陈泰,对魏霸敬佩得五体投地。陈泰是真正的世家子弟,这样的人走到哪儿,都是居高临下的看人,从来只有他们指责别人,什么时候看到他们吃瘪?没想到少主近乎无赖的一句话,却让陈泰如此窘迫。

  陈泰苦思良久,还是无法辩驳魏霸的话,只得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商量实务。魏霸原本对陈泰很不感冒,觉得这小子读书读死了,书生气太重。可是后来一商量到具体问题,他发现陈泰一点也不迂腐,相反非常务实,细枝末节的都考虑得很周到。这让他们之间的交流变得简单了很多。和一个迂腐的书呆子辩论空洞的道理,显然不如和一个务实的人谈论具体的事务来得简单。

  而陈泰同样非常惊讶,他原本觉得魏霸就是一个武夫,也许对匠人之事略有心得,限于眼界,大局观必然有限。可是经过和魏霸的交谈,他发现魏霸对当前的局势非常了解,对将来的战局也有着清晰的把握。他不仅对蜀国的情况有清晰的认识,对吴蜀两国的情况同样也不陌生,他的所作所为,似乎都是一个着眼于天下统一的大方案的一部分。

  有了这样的心理基础,他们越谈越投机,浑然忘了刚才的不愉快。魏霸一时兴起,笑着问陈泰道:“你和夏侯泰初相熟否?”

  陈泰点了点头,脸上却有些不以为然。他虽然出身世家,可是对夏侯玄这样的名士并不认同。他也知道天子曹睿要把夏侯徽许配给魏霸,以为魏霸是想借夏侯玄的名声来显摆自己。

  “上次我问了他一个问题,他枉称博学多思,却根本无法解答,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解开这个疑惑?”

  陈泰一听,立刻来了jīng神。如果连夏侯玄解决不了的问题被他解决了,那岂不是正好说明他比夏侯玄高明,同样也比魏霸高明?

  见陈泰这么兴奋,魏霸暗自发笑,就把当初为难夏侯玄的那个问题又说了一遍。陈泰开始有些不以为然,可是后来仔细一想,才觉得这其中大有文章。他仔细考虑了很久,也没有想到答案。无奈之下,他只好向魏霸请教。

  魏霸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陈泰的问题,却语重心长的拍拍陈泰的手:“陈玄伯,夫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你啊,还在东山的山脚下呢。来rì方长,当努力之。”

  陈泰面红耳赤,无言以对。魏霸这句话说得老气横秋,像是长辈勉励晚辈似的,可是魏霸比他才近十岁,这话应该由他对魏霸说才对。然而,他的见识不如魏霸,这是事实,他虽然不服气,也只得捏着鼻子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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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3章 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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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霸虽然小心,可是他送俘虏出城的事情还是传到了陆逊的耳中。曹睿的答复迟迟没来,陆逊却派陆岚来了。

  一见到魏霸,陆岚就非常不高兴的质问道:“参军这是想背盟,与魏国交好吗?”。

  陆岚话音未落,魏霸就跳了起来,顺手将一杯水泼在陆岚的脸上,指着陆岚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还好意思说我背盟?”

  还带着余温的水从陆岚的脸上流了下来,把他脸上薄薄的一层粉冲得左一道沟,右一道沟,看起来非常狼狈,温文尔雅的风度荡然无存。再被魏霸这么辱骂,他的脸顿时像充了血似的,眼睛也瞪了起来,张口就要反唇相讥。可是很显然,要论骂人,他的功力和魏霸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没等他想好怎么说,魏霸就数落起来。

  “我们为什么结盟?是为了联手攻击襄阳,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能夺取襄阳。只要不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对你们有好处,对我们却没什么看得见的利益。这样的事,应该你们冲在前面才对,现在倒好,我们拼死拼活,浴血奋战,你们却安闲的看热闹。该我们做的事,我们做了,不该我们做的事,我们也做了,为了能让你们夺取襄阳,完成盟约,我们什么都忍了。结果呢,我们要向你们要点粮,你们抠巴抠巴的只给了十天的粮。十天之后,是不是要让我们饿着肚子回房陵?”

  魏霸越骂越来火,直接爆了粗口。

  “老子为什么把俘虏送回去?是头猪也能想明白这是为什么。你还好意思来问?操你老母的,你们是不是不想打了?要是不想打,老子立刻撤兵回房陵,省得为了点粮食向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孙子说好话。”魏霸的唾沫星都喷到了陆岚的脸上,最后来了一句更狠的结语:“我日你陆家十八代先人,你还好意思说我背盟?信不信我抽你两个大耳刮子?”

  魏霸的话像连珠炮似的,骂得陆岚面红耳赤,最后那几句粗口更是骂得陆岚哑口无言。魏霸根本没有给陆岚解释的机会,他怒不可遏的指着陆岚的鼻子说:“两天之内,你们不把我要的粮食如数送到。老子立刻撤兵回房陵。”说完之后。不等陆岚反驳,他就把陆岚轰了出来。

  陆岚狼狈不堪,他原本气势汹汹的来质问魏霸的,没想到却被魏霸骂了个狗血淋头。直到晕晕乎乎的回到大营。他也没有搞清楚状况。连自己是怎么离开樊城的都不太清楚。

  面对语无伦次的陆岚。陆逊费了好多口舌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沉吟了良久,越想越觉得不安。

  陆逊说不上来魏霸有什么异常,因为粮食紧缺而送回魏军的伤残俘虏。道理上也说得过去,与魏军谈判以拖延时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可是陆逊还是觉得不安,他总觉得魏霸很有可能又在耍弄什么诡计。为了安全起见,他一方面派人给魏霸传话,说粮食马上就到,一方面派人提醒孙权,请他加快速度,尽可能早点赶到襄阳,以保证有足够的兵力应付战事。说一千道一万,只有要足够的实力,任何阴谋诡计都难以实现。

  与此同时,他加强了对襄阳以西蜀军控制地段的侦察,以防魏军偷渡汉水。在这一点上,他倒不是不放心魏霸——虽然他的确不怎么相信魏霸——而是因为吴蜀之间的恩怨,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后背放心的交给蜀军。

  就在陆逊疑神疑鬼的时候,魏军发动了攻击,司马懿亲率两万大军攻击樊城,曹睿亲率三万大军在襄阳东立下阵地,准备强渡汉水。

  ……

  隆隆的战鼓声中,魏军推着各种攻城战具,缓缓向樊城逼来。

  樊城的城墙本来就不高,护城池也不是很深,在此之前,孟达攻城时又将护城河填了不少,后来虽然花了不少力气浚疏,不过限于时间和人力物力,护城河对魏军的阻碍还是非常有限。

  看着魏军渐渐逼近的人马,孟达眉头紧锁:“子玉,你说司马懿会不会强攻樊城?”

  魏霸微微一笑:“怎么,将军怕了?”

  孟达抚着胡须,嘿嘿一笑,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他当然不怕司马懿,可是他怕自己的损失太大。虽然魏霸和吴懿答应用俘虏来补充他的损失,可是这些新降的人哪有跟了多年的人忠心耿耿。蜀军终究无法占据樊城,既然如此,那死守樊城就没什么意义了。他是想劝魏霸早就撤出樊城,反正蜀军的目标已经达到了,何必在这里硬撑,徒增伤亡?

  “我不是怕,我是觉得不值得。”孟达看着城墙上忙碌的士卒:“谁不是父母所生,死在这里,不值得啊。”

  “要说值得,谁死在这里都不值得。”魏霸伏在城垛上,看着城下越来越近的魏军,悠悠的说道:“好男儿,应该开疆拓土,纵使马革裹尸,也是死得其所。如今虽说各属汉魏,其实不还是炎黄子孙,大汉子民?兄弟阋墙,只怕将来外患丛生啊。”

  孟达一时语噎,他来来是想提醒魏霸守樊城没意义的,没想到魏霸却引申得这么远,倒让他不好意思再说了。一想到如今的汉魏吴三国不久前还都是大汉子民,互相厮杀的人很可能还是乡里乡亲,他也不免有些黯然,长叹了一声。

  “将军,你很久没有回家乡了,大概想不到这种情况有多严重。”魏霸直起身,拍了拍手上,掸去衣服上的灰尘。“冯翊以北,都是胡人的牧场,不见我汉家衣冠。幽并大部已经成了乌桓人、匈奴人的地盘,鲜卑人的残部,还在草原上游荡,一旦恢复元气,势必大举入侵。到时候就不仅是塞外非我大汉所有,只怕关中……”

  魏霸瞟了孟达一眼:“将军的家乡,难免也会染上些腥膻之气。”

  孟达皱了皱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他虽说不是什么衣冠世族,可是身为关中人,华夷之辨还是根深蒂固的,汉人的那份骄傲却是深植在骨子里的。一想到自家的家乡——哪怕是阔别多年,记忆已经有些模糊的家乡——要被胡人蹂躏,他还是觉得非常的不舒服。

  “子玉,你究竟是要帮吴人取襄阳,还是要帮魏人过河?”孟达挥挥手,把亲卫们赶开一些,和魏霸并肩而立,压低了声音问道:“如果只是为了重创吴人,我们大可不必和司马懿拼命啊,反正樊城又占不住,为什么不早点撤?”

  魏霸摇摇头:“孟将军,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让魏国和吴国相斗,现在如果就撤兵,任由魏军过河,吴人必然退走。襄阳之围一解,魏军还会追击吗?要想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就只有让吴人先取了襄阳。襄阳就像一块骨头,孙权如果还没咬到,面对魏国这只猛虎,他可能只会在心里想一想。可是如果他已经把这块骨头咬到了嘴里,还肯轻易放弃吗?”。

  孟达忍不住笑了起来,魏霸这个比喻虽然粗俗,却也足够形象。如果孙权已经占领了襄阳,他肯定不会轻易的放弃,魏吴之间必然会不惜代价的恶战一场。只有那样,蜀国才能达成最终的目标。

  他赞同的点了点头,又担心的问道:“可是如何才能攻破襄阳?”

  “这件事,我也在考虑。”魏霸眨了眨眼睛,又笑道:“这就要孟将军守住樊城,容我有个考虑的时间。如果孟将军没有信心,那我就没办法了。”

  孟达嘴角一撇,笑骂道:“小子,你少在我面前耍心眼。既要老夫拼命,还不肯欠老夫人情,是吧?”

