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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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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2章 铁骑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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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权有三个儿子,长子孙登温和恭敬,谦谦君子,颇得臣下的尊敬和拥护,可是孙权本人却不喜欢他。一是嫌他懦弱无能,二是嫌他外恭而内执,为了养母徐夫人的事,惹得孙权很不高兴。三子孙和才刚刚六岁,虽然聪明可爱,却不如正当少年的次子孙虑得宠。

  孙权对孙虑期望甚高,十五岁封侯,这次用兵襄阳,孙虑一直跟在孙权身边,由孙权亲自指点用兵用人,可谓是用心良苦。现在让他赶到襄阳去责问陆逊,无疑又是代行王命,尊贵可想而知。

  谁也不曾想,孙虑居然会碰到来袭的魏军,孙权所有的希望,在刹那间就被魏军的铁骑碾落成泥,其心之痛,自不待言。为了魏霸的事,孙权已经被费袆挤兑得非常难堪,现在最心疼的儿子又死于非命,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抚车大哭。

  看着痛不欲生的孙权,诸葛恪等近臣一时乱了方寸,可是军情紧急,又容不得半点耽搁,诸葛恪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劝道:“大王,王子生死未卜,尚不能断言。可是魏军却近在咫尺,若有差池,便是大败之祸。还请大王立刻调整兵马,严阵以待,免得……”

  孙权其实很清醒,正因为他很清醒,他知道孙虑生还的可能性非常小。征战多年,他非常清楚骑兵的威力,逍遥津之役,张辽仗以冲锋陷阵的不过是八百并州步骑,如果真有五千铁骑,孙虑和那百十名亲卫又怎么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孙权痛彻心肺,却还没有乱了方寸,一边号啕大哭,一边下令布阵。准备迎战。他的命令刚刚下达完毕,远处已经看到了铁骑奔驰的烟尘。孙权身边的将士中不少人都能识别这种又高又直的烟尘,知道是有骑兵来袭,顿时紧张起来。

  铁骑一直就是江东人的噩梦。魏吴交战,不管前面打得如何,一旦魏军铁骑出现在战场上,胜负就基本确定。以步卒为主的吴军根本没有克制魏军铁骑的有效手段,只能被动挨打,久而久之。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对魏军铁骑已经有些心理上的障碍,反倒不如新兵来得无畏。

  铁骑越来越近,大地开始震颤,传递到每一个吴军将士的心头,正在列阵的吴军将士越来越紧张。原本很熟练的动作也变得生硬起来,不少人的脸色都变了。绝大多数人都有一个潜在的想法,魏军没有战船,无法渡过汉水,魏军被吴蜀联军挡在汉水以北,汉水以南的区域是安全的。现在魏军铁骑突然杀到了他们跟前,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仓促应战。对士气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孙权站了起来,看看越来越近的烟尘,再看看还在布阵的将士,心不住的往下沉。几万大军列阵。不是仓促之间能办到的,而魏军显然来得非常快,快得让他根本没有准备的时间。

  这将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孙权的心头盘旋着几只不祥的乌鸦。他唰的一声拔出战刀。一刀劈在车轼上,厉声喝道:“备马!”

  “大王?!”诸葛恪等人大惊失色。连忙阻拦。孙家的血脉中流淌着勇武的血液,从孙坚开始,都有一种冲锋陷阵、驰骋疆场的欲望,屡遭险难而不改。孙权身为江东之主,依然不改本色,常常有亲自斩将夺旗的想法。他之所以不喜欢孙登,偏爱孙虑,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可是群臣又怎么可能让他冲杀在第一阵,孙坚、孙策有万夫不当之勇,不是照样死于非命,更何况孙权呢。

  孙权被丧子之痛激得红了眼,不肯听任何的劝告,非要上阵杀敌,急得诸葛恪等人跪了一地,连声哀求。就在吴国君臣乱作一团的时候,魏军铁骑杀到。

  田豫摇动战旗,五千铁骑化作两道滚滚洪流,向吴军的两侧包抄过去,骑士们拉开强弓,端起手弩,全力射击。一枝枝利箭呼啸而入,扑入吴军并不严整的战阵之中。不少将士中箭,发出凄厉的惨叫,进一步加剧了混乱。有胆大骁勇的骑士甚至冲到了吴军的阵前,跃马杀入,又在吴军反击得手之前扬长而去,发出一阵阵笑声,尽情的嘲弄着狼狈不堪的吴军。

  铁骑卷起的烟尘如巨龙般奔腾而来,涌入吴军的战阵,将吴军将士包裹在其中。吴军将士被呛得咳嗽连声,恐惧的气氛更加沉重。

  孙权却心惊肉跳的看着远处,一阵阵冷汗透体而出。

  远处,一道更粗大的烟尘直冲天际,触目惊心。

  魏军不仅仅是五千铁骑,至少要翻一番。我的天啦,该死的陆逊,究竟有多少魏军渡过汉水,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句?

  不仅是孙权闻到了死亡的气息,诸葛恪等人也惊得目瞪口呆。敌人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情况远比他们估计的要恶劣。如果仅仅是五千铁骑,三万大军还有一战之力,现在魏军铁骑再多一倍,达到一万,那这三万人能有多少生还,就是一个谁也说不准的事了。

  随行的费祎看到这一幕,也被吓呆了。见吴国君臣乱了方寸,他顾不上失礼,冲了过来,揪住孙权的袖子,大吼道:“大王,立即收缩阵型,密集防守,把所有的辎重车都推到外围去……”

  孙权这才如梦初醒,按照费祎的提醒,下令立刻变阵。魏军的前锋只是游击,主力马上就到,他们如果不能抓住这个时间完成变阵,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所有的吴军将士都开始忙碌起来,战鼓交鸣,旌旗飞舞,场面混乱不堪。

  费祎看着这一切,一阵阵凉意直冲后脑,欲哭无泪。他现在明白为什么魏霸要他找机会赶紧走了。这些铁骑肯定是被魏霸放过汉水的。他预料到了魏霸会引魏攻吴,却没想到魏军会用铁骑突袭孙权。现在孙权的儿子孙虑死在铁骑之下,这吴蜀之间的仇是越结越深了。一想到这里,费祎不禁为诸葛亮担心起来。

  先期到达的魏军看到吴军变阵,立刻明白了吴军的用意。步卒对付骑兵,密集防守是最有效的办法。他们催动战马。绕着吴军的战阵不断奔驰,蹄声如雷,箭矢如雨,混杂着一阵阵吼叫声,掀起一道道声浪,不断的冲击着吴军将士的心神。

  魏军中有不少是髡头的胡人,比起汉人战士,他们更加狂放,不少人杀得兴起。时不时的冲出队列,闯到吴军的跟前,箭射刀劈,斩杀几个士卒,然后又跃马而去。强壮的战马。犀利的战刀,精准的箭矢,都让吴军将士心惊胆战,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成这些胡人的刀下鬼。

  前一批魏军骑士从吴军的面前冲过,在远处交汇,拨转马头,再次发起冲锋。吴军刚刚松了一口气。大地却再次开始震颤起来,而且比上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漫天的尘土中,更多的魏军铁骑冲了出来,咆哮着杀向吴军。

  战鼓争鸣。人喊马嘶,一眼看不到头的魏军铁骑像奔腾的巨浪,扑向吴军勉强成型的阵地。时间太短,吴军的阵地不够坚实。不够紧密,像是一块松散的土堆。在巨浪的扑打下不断的晃着动,细微的裂缝越来越大,终于轰然散开,随即被巨浪卷走,消失在潮水之中。

  魏军骑士纵马舞刀,肆意杀戮。

  吴军将士疲于应付,顽强反击。

  双方搅杀在一起。

  孙权在解烦营的护卫下,处于大阵的最中央,他看着无数的吴军将士被魏军冲倒,被魏军杀戮,魏军的每一次冲锋,都会将吴军的阵势削弱一层,心痛得无以复加。他提着战刀,焦躁的四处奔走,虽然离魏军还有几百步,可是看他那副狂躁的样子,却似乎正身处战的第一线,正在与无数的敌人搏杀。

  诸葛恪等人不敢大意,生怕孙权失去理智,冲杀到最前线去,他们很有默契的站在四面,不管孙权走到哪一面,都有人适时的拦住他。

  战斗在继续,这三万吴军不愧是精锐,经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他们渐渐的适应了战场的节奏。有人点燃了推到阵前的辎重车,组成一道道火墙,用熊熊大火来阻挡魏军的铁骑,弓弩手们集结起来,不断的发射箭矢,压制魏军的冲锋,长矛们肩并肩的站在一起,举起了手中的长矛,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迎击魏军的冲击。他们用巨大的牺牲挡住了魏军的冲击,几次濒临崩溃,却又顽强的守住了阵地。

  火光冲天,鲜血四溅,嘶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无数素不相识的人舍命相搏。

  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最多不过一个时辰,随着战局的胶着,魏军的体力下降,伤亡也开始增大,经验丰富的田豫适时的建议曹宇见好就收,撤出战场。曹宇是个随和的人,他知道自己没什么经验,听田豫这个宿将的肯定没错,所以他从谏如流,立刻下令收兵。

  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铜锣声,魏军渐渐的撤出了战场,喊杀声渐渐平息,烟尘慢慢散去,露出了惨不忍睹的景相。烧毁的辎重车冒着袅袅的残烟,重重迭迭的尸体交织在一起,鲜血缓缓流淌,染红了大地。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让人无法呼吸。残破的战旗无力的垂挂着,零星的几匹无主战马驻立在战场上,不时的拱一拱已经身亡的主人,希望他还能再次站起来投入战斗。

  孙权看着这惨烈的一幕,欲哭无泪。

  费祎站在一旁,且喜且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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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3章 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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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军的退却,并没有给孙权减轻多少压力,相反让他更加焦虑不安。

  从时间上推算,昨天傍晚魏霸与陆逊翻脸,撤出战场,今天上午魏军就到了这里,可见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用铁骑进行突袭,隔断他和陆逊之间的联络,甚至有可能就是击杀他孙权,让吴国陷入群龙无首的危险境地。

  魏军虽然攻击的时间并不长,却给孙权造成了严重的损失,不用统计,粗粗的看一眼战场,估计伤亡就不下一万。更重要的是,为了抵挡突如其来的魏军铁骑,他们烧掉了不少辎重车,魏军的退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火势凶猛,对战马的干扰非常大。他们现在退去,还可以再来,可是孙权到哪里再找这么多的辎重车来结阵?而且魏军退却,也是因为他们刚刚奔驰了一百多里,体力不足,可想而知,等这些辎重营烧完了,等魏军恢复了体力,下一次战斗将更加惨烈。

  孙权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里,无法动弹。跑,两条腿的人跑不过四条腿的战马,战,主动权在魏军手中,自己想战也无能为力,更何况惊魂未定的将士们也未必有胆量主动攻击魏军。

  如今之计,只剩下固守待援,希望陆逊早点从襄阳撤出。只是这样一来,刚刚攻克的襄阳城就只能放弃了。处心积虑的谋划了那么久,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襄阳城。最后还是要完好无缺的吐出来,实在让人无法甘心。

  都是因为魏霸突然撤走,还给魏军留下了一道浮桥,要不然战局怎么会变化得这么快。

  一想到此,孙权就恨得牙痒痒。

  在联盟之初,孙权未尝没有想到其中的风险,对陆逊的步步为营,他也是默许的,但是随着战局的一步步进展,蜀军接连几次大胜。最后甚至以伤亡过半的代价攻克了樊城。这让孙权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谨慎过头了。既然樊城在蜀军手中,魏军又没有了水师,无法轻易渡过汉水,那攻击襄阳应该还是有可能的。就算仍有风险。也抵不上襄阳的诱惑。

  不仅是孙权这么想。陆逊也是这么想。所以他才会主动攻击襄阳。至于魏霸的刺激,根本不是主要原因。

  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襄阳外城已破。只剩下一些残兵在内城负隅顽抗的时候,会闹出这样的事。虽说孙权知道魏霸很可能从一开始就用心不良,可是他对陆逊的处理还是非常不满。你要么就不要乱动,要动就把事情办好,办成这样,这算什么?

  孙权越想越气,派人突围,向陆逊问计。不过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成份是问计,有多少成份是怨气,就只有孙权自己最清楚了。魏军就在一旁,突围的人凶多吉少,如果仅仅是向陆逊通报情况,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周边的斥候很快就会发现这里的情况,也许现在已经把消息送到了陆逊的面前。

  然而所有人的都知道孙权现在心情不好,孙虑阵亡几乎已成定局,大军又遭受惨败,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此时此刻,谁又肯为陆逊说一句话。陆逊虽然位高权重,可是他的人缘并不好,江淮人与他有隔阂,江东人也未必就喜欢他,见孙权做出这个安排,所有人都沉默了。

  陆逊的确已经知道了。早在孙权遇袭之前,他就收到了魏军铁骑向南去了的消息。对于魏军的用意,他不用猜都能想得到,他也派出了报警的人,可惜魏军同样谨慎,派出大量的斥候截杀,陆逊最后也不清楚派出去的人能不能活着赶到孙权面前。不过他并不担心,一来孙权本人战场经验很丰富,对魏国铁骑的忌惮也很深,想来不会不提防,二来他在汇报与魏霸发生冲突的报告的末尾也已经提醒孙权了,那时候魏军还在渡河,想必肯定能送到孙权的手里。

  他万万没想到,孙权因为孙虑的死乱了心神,根本就没注意到最后几句很含蓄的提醒。当他得知孙权在行军途中被魏军突袭,现在还被困在旷野之中的时候,他非常震惊。

  他立即找来了朱然等人,宣布撤军。

  朱然等人非常吃惊,可是也非常无奈。他们都清楚,既然魏军已经通过蜀军留下的浮桥渡过了汉水,而襄阳的内城还在夏侯霸的手中,吴军就算是想坚守襄阳也无法做到,剩下的就只有撤军一途。只是这样一来,这么多天的辛苦,这么大的伤亡,全都付之东流,血本无归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魏霸造成的。一想到这一点,所有人都恨上了魏霸,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把魏霸抓住过来生吞活剥。

  可是他们无法抓到魏霸,而魏军却是近在眼前。

  朱桓首先站了起来,表示了自己的担心。“司马懿部就在附近,魏军两万铁骑已经冲到了我们的前面,我们如果撤退,会不会遭到他们的追击。”

  陆逊叹了一口气:“魏军追击是必然的,不过他们最重要的目的应该是收复襄阳,现在我们已经放弃襄阳,他们的目标已经达到,再和我军血战,不会是他们的本意。需知襄阳之战,对魏国来说也是迫于无奈之举,从开战到现在,他们已经损失了不少人马,不会再和我们争一时之短长。归师勿遏,这个道理司马懿懂,曹睿也懂,要知道他们还需要兵力夺回关中呢。”

  朱桓虽然对陆逊不太服气,可是听了这些,也没有多说什么。陆逊随即安排朱然率水师先撤,顺汉水而下,先赶到夷水进行布防,接应大军,逼迫魏军铁骑撤退。

  朱然领命而去,率领水师随即起帆。陆逊亲率大军,缓缓撤出了襄阳。正如他所料,司马懿并没有追赶,而是立刻进入襄阳城,轻而易举的收复了襄阳。

  吴军退走,襄阳收复,曹睿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立刻命令抚军大将军陈群停止前进,暂时留驻宛城。

  鏖战月余的襄阳城终于恢复了平静,可是孙权却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陆逊为了防止被魏军的骑兵偷袭,走得非常慢,几乎是步步为营,随时准备战斗。曹宇在田豫的建议下,留下少数人监视襄阳方面撤退的魏军,然后率领主力,再次向孙权发动了猛攻。

  孙权据阵而守,死伤惨重。因为大量的辎重、粮草被烧,他们面临着箭矢不足,粮食短缺的困境。箭矢不足,对付铁骑的力量就大打折扣,粮食不足,军心更是不稳,在魏军如潮水般的进攻面前,吴军坚持得非常辛苦。两天下来,就连战阵最中央的孙权也要树起盾牌,以防被魏军的流矢射中。

  情况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候,朱然率军赶到,吴军水师进入夷水,威胁魏军铁骑的后路,曹宇这才放弃了攻击,扬长而去。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陆逊,又一次发动了攻击,不过陆逊早有准备,他们没有占到什么大便宜,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陆逊离开。

  脱离了魏军铁骑的威胁,陆逊开始加快脚步,第三天下午,他渡过夷水,这时,他却得到了一个让他很紧张的消息:孙权没有等他,而是率领残兵直接回江陵了。

  陆逊长叹一声,心情沉重。

  ……

  魏霸等人远在隆中,收到的消息要慢一些。等他得知襄阳战事已经结束时,他不免有些惋惜。陆逊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襄阳,而曹睿也非常有克制的没有追击,任由吴军退去,这让他的计划大打折扣。算来算去,吴军的总损失不会超过四万,魏军的损失略多一些,应该在五万左右,虽说战果辉煌,可是还没有到让他们元气大伤到无法再战的地步。

  这样一来,接下来蜀国要面临的问题就要比预期的严重得多。为了在接下来的三国混战中取得较大的优势,魏霸和吴懿、孟达商量,要立刻攻击丹水中的魏军水师,将武关至襄阳段的丹水置入蜀军的控制之中,进而占领南乡郡,重夺武关。

  可是吴懿和孟达都表示了反对。

  孟达反对,魏霸早有准备。这次孟达有斩杀胡质部的功劳,有攻克樊城的功劳,他已经捞够了,损失也不少,此时一心想着回到房陵整编俘虏,补充实力,哪里有心思再去打什么南乡郡和武关城。

  可是吴懿反对,魏霸非常不理解。在他看来,吴懿不存在实力损耗的问题,他一旦回到成都,下次有没有机会再出征都是个问题,应该希望一次把功劳捞足了才对。蜀军水师现在有九艘装甲楼船,消灭魏军水师是易如反掌,攻取南乡也是很轻松的事,只有重夺武关城可能有点难度,总体来说,这是非常不错的机会,吴懿应该举双手赞成。

  可是他偏偏反对了。

  吴懿是主将,孟达是副将,主将副将一起反对,魏霸只是一个参军,虽然有不少拥护者,也无法独断专行。面对这个场面,魏霸第一次感觉到了兵权不在自己手中的困窘。

  就在这时,费祎和张温来了,带来了一个消息:孙虑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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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4章 己所不欲,必施于人

  听到这个消息,各人的反应大不相同。

  费祎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魏霸,魏霸还没完全品味出这一瞥中的意思,端着酒水进来的铃铛先欢呼了一声:“哦耶!”

  这一声欢呼清脆而突兀,不仅费祎和张温很惊讶,就连魏霸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费祎和张温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费祎眉头一皱,沉声问道:“子玉,这是你的婢女?”

  魏霸摸了摸鼻子,对铃铛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出去。铃铛心情不错,也没有计较费祎的态度,放下托盘,小蛮腰一扭,兴冲冲的就出去了,远远的传来她兴奋的尖叫声,让张温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这个……她原来也是吴人。”魏霸尴尬的解释道:“她的兄长因为犯了一点小错,被吴王杀了。张兄,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张温眼珠一转,有些迟疑的说道:“她不会是折冲将军的家人吧?”

  魏霸的嘴角抽了抽,佯作惊讶的说道:“张兄何出此言?”

  张温斜睨了他一眼:“你当我是瞎子?那个铃铛就挂在刀环上,我能看不到?”

  魏霸半真半假的挑起拇指:“张兄果然是慧眼如炬,明辨是非。”

  “他啊,就是太明辨是非了,所以不能容于这浊世。”费祎突然插了一句嘴,神情诡异的哈哈一笑。张温沉默了,过了良久,他叹了一口气:“费文伟,相交多年,给我留点面子吧。”

  费祎伸过手。安慰的拍了拍张温的肩膀。

  魏霸见气氛尴尬,连忙岔开话题:“孙虑是王子,他怎么会战死,当时的情形居然危急至此?”

  张温摇摇头,把情况说了一遍。对具体的情况,他也不是非常清楚,只知道孙虑是被孙权派到襄阳去调查魏霸和陆逊之间的冲突的,半路上遇到了魏军的骑兵,结果不幸遇难。不仅首级被人割了去,连身上的锦衣都被人剥了,堂堂的王子赤身裸体的死在荒野中,实在是惨不忍睹。孙权因此大发雷霆,回到武昌后。情绪一直不稳定。他让人用楠木给孙虑雕了个首级,缝在尸体上,却迟迟不肯下葬,一想到孙虑就流泪不止。

  “孙虑的死,你和陆逊之间的矛盾是起因,吴王现在对你们两个都非常怨恨。陆逊目前暂驻江陵,等待进一步的命令。而我们到这里来,就是来向你了解情况,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费祎盯着魏霸的眼睛,很严肃的说道:“这件事如果不处理妥当。汉吴之间的联盟必破,你要想清楚再回答。”

  魏霸静静的听着,心里却翻开了锅。他正在为战果不够理想而沮丧呢,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孙权丧子。乱了方寸,居然和陆逊起了矛盾。刚才费祎提到曹宇等人撤退之后。他没有等陆逊会合,而是直接回了武昌,陆逊既没有去武昌,也没有回他的驻地西陵,而是留在了江陵,很显然,他是在待罪。

  他是不是承认有罪,那并不重要,现在的情况是他意识到了孙虑之死的严重性,他在等待孙权的责罚。可是他又没有主动去武昌请罪,这里面就大有文章了。而费祎要他想清楚再回答,应该就是指这一类的问题。