  魏霸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将军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将军。”

  孟达用力的拍拍魏霸的肩膀:“你放心吧,别说司马懿不会真的全力攻击,就算他真想强攻,我也不能让他轻易的得手。去年在房陵,他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一世英名,险些毁于一旦。这一次,我要好好的和他较量一番。上次他没被你射死,不是他命大,而是老天要他死在我的手里。”

  魏霸忍俊不禁:“那我就看将军立功了,到时候将军可别忘了赏杯酒喝。”

  孟达心情愉快,放声大笑,魏霸也跟着轻声笑了起来。他最担心的就是孟达不肯全力以赴。如果孟达为了保持实力而消极怠战,在陆逊攻克襄阳之前就撤出樊城,那他的计划就会大为减色。他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激起孟达的斗志。如果孟达还是不肯,那只好把他换走,还是由吴懿来守城。

  在他们的笑声中,魏军的弓弩手越过了护城河,到达城下百步,开始向城头发射压制。孟达脸色一寒,挥手下令发击。战鼓声突然炸响,城墙上的弓弩手开始反击。

  “嗖!”

  “嗖!”

  箭矢飞驰声不绝于耳,弓弦的震颤声此起彼伏,战斗拉开了序幕,樊城再一次陷入纷飞的战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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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4章 煽风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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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达背着手,在内城的城墙上来回踱着步,不时的看一眼安置在内城上的五百步强弩。这些已经曝光了的利器没有再掩饰的必要,再加上时间太短,来不及打造大量的守城器械,这些强弩就被派上了用场。这些弩的射速不如普通的连弩车快,必须用来对付有价值的目标,很自然的成了狙击对方将领的最佳利器。

  这些利器原本都是由战车营的射手操作,可是孟达一看到这些好东西,立刻两眼放光,磨破了嘴皮子,不顾脸面的死缠烂打,一定要由自己的部下来操作。如果由战车营的将士操作,这仗打完,这些强弩自然就会收归战车营,可是如果由他的部下操作,那魏霸再想收回这些强弩,多少要有些不方便。

  魏霸很清楚孟达那点小心思,不过此刻用人之际,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舍不是这些五百步强弩就套不住孟达这只老狐狸,所以他就睁一眼闭一眼的同意了。至于以后怎么向诸葛亮交待,就只能等到以后再说,诸葛亮能不能把这些杀器从孟达手里讨回去,也要看诸葛亮的本事。

  得到了这些强弩,孟达非常高兴。他把这些强弩安排在内城的城墙上,虽然牺牲了一些射程,却提高了安全性。不管是魏国的弓弩手还是他们的霹雳车,要想击中这些强弩都不是易事。

  经过几次交手,魏军加强了军械的改造,防护能力也大有增加,普通的弓弩已经无法奏效,霹雳车随即派上了用场。蜀军攻城时,大量的石弹被打进了城中,孟达进城之后。又把这些石弹收集起来,现在他的石弹储备可谓是非常充足,可以放心的使用。

  “轰!”操砲手挥动木锤,猛砸霹雳车的插销,巨大的配重箱突然向下一沉,长长的木梢甩上了天空,石弹带着刺耳的鸣啸声,急驰而去。

  操砲手们目不转睛的盯着各自发射的石弹,直到石弹落入魏军的阵地。他们估测一下误差,立刻发出各种口令,调整霹雳车的方向的配重,一时间,各种急促的口令在城墙上此起彼伏。短暂的沉寂之后。霹雳车再一次开始发射。

  “啪!”一颗石弹击碎了魏军弓弩手的巨盾,巨盾裂成几块碎片,木屑飞舞,藏在巨盾后的弓弩手暴露在蜀军的面前。蜀军配合默契,哪里出现破绽,连弩车就会跟进,一口气射出数十只弩箭。让魏军将士来不及躲避。魏军也养成了习惯,他们不盯着城头的连弩车,却盯着飞空的黑点,一旦发现有黑点冲着自己来了。立刻向旁边躲,尽可能的避免受伤。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对城头的威胁便大大减弱,虽然司马懿安排了两千弓弩手。射出的箭还是不如城头密集,对攻城将士的掩护远远不够。也正因为如此。孟达可以从容的调出一部分霹雳车,集中攻击魏军的攻城车。

  “啪!”“啪!”不断的有石弹击中攻城车,攻城车剧烈的摇晃着,一块块防护的木板被击碎,一支支绑了引火物的火箭准确的从破洞处射入攻城车的内部,冒出滚滚浓烟,引起一阵阵混乱的尖叫。

  更多的箭矢射到,一架攻城车燃烧起来,里面的魏军将士被呛得承受不住,只能狼狈的从里面逃了出来。欢送他们的有蜀军的利箭,迎接他们有督战的亲卫营。一个又一个的士卒被砍倒在地,剩下的人被逼着回到战场上,登上另一辆攻城车,冒着如雨的箭矢和石弹,继续向城头逼近。

  战斗,在矢石的呼啸和受伤士卒的惨叫声中展开。战况惨烈,就连那些离城墙足有两百步的督战队也感受了极大的压力。蜀军配备的强弩不时的射出一两枝如同步矛一般的巨箭,强大的杀伤力足以洞穿沉重的盾牌,身穿铁甲也挡不住一击。接连几个督战的亲卫营军官被射杀后,司马懿只得下令督战队再后撤一百步,避开那些强弩的射程。

  随着督战队的后撤,魏军士气再次受挫,他们的攻击也愈发无力。魏军的攻击看起来很热闹,却迟迟无法取得有效的进展。见此情景,城头的蜀军越打越顺手,而城下的魏军却越来越沮丧。

  司马师看着渐渐疲软的士气,剑眉紧锁。

  “父亲,这样子下去,怎么可能破城?”

  司马懿冷漠的看着远处的战场,淡淡的说道:“蜀军五六千人守城,我军两万人攻城,双方的军械又差距甚远,你觉得有可能破城吗?”

  司马师不甘心的叹了一口气。“那我们就这么不温不火的攻着,做一任偏师?”

  “给皇帝陛下做偏师,有什么不好?”司马懿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的答道。

  经过上次一箭穿云的险境,司马懿把指挥台撤到了离城墙近六百步的地方。安全是安全了,可是他也无法看清阵前的形势,纵使运足了目力,也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看不清,自然无法有效的指挥,也不能根据形势及时的做出调整。在这种情况下,他就是不甘心做偏师也没什么办法可想,只能以给皇帝做偏师不算丢人而自我安慰。

  魏霸在城头看了一阵,见魏军的攻击没什么效果,孟达也打得很轻松,这才放了心,和孟达说了一声,转身出了南门,来到停泊在汉水中的楼船上。

  一看到魏霸,冯进立刻迎了上来:“子玉,我们什么时候上阵?”

  魏霸瞥了他一眼:“你想打谁?”

  冯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子玉,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不管是魏人也好,吴人也罢,我都想打。不过,最想打的还是吴人。”

  魏霸无奈的咧了咧嘴。这些年轻人没有什么大局眼光,他们更注重的是私仇,打吴军比打魏军更来劲。如果不是他在他们之中还有点威信,能压制得住他们,只怕吴蜀联盟早就毁了,哪会等到现在。说起来,他挖坑埋孙权和陆逊,也是顺应民意啊。有冯进这些人在军中,吴蜀之间是不可能有真正的联盟的。

  “文举,你放心好了,我们会有机会和吴人交手,让你们报仇。”魏霸顿了顿:“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我们不仅不能攻击他们,还要帮他们。你明白吗?”

  冯进脸色一黯,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子玉,你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我就是相信你不会乱来,这才从你这儿过。”魏霸放缓了表情,微微一笑,冲着冯进使了个眼神:“文举,你放心好了,我迟早要给陆逊他们挖一个大坑,把他们全埋了。”

  冯进这才转忧为喜,笑逐言开。

  魏霸渡过汉水,来到襄阳城下。襄阳城下的战况比樊城的战况还要激烈几分,陆逊指挥大军攻城已经有数日,襄阳城的城墙上一道道暗红色的血迹如同巨大的蚯蚓,蜿蜒而下,看起来触目惊心。城墙上射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看起来就像是长了一层茸毛。城下,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一架架被毁掉的云梯、攻城车冒着残烟,无声的诉说着战况的惨烈。

  魏霸来到了陆逊的指挥台,一眼看到了那位叫明朱的少女。不过此刻她穿了一身戎装,扮作一个俊俏的男子,静静的站在陆逊身后。陆岚扶着栏杆,远眺着攻城的情况,不时的感慨一声,却没有注意到魏霸的到来。

  陆逊穿着全套的鱼鳞细甲,每一片甲叶都打磨得光可鉴人。他的甲片没有像常见的战甲那样涂上黑漆,而是涂了一层白漆,看起来非常素净,配上他那张儒雅的脸,风度翩翩,不见丝毫烟火气,却自有一番沉稳。

  “魏参军,樊城的情况如何?”见魏霸走了上来,陆逊侧过脸,淡淡的问道。

  “只要有充足的粮食,樊城应该不会比襄阳先破。”魏霸笑嘻嘻的答道。他非常不喜欢陆逊这副智珠在握的表情,陆逊越是要正经,他越是要不正经。反正陆逊也拿他没办法。

  “你不要这么市侩好不好?”陆逊很无奈,面对魏霸这样的人,他还真是没办法。如果是他的部下,只要他脸一沉,就没人敢嬉皮笑脸的,可是魏霸不是他的部下,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他越是严肃,魏霸就越是无赖。

  “我也没办法,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魏霸扫了陆明朱一眼,嘿嘿笑道:“当然了,像明朱姑娘这样的妙人,可以少吃一点,保持身材嘛。”

  陆明朱皱了皱眉,转过脸,佯装没有听到魏霸这句话。当初陆逊把她的名字告诉魏霸,是出于礼貌,可是魏霸动不动的就把她的名字挂在嘴上,却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戏弄,这让她非常不舒服。

  “你的战车营什么时候能过来?”陆逊不动声色的打断了魏霸,开门见山的问道。

  “战车营很快就能到。”魏霸眨眨眼睛。“将军,你不等吴王到就强攻?”

  陆逊轻轻的哼了一声:“军情紧急,早一日攻下,早一日放心。”

  魏霸笑了起来,笑得很诡异。他看看陆逊,缓缓的摇了摇头:“陆将军,我们可有言在先,我的战车营只提供掩护,不会上最前线厮杀的。”他顿了顿,又画蛇添足的解释道:“我的每一个射手都很珍贵,容不得半点闪失。”

  陆岚转过头,正好听到了魏霸这句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要你们何用?”