  想到此,魏霸长叹一声,满脸悲痛的自责道:“这件事,我的确也有责任。如果不是当时那么冲动,做出过激的反应,事情也不至于闹到这一步。现在连累了虑王子,我也是后悔莫及。唉,我当初一见虑王子,就觉得他少年英武,将来必然是一员虎将,没想到……唉——”

  魏霸把当时的情况又说了一遍,然后叹息不已,一副为孙虑惋惜的样子。费祎看在眼里,暗自满意,转过头对张温说道:“温恕,你看,这件事就是这样的,魏霸当时的确是冲动了一些,后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拆掉浮桥,没想到竟会酿成这样的大祸。”他又责备魏霸道:“子玉啊,你啊你,平时让你多养性,你就是不听,现在一时冲动,惹出祸事了吧?以后可以注意,做事情要三思而行,不能冲动。”

  “喏,喏。”魏霸连连点头,悔不当初:“我当时也是被陆将军的举止气糊涂了。我一直敬仰他,没想到他却做出这等不地道的事,我一时火起,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你啊,年轻人,就是不够沉稳。”费祎痛心疾首的数落着魏霸,魏霸唯唯喏喏的全应了,一句也不反驳。张温看在眼里,最后忍不住的打断了他们:“行了,魏参军年轻,有些冲动。可是这件事主要责任不在他,陆逊处理得的确不当。如果换一种方式,现在又怎么会是这样。”

  魏霸连忙接上话头,遗憾的说道:“可不是,如果当时陆将军的态度好一点,其实还是有变通的办法的。我们可以把攻城车推到城墙边,一样可以压制内城的魏军,再用一两天时间,攻下襄阳是毫无疑问的。唉,准备了那么久,想不到最后……”

  他连连咂嘴,后悔之色溢于言表。张温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魏霸对于吴郡陆家表示轻蔑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陆逊不能代表吴郡陆家,他又不是陆家的家主。”

  魏霸当时没明白过来,直到张温走了之后,他才觉得这似乎有些不正常,便问费祎,是不是吴郡世家之间也有不和,要不然张温怎么对陆逊这么不感冒。费祎诡异的笑了笑:“张家和陆家没什么不和,他们之间还有姻亲呢,陆绩有个女儿就嫁给了张温的弟弟张白,所以你批评陆逊没事,批评陆家,他就不能接受了。”

  魏霸很诧异:“陆绩有几个女儿?陆逊身边有个叫陆明朱的,不是陆绩的女儿吗?”

  “陆明朱是长女。陆绩被孙权派到郁林任太守后,陆家的门户就是由他的夫人和这个陆明朱纲纪。嫁给张白的是陆绩在郁林生的女儿,名字就叫陆郁生,婚后还没多久,张温因暨艳案被败斥,张白也受了牵连,死在异郡,陆家就要求她改嫁其他人家,陆郁生坚持不肯,和张温的几个妹妹一起苦苦坚持,吃了无数的苦头。这份坚贞,不仅张家人为之动容,就是整个吴郡都赞不绝口。有这样的弟媳,张温岂能容你对陆家不敬?”

  魏霸非常惊讶,他见张温是吴郡大姓,又作为孙权的使者来往于吴蜀之间,一直以为张温混得风生水起呢,没想到张温不久前居然还受人牵连,险遭不测。而陆家和张家还有婚姻关系,陆家内部也并不是铁板一块,不禁兴趣大增,拉着费祎问了起来。

  费祎把东吴的情况简略的说了一遍,魏霸听了,这才明白孙权这日子过得也不舒心。追随孙坚、孙策起兵的江淮人不断辞世,让出的权力被吴郡世家攫取,吴郡人同气连枝,互相支援,孙权的压力越来越大。当初张温出仕之前,顾雍当时就当着孙权的面评价张温“当今无对”,而张温入仕之后,元老张昭也曾经对张温期望甚厚。张温被贬斥之后之所以没死,和吴郡、会稽人为他打抱不平有很大关系。不过孙权虽然没杀他,却也一直压制着他,不肯再让他入仕。

  魏霸眼珠一转:“莫非张温这次重新出仕,与我大汉有关?”

  费祎笑了起来,笑得很诡异,他没有正面回答魏霸的问题,只是简单的说道:“张温与丞相交好。”

  魏霸明白了,忍不住摇头而笑。费祎见他明白了,连忙提醒道:“这可不能外传。”

  “费君放心,我识得轻重。”魏霸满口答应,不禁暗自为丞相的手段折服。张温被孙权迫害过,这次东山再起,还和能孙权同心同德吗?丞相只是随意的一拨,就拨动了孙权心里的那根刺。他在益州打击本地的豪强,可是却支持江东的世家给孙权找麻烦,这是标准的己所不欲,必施于人啊。

  丞相,你实在是高。

  “子玉,这里的事也结束了,你把这里的事情交待一下,随我回成都述职吧。”

  “回成都?”魏霸很惊讶:“这么着急?”

  “不急不行啊。”费祎叹了口气,有些忧心冲冲。“孙虑一死,孙权快要疯了。汉吴之间的联盟能不能保得住,现在就看能不能把这件事解说清楚。我相信张温不会对我们不利,可是他能不能说服孙权,现在还是两可之间。我们必须尽快回成都,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汇报给丞相,让他有所准备。”

  魏霸皱了皱眉,有些迟疑:“我还想攻下武关再回去呢?”

  “攻武关?”费祎吓了一跳:“你这时候还攻什么武关,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魏霸不解。

  费祎解释道:“襄阳之战已毕,吴蜀都损失不小,形势对我们有利,可是总的来说,我们还是处于劣势。现在正是趁吴魏交恶,周旋于两者之间,左右逢源,抓住机会休养生息的时候,怎么能贸然再起战事?拿下武关,虽说于关中有利,现在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那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时机?”

  费祎没有说话,先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外人,这才向魏霸跟前靠了靠,压低声音说道:“等有合适的人出任襄阳太守的时候。”

  魏霸一愣,恍然大悟,禁不住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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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5章 夜袭

  见魏霸明白了,费祎满意的点点头:“子玉,你虽然年轻,可是心思通透,再历练几年,将来必然是栋梁之才。”

  魏霸不好意思的连连摇头:“有费君等大贤珠玉在前,我哪里敢称什么栋梁之才。”

  费祎哈哈一笑,环顾四周,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马幼常呢?”

  一提到马谡,魏霸有些不高兴的沉下了脸。“他还在樊城城外的望楚山里呢,说是要寻找战机,立个大大的功劳。”

  见魏霸语气不对,费祎也收起了笑容,抚须沉吟,眉宇间浮起淡淡的忧sè。

  ……就在魏霸语带讥讽的时候,马谡站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的魏军大营。魏风百无聊奈的靠在树杆上,嘴里叨着一茎嫩草,不情不愿的等着马谡下来。

  大军已经撤离樊城四五夭了,魏风也不想再这么呆着,每夭都问马谡什么时候走,可马谡就是不给他一个答案,每夭都悄悄的潜伏到魏军大营附近的山头上看,就像是盼望着远游夫君归来的妇入一般望眼yù穿。开始的时候,魏风还有兴趣一起爬上去看,看了两rì,他就没心情了。魏军大营就那样,还能看出花儿来?别机会没找着,先把小命送了。这里离魏军大营太近,一旦被魏军斥候发现,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危险。

  “幼常先生,好了没有?”魏风仰起头,看着马谡的脚板底,语气中的不耐烦明显得连聋子都能听得出来。

  “子柔,上来。”马谡说道:“你也来看看。”

  魏风揉了揉鼻子,不情不愿的爬了上去。马谡指着远处的魏军大营,轻声说道:“看到什么奇怪的现象没有?”

  魏风看了半夭,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很茫然的看着马谡。马谡见他这副模样,不禁笑了一声:“子柔,不是我说你,你别的都好,就是心不静,不肯多动动脑子。这一点,你不如子玉远矣。”

  魏风也不生气,憨厚的一笑:“我从小就不如子玉聪明,这是夭生的,改不了了。”

  “这不是夭生的,而是你不肯用心。”马谡指着远处,说道:“你看,在樊城的城门口,有一队jīng骑,看见没有?”

  魏风见马谡说得认真,不敢再敷衍了,聚足目力向樊城看去。他们离樊城足有三四里远,樊城就像一个小盒子,而城外的入就是一个个小黑点,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什么。不过魏风还是看到了骑兵特有的烟尘,这些烟尘并不高,也不直,淡而松散,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忽略过去。

  “不错,是有一队骑兵,看样子入还不小,应该……有五六百入。”

  马谡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我看了三夭了,每夭傍晚,这支骑兵都会出城,绕着大营走一圈。入数不少,速度却不快,应该不是巡逻的骑卒。我发现,这些入前两夭是从樊城里出来的,也是回到樊城里去,可是今夭有些反常,他们是从城外大营里出来的。”

  “城外大营?”魏风忽然一惊:“幼常先生,你不会是想袭击魏军的大营吧?”

  马谡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为什么不可以?”

  魏风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马谡,半晌才道:“幼常先生,你这可有点……”大概是觉得后面的话不怎么礼貌,他嗫嚅了两声,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马谡不紧不慢的接了上去:“贪功冒进,是吧?”

  魏风点点头。

  “知其不可而求之,那是贪,知其可而不为,那是怯。”马谡一边说着,一边从树上爬了下来。经过这段时间有山林的潜伏,他上树下树灵活得很,一点也不困难。

  “真有战机?”魏风心动了,连忙跳了下来,紧紧的跟在马谡身后。

  “是的。”马谡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我们的主力已经撤了四五夭了,襄阳城下的吴军也撤走了两夭,这里除了魏军,就是我们。魏军的主力在南岸,斥候们说,这两夭浮桥的看守rì见松懈,想来战事已经基本结束。魏军的骑兵还没有回来,司马懿率军入驻襄阳,樊城这里只有不到一万禁军,在他们中间,就是曹魏的皇帝曹睿。”

  魏风眼前一亮,伸手拉住了马谡的袖子,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幼常先生,你是说,你是说我们去杀曹睿?”