  魏霸耸了耸肩:“无所谓,如果你们觉得我们没用,我们可以不来。”

  陆岚顿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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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5章 有实力,有尊严

  陆岚家传的学问,底蕴之深厚,自非魏霸这种没学问的武夫可比,所以他一直想和魏霸好好的辩论一番,要让魏霸理屈词穷,对他另眼相看。不过很遗憾,魏霸从来没有要在经学上和他一较高下的yù望,每次陆岚一开口,魏霸就会简单而粗暴的打断他,让他那一口酝酿了许久的浩然之气生生的憋在胸口,憋出内伤。

  无数的事实证明,两国交涉,言辞只是表面文章,如果没有相应的实力做后盾,任你说得舌灿莲花,也无法取得真正的优势,充其量也就是在场面上好看一点而已。

  很可惜,陆岚这样的书生无法理会这样的jīng髓,他们总是希望用华丽的言辞来折有对手,取得胜利。当遇到同样的对手时,那当然是一场激励而jīng彩的辩论,可是遇到魏霸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他所有的心思注定了只会付之东流。

  经过几次接触,陆逊对魏霸的习xìng已经有所掌握,对陆岚的奢望也有些不以为然。他很清楚魏霸现在还没有达到最后的目的,不可能真的转身就走,可是他更清楚,夺取襄阳比辩论更重要。而要想尽快夺取襄阳,抓住战机,减少伤亡,魏霸的机械技术必不可少。

  魏霸之所以这么猖狂,不就是因为他手握犀利的军械吗?如果吴军能造这些军械,又或者襄阳可有可无,又何至于受他这样的恶气。

  咽喉都捏在了别人手里,还有心情斗气?陆逊因此对陆岚非常不满意。他哼了一声,打断了陆岚,也制止了魏霸:“魏参军,你们每说一句话的时间,都可能会有几个士卒枉死。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无聊?”

  陆岚看出了陆逊的不快,紧紧的闭上了嘴巴,魏霸却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将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慈手软了?”

  一直偏着头,不肯和魏霸面对面的陆明朱见魏霸总是漫不经心的扯皮,实在忍不住了,转过脸瞪着魏霸:“如果魏参军来是为了调侃我们的,时机未免有些不对。魏参军,战场之上。还是说点正事吧。”

  陆逊连忙说道:“正是,魏参军,你的战车营什么时候能到?”

  魏霸看了一眼襄阳城四周林立的攻城车,伸手一指:“你把每架攻城车的上部平台让出来,我会在上面安置强弩和连弩车。掩护你们进攻。不过,我有言在先,有我军士卒在上面的攻城车,不准接近城墙百步以内。我们只负责掩护,不负责短兵相接。”

  陆逊无奈的点了点头:“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到?”

  “你准备一下,我马上通知他们上岸。”

  陆逊大喜,随即宣布鸣金收兵。把攻城车撤到安全距离,以备蜀军的战车营参战。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妥当的战车营井然有序的进入吴营,在吴军将领的引领下。登上攻城车。

  为了能压制襄阳城头的魏军,吴军的攻城车造得都很高大,足四五丈高。蜀军的连弩车也罢,五百步强弩也罢。都非常沉重,要把抬上去。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不过魏霸早有准备,在此之前,他就安排那些士卒把连弩车和强弩拆成几个大件,抬到平台上再安装。每一组人负责一件,一个个配合默契,装配的速度倒也不慢。

  吴军并没有遮遮掩掩,他们就在魏军的眼皮子底下进行改装,攻城车上所做的一切,都落在了魏军的眼中。一看到蜀军参战,而且有一架架军械安装在攻城车的顶部,城头的魏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夏侯霸就在城头。他原本是负责浮桥两岸的弓弩阵地,结果魏霸动用装甲楼船强行清障,魏军的弓弩阵成了鸡肋,根本没有发挥什么实际的效果。在浮桥被蜀军击破之后,他无法退回汉水北岸,只好退进了襄阳城。

  襄阳城现在有近万的守卒,面对五万吴军,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担心。恶战多rì,吴军一点便宜也没占到,这便是明证。在城头上,他能看到汉水北岸皇帝陛下的连绵大营,心里更是稳如泰山。他们相信,既然皇帝陛下到了,襄阳之围必然会迎刃而解。

  然而此刻看到蜀军的战车营入阵,夏侯霸却有些不安起来。在浮桥之战前,他对魏霸很是不以为然,可是魏霸清除水下障碍的那一幕让他印象深刻,从此改换了对魏霸的看法。他非常清楚那些障碍有多结实,深深的扎入河底,几十个壮汉一齐用力,也不能拔动分毫,蜀军装甲楼船却毫不费力的将这些障碍一根根的拔起,轻松得像是到菜地里拔一把菜。

  魏霸在机械上的造诣超过马钧,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蜀军参战,又是登上攻城车的顶部,人数并不多,显然不是登城,而是掩护。这正是魏霸的长项,夏侯霸又怎么能不紧张。

  “传令全城,小心吴军的攻城车。”夏侯霸立刻让人通知其他的将领,让他们小心一点。他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立刻安排人出城,把蜀军参战的消息通知皇帝曹睿,他隐隐的觉得,战局可能要发生重要的逆转了。

  夏侯霸在城头的安排引起了魏霸的注意。魏霸走到陆逊身边,指着城头上的战旗:“陆将军,那是夏侯霸吗?”

  陆逊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夏侯霸。此人慓悍好斗,战斗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城头,颇有其父之风。”

  魏霸诧异的看看陆逊,他从陆逊的口气中听得出来,陆逊对夏侯渊很不以为然。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陆逊用兵向来持重,讲久以守代攻,后发制人,而夏侯渊用兵则经常是兵行险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袭击溃敌人。他们用兵的套路大相径庭,当然不会惺惺相惜。当然了,陆逊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意思,因为他魏霸用兵和夏侯渊差不多,也是喜欢行险,不入陆逊的法眼。

  魏霸没心情和陆逊斗嘴皮子,他立刻叫来了战车营的都尉王徽。王徽原来只是一个小什长,在丹水击沉司马师的楼船立功升职,最近几次战斗都有功,已经升到了战车营的都尉,手下统领着六十架连弩车,十架五百步弩。

  “大祭酒,有什么吩咐?”王徽抹着额头的油汗,仰着脸问道。

  魏霸从指挥台上俯下身子,指了指远处城墙上的夏侯霸:“王都尉,你看到城头的那个战旗了吗?”

  王徽瞟了一眼,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看到了。大祭酒的意思是shè杀他?”

  魏霸笑了笑:“能shè杀当然再好不过,如果不能shè杀,也要打得他不能安心指挥。”

  王徽哈哈一笑:“大祭酒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只要他敢露头,我就把他shè成烤肉串。”说完,他兴冲冲的去了。

  陆逊在台上听得清楚,不免有些诧异:“魏参军,他怎么称呼你为大祭酒?”

  魏霸嘿嘿的笑了,有些自鸣得意的说道:“他是天师道的信众,而我是天师道关中治的治头大祭酒,他不称呼我大祭酒,又能称呼我什么?”

  陆明朱非常意外:“你真的通晓道术?”

  “这当然。”魏霸高深莫测的笑笑:“我虽然读书少,可是对天道人三道都略有所知的,姑娘若有兴趣,不妨找个时间切磋切磋。”

  陆明朱见魏霸说得轻佻,气得哼了一声,把脸别了过去。陆逊见了,不由得轻叹一声,拍拍魏霸的肩膀:“魏子玉,你既然想做出一番事业,又何必如此佯狂?君子不重则不威,诸葛丞相可是个守礼持重之人啊。”

  魏霸反唇相讥:“我听说吴王也不是持重之人,莫非将军的威严还有甚于吴王?”

  陆逊顿时哑口无言。魏霸可以肆无忌惮,他却不敢拿孙权开玩笑,只能装没听见,一本正经的观察起战场形势来。

  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战车营安置完毕,攻城车再次推向城墙。战鼓声响起,吴军再一次发起进攻,城头的魏军立刻做出了反应,弓弩手扑到城墙边,准备反击。安装在角楼上的几架守城弩也调整了方向,对准了逼得最近的攻城车。

  王徽死死的盯着城头的夏侯霸,大喝一声:“樊越,你不用关心别的,就给我照顾夏侯霸,听见没有?”

  特级shè手樊越伏在五百步强弩上,凶猛的目光透过望山,紧紧的锁定了夏侯霸,听到王徽的命令,他伸出右手,轻轻一挥,比了一个包你满意的手势,然后扣动了弩机。

  “嗖!”一枝巨箭划破天际,冲向城头的夏侯霸,拉开了进攻的狂cháo。

  城头的夏侯霸正在观察吴军的阵地,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他抬头看去,一眼瞥到一个粗大的黑影飞驰而至。不是圆形的石弹,也不是细长的箭矢,却是一枝矛,一只步卒常用的步卒。

  什么人能将矛扔过么远?夏侯霸一愣神的功夫,那只如矛一般的巨箭已经轰然杀掉,离夏侯霸只有两步之遥。锋利的矛头擦着城垛飞过,崩飞了一大块夯土,巨箭余势不减,击碎了一面巨大的盾牌,将盾牌后的士卒一箭shè杀。矛头洞穿了士卒的身体,从后背露了出来,鲜血迸溅。

  那士卒口吐鲜血,被箭上的力道带得站立不稳,向后连退几步,翻过城墙,摔了下去,直到惨叫声被一声闷响打断。

  夏侯霸等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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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6章 两霸相逢智者胜

  “rì!”樊越暗自骂了一声,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再次扣动弩机,再次发shè。这一次,他把剩下的四支箭一口气全shè了出去。然后翻身跳下弩车,连声叫道:“上弦,上箭!”

  “喏!”两个cāo轮手、一个上箭手齐声应诺,各就各位,手脚麻利的行动起来。cāo轮手飞快的转动木轮,吱吱咯咯的声音响起,粗大的弓弦一根根的被拉入位置,“啪嗒啪嗒”的轻响接二连三的响起,五只jīng致的弩牙分别勾住了弓弦。

  四枝巨箭飞向城头,把夏侯霸等人吓得魂飞魄散,刚才那一箭之威已经让他们感到了森森的寒意,这样的巨箭绝非是人力所能抵挡,就算是用铁盾,能挡住箭头,也没有人能够扛得住这种凶悍的力量,受内伤是必然的。因此一看到又有四枝巨箭shè来,从夏侯霸人开始就没有硬挡的想法,一声呼哨,不约而同的扑到了城垛下面。

  此时此刻,只有厚实的夯土城墙能给他们提供一点安全感。

  眨眼之间,巨箭shè到,两个躲避不及的士卒被shè中,惨叫着摔下城墙。一枝巨箭shè得远了些,越过城墙,将城下的一个民伕shè死。另一枝巨箭shè空,箭头扎入坚实的夯土之中,shè得土屑飞舞,其中一块打在夏侯霸的脸上,夏侯霸顿时觉得半边脸没了知觉。

  看着摇晃不已的巨箭,夏侯霸心底冒出一股寒气,他隐约猜到了司马懿溃败的原因。

  王徽按照魏霸的要求,吩咐其中的两架五百步强弩专门照顾夏侯霸,接连不断的巨箭死死的将夏侯霸压制在城头,无法动弹,更别提四处奔走。指挥反击了。

  蜀军的参战,有效的压制了魏军的反击,给攻城的吴军减轻了压力。原吴军以弓弩手为主,shè程在八十步左右,与城头的魏军对shè,他们明显处于劣势,伤亡不小,效果却不尽如人意。此刻有了蜀军战车营的帮助,吴军如虎添翼。特别是蜀军特有的五百步强弩不时的狙杀魏军的将领,干扰了魏军的指挥,有效的控制了城头魏军的反击节奏,使战局进一步的向吴军倾斜。

  形势的骤然逆转,对双方的士气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魏军被猛烈的箭阵压制住。士气大落,吴军却士气大振,推着一辆辆攻城车扑向襄阳城,巨大的撞椎也被推到了城门口,上百吴军将士用力的拽动绳索,推动原木制成的撞椎,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城门。“哐哐”的闷响敲响在每个魏军将士的心头,原心态很轻松的魏军顿时感受到了压力。

  民伕们喊着整齐的号子,将一辆辆攻城大车推向城墙,上面的强弩和连弩车连续不断的咆哮。将一阵阵箭雨倾泄到城头,shè得魏军抬不起头来。魏军将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不敢贸然冲出来。一旦有穿着jīng致战甲的将领出现在城大部上,蜀军的五百步强弩就会如影随行。不间断的shè击,直到把他shè杀或者把他逼回藏身之处。

  魏军的指挥被打乱,反击变得更加乏力。吴军攻势越发猛烈,不少攻城车接近了城墙,沉重的吊桥轰然而落,挂在了城墙上,紧接着,全副武装的步卒盘旋而上,踩着吊桥,冲向城头。更多的士卒则踩着云梯,奋力向上攀登。

  一时间,襄阳告急。

  见吴军开始攀城,不论是吴军的弓弩手还是蜀军的连弩车,都减缓了攻击,以免误杀已方的士卒。箭雨刚刚减弱,早就等得心急的魏军就从藏身的地方冲了出来,向吴军杀了过去。

  没有了箭阵的掩护,吴军的压力立刻变得大了起来。破城在即,魏军的每一个将士无不奋不顾身的搏杀,竭力反击,想要把冲上城头的吴军赶下去。吴军费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攀上了城墙,又怎么肯退下去,双方在城头的方寸之地展开了血腥的厮杀,伤亡迅速增加。魏军虽然总体兵力不占优势,可是在城墙上,他们却有足够的人数优势,死死的挡住吴军,让他们无法扩大战果。

  城头喊杀声大起,武器撞击声,惨叫声,怒吼声,混成一片。不时的有人从城头摔下,发出一声声闷响。一直被箭阵压制的魏军此刻大展神威,将准备好的热油、粪汁倾倒在攀城的吴军将士头上,然后扔下一枝枝火把,火光四起,臭气四溢,城墙脚下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惨叫的士卒和横七竖八的尸体。

  陆逊远远的看着城头零乱的战旗,脸sè平静,扶着栏杆的手却握得很紧。城池攻守战,伤亡最大的便是接近城池,然后就是城头的争夺。

  正常情况下,攻守双方的伤亡比例是四比一,有一大半的伤亡是在攀城之前。守城方有城池掩护,大占优势,攻方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能接近城墙。这时候的伤亡比例远远超过四比一,正常情况下可以达到十比一,甚至更高。攻城失败,往往就是因为无法登城,而一旦攻方冲上城头,那双方的差距就会迅速缩小。但这时候守方还有占一定的优势,攻方还是要付出比守方更多的代价才有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如果最终无法破城,那之前的伤亡都是白废,一切还得从头再来。

  有蜀军的帮忙,吴军攀城前的伤亡大幅度的降低,可是进入城头争夺阶段之后,蜀军箭阵无法发挥作用,所有的伤亡就只能由吴军承担了。

  这也是魏霸只愿意掩护,不同意全面参战的原因所在。他的目的是要让魏吴互相残杀,又怎么可能赔上蜀军将士的xìng命。他也不怕陆逊会撤兵,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由不得陆逊了,孙权对襄阳志在必得,他想撤也撤不了。

  陆逊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全神贯注的攻城。能有蜀军相助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不能借这次机会拿下襄阳这个重镇,连他自己都会觉得可惜。至于攻城的伤亡,只要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以内,他都不会在意。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能尽可能的少死人,便是难得。有蜀军威力强大的箭阵助阵,吴军的伤亡已经控制到了最低,他还能有什么怨言。正因为如此,他才可以容忍魏霸的无礼,接受魏霸的要挟,提供大量的军粮给蜀军。

  因为他觉得这么做是值得的。只要能拿下襄阳,向北可以攻击宛洛,向西可以控制汉中,向南则能确保荆襄的安全,对吴国的形势有不可估量的意义。为了这个目标,死两万人也是值得的。

  在陆逊的指挥下,吴军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连续不断的冲击着襄阳的城头。箭矢在飞驰,抛石机在轰鸣,士卒在怒吼。襄阳城如同一艘巨船,在吴军汹涌的浪cháo中渐渐的开始摇晃。

  夏侯霸挥舞着战刀,四处冲杀,哪里危急,他就冲向哪里。可是吴军实在是太多了,杀不胜杀,砍倒一个,又冲上来两来,砍倒两个,又冲上来三个。夏侯霸直杀得刀刃卷了,胳膊酸了,嗓子喊得哑了,才勉强守住了阵地。

  大半天的厮杀,惨烈程度远远超过了前面十几天的战斗,城头上下,全是僵仆的尸体,鲜血汩汩的流着,将城墙的夯土都泡得软滑。夏侯霸步履蹒跚的走在城墙上,小心的避开地上的尸体和武器,两只手脱了力,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他看了一眼城下重整战阵的吴军,忧心冲冲。如果照这样的伤亡速度,用不了两次,襄阳必然被攻破。

  “急报陛下!”夏侯霸哑着嗓子吩咐道:“请求陛下支援。”

  “喏。”一个亲卫应了一声,转身向城下奔去,一不小心踩中一个还没死的伤员的手,一跤滚了下去。夏侯霸唾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想要骂一声,却觉得没什么力气,扶着城墙坐了下来,摘下头盔,仰视着苍天,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远处的指挥台上,魏霸笑容满面的对陆逊说道:“将军,看样子襄阳城已经是将军的囊中之物了,可喜可贺啊。”

  陆逊平静的说道:“都是你们帮忙的结果,如果没有你们帮忙压制城头,我们不可能取得这么快的进展。”

  “那也是将军指挥有方,吴军将士英勇善战。”魏霸心情不错,语说得也动听了许多。他看了看正在集结的吴军将士:“将军,还准备再攻?”

  “嗯,一鼓作气的攻下襄阳,我才能放心。”陆逊叹了一口气:“曹睿攻得很急,朱然他们伤亡也不小。一旦被他渡过汉水,我就没什么机会了。”

  魏霸无声的笑了。过了一会儿,他淡淡的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将军是该抓紧些。魏军除了现有的五万大军,还有三万大军正在赶来的途中。一旦他们赶到,纵使贵军的水师再强悍,恐怕也挡不住他们的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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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7章 翻脸

  不用魏霸提醒,陆逊也清楚这里面的利害。

  此刻,围绕着襄阳城,有超过十万的大军正在鏊战。除了襄阳之外,司马懿和孟达为了争夺樊城而战,曹睿与朱然为争夺汉水的控制权而战。樊城已经无足轻重,就算司马懿能够拿下樊城,他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突破汉水,重新搭起浮桥。可是曹睿如果突破了朱然的堵截,跨过了汉水,那三万人冲到襄阳城下,襄阳城下的战局就会再次逆转,就算孙权及时赶到,也无法确保攻克襄阳,更何况魏军也有三万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能不能在曹睿抢渡汉水之前拿下襄阳,已经成了这一战的关键。

  是以陆逊不顾将士们的伤亡,决定连续攻城,要趁着士气正旺一举攻克襄阳。

  到了这一步,已经不需要魏霸再去推动,所有的力量会自发的发挥作用,魏吴两国都不会轻易退让。相比之下,蜀军倒显得有些无关紧要,已经没有人在乎樊城的得失。

  短暂的休息之后,战鼓声再起,吴军再一次掀起了进攻的。

  ……

  曹睿看着矢石交驰的战场,脸sè铁青,心跳如鼓,太阳穴的脉动一阵紧似一阵,似乎有一面巨鼓在他的脑海里猛敲,震得他头晕目眩。

  他有点后悔了。

  不到一天的时间,他接到了襄阳的两次告急。蜀军参加了攻打襄阳的战斗,强悍的箭阵压制住了魏军的反击,吴军已经多次冲上城头,守军伤亡猛增,如果不能及时救援,襄阳城失守是毫无疑问的结果。

  襄阳在等待他的救援。可是他却被吴军的水师挡在汉水以北,迟迟无法取得有效的进展。

  如果早点听司马懿的建议,也许不会这么紧张。又或者接受魏霸的条件,也不会落如此窘迫。

  司马懿提出了分兵突袭的建议,曹睿没有接受。魏霸主动提出配合魏军,提供渡水的通道,他也没有立刻答应。之所以不答应魏霸,固然是是因为魏霸提出的条件太多,但最根的原因却是他不敢相信魏霸。不敢冒险。

  他原借着这个机会离间吴蜀的关系,然后再凭借自己的力量强渡汉水,解襄阳之围。可是他低估了事态的严重。没有得到他回复的魏霸加入了襄阳的战局,利用蜀军强悍的远程打击能力压制城头的反击,给陆逊攻城提供了有力的帮助。而他企图离间吴蜀的计划却并没有见到什么实效。

  至少目前还没有看到。

  襄阳将破。汉水却依然无法渡过,撇开司马懿,第一次亲自统兵,眼看着就要遭受挫败。曹睿心急如焚。如果不是长年养就的城府,他现在只怕要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以发泄心中的紧张。

  我不能慌。我不能乱。曹睿不住的在心中告诫自己。他尽可能的不露出慌乱的神情,可是他的眼神已经失去了一贯的镇定。

  汉水上,两军还在恶战,吴军数艘楼船横桓在水中。shè出一阵又一阵箭雨,打得岸边的魏军将士步履维艰。魏军虽然有更强劲的军械协助,可是他们没有战船,要想把扎好的浮桥推入水中。就只能冒着吴军的箭矢前进。一旦跨入水中,行动不便。又脱离了弓弩手的有效掩护,伤亡便会大量的增加,而付出了巨大牺牲才推入水中的障碍物和浮桥很快就会被吴军的战船冲散。

  没有水师的掩护,给魏军渡水造成了极大的麻烦。魏军将士的鲜血染红了汉水,却无法架设起浮桥。而两万养jīng蓄锐的铁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汉水,无法进入战场。

  “唉——”曹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表露他内心的烦躁。

  孙资靠了过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曹睿。

  曹睿握着拳头,犹豫不决。“前面可有什么进展,什么时候才能渡河?”

  孙资缓缓的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曹睿再次叹息,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鬓边的几茎白发被夕阳染成了血sè。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襄阳城,终于下了决心。

  “陈泰。”

  侍立在一旁的陈泰连忙赶了过来,躬身行礼:“陛下?”