  “不可以吗?”马谡眨了眨眼睛:“他们有近一万入,我们有六千,入数略逊,可是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以有心攻无备,未尝没有机会。”

  “对对对,幼常先生说得太对了。”魏风欢喜不禁,连连点头:“我们入数虽小,可全是jīng锐,以少胜多,不在话下。”

  “子柔,你又想得简单了。”马谡笑道:“我们可不能轻视这些魏军,保护夭子的,又怎么可能是普通士卒?我们所能倚仗的只是出奇不意。而这一点,正是当初子玉安排我们潜伏在山中的目的所在。”

  “哈哈哈,子玉这么做,可是太对了。不过,子玉做得最好的安排,还是让幼常先生来帮我。要不然,我还真没想到有这么大一条鱼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呢。嘿嘿,幼常先生,我们这次可要立大功了。”

  马谡看看他:“子柔,能不能立功,只是一时的,多动动脑子,这才是根本。”

  魏风尴尬的摸着鼻子,连声答应。

  ……曹睿抱着病恹恹的女儿,愁眉不展。襄阳虽然失而复失,曹宇等入大败孙权,甚至斩杀了孙权的儿子孙虑,可是这些喜讯都被他女儿的病给冲走了。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听着她急促的呼吸,他的心里像是有一把刀在搅似的,疼痛难当。

  他原本已经打算班师,可是女儿的病让他迟疑不决,他担心旅途劳顿,会让女儿的病加重。刚刚失去一个儿子,他不想再失去一个女儿。

  子嗣单薄,这成了他说不出的隐痛。先后两个儿子都没有成年就死了,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如果女儿再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就真的绝了后。

  虽然后宫佳丽无数,可是却不能让他像祖父和父亲一样多子。祖父有二十五个儿子,父亲也有九个儿子,他今年二十六岁了,却仅仅有两个儿子,还都夭折了。

  普通入家没有儿子都会被入讥笑,身为帝王,妻妾成群,却子嗣单薄,这实在是一个让入沮丧的事,在某种程度上,这已经让入怀疑他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曹家的江山能不能在他的手里延续下去。

  又或者,是上苍对他不孝的惩罚?

  这个念头一起,曹睿不禁打了个寒颤。过了片刻,他又摇了摇头,坚定的对自己说道:“不,我没有错,如果不为母亲报仇,那才是真正的不孝。如果上苍因此惩罚我,也只能说是夭意,我绝不后悔。”

  “咳咳,咳咳……”曹淑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的小脸憋得通红,咳得入胆战心惊,似乎要将心肺全部咳出来一般。曹睿连忙站了起来,抱着女儿在帐里慢慢的走动着,大手拍着女儿瘦削的背,几乎能感受到一根根肋骨随着咳嗽而颤动,更是让他心痛如绞。

  曹淑咳嗽了一阵,终于慢慢的停息了下来,无力的看了一眼曹睿,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小手紧紧的揪着曹睿的衣襟,似乎生怕他突然消失似的。曹睿心中一软,低下头,在女儿的额上亲了一下。曹淑的额头有些烫,曹睿皱了皱眉头,刚要让入唤太医来,外面突然想起一阵喧哗,喊叫声中好象还有战鼓声。

  刚刚闭上眼睛的曹淑一下子惊醒了,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向帐外,再次咳嗽起来。

  “大目,怎么回事?”曹睿恼怒的喝了一声。

  侍从尹大目应声走了进来,眼神有些慌乱:“陛下,有敌袭。”

  “敌袭?”曹睿大吃一惊:“是什么入?”

  “不知道。”尹大目连连摇头:“夭太黑,看不清旗号。陛下,他们来得太凶猛,你还是避一避吧。”

  “避什么避?”曹睿厉声道:“朕是夭子,这里是朕的大营,朕哪里也不去,倒要看看,是什么入这么大胆,居然敢来袭击朕,惊了朕的孩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曹淑放在榻上,小心的掖好被子,轻声说道:“阿淑,不要怕,父皇去杀退敌入,再来陪你说话。乖!”

  曹淑乖巧的点了点头,松开了曹睿的衣襟。曹睿笑着拍拍女儿的小脸,转身大步出帐。尹大目不敢阻拦,只能招呼周围的郎官们聚拢来,小心戒备,不要让夭子有什么危险。

  曹睿一走出大帐,就被帐外的火光映红了脸庞。他不禁暗自吃惊,这哪里是一次偷袭,这根本就是一次大规模的攻击o阿。数不清的敌入从东西两个方向冲了过来,将一枝枝火箭shè向密集的帐篷,他们的攻击非常凶猛,迅速的冲进了左右两营,势如破竹的杀进。照这个势头,用不了多久就能攻到他的中军。

  这是哪来的敌入,究竞有多少入,又是从何而来?一连串的疑问涌上了曹睿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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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6章 阵中有阵

  在一刹那间,曹睿想到了很多。◎◎

  樊城周围曾经聚集了五六万大军,双方都防着对方偷袭,所以对附近的地形肯定都做过详细的侦察,不可能留下死角,在这种两军对垒的情况下,就算有一些山贼,也会识相的跑远一点,以免被误伤。就算不跑,也会老老实实的躲在僻静的角落里苟延残喘,尽可能的不引起任何一方的注意。

  现在大战结束,蜀军跑了,魏军的主力渡过汉水追击吴军,樊城周边稍微清静了一些,有一些流寇山贼出来探探风声,想找点残羹冷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有胆量冲击万余人的大营,这未免也太胆大了一些。

  曹睿的估计仅至于此,他现在心情不好,正想找个机会泄怒,有人自己找上门来让他打,他当然正中下怀。可是万万没想到,敌人不是什么不长眼的山贼,而是数量惊人的正规军。

  这让曹睿警觉起来。

  能在樊城附近出现的正规军,无非是三个可能。吴军、蜀军,还有魏军。吴军刚刚撤走了,孙权本人被打得大败,主力已经撤到了江陵一带,还留下一部分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并不大。蜀军撤得更早,魏军总共不到三万人,几番大战,折损不小,似乎也不太可能留下这么多人按兵不动,何况他们撤走是有斥候亲眼看到的,这么多人也不怎么可能悄悄的摸回来。

  那剩下的就是魏军。

  能悄无声息的摸到天子大营附近,却不会惊动任何人的,无疑是魏国自己内部的人。

  一想到这一点,曹睿的心跳顿时急了起来。他从懂事起就在祖父的军帐里学习理事,建安末年的那几场内乱都是他亲眼目睹的。如今大魏继承汉祚虽然已经近十年,可是背地里还有不少人意图不轨。这一点他也一清二楚。他登基之后所做的一切,概括起来无非是四个字:安内攘外。把权利从宗室重臣和世家大族手里拿回来,钳制内部的不稳定因素,有时候比对付吴蜀还要用心。

  当然,这也触犯了一些人的利益,引起了一些人的反弹,会不会有人因此铤而走险,此时此刻,曹睿还真没有把握。特别是昨天他还在樊城里。今天刚刚到城外安营就发生了这种事,更让他不敢相信这其中没有任何阴谋的成份。

  曹睿的呼吸急促起来,越想越担心。他立刻下令中军武卫营收缩防守,不论战局有多紧张,武卫营不得擅自出战。武卫营是从曹操起兵开始就建立的近卫部队。第一任武卫将军就是虎侯许禇。武卫营的军官基本上都是当年许禇带出来的虎士,大多是谯沛人,忠心自不待言,战斗力毫无疑问也是曹魏步卒中最强悍的,与名扬天下的虎豹骑一起,是曹魏禁军中最精锐的部队。

  这种危险的时刻,曹睿能够完全相信的自然只有武卫营、虎豹骑这样的人马。

  让武卫营护住了自己。曹睿稍微安心了一些,再次下令虎豹骑准备出动。天色昏暗,虎豹骑无法冲锋,却可以护住两翼。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掩护撤退。眼前的战局混乱不堪,到处都是火光,曹睿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敌人。但是他相信,只要对方的人数不超过两万。想要突破他的中军都是梦想。而整个樊城周围,可能有异心而且拥有两万大军的人根本不存在。

  就算形势恶劣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凭武卫营和武豹骑的战斗力,支撑到襄阳的曹宇他们来援也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曹宇本人,曹睿既然能把他留在身边,对他的忠心自然有十足的把握。就自算他有什么异心,秦朗和田豫也不会听他的。

  短短的几息之间,曹睿就做好最周密的部署,在守住营盘,确保自己安全的同时,派人通知襄阳营里的司马懿和驻扎在襄阳城南的曹宇。

  安排好了一切,曹睿在自己的帐前坐了下来,脸色平静得看不出一点异常,只有抿得紧紧的嘴唇和掐进掌心的指甲能够知道他此刻的紧张。

  尹大目不动声色的站在了曹睿的侧前方,横刀于前,像一座铁塔似的护住了曹睿。

  四周战鼓声惊若雷霆,中军却鸦雀无声,如一块沉默的磐石,于无声中散发出慑人的威严。中军的寂静让有些慌乱的魏军渐渐的冷静下来,各自紧守营盘,踹倒帐篷,就地阻击。战阵之外,哪怕着火的帐篷薰得他们的脸发烫,他们也不肯乱动一步。

  “射!”

  摸不清敌人真实状况的魏军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用强弓硬弩的集射来阻击敌人。随着一连串的吼叫声,弓弦声急如暴雨,一枝枝箭矢飞向黑暗之中。

  “杀!”马谡挥刀大呼,率领着两千蜀军向前突进,前面的战士挥舞战刀、长矛,奋力搏杀,后面的战斗举起弓弩,扣动弩机,不停的射击。他们没有太多的情感宣泄,只是不断的杀进,杀进。

  马谡冲在阵势的中前部,在他的身前,谢广隆挥舞长剑,不停的拨打着射向马谡的流矢。四尺长的钢剑在他的手中轻若无物,每一次轻描淡写的挥动,都能及时的劈开一两枝长箭。他的左手拿着一面盾牌,却没有挡着自己,更多的却护住了马谡有胸腹。

  魏风就在马谡身后的战阵中,他率领的一千多魏家武卒也在,不过却不在最外围。马谡把他们安排在阵中,让其他的士卒把他们包围起来,不让魏风出手。现在看起来杀得很凶猛,其中真正在战斗的只是那些从郡兵中精选出来的士卒,真正的精锐一直在等待着马谡的命令。

  在另一侧,三千蜀军在魏风的部曲将王徽的率领下杀得肆意狂放,冲击得也更加猛烈。他们养精蓄锐了一个多月,攥了一身的力气无处发泄,今天终于找到了机会,一出手就全力以赴。王徽没有带盾。身披重铠,双手各执一口战刀,冲杀在最前面,面前无一回之敌。在他的率领下,蜀军越战越勇,号呼杀进。没有任何准备的魏军左营将士被他们杀得抵挡不住,连连后退,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他们就杀到了魏军左营的中部。眼看着就要突破魏军左营,面对魏军的中军。

  魏军也发现了这部分蜀军的凶悍,五营督文钦一面汇报天子曹睿,一面带着人杀向了左营。文钦提着战刀,飞奔到两军交战的最前线。看准了身材高大,在人群中最显眼的王徽就冲了过去。

  “杀!”文钦一声怒吼,飞身跃起,凌空一刀,直劈王徽。

  王徽虽然在不停的战斗,对身边的情况却了如指掌,文钦刚从远处冲了过来。他就看在眼里。一看文钦身上的甲胄,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军官,顿时战意大盛。面对飞身杀到的文钦,他不退反进。同样报以怒吼,一刀砍开文钦的战刀,另一刀冲着文钦的脖子就剁了过去。

  “杀!”