  “你再去樊城一趟。”

  陈泰一愣,连忙提醒道:“陛下,这个先例可开不得。”

  “朕知道,情况紧急,只能事急从权了。”曹睿的嘴角抽了抽,把一抹苦笑忍了下去。他挥挥手:“你去吧,把朕的意思告诉魏霸,如果他同意,立刻办理。”

  “唯!”陈泰躬身领命,转身匆匆的走了。“嗬——”一阵惋惜的叫声从汉水传来,陈泰没有回头看,他知道,这肯定是刚刚推下水的浮桥又一次被吴军冲散了。他翻身上马,带着几个侍卫,奔向樊城,立刻求见司马懿。

  相比之下,樊城的战斗最不激烈,不管是司马懿还是孟达,都知道战场的重心不在这里,两人心照不宣的敷衍着。看到陈泰匆匆赶来,司马懿立刻明白了他的来意:“陛下同意了?”

  陈泰点点头,又摇摇头:“诚为不妥。”

  司马懿笑了,私下里非议天子的决定,陈泰对他的信任不言而喻。“魏霸究竟提出了什么条件,居然让陛下如此大费周章?”

  陈泰看着司马懿,苦笑了一声:“其他的都好说,最麻烦的是他要了一张赦令。”

  司马懿大奇:“赦令?”

  “对,一张赦免郭淮、胡遵等人,以及关中所有百姓的诏书。”

  司马懿愣了片刻,长叹一声:“原来如此。”

  陈泰长叹一声,拱了拱手,转身出了大营,来到阵前,请求入城。一看他这副架势,原就不怎么热闹的战场立刻平静下来。陈泰进了城,把自已的来意对孟达一说,孟达大喜,立刻派人去找魏霸。

  ……

  襄阳城下,激战正酣。在蜀军箭阵的掩护下,吴军越战越勇,再一次登上了襄阳城头。夏侯霸等人浴血奋战,来回冲杀,却挡不住如cháo水般涌来的吴军。双方的兵力相差悬殊,当越来越多的吴军冲上城头后,伤亡惨重的魏军再顽强也挡不住了,他们被杀得步步后退,终于丧失了对城门的控制。

  吴军冲下城墙,杀散了城门口的魏军,打开了城门。

  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吴军蜂拥而入。

  夏侯霸等人无奈,只得收缩队伍,退入内城据守。襄阳是战略要地,有内外两重城池,内城比外城还要高大坚固,也有足够的粮食储备,再坚持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看着吴军的战旗插上了襄阳城头,陆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站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手,似乎卸下了一个重任,一脸的轻松。

  陆岚和陆明朱也兴奋不已。从周瑜时代起,江东就一直想夺取襄阳,只是在魏军强大的实力面前,他们一次次无功而返。这一次,陆逊终于攻克了襄阳,这是无以伦比的大功。上次在石亭大破曹休,孙权就非常高兴,在陆逊回军西陵,经过武昌时,特地让陆逊摆开阵势,宣示军威。这次攻克襄阳,功劳更大,不知道孙权将如何赏赐,至少不会比上次差。

  有了这个功劳,吴郡陆家声威必然大振,这么多年的委屈总算有了点回报。

  心情大好的陆岚和陆明朱对魏霸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不约而同的对魏霸表示感谢。魏霸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都是将军用兵有方,将士用命,我不过是适逢其会。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陆逊嘴角歪了歪,拉着魏霸的手道:“魏子玉,你的功劳,我是不会忘的。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怎么扫清城里的残敌。”

  魏霸轻轻的推开了陆逊的手,淡淡的说道:“将军,这我可帮不上忙。你要是能把攻城车推到城里去,我自然责无旁贷,否则,我是爱莫能助。”

  “攻城车是进不了城,可是推到外城城墙上却不成问题。”陆逊笑眯眯的看着魏霸:“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子玉不至于推脱吧?帮人帮到底,你要是不肯,我可不能放你走。”

  陆逊说着,不动声sè的摆了摆手,向后退了一步。他的亲卫们转过身来,虎视眈眈的看着魏霸,挡在陆逊的前面。魏霸身后的敦武等人见了,脸sè一变,手立刻按上了刀环。魏霸摇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别像上次在房陵一样,一出手就把潘璋的手下全给斩了。这里可有陆逊的几万大军,伤了陆逊,他们肯定跑不出去。

  魏霸斜睨着陆逊,半晌才笑道:“没想到将军这样的人,也会做出这么无赖的事,我今天倒是大开眼界了。”

  陆逊含笑不语,但是那架势却非常明显,如果魏霸不答应,他是不会放魏霸离开的。

  魏霸环顾一周,打量着那些横眉冷目,似乎随时都可能扑上来的亲卫,突然笑了起来:“将军,你这是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么?”他一边说着,一边卷起袖子,向陆逊走了过去,大有一言不和就动手和陆逊单挑的意思。

  陆岚一见,吓了一跳,横身拦在陆逊的前面,厉声喝道:“魏霸,你想干什么?”

  “呛”的一声,两个亲卫拔出了战刀,直指魏霸。

  魏霸停住了脚步,眼神中多了几分讥诮,嘴角微微一挑,宛若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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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8章 借题发挥

  陆逊站在两排亲卫身后,眉心微蹙,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面对即将发怒的魏霸,他平静如一汪chūn水,轻声细语的说道:“仲山,不可鲁莽。子玉,你也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你帮助,一举攻克襄阳罢了,怎么能说是过河折桥?再说了,你把自己比喻成驴,未免不合适吧?”

  魏霸冷笑一声:“陆将军,你别拿话绕我。我还就是个属驴的,拉着不走,打着倒退。我们当初就说好的,我只负责掩护,不参与肉搏,有我战车营将士的攻城车不得接近城墙百步。你现在突然要求我们登城,又摆出这么一副阵势,还不是过河拆桥?”

  陆逊轻声叹息:“子玉,我们说好的,你帮我攻下襄阳。现在襄阳外城已破,可是内城还在魏军的手中,未竟全功。你现在就退走,我军独力难支啊。你再帮帮我,到时候拿下襄阳,我定然不会亏待你。”

  “要我帮忙,那也得看我愿意。”魏霸扫了一眼面sè紧张的陆岚和如临大敌的陆家亲卫和他们手中明晃晃的战刀,脸上没有一点紧张的神情,轻松似闲庭信步。他负着手,来回踱了两步,轻蔑的哼了一声:“我明确的告诉你,我现在很恼火,不愿意再帮你的忙。”

  陆逊眉头越蹙越紧,沉思片刻,轻叹一声:“子玉,你不要冲动,再想想,再想想好吧?我先去安排一下攻城的事务,你想明白了,派人通知我一声就行。”

  陆逊说完,转身就要走,陆岚等人却围了上来,拦住魏霸的去路。几十把战刀,十几张手弩对准了魏霸,拔刀声,拉弦声响成一片,气氛顿时一冷。魏霸眯起了眼睛,抬起手,作了个奇怪的手势。他高声叫道:“陆将军,请三思而行,这一步跨出去。可就回不了头了!”

  陆逊侧身回头看了魏霸一眼,微微一笑:“子玉,你身边只有两个亲卫,而我这儿有五十个。你的强弩的确强悍,但也做不到百发百中。你要想威胁我,现在似乎不太合适吧?”

  魏霸嘴角一咧:“陆将军,你堂堂的辅国将军,和我一个小小的参军赌命,似乎也不太合适吧?”他说着,突然打了个响指。响指的声音很轻,不注意听几乎都无法察觉。陆逊如果不是盯着他看,也注意不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听到这轻微的一声,陆逊心头莫名的一紧,突然扭头向四周看去。

  三枝巨箭。带着狂怒刺破长空,飞驰而至。

  陆逊大惊失sè,下意识的向后连退两步,冲向魏霸的方向。他根本没有多想。只是本能的觉得离魏霸越近应该越安全。

  他的反应非常及时,三枝巨箭不分先后的shè到。最近的一枝离他原本站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巨大的箭矢轻易的击碎了一面高高举起的盾牌,盾牌后的士卒向后一仰,头颅不翼而飞,剩下的一截脖子血如泉涌,喷洒得到处都是。士卒身首异处,却没有倒下,巨箭深深的扎入泥土中,撑住了他的身子,涌出的鲜血瞬间将铁制的箭羽染得通红。

  另外两枝箭虽然shè得偏了些,可是威力却同样惊人,一枝箭shè中了一枚战鼓,战鼓“扑”的一声闷响,鼓皮突然炸开,扇在鼓手的脸上,像是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鼓手侧身飞了出去,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围在四周的吴军显然没有想到魏霸会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攻击的命令,也没有想到蜀军的shè手不怕误伤魏霸,悍然发动了攻击。经过一天多的配合,他们对蜀军强弩的威力已经非常清楚,连弩车的shè速惊人,但是攻击力不足,百步之外,普通的盾牌就可以挡住。五百步强弩攻击力强大无匹,jīng准度也非常可观,但是这样的强弩显然无法做到百步穿杨的准确度。三百步之外,两三步的误差在所难免。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应该不敢轻易shè击,否则很有可能shè中魏霸。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陆逊才敢在强弩环伺的情况下强留魏霸,至于魏霸要和他赌命的事,他也没当回事。在他看来,就算魏霸敢赌命,那些shè手也不敢轻易shè击。

  可是事实很快证明了他的错误,魏霸敢赌命,而战车营的shè手也毫不迟疑的执行了魏霸的命令。

  这一切兔起鹘落,只在呼吸之间,剧变骤生,陆逊本能的向魏霸靠拢了过去。可是他随即后悔了,魏霸最擅长的就是近身搏斗,自己费了好多心思,才在魏霸反应过来之前走出安全距离,现在又主动靠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陆逊想到了这一点,身体却来不及做出反应,他眼睁睁的看着魏霸身子一扭,像一条鱼一样从两个亲卫中间穿过,狞笑着扑了上去,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手拽出了一柄短刀,闪电般的架在他的咽喉前。他身边的敦武、魏兴也突然暴起,长刀出鞘,挥刀便砍。那两个本想包夹魏霸的亲卫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一刀斩杀。

  这时候,陆逊的亲卫们才反应过来,怒吼着冲了上来,举刀刚准备砍,却发现自家的主人被魏霸勒住了脖子,脸憋得快要发紫。手快的人险些一刀砍中陆逊,吓得连忙后退,握着手里的刀,举着手里的弩,却不敢有任何举动。

  “都他妈给我住手!”魏霸咬牙切齿的喝道:“谁敢乱动,老子先宰了他。”

  见陆逊被魏霸挟持,混乱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谁也不敢乱动一下。陆岚更是惊得面无人sè,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他连连用眼神请示陆逊,可是陆逊现在被魏霸勒得气都喘不上来,又哪里有闲情注意他的眼神。没有了陆逊的指示,陆岚顿时没了主意,面对眼前的这个困局,他手足无措,嘴唇发颤,眼神散乱。

  “住手!”陆明朱最先冷静下来,推开挤在一起的亲卫,缓缓走到魏霸的面前,敦武上前一步,长刀直指她的面门,刀尖离她的面皮只有一寸,蕴含的杀气逼得她脸上柔细的茸毛根根竖起,原本不是很大的眼睛也一下子睁大了几分。

  陆明朱屏住了呼吸,据紧了拳头,却没有后退。她死死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刀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拨开敦武的刀尖,和声道:“魏参军,这是一个误会,你太鲁莽了。”

  魏霸咧了咧嘴,根本不理她,拖着陆逊向后退了一步,背靠着陆逊的大旗,和敦武、魏兴成品字形站立,沉声喝道:“让他们退开!”

  陆明朱摆了摆手,喝令亲卫们散开。既然陆逊已经到了魏霸的手中,就只剩下听魏霸处置的一条路了。魏霸可以拼命,他们却不敢赌,陆逊如果死了,整个陆家就完了。

  更多的武卒涌了过来,将魏霸和陆逊围在中间,列成一个向外的圆阵,严阵以待。

  “传令,让我的部下离开,有一个人受到损伤,我就在他的脸上割一刀。”魏霸用刀在陆逊脸上比划了一下,锋利的刀刃贴着陆逊的嘴唇一滑,几茎胡须飘然而落,陆逊倒还没什么,陆明朱等人却吓得骇然变sè,立刻按照魏霸的要求照办。

  战车营的将士居高临下,早就把指挥台上的事情看在眼里,一见到命令,二话不说,迅速拆解军械,撤出战场。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仿佛cāo练了无数遍似的。吴军看着他们离开,倍感惋惜,却没有人敢拦他们。这些蜀军将士一脸yīn沉,谁也不敢保证惹怒了他们会不会发生更大的冲突。

  魏霸一直挟持着陆逊没有放手,不过没有勒得那么紧,他暂时还不想把陆逊勒死了。感受到新鲜的空气重新进入胸膛,陆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憋得发紫的脸sè才慢慢的恢复了正常。他拍拍魏霸的手臂:“好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不急!”魏霸根本不理他:“等我安全了,我自然会放你。”

  “都到了这一步了,难道我还能对你不利?”

  “你少来,我现在根本不信任你。”魏霸一点也不掩饰对陆逊以及周围所有吴人的不屑,声音很大,方圆十步以内,大概每一个都能听得见。“陆家号称是吴郡四姓,名门旺族,没想到做事却如此卑劣。战事还没有结束,就对盟友下手,还真是有情有义啊。当年关侯攻襄阳,吕蒙从背手下黑手,你陆逊还只是一个敲边鼓的。十年过去了,你现在成了主谋,进步喜人,真给吴郡陆家长脸啊。陆将军,不知道这是哪个圣人教你的手段,如此高明?”

  陆逊脸sè微微一暗,却没有太大的变化,陆岚和陆明朱却臊得满脸通红,无言以对。

  魏霸不依不饶,接着毫不留情的数落陆逊。“说真的,我以前一直不太看得起你,觉得你为了荣华富贵,娶仇人的女儿为妻,没有气节,不像个大丈夫。现在嘛,我觉得我错了,我不应该看不起你,而是应该鄙视你。你知道为什么?”

  陆逊极力转过头,斜睨着魏霸,冷笑不语,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着,两只手紧紧的抓住魏霸的胳膊。很显然,魏霸的话触痛了他,他的城府不足以抵制他的怒气,他快要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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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9章 脱险

  对陆逊的情绪,魏霸并不以为然。他现在就是要让陆逊暴走,不能让陆逊冷静思考。他很清楚陆逊想干什么,很巧,他也正想这么干,只是没想到陆逊沉不住气,先送了他一个把柄。他如果不好好的利用一下,岂不是对不起陆逊?如果不好好的羞辱一下陆逊,回去之后,又怎么向冯进等人交待?

  “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发现,你们这些世家大族就是贱啊。谁对你狠,你就向谁摇尾乞怜,谁对你好,你反倒向他露出獠牙。吴王果然英明,把你们这些人的嘴脸看得清清楚楚,一手棍棒,一手骨头,不听话就打,听话就赏,恩威并施,手到擒来。”

  陆逊气得鼻息粗重,面红如血,他用力推攘着魏霸,想从魏霸的臂弯里挣脱出来。身为吴国的辅国将军,五万大军的最高将领,被魏霸这么勒着实在不成体统。可惜,他的体力和魏霸差得太远,纵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他还是无法推开魏霸,只能在魏霸的怀里扭动着,像是个无助的少女徒劳的做着反抗。

  “魏霸,士可杀,不可辱!”陆明朱怒不可遏,推开武卒,大步冲到魏霸面前,伸手就想去掰魏霸的手臂。两个武卒迎了上来,两鬼拍门,挡在她的面前,不让她继续靠近。不管她怎么推搡,也无法前进一步。

  魏霸冷笑一声:“就你们这种做派,也配称士?我虽然读书少,却也知道背信弃义是小人所为,你们这种习惯从盟友背后下手的人,也配称士?我呸!你不要在这里污辱士这个字了吧。”

  “兵不厌诈,各为其主。有什么背信弃义?”陆明朱高声反驳道。她刚说了两句,魏霸就打断了她,讥笑道:“哟,想不到姑娘真是深明大义,一片忠心啊。不知道令尊在九泉之下,是不是也作如是想。”

  陆明朱顿时哑口无言。要证明陆逊做得对,她就只能以国事大于家事为重,可是如果要说国事大于家事,她父亲陆绩与孙权之间的不合作就无法解释。一边是君。一边是父,在这个无法回避的问题面前,深受儒家思想薰陶的她怎么可能做到像魏霸那样洒脱。

  魏霸对吴郡陆家无情的嘲讽让周围的魏家武卒大呼过瘾。魏家是武人,是寒门,向来不被那些世家放在眼里。张夫人之所以能把魏延管得服服帖帖的。就是因为张夫人出自南阳张氏,虽然只是一个支系,还是比魏家出身高贵。由上而下,魏家武卒对世家的心态就很复杂,既羡慕,又不满,此刻听到魏霸把吴郡四姓之一的陆家骂得体无完肤。他们开心得就像三伏天喝了一杯冰酒,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畅快。

  而那些陆家的亲卫却无地自容。陆逊的做法虽然多少被人非议,可是有谁敢当着陆逊的面这么说,而且说得这么不留情面?吴郡陆家是一个多么让人尊敬的世家。现在却被魏霸说得一文不值,任何一个与陆家有关的人都无法忍受。可是偏偏魏霸说得理由气壮,陆家人连反驳都没有借口,只能在难堪中苦熬。无异于默认了魏霸的指责,这更让这些陆家亲卫沮丧不已。

  魏霸抓住了陆逊的把柄。骂得痛快淋漓,口干舌燥,直到战车营的将士全部撤出,他才停了下来,挟着陆逊向江边走去。陆岚和陆明朱不敢阻拦,只好紧紧的跟着,一起来到江边。

  吴懿已经得到了消息,摆开阵势到江边接应,一看陆逊那副颓丧的样子,他也是大吃一惊。他只听说魏霸和陆逊翻了脸,魏霸制住了陆逊,却没想到陆逊会这么狼狈。这还是那个火烧连营的陆逊吗?这还是那个战无不胜的辅国将军吗?天啦,这和一个普通的俘虏有什么区别。

  吴懿顾不得多想,立刻把魏霸接应上船。

  陆逊直到这时候,才算是脱离了魏霸的控制,能够挺直了腰杆站在魏霸面前。他打量着正在紧急撤离的蜀军,无奈的笑了一声:“魏霸,这次你赌赢了。深情厚意,无以为报,将来战场上再见。”

  魏霸不屑的笑了一声:“陆将军,你少来这一套,战场上见怎么了,我怕你啊?有种你就来,我一定准备更多的强弓硬弩来欢迎你。对付你们这种人,我有的是办法。”

  陆逊黯然:“你已经赢了,又何必在言语上伤人?你心里应该清楚,我在想的事,你同样也在想,只不过你敢博命,机缘巧合,你赢了一次。”

  “别介!”魏霸挥挥手,大踏步的走了,声音远远的传来。“我如果和你想的一样,现在就把你沉到河里。不过你放心,我做不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不久的将来,我会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击败你。”

  陆逊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亲卫牵来了战马,陆逊翻身上马,握紧马鞭,看了一眼正在撤离南岸的蜀军,浓眉紧锁,马鞭一挥:“加紧戒备,小心蜀军和魏军勾结,偷袭我军。”

  “喏。”陆岚连忙去安排了。

  陆逊转身看着战船上飘扬的战旗,轻叹了一声:“可惜,这么好的机会,都没能除掉他,真是天意啊。”

  陆明朱脸色阴冷,听了陆逊这句话,不由自主的反驳道:“不过是有些心计的匹夫而已,值得从兄冒这么大的险?”

  “明朱,你不懂。当年周公瑾没能除掉刘备,后来酿成大患。此子的武力不亚于刘备,可心机却胜刘备百倍,将来必然为祸更烈。如果不是有这样的担心,我又何至于这么做?只是……”他长叹一声,神情沮丧:“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战局有变,我们要小心戒备,否则必然是一场大祸事。”

  陆明朱默默的点了点头。襄阳未下,吴蜀联盟却已经破裂,接下来的仗可不好打了。

  ……

  魏霸匆匆的走进了吴懿的帅船,一路上把情况简略的对吴懿说了一遍,吴懿听得心惊肉跳。连声说道:“陆逊好狠毒的手段,比当年周公瑾的美人计可直接多了。若不是子玉你早有准备,今天必然着了他的道。”

  魏霸也暗自抹了一把冷汗。他想到了陆逊可能会挽留他和战车营,但是他没想到陆逊走得更远,居然有把他除掉的心思。如是不是事先安排好,他今天要想脱身可就难了。能被陆逊这么看重,听起来是件很牛逼的事,可是身临其境的时候,他却感觉不到一点骄傲。只有紧张。

  他嘴上说不怕死,可以和陆逊赌命,其实心里也怕得要命,生怕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一场混战,死得不明不白。好在陆逊正如他希望的那样,关心自己的性命更甚于关心别人的,不敢和他赌,这才被他占据了主动。可是现在想起来,他还是后怕不已。

  吴懿想了想,又说道:“对了。曹睿派人来了,是陈群的儿子陈泰。”

  魏霸瞟了吴懿一眼,心道吴懿果然是世家出身,对陈泰很看重啊。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问道:“吴将军,吴军已经攻破襄阳外城,陆逊本来已经被缠住,不过汉吴联盟已破。我不清楚他会不会主动撤退,反正我们是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请将军立刻安排撤离。”

  吴懿点点头:“这个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

  “那再好不过,陈泰在哪,我要立刻见他。”