  文钦手中的战刀和王微一接触,就觉得手腕一麻。顿时警惕起来。王徽身材高大,力气自然不小。这一点文钦早有准备。一见招数用老,王徽的右手刀开始反击,他立刻拧身举盾,用盾牌挡住了王徽一刀,同时借着转身的力量挥刀反劈。

  王徽架住,举刀再剁。

  两人各不相让,杀在一处,一时间杀得难分难解。王徽手中的战刀是魏家铁作的新品,文钦手中的战刀也不是凡品,是当年曹操赏他父亲的宝刀,是难得的百炼钢刀。两人都倚仗着自己的力气大,战刀锋利,想把对方的刀劈断,可是连砍几刀,砍得火星四射,居然不分胜负,这才明白对方手中的战刀也不是普通制式武器,立刻加起了小心,使出浑身解数,要凭自己的刀法将对方砍倒。

  文钦挡住了王徽,就是挡住了蜀军最锋利的箭头,魏军的兵力又占了上风,终于稳住了形势。眼看着突击速度减慢,伤亡开始增大,王徽不再恋战,长啸一声,连劈三刀,逼退文钦,随即率军急退。

  文钦见了,不假思索的大喝一声:“追!”就率领部下追了过去。

  蜀军撤退的铜锣声和魏军追击的战鼓声、欢呼声混在一起,传到了中军。一直没有说话的曹睿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正在右营厮杀的魏军听到己方取胜的消息,齐声欢呼,杀得更加有劲。蜀军士卒全力搏杀,却很难再进一步,一个接一个的士卒倒了下去,渐渐的,马谡暴露在魏军的面前。

  看到这个指挥作战的敌军将领,魏军士卒怒吼着涌了上来,一时间阵势大乱。

  “参军小心!”谢广隆舞动长剑迎了上去,剑光霍霍,眨眼间刺倒三人。魏军士卒被他犀利的剑法震住,士气为之一滞。就在这时,马谡下令身边的传令兵敲响了铜锣。

  “当当当,当当当!”清脆的铜锣声穿透雄浑的战鼓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正在搏杀的蜀军卒听到铜锣声纷纷后撤,魏军大喜,欢呼雀跃,紧追不舍。

  魏军将士刚追了十几步,突然发现像潮水般退去的蜀军阵中露出了一个严整的军阵,一个杀气腾腾的军阵,就像海水退后露出了水下的礁石一般,近千余头面钢盔,身穿黑甲的士卒排成着整齐的突击阵型,齐唰唰的抽出了雪亮的战刀,突然出现在魏军面前。

  这是一块沉默的礁石,一块杀气腾腾的礁石,一块锋利的礁石。

  冲在最前面的魏军被这股杀气震惊,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冷汗透体而出。

  “杀!”魏风低吼一声,踊跃上前,战刀一闪,将一个目瞪口呆的魏军军侯一刀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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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7章 计中有计


  曹睿的近卫军虽然只有万余人,却仍然按照标准的模式面北立营。中军是三千人的武卫营,前军近两千人,后左右三军各一千三百余人,两千虎豹骑分布在樊城两侧。前几天战事紧张的时候,他的中军在樊城里面,有城墙保护,安全当然更有保障,昨天他一时兴起,留在了城外的中军大营里,因为事出仓促,移营麻烦,所以也就没有整体向前移动,只是把城里的一部分中军调到了城外,虎豹骑自然也就没有正式的营地,依然停留在樊城的两侧,位于中军的后方。

  这样一来,护卫中军的责任就落到了前左右三军以及中军的肩上。中军有一部分兵力在樊城里面,现在大概只有两千人。负责护卫周边的三营中,前军的人数最多,左右两侧相对薄弱些。

  这只是一个临时的举措,原本计划是等到第二天早上,如果曹睿还想留在城外,就一起移营,如果曹睿要回到樊城里去,就不用这么兴师动众了,前后也就是一夜的时间罢了。

  谁也没想到他们的身边居然有人一直在窥视着他们。马谡从他们的阵地规模上看出了魏军的破绽,他把六千蜀军分成三部分,由王徽率领三千人攻击魏军的右营,他和魏风亲自率领两千人突击魏军的左营,还有一千人被他留在了暗中,以备在必要的时候对魏军进行骚扰。

  仅从人数看起来,王徽以三千人攻击一千三百人,完全可以占据明显的优势,无疑是主攻方向,而马谡和魏风只有两千人,更像是辅攻的牵制兵力。马谡再将魏风和千余战斗力最强的魏家武卒藏在阵中。一直让精选出来的郡兵担任外围的攻击任务,就像在一把锋利的宝刀上面套了一层普通的外鞘,尽可能的欺骗魏军。

  马谡的准备不仅如此,他还特地重新规定了进退时的金鼓信号。通常战斗都是闻鼓而进,闻金而退,今天为了达到扰乱敌人,出其不意的目的,马谡做了重新规定。开始的时候还是一样,但是当王徽第一次鸣金开始。金鼓就有了不同的意义。

  不同的人,对金鼓声有不同的反应。王徽鸣金而退,吸引了魏军的注意力,让他们以为自己打退了敌人,紧张的心情有所放松。而包围在魏家武卒身边的士卒同样也在退却,进一步造成错觉,然而对于一直藏在阵中的魏家武卒来说,这却是进攻的号角。

  就在魏军以为敌人已经被击退的时候,蜀军最锋利的战刀终于出鞘,露出了狰狞的面貌。

  魏风等人一出手,就把趁胜追击的魏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形势瞬间逆转。正在退却中的蜀军仿佛海啸一般,刚刚退去,又以更凶猛的势头重新卷了回来。魏军对这个情况一点准备也没有,刹那之间就遭到了重创。魏风带着武卒。狂飚突进,几个呼吸之间就前突十余步。

  不仅是左营如此,右营也不例外,听到马谡的鸣金声。刚刚退却的王徽也再次杀了回来,怒吼着冲向有些茫然的文钦。文钦率领的数百人是目前魏军中为数不多的机动力量。能缠住他,不让他去支援左营,可以大大增加魏风所部成功的机会。

  这里是驻营地,不是战阵,所以中军没有高大的指挥台,曹睿只能通过营楼上的瞭望手传递其他各营的消息。原本他听到敌军退却的金锣声,绷紧的心情刚刚有所缓解,随即却听到了更激烈的喊杀声,不禁大为意外。当望楼上的士卒传递回战场上的消息时,他还是不太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此时,刘晔和陈泰等人都赶了过来,得知这种反常的情况,也吃惊不小。刘晔随即提醒道:“陛下,不可轻易调动中军反击,我看敌人可能还有后招,也许左右两营都是虚的,而前军才是实的。”

  曹睿点了点头,心跳又加快了几分。护卫的三营中,前军的实力最强,如果敌人把真正突击的方向放在了前军,那对方的实力更不能小视。

  是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实力和胆量?曹睿心头疑云又重了一分。黑暗之中无法清晰的分辨战场上敌人的具体数量,可是从左右两营的喊杀声和阵线移动的情况来看,不论是左营还是右营,敌人的兵力都在己方的两倍以上。如果这两个方向都是疑军,都是牵制的兵力,那从北面突击的敌人又将有多少?

  总兵力应该不下一万,甚至可能更多。

  曹睿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似乎为了验证曹睿的担心,就在此时,前军传来警报,远处出现敌人踪迹,正迅速向大营接近。具体数量不明,不过从火把的数量看,至少有两千,也有可能是四五千。

  一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惊呆了。陈泰连忙跪倒在地:“请陛下移驾!”

  其他的近侍们也跪了下来,焦急的请求道:“请陛下移驾樊城。”

  只有刘晔一动不动的站在曹睿身后,抚须不语。曹睿略微有些秀气的眉毛挑了挑,看着刘晔说道:“卿家,你有什么高见?”

  刘晔缓缓走到曹睿面前,深施一礼:“陛下,臣以为不可。”

  曹睿眼神一闪:“为何?”

  刘晔道:“敌人夜间来袭,自然是出其不意,可以借着夜色掩藏自己的形踪。如果前军真是敌军的主攻所在,那他们没有必要还在那么远的时候就打出火把,而且,如果是想出其不意,更不应该早早的暴露自己的实力。他们大可以趁着夜色冲到营前,突然出手。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以此来看,前军面临的敌人才是真正的疑兵,敌军的主力应该就是此刻正在左右两营厮杀的人。”

  刘晔看了看陈泰等人,微微一笑:“就目前而言,我军的兵力占优,武卫营又是精锐之师,就算左右营损失大一些,敌人也未必能攻破中军,陛下可以高枕无忧,又何必退却。且陛下安坐于此,军心不动,陛下若退,反而于士气有伤,让那些见不得光的鬼魅得意。”

  曹睿点了点头,悄悄的吐了一口气。刘晔是他身边战场经验最丰富的谋士,从曹操时代起,刘晔就以机敏干练见长。当年曹操攻张鲁,夺取汉中之后,有意北返,刘晔和司马懿都曾建议趁势取巴蜀。为此,刘晔还和曹操争论了一番,把曹操惹得很不高兴,当然后来事实证明,刘晔的建议是正确的。

  那一次,曹睿是亲眼所见,从那时候,他就对刘晔非常欣赏。此时此刻,刘晔的镇定也让他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既然如此,那就令前营按兵不动,以备非常。令左右营坚守,武卫营待战。”

  刘晔点点头:“陛下所言甚是。”

  就在曹睿和刘晔商量对策的时候,魏风等人已经杀透了魏军左营,冲向了中军武卫营。武卫营的将军虎威将军许定严阵以待,一见到魏风等人奔来,立刻举起战刀,厉声大喝:“射!”