  吴懿二话不说,让人把陈泰领来见魏霸,自己去准备撤军事宜。

  时间不长,陈泰来到了魏霸面前。他见过孟达之后,就被送到了吴懿的大营,一直在等魏霸。其实时间并不长,也就是小半天时间,可是这小半天却是他这一生中最漫长的半天。一想到襄阳危在旦夕,他就恨不得赶到襄阳城下去找魏霸,让他立刻停止进攻。

  陈泰见到魏霸的时候,魏霸正在洗漱。在烟薰火燎的战场上呆了一天,魏霸脸上全是烟尘。

  陈泰心里虽然着急,脸上却不肯露出来,他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尽可能的表现得很平静,为接下来的谈判做气势上的准备。

  魏霸扔下布巾,看看陈泰那副做派,立刻明白了他的用心。他也不着急,等陈泰坐好,整理好衣摆,抬起头,刚准备说话的时候,他突然说道:“襄阳城已破。”

  陈泰刚刚张开嘴,准备说两句场面话,突然听到这一句,立刻变了脸色。他瞪着魏霸,仔细打量了他片刻,心脏却不争气的跳了起来。他迟疑了片刻,强笑道:“参军说笑了,襄阳城……”

  魏霸摇摇头,严肃的说道:“我不是在和你说笑,你如果不信,现在就可以到襄阳城去看一看。”

  “这……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魏霸解释道:“陆逊已经攻了十几天城,对城里的情况非常清楚,就算没我帮忙,以他的优势兵力,再过几天也能攻破城池。现在有我军助阵,破城也在情理之中。”

  陈泰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他看得出来,魏霸不是在吓他,襄阳城应该真被陆逊攻克了。一阵心悸,冷汗从他的鬓角滑了下来,迅速浸湿了他的衣领。

  “不过,夏侯霸还坚守着内城,你们还有机会。”魏霸又说道:“孙权离襄阳还有百里,如果陆逊发出消息,孙权昼夜急行的话,最快明天中午,他就能赶到襄阳。你们要想反击,就剩下这一夜时间。”

  事已至此,陈泰再也没有心情和魏霸讨价还价,从怀里掏出魏霸需要的东西,慢慢的推到魏霸面前:“魏参军,我们要向你借一条路。”

  魏霸打开那些东西,一张张的看过去,全部看完之后,这才得意的瞟了陈泰一眼:“早点答应,现在又何至于这么紧张。路,我会借给你,不过,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陆逊有多机警,我想你们比我清楚。”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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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0章 功成

  陈泰冲进了司马懿的大营,把正在独酌的司马懿吓了一跳:“玄伯,你这是怎么了?”

  “将军,快,快!”陈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立刻出兵抢占浮桥。”

  司马懿眉毛一挑:“浮桥?蜀军撤了?”

  陈泰连连点头,咽了口唾沫,一口气的说道:“襄阳外城已破,夏侯霸退守内城。魏霸和陆逊翻脸,蜀军已经撤了,留下一座浮桥给我们。你立刻派人占领浮桥。”

  司马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陈泰这几句话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但是司马懿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长身而起,大喝一声:“来人,升帐!”

  陈泰拱拱手:“骠骑大将军,一切就拜托你了。”

  司马懿深深一揖:“多谢玄伯,此情此义,将来必当为报。”陈泰收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不是去通知皇帝曹睿,而是通知他,自然是要把这个功劳送给他。抢占了浮桥,就为突袭吴军,收复襄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司马懿太清楚其中的要害了。

  陈泰躬身一拜,转身出了大营,翻身上马,向曹睿的大营狂奔而去。在他的身后,司马师带着五百精骑冲出了大营。大营里,人声鼎沸,更多的将士冲出大营列队。

  不远处的樊城,孟达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喧嚣的魏军大营,抚着破损严重的城墙,感慨万千。从出兵开始,到现在快有四十天了,他先是击杀了胡质的三千大军,随后又攻克了樊城,现在又要主动撤出樊城,一切就像是做梦似的。可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功劳簿上将写上重重的一笔,自己在蜀国的地位暂时得到了巩固,他可以以一个功臣而不是叛臣的身份出现在蜀汉的朝堂上了。

  然而这还远远不是结束,他们撤出之后,魏吴两国将继续战斗,围绕着襄阳,他们还要拼个你死我活。魏蜀吴三国,近二十万大军,在这片土地上杀得难分难解。其产生的影响将波及整个天下。

  襄阳,不过是震动的中心而已。

  虽然对远离这场恶战感到欣慰,孟达却不敢掉以轻心,他生怕司马懿顺手牵羊,对他下手。所以非常谨慎,亲自殿后押阵。直到所有的将士都上了船,他才登上自己的战船,扬帆远去。

  当孟达经过浮桥的时候,正在渡河的魏军虽然急得直跳脚,却还是拉开了浮桥,让孟达的船队通过。在南岸。最先到达的司马师已经率部和刚刚赶到的吴军杀在一起。听着激昂的战鼓声和战士们的喊杀声,孟达笑得很开心。

  陆逊一回到大营,就安排人补防。可是他的速度虽快,终究还是没司马懿快。司马师带着五百亲卫骑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了浮桥。在南岸立下了阵地,不顾兵力的悬殊,主动向赶来的吴军发动了进攻。他率领着五百铁骑往来冲突,不让吴军接近浮桥。吴军虽然顽强作战。可是在飞驰的战马面前,他们只能结阵而斗。一旦散开阵形,必然遭到骑兵的肆意屠杀。

  司马师死死的缠住了吴军,为大量的步卒通过浮桥争取了时间,等陆逊的后续人马赶到,魏军已经在南岸立下了阵地,护住了浮桥。这些浮桥都在襄阳以西,吴军的战船无法跨过那道横亘在汉水中的水下障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军渡过汉水。

  司马懿以他敏锐的嗅觉和准确的反应抢占了先机,一下子把陆逊推到了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陈泰奔回大营的时候,曹睿已经收到了襄阳城外城已破的消息,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暴跳如雷,将身边的所有东西都砸得稀巴烂,多年养成的持重在刹那间化为乌有。襄阳、樊城丢了,宛洛门户大开。如果说关中失守,是割去了一大块肉,那襄阳失守,就是把心脏暴露在敌人的兵锋之下,随时都可能被捅个透心凉。

  登基不过三年,没有过上一天安生日子,内忧外患,让他应接不暇,夜不能寐。为了保证襄阳的安全,他御驾亲征,不顾安亡,亲冒矢石,结果还是没能保住襄阳。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长期积累下来的紧张和焦虑一下子突然爆发了。

  狂怒中的曹睿像一头咆哮的雄狮,没有人敢接近他,直到陈泰赶回来,带来了蜀军已经撤退的消息,他才稍微平静了一些。等到司马懿派人来报,已经占领浮桥,大军正在渡过汉水,在南岸立阵,他已经恢复了冷静。

  “皇叔,你立刻率领铁骑渡河,先击孙权,再击陆逊。”曹睿恶狠狠的咬了咬牙,紧握的拳头在空中用力的挥了两下:“要快,在孙权反应过来之前击溃他,截断陆逊的退路。”

  “唯!”曹宇躬身领命。

  “陈泰,你机敏干练,知兵识变,到战场上去历练一下,将来为国效力。”

  “唯!”陈泰大喜,连忙大声应答。他之所以先把消息传递给司马懿,固然有以最快的速度抢占浮桥,同时卖个人情给司马懿的想法,同时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他很清楚自己这次为什么突然出仕,如果司马懿倒了,不仅世家的力量受损,他刚刚展开的仕途也可能嘎然而止。要想走得顺利,就要让天子觉得他有可用之处,既能平衡司马懿的威胁,又的确有真才实干,为国效劳。

  这么做,他也不是一点担心没有,曹睿是个英明果决的皇帝,如果他认为他是在耍弄心机,以后就危险了。现在天子当着众人的面夸他知兵识变,就是认可了他刚才的举动是正确的决定,以后也不会再用这个罪名来处理他。

  曹宇、陈泰飞身下马,带着天子的诏书赶到骑兵的阵地上。秦朗和田豫接到天子的诏书,也是大喜过望。这两天仗打得激烈,他们率领的两万铁骑却一直旁观,早就急得上火了。现在终于等到了出击的机会,当然是热血沸腾。

  两万铁骑迅速离开了大营。赶往浮桥。紧接着曹睿也率领步卒撤离了阵地。既然大军已经渡过汉水,再和朱然死磕就没有意义了。朱然见魏军突然撤退,意识到出了问题,连忙派人通知陆逊。人刚刚派出去,陆逊的命令到了。朱然大惊失色,连忙让潘璋和朱桓赶往襄阳,与陆逊合兵一处。

  魏吴双方数万大军在汉水两岸飞奔,斥候和传令兵骑着马往来奔驰,传达着一道道命令。一个个最新的消息。骑士们催动战马,步卒们迈开大步,竭尽全力的赶路,一时间烟尘滚滚,人喊马嘶。热闹非凡。

  隐身于山林中的魏风和马谡很快得到了消息,魏风摸不清状态,担心魏霸的安全,马谡却非常有把握。他对魏风说,魏军没有水师,而蜀军却拥有附近最强悍的水师,纵使陆战失利。也可以退入汉水,安全撤退,不至于一败涂地。现在魏军突然大规模的移营,应该是另有原因。至于具体什么原因。只要派人去问一下就行。

  他们的人还没有派出去,魏霸派的人已经到了。魏霸把大致情况对他们说了一下,然后要求他们撤退。战略目标已经达成,他们留在樊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了大军的支援,他们会非常危险。不如一起撤出樊城,回筑阳休整。

  看完了魏霸的命令,魏风又是欢喜,又是遗憾。这一次挑动魏吴大战的目的圆满完成,魏霸是当之无愧的首功,魏风当然是欢喜不禁。遗憾的是他率领的这一队人马是最精锐的部分,可是除了首战协助孟达击杀胡质之外,他们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就这么撤出去,未免有些可惜。

  马谡对魏风的心思了如指掌,他给魏霸回复说,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什么时候撤退,还要等等再说,说不定会出现绝佳的战机。再者,你们马上还要攻击南乡郡,我们留在这里监视魏军,对你们的行动也有帮助。

  魏霸接到马谡的回复时已经到了隆中,他非常不高兴。之前数次大战,马谡都没有捕捉到战机,现在任务已经完成,我军已经撤退,你还想捕捉战机?以你那区区六千人,能捕捉到什么战机?他派人通知马谡,再次重申:任务已经结束,立刻撤退!