  两百多弓弩手扣动弩机,射出了一蓬箭雨。

  武卫营是皇帝的亲军,自然可以配备最犀利的武器,重弩移动不便,可是三四石的蹶张弩却可以大量配备。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就算是号称坚固的玄甲也未必能挡得住这些弩箭。

  许定是武卫将军许禇的兄长,征战多年,经验丰富。他没有凭仗着武卫营将士高超的个人武技直接上前厮杀,而是先声夺人,用强弩进行覆盖式射击,以期在交战之前就大规模杀伤对手,挫伤他们的锐气,然后再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他们。

  如果只是普通的士卒,哪怕是普通的精锐,在许定的这个安排面前也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可是对于装备了由新式治铁技术打造的战甲和盾牌的魏军武卒来说,情况却略有不同。

  魏家铁匠打造的战甲不是普通士卒常用的札甲,而是用更坚固的铁片打造成的鱼鳞甲,比起将领们所用的细甲来说只是甲片大一些,装饰也更朴素一些,没有那么华丽,可是防护能力却毫不逊色。魏家武卒所用的盾牌也与普通士卒用的盾牌不一样,普通士卒的盾牌通常就是一块厚木板,最多再覆上一层牛皮。而魏家武卒用的盾牌却夹了一层钢板,防护能力提升了一倍有余。

  当然了,这样的盾牌也更重,除了强悍的魏家武卒,普通士卒很难有这样的体力自如的挥舞盾牌,发挥强大的防护作用。

  有这两样防护能力大幅度提升的战具,即使是面对蹶张弩这样的利器,魏家武卒同样有一战之力。他们用盾牌护住面门和胸腹,无视魏军如蝗的箭矢,咆哮着杀了过去。

  箭矢穿中盾牌,深深的扎入,却很少能洞穿。即使射中了魏家武卒的身体,只要没有射中要害,这些强悍的士卒依然可以强行突进,很少有当场失去战斗力的。

  纵使是号称精锐中的精锐的武卫营,也没有看过这些强悍的步卒,纵使是征战沙场几十年的许定,也没有看过能够抵挡蹶张弩的盾牌和战甲,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况,许定一下子也有些懵,有些犹豫。

  他犹豫的时间并不长,仅仅是刹那之间,却被马谡紧紧的抓住了,也被魏风紧紧的抓住了。魏风拔步飞奔,如狂风一般卷到许定面前,大吼一声,举刀劈向一个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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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8章 疑窦丛生


  魏军的步阵很标准,前面是排成三排,轮流射击的弓弩手,后面是手持刀盾和矛戟的步卒。在横排的两个弓弩手之间有一步宽的空档,一是让弓弩手上箭射击时不会互相干扰,二是在敌军逼到面前的时候,后面的步卒可以通过这些空档冲到最前沿,保护弓弩手。

  武卫营的将士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卒,互相之间的配合远比普通士卒默契,所以在敌人离自己不到百步的时候还敢摆出这种阵势。他们以前遇到的对手在各方面都不如他们,他们这套战术也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可是今天,他们遇到了个人武技同样强悍,装备甚至更胜一筹的魏家武卒,在阵型转换上出现了那么一点点迟疑。而这短暂的迟疑,立刻被魏家武卒牢牢的抓住了。

  魏风等人杀到,武卫营的步卒刚穿过弓弩手的空档冲到阵前,还没有站稳脚跟,更谈不上列阵,就遭到了魏风的迎头痛击。

  魏风狂啸一声,一刀剁在那个虎士的盾牌上,那虎士立足未稳,挡不住魏风的力道,盾牌被剁得一偏,露出了胸口的空档。魏风顺势将战刀捅了过去,锋利的战刀刺入札甲的缝隙,刺穿了虎士的胸膛。虎士痛极大吼,挥刀就砍。

  魏风根本不给他一点机会,刀一送了进去,整个人就撞入他的怀中,横肩猛撞,将他撞得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直到撞到身后的同伴才勉强停住了脚步。魏风顺势拔出战刀,劈向旁边的弓弩手。

  弓弩手手持弓弩,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被魏风一刀斩杀,轰然倒地。

  魏家武卒抓住战机。一涌而入,对那些目瞪口呆的弓弩手痛下杀手。片刻之间,两百弓弩手死伤过半,剩下的仓惶后撤,进一步阻碍了步卒的阵势。魏风等人战斗经验丰富,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他们狂呼杀进,冲向了还没有做好准备的虎士。

  武卫营自成立以来,第一次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又失了先机,一时陷入被动之中,被魏家武卒杀得连连后退。这极大的震撼了魏军。从蜀军发动攻击开始,魏军虽然一直处于下风,但是士气从来没有发生过动摇。他们虽然紧张,却不慌乱,而是信心十足的投入战斗,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击退来犯的敌人。即使是左营被蜀军击破,他们依然作如是想。

  直到此时,武卫营被对方打得晕头转向,弓弩手损失过半。敌人势如破竹的杀向中军皇帝陛下所在的位置,魏军才开始慌乱起来。

  “不要慌!”许定经验丰富,他立刻看出了危机,带着亲卫营杀了过来。长刀出鞘,直劈魏风的头顶。魏风战意正浓,一见有敌将来迎,他更加狂放。不退反进,径直迎了上去。

  两刀互砍。砍出簇簇火星,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许定手中的战刀不如魏风手中的战刀锋利坚韧,“嚓”的一声轻响,断为两截,魏风得势不饶人,一口气连劈七刀。许定挥舞着半截断刀,左劈右挡,一一化解,却也被魏风逼得连退五步。

  魏家武卒如影随行,迅速跟进,将武卫营的阵地撕开了一个缺口。

  一时间,武卫营陷入被动。

  许定虽败而不乱,他奋力将半截战刀扔向魏风,同时从亲卫手中接过一柄新的战刀,再次杀了上来。这一次,他不再和魏风硬碰,而是和两个亲卫一起组成小阵,围着魏风砍杀。魏风以一敌三,夷然不惧,战刀舞得虎虎生风。

  不过,他却再也不能前进一步,许定成功的阻断了魏风前进的势头。

  不远处,身材比常人高一头的马谡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立刻大声吼叫:“不要恋战!不要恋战!前突,杀死曹睿,为大王报仇!”

  魏风棋逢对手,杀得正酣畅淋漓,一听到马谡这句话,这才明白此刻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杀死曹睿比杀死这个魏将要有用得多。他连劈三刀,一刀砍伤一个虎士,趁着他们攻势受挫的时候,急退三步,举刀大吼:“杀曹睿,为大王报仇!”

  魏家武卒们听了,齐声怒吼:“杀曹睿,为大王报仇!”重组战阵,再次向中军杀去。

  此刻,他们离曹睿所在的位置不到五十步,他们的吼声整齐而雄壮,曹睿听得清清楚楚,不禁眉头一皱:“大王?哪个大王?”

  陈泰眼珠一转,立刻应声:“会不会是吴王孙权?孙权之子孙虑被杀,据说孙权已经怒急攻心,和陆逊颇有水火不容之势。会不会是他派人来袭?他们有战船,可以很方便的渡过汉水?”

  曹睿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有这个可能。”

  刘晔将曹睿的神态看在眼里,不禁微微一笑。他接上了话头:“陛下,不管是什么哪来的敌人,只要抓住几个一问,自然水落石出。”

  “爱卿所言甚是。”曹睿微微仰起头,倾听着远处的喊杀声,嘴角噙起浅笑。他轻轻的挥了挥手:“陈泰,通知虎豹骑出击吧,截断他们的后路,一举歼灭之。”

  “唯!”陈泰躬身答应,转身去传令了。

  曹睿背着手,慢慢的踱着步。他的步子很平稳,脸上也看不出一点紧张,可是他的眉心却一直微微的蹙着,似乎有什么难解之谜盘绕在心头一般。

  武卫营是天下精锐,许定又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们虽然被魏家武卒压制住了,却没有溃败。他们不惜代价的与魏家武卒缠斗,顽强的反击,魏风等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再也不能像刚才冲击左营的时候那么迅速了。

  马谡暗自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事情只能到这一步了,他已经做了最充分的安排,也设计了最精妙的战术,可是毕竟兵力不足,可以取一时之效,却无法取得最后的胜利。魏军的顽强超出了他的预计,而曹睿的镇定也大出他的意料。虽然曹睿的御帐就在视线所及之处,可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看到魏军有任何慌乱的迹象。

  只要曹睿不乱,他就可以从容的观察整个战场,他得用黑夜所作的掩护很快就被会曹睿看出虚实,做出相应的安排。在魏军的优势兵力面前,一击不中,就不可能再有奇迹发生,如果迟疑不决,反有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马谡虽然觉得遗憾,却还是不假思索的下达了命令。

  “击鼓,准备撤退!”

  传令兵击响了战鼓,激昂的战鼓声突破嘈杂的喊杀声,回荡在战场的上空。听到这急促的战鼓声,双方的将士都下意识的发出了怒吼。

  “杀!”

  “杀!”

  魏风带着亲卫,强力突进,再一次把许定杀得步步后退。就在武卫营的将士不敢轻撄其锋的时候,他们忽然像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

  武卫营的将士还没有反应过来,魏风等人已经一撤数十步。

  蜀军已经预先做好了安排,知道这次战鼓声其实是撤退的标志,所以在突然的冲击之后迅速转为撤退的状态,大家互相掩护,退得坚决而有序。魏军却没有这样的准备,他们听到敌人敲响战鼓,本能的认为对方是想再次发动强攻,所以下意识的密集布阵,准备更艰苦的战斗,根本没想到对方是以进为退。等他们反应过来,魏风等人已经退出了很远。

  蜀军来得突然,去得更突然。许定虽然反应及时,带着武卫营夺回了阵地,可是当魏风等人退入左军混乱不堪的大营时,他们却没有继续跟进。在没有得到曹睿的命令之前,他们不能离开自己的防区进行追击。

  战斗之上,情况瞬息万变,等许定把消息传达给曹睿时,魏风已经退出了左营。他们撤退得非常及时,刚刚离开魏军大营,隐入黑暗之中,远处就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马谡不慌不忙,对闻名天下的虎豹骑,他怎么可能一点准备也没有。他留下的那一千人,就是为了对付这些虎豹骑的。

  “撤!”马谡挥挥手,和魏风并肩撤退。

  虎豹骑冲破黑暗,杀了过来,没等他们看清眼前的状况,黑暗之中突然飞出一蓬箭雨。冲在最前面的骑士虽然有所防备,用盾牌挡住了要害,却无法护得战马周全。几匹战马中箭,惨嘶声人立而起,将马背上的骑士摔倒在地。

  在黑暗之中,虎豹骑原本就不敢放手攻击,现在又遭到对方的箭阵埋伏,更是不敢大意。他们的任务不是杀死多少敌人,而是保护皇帝陛下。既然敌人退走,皇帝陛下已经安全了,他们当然没必要冒险去追,是以一遭到箭雨拦截就停了下来,严阵以待。

  魏风等人安全撤出战场,给曹睿留下一片狼藉,还有一头雾水。

  看着渐渐平息的战场,看着四处起火的左右两营,曹睿松开了握得紧紧的拳头,脸上却看不到一点笑意。沉着冷静的打退了敌人,却没有给他带来哪怕是一丝轻松。虎威将军许定的报告让他疑窦重生。

  敌人高喊“为大王报仇”,那个大王,真的是吴王吗?自从甘宁死后,吴军中好象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勇将。而那支大约千余人左右,能杀得武卫营都抵挡不住的精锐悍卒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不像是军中的普通士卒,倒更像是死士。

  一千多死士,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魄力?现在他们退走了,以后什么时候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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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9章 病得不轻


  马谡等人来得突然,去得更迅速,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却给了曹睿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击。他们离曹睿最近时不过三五十步,有不少箭枝甚至射到了曹睿的身边,如果不是郎官们护卫得力,很难说曹睿会不会被射杀。如果他的身边不是拥有强大战斗力,闻名天下的精锐步卒武卫营,后果将不堪设想。

  总体而言,曹睿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他接受了刘晔的建议,冒险留在了营中,而不是仓惶的撤入樊城。这极大的稳定了军心,为武卫营的固守,虎豹骑的出击争取了时间。

  尽管如此,这次敌袭还是给魏军造成了极大的震动。一是对方来得太巧,曹睿随机的在城外大营留宿,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用巧合二字来形容实在无法让人信服。二是对方真的很强,面对武卫营居然还略占上风,就算是事出突然,也足以见得对方来者不善。

  这两个诡异的特征让曹睿心生疑窦,却又无法宣之于口,就像一颗种子一样埋在心里,等待着发芽的机会。

  曹魏人才济济,曹睿的担心落在了不少人的眼里,他们同样也紧张起来。在某种程度上,曹睿更像他的祖父曹操,他的心机深沉,当他沉默时,往往代表着有重大的事要发生。这一点,他的父亲曹丕望尘莫及。

  敌人退得太快,连虎豹骑都没有拦得住,汉水南岸的大军更没什么机会。曹宇接到命令,刚刚走出大营,战场上的战鼓声就平息下来,等他带着亲卫营赶到曹睿大帐时,眼前只剩下一团团火,一具具尸体。无数的士卒沉默的整理着战场。把敌人的尸体摆在一边,以备检查。

  曹睿坐在帐外,脸色苍白,在火光的照映下明灭不定,正如他阴沉的眼神。曹宇匆匆赶上去拜见,一看到他,曹睿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皇叔,阿淑……死了。”

  曹宇吓了一跳:“贼人杀死了阿淑?”

  曹睿痛苦的摇着头,泪如雨下:“阿淑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受了惊吓,结果……”

  曹宇愕然半晌,惋惜的长叹一声,他轻轻的拍打着曹睿紧扼着他手臂的手,不知道怎么安慰曹睿。他和曹睿年纪相仿。对曹睿的几个孩子也非常喜爱,可是半年之内,曹穆、曹淑相继夭折,对曹睿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战场清理工作一直持续到天亮,结果并不理想,敌人战死的数量有限,更重要的是几乎没有活的。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从他们身上的装备和服饰来看,绝大部分人是标准的制式装备,很难分清是哪一国的,少部分用的战刀很锋利。超过普通士卒的武器,可是上面没有任何铭文,也无法判断这些武器是来自何处。

  如果再配合那些士卒强悍的武技,笼罩在这些人身上的疑云就更加扑朔迷离。

  有人注意到了一个诡异之处。曹睿遇袭。樊城的一万大军全部参战,曹睿调动了曹宇的人马。却将近在咫尺的襄阳驻军遗漏了。从头到尾,他没有给襄阳的驻军一个命令。当曹宇的大军从襄阳城下经过,赶向浮桥的时候,襄阳城静静的注视着,像一个旁观者。

  当是时也,骠骑大将军司马懿不在城头,他在自己的住处,披着一身单衣,落寞的倾听着对岸的喊杀声,听着城外喧嚣的战鼓声,手里端了一杯酒,却一口也没喝,心情激荡如酒中的涟漪。

  司马师匆匆的露了一面,然后就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天亮之后,他一脸憔悴的回来了,眼中充满了血丝,神色平静中透着些许紧张。他将一口战刀轻轻的摆在司马懿的面前。

  “父亲,这是敌人用的战刀。”

  司马懿瞟了一眼,慢慢的放下酒杯,接过战刀,“嚓”的一声拉出半截,露出半截明亮的刀身。司马懿眯起了眼睛,缓缓的将战刀抽出,翻来覆去的打量了半晌,什么也没说,眼中的疑惑却更加浓郁。

  “父亲,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任何标志。”司马师的眼中有些苦涩:“麻烦也正在于此,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怀疑的对象。”

  司马懿瞥了他一眼,还刀入鞘:“去问问彭氏兄妹,看看这是不是魏家所出。”

  “父亲怀疑是魏霸?”

  “天下除了魏家武卒,我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样的人能和武卫营对阵。”司马懿抚着胡须,沉默了片刻:“也许当年的陷阵营勉强可以做到。”

  “要是陛下似乎已经认定这些人是死士了。”

  “什么死士,死士会这么轻易的撤出战场?”司马懿瞪了司马师一眼,“你要是觉得陛下这么认为,那你就小看他了。”

  司马师不解其意,期待的看着司马懿。司马懿无奈的叹息一声:“他这是要将计就计,借机铲除一些人罢了。你啊,赶紧把你那些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不能露出任何破绽,有危险的,立刻清除掉。”

  司马师大吃一惊,连忙躬身领命。他随即让人叫来了彭珩,将战刀交给了他。

  “去查一查,这口刀是不是魏家铁作所出。”

  “喏。”彭珩拿起战刀,转身出去了。他回到自己的住处,一进门,正在伏案写字的彭小玉就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手中的战刀上扫了一眼,嘴角一挑,莞尔一笑。

  彭珩在她身边坐下,将刀放在案上。彭小玉搁下笔,拿过战刀,爱惜抚着朴质无华的刀鞘,眼神温柔。一看到她的眼神,彭珩就明白了。

  “是魏家的战刀?”

  “嗯。”彭小玉点点头:“朴素奢华,大巧若拙,正是少主的设计。”

  彭珩有些恼火的斥道:“少主少主,你眼里就有他这个远在天边的少主,就没有我这个兄长吗?”

  彭小玉轻笑一声:“兄长天天见,就是不想落在眼里也是做不到的。”

  彭珩语噎,半晌才道:“原来你已经看我看得厌了?”

  “阿兄。”彭小玉放下刀,娇嗔的瞪着彭珩:“血浓于水,你我之间的亲情是割不断的,你又何必和他治气?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念他的恩情,多念叨他几次,又怎么了?”

  “自欺欺人!”彭珩不屑的哼了一声,赌气的扭过头去。

  彭小玉扑哧一笑,也不理他,转身又把玩起那口战刀来。她看了片刻,不禁咦了一声。彭珩连忙转过头来:“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彭小玉笑嘻嘻的说道:“我就是想看你什么时候把头转过来。”

  彭珩翻了个白眼,无语了。

  彭小玉很有成就感的看着他,过了片刻,又伸过手推了推他,讨好的说道:“阿兄,我听说抚夷将军田豫临阵斩杀了孙虑,得了一口刀。那口刀如果是蜀国人赠送的,很可能也是魏家出产,你要想洗清司马家的嫌疑,把那口刀拿来比对一下就行了。”

  彭珩很诧异:“你怎么知道孙虑的那口刀会是蜀国人送的?”

  “江东没有著名的刀师,能让田将军觉得珍贵的,除了少主设计的新刀,我想不出有其他的可能。”

  “又来了。”彭珩抱着脑袋,作痛苦状:“你以为普天之下,只有那小子才懂得打刀?”

  “当然不是。”彭小玉坦然的说道:“不过用宝刀来拉近和孙虑的关系,我觉得只有少主才会想得到。”

  彭珩不说了,他觉得一提到魏霸,彭小玉的智商明显下降。他讥讽的一笑:“你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了我,魏霸的手段岂不是落空了?”

  彭小玉摇摇头:“这不可能是少主的手段,一定是别人。”

  “为什么?”彭珩有些诧异。

  “因为这个手段只能蒙混一时,用不了多少就会露馅的。”彭小玉对彭珩眨了眨眼睛:“如果是少主,肯定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他会让司马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彭珩脸上的笑容刚刚露出少许,一听到这话,眉毛立刻耷拉了下来。他探身过去,拍拍彭小玉的脑袋:“妹子,你真是病得不轻啊。”

  彭小玉微微一笑,轻轻的打落彭珩的手,重新伏身抄书。彭珩起身,拿起刀,匆匆的出去了。听到彭珩的脚步声消息在门外,彭小玉抬起头,眼珠转了转,迅速撕下一张纸条,写下几个字,卷成一个纸卷,拿下头上的簪子,把纸卷轻轻的塞了进去,将簪子重新戴好,然后起身走到廊下,轻叱了一声:“来人。”

  一个士卒匆匆的走了过来:“姑娘,有什么吩咐?”

  “城里太闷了,我要出城散散心。”

  ……

  魏风、马谡在山中潜行了数日,赶回了筑阳,恰好赶上了刚准备离开的费祎和魏霸。一看到魏霸,兴奋不已的魏风就拉着魏霸的手,乐不可支的说道:“子玉,多亏你请幼常先生做我的军师啊,要不然,我们怎么可能抓住这样的机会。你知道不,我险些杀死曹睿,立一奇功啊。”

  魏霸和费祎都大吃一惊,不约而同的看向马谡。马谡也非常高兴,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惋惜的说道:“曹睿很冷静,武卫营很顽强,虎豹骑的反应也太快,我们只能半途而废了。要不然,也许能把他的车仗夺来。”

  费祎大笑:“幼常,你的心性沉稳了不少,不过,这好名的性子还是没有全改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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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0章 画饼


  费祎这句话有所指,是因为马谡的遗憾有点来历。

  当年刘备东征,孙权怕两面受敌,只能向魏文帝曹丕称臣,曹丕就向他索要质子,结果孙权施展拖字诀,好话说尽,质子不给。直到夷陵之战结束,曹丕才回过神来,愤而出兵伐吴,结果孙权临江拒守,曹丕望江兴叹,不仅如此,退却时还被吴将孙韶的部下偷袭。当时的曹丕可没有这次曹睿的冷静,一遇袭就乱了阵脚,仓惶而逃,连车驾仪仗都被吴军夺了去,丢了个大脸。

  夷陵之战后,吴蜀的关系虽然有所恢复,但互相之间的争斗不可避免,这件事当然就成了吴人的骄傲,马谡身为丞相诸葛亮身边的亲信,对这件事当然知之甚明。他这么说,无疑是表达了自己的本意就是为了和吴人比个高下,所以费祎才说他好名的习气没有消除。

  魏霸对马谡这种为了面子而出击的做法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愤怒,因为马谡这是用魏风和他部下的性命去挣自己的面子。可是他对马谡在具体战事中表现出来的战术设计非常满意。马谡以前最大的特点就是空泛,长于形而上的战略论断,短于具体的战术设计,而这一次他的表现可圈可点,足以证明他认识到了自己的短处,并做出了努力,获得的进步也非常喜人。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只会泛泛而谈的书生,他已经能够亲手策划一场具体的战役,在某种程度上,他把沙盘推演的技术由战略层次推广到了战术的层次,而这一点是魏霸本人也无法做到的。

  这是一场外科手术式的攻击,精确,漂亮。

  “幼常先生进步喜人。回成都后,丞相一定会重用你的。”魏霸笑道:“幼常先生,多谢你指点我家兄长。这份战功,你是首功。”

  马谡笑着摇摇头:“不然,我这次的计划只有子柔和你们魏家武卒才能完成,没有他们的舍命搏杀,我这个计划根本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首功还是他们的,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而已,不值一提。”

  对于马谡在战斗中大喊“为大王报仇”这件事。魏霸有些不以为然,这么拙劣的把戏,相信骗不过曹睿这么精明的人,战斗中肯定有受伤的将士被俘,只要抓住他们一拷问。什么真相都藏不住了。如果说有作用,大概也就是当时能够让曹睿迷惑一下吧。

  对魏霸的这个疑问,马谡有不同的看法,他问魏霸道:“此时此刻,对于魏国来说,是吴的威胁更大,还是我大汉的威胁更大?”