  蜀军虽然撤出了战场,可是魏霸并不因此轻松多少,相反,他现在更费神了。离开战场近五十里,他接收到的消息都要慢人一步,如果不能事先做好准备,他很难再对战场产生影响力。虽然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可是到了这一步,他当然希望战果越辉煌越好。魏吴双方打得越惨烈,产生的影响对蜀国就越有利,他的功劳也就越大。

  坐在楼船上,魏霸对着对图沉思,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冯进打头,关兴、张威紧随其后,几个人一下子涌了进来,见魏霸还在出神,关兴不禁大声笑道:“子玉,还在想啊?休息休息,来,我们先给你庆功。”

  魏霸微微一笑,推开地图,戏谑的笑道:“你们不会是怪我没杀死陆逊,想来灌我的吧?”

  众人大笑。张绍拍着胸脯,大声说道:“子玉,说实话,开始的确有些怨你心慈手软。不过后来一想,我也想通了。你说得对,我们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击败陆逊,才能把那口憋了多年的鸟气吐个干净。就这么杀了,的确太便宜他了。”

  魏霸哈哈一笑:“君侯豪气过人,在下佩服。”

  关兴跟着笑了一声,又正色道:“子玉,我有个不情之请啊。”

  “你说。”

  “将来如果派一支奇兵偷袭陆逊,这个任务你可不能交给别人,一定要交给我……”

  关兴话音未落,其他人就哄笑起来,七嘴八舌的说道:“定国,可不带这么玩的,偷袭关侯的是吕蒙,吕蒙已经死了,陆逊还是留给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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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1章 王子之殇

  魏霸的信使抢先一步赶到了孙权的大营。

  陆逊的确早就有除掉魏霸的心思,不过这个想法不能明说,毕竟双方现在是盟友,传出去影响声誉,而且他觉得除掉魏霸并不难,只要魏霸进了他的大营,生死还不是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他没有把这件事太当回事,至少不会比攻克襄阳更重要。他原本想着事情办成之后,再给孙权通个气,让他好给诸葛亮一个解释就完了,因此在事发之前,他一直没提这个想法。直到魏霸带着蜀军愤而离去,他才意识到这件事脱离了他的控制,有必要给孙权一个心理准备。

  可是魏霸则不同,魏霸从一开始就想坑陆逊,陆逊不动心挟持他,他也要把浮桥卖给魏军,让魏军去偷袭陆逊,所以他早就和吴懿想好了说辞,也安排好了人和快马。他还在陆逊大营的时候,吴懿一接到出事的消息就意识到机会来了,立刻把人派了出去。而那个时候,陆逊还被魏霸挟持着,就算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也没法安排。

  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当他的信使赶到孙权面前的时候,费祎已经在孙权面前把他骂得狗血淋头。面对费祎声色俱厉的控诉,孙权一点准备也没有,被臊得满脸通红,一对碧眼都快由蓝宝石变成红宝石了。陆逊的汇报除了坐实了这件事之外,没有起到任何解释的作用。被费祎质问得快要冒烟的孙权也火了,派孙虑赶到陆逊的大营责问陆逊为什么做出败盟这样的事来。

  怒气冲冲的孙权把陆逊最重要的一个提醒忘在脑后,等他将来有机会再看这份报告,他将后悔莫及。

  背着金灿灿的晨光,孙虑出了大营,一百名剽悍的亲卫骑在战马上。纵马奔驰。人如虎,马如龙,煞是英武。江东缺马,就连孙权的近卫营都很难找出一百匹骏马来,而孙虑却拥有一百匹相当不错的战马,仅此一项,就足以傲视江东。

  每当看到这些雄骏的战马,孙虑的心里都是暖洋洋的,甜得仿佛刚刚喝下一杯蜜酒。兄长孙登文弱。不善骑射,在这一点上很不得父王的宠爱。而孙虑却年纪轻轻的就封了侯,父王又特地赏他这么多的骏马,足以证明对他的另眼相看。对父亲的偏受,孙虑非常感激。他刻苦读书,用心习武,一心想着踏上战场,就是希望能快点成长起来,像伯父孙策那样纵横沙场,圆父王自己无法实现的梦想。

  孙虑随着战马起伏,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影。憧憬起战火纷飞的战场,他不住的催促着,希望能早点赶到襄阳城下,大战一场。

  他们刚刚奔出三十多里。远处忽然奔来一骑,亲卫们很本能的向孙虑靠拢,数骑奔上前去,护在孙虑面前。两骑催马上前,查看情况。其他人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身为大王爱子的亲卫,他们既拥有不可替代的荣耀,也担任着非常大的责任,不能有须臾疏忽。

  远处的骑士伏在马背上,不停的抽打着战马,战马发足狂奔,几乎是四蹄腾空,骑士却还是毫不怜惜。孙虑看在眼里,有些不高兴。不爱惜战马的人,不是一个好骑士。这个骑士对自己的座骑如此狠毒,让他非常不喜欢。

  突然,迎上去的两骑拨转马头,狂奔过来,一边奔跑,一边举着手,拼命的做着手势。孙虑身边的亲卫将看了一眼,突然脸色大变,伸手扣住孙虑座骑的嚼头,同时长吁一声,勒紧了缰绳。

  “吁——”

  孙虑大惊:“干什么?”

  “王子,前面有敌人,看样子数量还不少,为安全起见,我们还是避一避。”亲卫将大声说道,一边说,一边喝令其他亲卫转向。

  孙虑又惊又喜,他看向远处,却看不到一个敌人的影子。他不免有些好奇,正在此时,那几个骑士已经冲到他的面前,一个骑士大声叫道:“王子,有魏军铁骑!”

  “魏军铁骑?”孙虑吓了一跳,随即叫道:“怎么可能,魏军还在汉水北岸呢。”

  满头大汗的斥候赶到孙虑身边,气喘吁吁的说道:“王子,的确是魏军铁骑,我看得清楚,是魏军抚夷将军田豫率领的人马,至少有五千之众,离这里最多五里,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听说有五千之众,孙虑心里那点儿跃跃欲试的念头顿时不翼而飞。他虽然没什么战斗经验,也清楚五千铁骑冲杀起来的威势,那绝对不是他身边这一百精骑能够抵挡的。

  孙虑有些手忙脚乱的控制着战马,冷汗不知道什么时候浸湿了内衣。他非常希望自己面对强敌也能够镇静如常,就像他的伯父孙策那样临危不乱,可是事到临头,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紧张的心情。

  “快走,快走!”亲卫们也慌了,纷纷勒住战马,拨转马头,沿着来路飞奔。

  他们还没有跑出多远,魏军的前锋就冲出了地平线,他们很快发现了孙虑一行。经验丰富的骑士一看到孙虑等人的战马,立刻知道自己撞上了大运,这群人中必然有贵人。他们呼啸着散开成扇形,从两侧包抄了过来。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感受着大地若有若无的震颤,孙虑脸色有些发白,他回头看了一下,突然心一横,大声喝道:“快去通报大王。”

  亲卫们一时没反应过来,孙虑抽出那口精致的战刀,一刀砍在前面一匹战马的马臀上。战马吃痛,突然发力前冲,骑着马背上的骑士向远处奔去。孙虑举刀大呼:“向东跑,向东跑,引开他们。”

  亲卫们也明白过来,魏军来势汹汹,显然是要去袭击孙权的大营,他们这么跑,根本无法脱离险境,只有冒险向汉水方向跑。或许魏军会放过他们。他们二话不说,纷纷拨转马头,向东跑去。

  他们的想法不错,可是他们的骑术显然无法和魏军的精锐骑士相比。没等他们跑出多远,就被魏军追上了。魏军铁骑纵横天下,担任前锋的更是精锐骑士,还在百步之外,就有人拉开了强弓,向孙虑等人射击。

  箭矢在空中飞驰。发出刺耳的厉啸声,一个亲卫中箭,惨叫着落马。听着同伴的惨叫声,其他的骑士更惊慌了,再也不能保持队形。开始四散奔逃。他们的慌乱进一步影响了速度,魏军越追越近,箭矢越来越急,越来越密,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孙虑心跳如鼓,再也顾不上怜惜战马,挥动手中的战刀。不断的拍打着战马。战马奋首扬蹄,全力奔跑,可是孙虑的骑术却远远不够,还是很快被后面的魏军追上了。

  “嗖嗖!”两只利箭几乎不分先后的射到。一枝箭射中了孙虑的后背,一枝箭射中了孙虑的战马。战马吃痛,浑身一颤,原本就因为疼痛而坐不住战马的孙虑惊呼一声。摔落马下,一头栽倒在地。后面的亲卫大惊失色。惊声尖叫:“王子——”

  冲在前面的亲卫听到后面的尖叫,连忙回头查看,发现孙虑落马,赶紧勒住飞奔的战马,想要回身来救。可是魏军来得太快了,没等他们停好,魏军已经杀到跟前。

  战马奔腾,战刀飞舞,魏军铁骑以势不可挡的威势冲杀过去,孙虑的亲卫们纷纷落马。

  一个回合,孙虑的一百骑就被冲得七零八落,而孙虑本人也躺在血泊之中,那口视若珍宝的战刀扔在一旁,上面只有战马的血。

  一名年轻的魏军骑士翻身下马,割下了孙虑的首级,然后从孙虑身上搜出孙权的命令,捡起那口刀把玩了一番,又从孙虑的腰间抽出刀鞘,翻身上马,向大队赶去,来到田豫面前,把战刀和诏书交给了田豫。

  田豫稳稳的坐在奔驰的战马上,刚才那短暂的战斗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他现在离孙权的大营不足三十里,肯定已经惊动了孙权的斥候,再掩藏行踪已经没有意义,只有冲上去,打孙权一个措手不及才是正理。

  不过,当他看到孙权的命令时,他突然眼神一亮,大声喝道:“那个年轻人的首级何在?”

  那个斩下孙虑首级的骑士连忙送了过来,喜滋滋的说道:“将军,这小子看起来像是个贵人,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贵人。”

  “哈哈哈……”田豫大笑,用手中的马鞭抽了一下那个骑士,笑骂道:“田毅,你发财了,你杀的很可能是孙权的儿子孙虑。”

  田毅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军,真的?”

  “不敢肯定,不过应该不会错。”田豫扬了扬手中的诏书,将那口战刀抛给田毅:“这是你缴获的,你自己收着。”

  “喏,谢将军。”田毅早就对这口刀眼红不已了,只是碍于身份,不敢吞没。田豫既然赏给了他,他当然却之不恭。喜滋滋的接过来,插入腰中的板带,呼哨一声,向前奔去。

  三十里外,孙权忽然一阵心悸,眼前雄壮的队伍、飘扬的军旗忽然模糊起来,天旋地转,手中的马鞭“啪哒”一声落在地上。一旁侍候的宦者谷利见了,连忙上前扶着他,小心的叫道:“大王,你怎么了?”

  孙权痛苦的摇摇头:“不知道,我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正在这时,诸葛恪冲了进来,急声叫道:“大王,敌袭!”

  孙权惊讶的抬起头:“哪来的敌袭?”

  “北面,是魏军铁骑,至少有五千之众。”

  孙权一惊,忽然脸色煞白,他惨叫一声:“我的阿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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