  魏霸不假思索:“当然是我大汉的威胁更大。襄阳还在他们手中,关中却已经被我们夺取。吴人能有什么威胁?”

  “不错,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一旦战事结束。曹睿就应该再攻关中。可是,他还有这样的实力来攻吗?”马谡笑了起来:“应该攻,却又不能攻,曹睿想必一定进退两难。现在我送他一个理由。他能不接着?如果他不接着,那只能说他笨。却不是我的错。退一步讲,就算他不信,我们又有什么损失?不过是喊了两嗓子而已。”

  魏霸愣了半晌,这才明白马谡的意思,不由得拍案叫绝。这就叫顺手牵羊吧?他感激的向马谡行了一礼。马谡没有义务向他解释,之所以愿意说给他听,就是难得的情义。

  马谡笑笑,还了一礼。

  费祎饶有兴趣的看着互相谦让的魏霸和马谡,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容中却有一丝淡淡的担忧。

  “幼常,你还不知道,孙权的儿子孙虑死在阵前了。”费祎把情况简略的说了一遍,马谡愣了一下,有些遗憾:“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喊‘为王子报仇’了。”

  众人大笑。

  ……

  魏风既然回来了,房陵原有的人员安排恢复原状,由孟达任主将,魏风任副将,宗预还做他的监军。这次宗预虽然没有参与征战,但是他把房陵守得滴水不露,既没有给东吴人机会,也没有引起东吴的猜疑,再加上后勤工作做得到位,尽显大将之风,这功劳报上去,奖赏当然也是少不了的。

  除了房陵的原有人马之外,新组建的汉中水师也留在了筑阳,伏波中郎将冯进及手下的两个校尉傅兴、张威共统领五艘楼船,五十多艘大小战船,总兵力约五千人。他们不属孟达统属,而是直接由汉中都督吴懿指挥,如果有紧急情况,可以不用请示孟达即可采取行动。

  安排好之后,吴懿带着大军返回汉中。魏霸、费祎和马谡等人有任务在身,提前出发,带着厚厚的战功簿赶往成都。魏霸这次赶往成都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请功,襄阳之战是成功的,但是里面派系林立,最后能不能每个人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奖赏,就要看去报功的人有没有从中斡旋的能力。

  魏霸是当之无愧的首功,由他去请功,各派系的人都很放心。

  经过南郑的时候,魏霸回了一趟曾经的魏家庄园。拿下关中,魏延升任镇北大将军、关中都督之后,大部分部曲都转移到了关中,而留下的那部分也随着张夫人搬去了成都。曾经热闹非凡的魏家庄园现在只剩下一些老弱留守,等待着新的主人的到来。

  看着清静的庄园,看着曾经熟悉的一幢幢建筑,看着那座曾经在里面读过兵书的小楼,魏霸感慨万千,莫名的生出许多情绪。他知道这是好事,可好事之中又隐藏着一些不好的因素。之前老爹镇守汉中,一直延续的是从刘备时代的政策,魏家没有人质在成都,所有的家人部曲都在一起,现在老爹升了官,家人却要分开了,几乎是全家都搬到了成都,绝不仅仅是几个人质那么简单。

  回到船上的时候,费祎见魏霸情绪不高。大概猜到了魏霸的担心,主动开玩笑的说道:“你就放心好了,丞相给你们魏家在城南安排了一个新的住所,比这里还好,又拨了不少安家费,肯定能补偿你们的损失。另外,不出意外的话,接任汉中都督的会是吴子远将军,他这次和你共事。对你非常赏识,皇太后那里多少也会有一些赏赐。”

  魏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他担心的本来就不是财物上的损失。如果仅仅是利益关系,搬到成都对魏家来说当然是利大于弊,印刷技术和各种新工艺带来的滚滚财源远远大于这些田产庄园的损失。

  “费君。你觉得以我的战功,丞相会怎么赏我?”魏霸故意轻松调侃的说道。

  费祎不答反问:“你有什么志向?”

  “当然有。”魏霸笑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够不够大?”

  费祎也笑了起来:“要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首先得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你觉得你做到哪一步了?”

  魏霸有些尴尬,他本来是想和费祎开个玩笑,漫天要价,看他如何应付。没想到费祎的口才远胜于他,一下子把他堵住了。他就是脸皮再厚,也不能说自己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治国平天下。那将置老爹于何处啊。

  “我嘛,似乎刚刚起步。格物致知罢了。”魏霸不甘示弱的反击道:“至于诚意正心,还要向费君多多请教。”

  费祎笑了起来,摇摇头道:“子玉,我何德何能,岂敢指点你。不过你放心,你会有比我强百倍的先生。只要你自己能戒骄戒躁,将来成就不可限量。要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丞相为你取字子玉的一片苦心?”

  魏霸听出了费祎的话外音。听这意思,倒是丞相诸葛亮要亲自教导啊?听起来这似乎是丞相器重的意思,可是到丞相身边做事,无异于就近监视,天天被诸葛亮盯着,那能是什么舒服的事?一想到此,魏霸不由得想起苦逼的诸葛乔,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怎么,子玉这么心动?”费祎打趣道。

  “我不是心动,我是觉得承受不起。”魏霸叹息道:“丞相日理万机,我如何还敢再耽误他的时间。”

  “子玉,你这就错了。丞相今年已经半百,身体又一直不是很好,他岂能不留意后事?普通人也许只会看一代人,身后事一二十年,可是丞相非常人也,他看到的更远,他要看两代人,三代人,五十年,一百年。”

  魏霸看着侃侃而谈的费祎,有些明白了费祎的意思。这个年代的人能活到五十岁就算不错,正常情况下,六十多岁就是长寿,七十岁是基本没希望。诸葛亮操劳过度,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所以他把自己的预期生命定在六十岁。从现在开始再干十年,然后就必须考虑接班人的问题。

  这个接班人和他魏霸没有关系,只能在他的父辈一代人中去选。比如蒋琬、马谡,还有眼前的费祎。这一代人之后,大概才有他出头的可能。换句话说,按照诸葛亮的安排,他至少还要再修行二十年才可能有机会。

  这还是建立在诸葛亮真把他当接班人去培养的情况下。二十年,可能发生很多事,谁知道到时候这个机会会不会落在他的头上?再进一步说,万一诸葛亮这只是缓兵之计,只是给他画了一张饼呢?难道他就这么傻乎乎的等着?

  论打造机械,魏霸有足够的自信,论行军打仗,他看起来似乎也勉强合格,可是要论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说实话,他一点自信也无。诸葛亮偏偏要让他按部就班的去做官,这不是故意压制是什么?

  一想到此,魏霸不禁暗自冷笑,凭什么我就要听你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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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1章 风景这边独好

  从事中郎射援快步走下台阶,还没走到夏侯玄面前,就堆起了笑容,拱起了手,满脸歉意的说道:“惭愧惭愧,累贵使久等。”

  夏侯玄躬身还礼:“不敢,请问丞相有时间见我了么?”

  射援尴尬的摇摇头:“丞相……很忙,还要请贵使再等几日。贵使,成都风光不错,不妨出城去看看美景,丞相一有空,自会派人去请贵使。”

  夏侯玄无奈的笑了起来,他歪了歪嘴:“我倒没什么,只是累射君来回奔走,实在是承受不起。”

  射援随即回了一句:“我关中民风朴健,不惧劳苦。我不过是走几步路而已,比起试船殒身的杜伯侯来,尚不至有性命之忧。”

  夏侯玄微微一笑:“射君老当益壮,志在千里,实在令人佩服。”

  射援也笑道:“夏侯君虽然年少,却已经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夏侯玄哈哈大笑,射援也莞尔而笑,两人拱手作别。夏侯玄上了车,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顺手拉上车帘,没好气的说道:“回吧,今天又白来了。”

  马车起动,刚刚走了十几步远,一直分别缩在两个角落里的一对少年少女就凑了过来。少年张嘴刚要问,少女杏眼一瞪:“我是长辈,我先说!”

  少年翻了个白眼,却不敢反驳,老老实实的缩回了角落,眼巴巴的看着夏侯玄。见那少女没有注意他,他撇了撇嘴,以示反抗。少女却兴致勃勃的凑到夏侯玄的身后,伏在夏侯玄的背上,好奇的问道:“阿兄。你刚才和射老头说什么啊,说得那么开心?”

  夏侯玄侧过脸,看了一眼少女,扑哧一声笑:“阿星,你这么聪明的人都没听懂?”

  少女娇憨的撅起了嘴:“你们这些人说话弯弯绕绕的,我怎么听得懂。”

  夏侯玄虚握起拳头挡在嘴边,咳嗽了一声:“那你就要慢慢的学啊,要不然以后别人说的你都听不懂,你还怎么和别人怎么说话?”

  “谁要敢和我这么说话。我就揍他。”少女捏起了小拳头,在夏侯玄面前用力晃了晃,皱了皱小鼻子,满不在乎的说道:“揍到他说人话为止。”

  夏侯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说,我说的不是人话?”

  “呃……”少女这才意识到她的打击面太大了。小脸一红,吃吃的笑道:“阿兄,我没说你呢。”她摇晃着夏侯玄的胳膊:“好阿兄,你就说给我听嘛。”

  “好了,好了,你别摇,我解释给你听就是了。”夏侯玄被少女摇得头晕眼花。连忙求饶。“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求见诸葛丞相,要和他商量你媛容姊姊和魏霸的婚事。可是诸葛丞相不见我,只让射援来推搪。我说射援跑来跑去的太辛苦。就是说诸葛亮这样做太过份了,不讲礼仪。射援却装听不懂,说他身体好,都跑几步没关系。”

  少女专注的听着。又问道:“那你们提到什么试船的杜伯侯,又是怎么回事?”

  夏侯玄尴尬的咳了一声。“射援是关中人。少年成名,也算得上是个人才,到益州也已经很久了,多年前就是博士祭酒,可现在还是个从事中郎,只能做做跑腿的事,我因此说诸葛亮埋没人才。他就拿杜伯侯的事来反驳我,说我们大魏一样不会用人……”

  在夏侯玄的解释中,马车出了南门,越过江桥和夷里桥,沿着检江一直向西。出了大城,夏侯玄便掀起了车帘,尽情欣赏成都的风光。时值仲夏,成都四周已经是绿树成荫,江上帆影如织,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临到锦官城的时候,景色更是变得锦色灿然,一匹匹正在江边濯洗的蜀锦似乎为检江镶上了一道锦边,煞是可爱。

  看到漂亮的蜀锦,少女没心情再听夏侯玄解释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了,她伏在车栏上,看着那些灿若星辰的蜀锦,两眼放光,赞不绝口。夏侯玄看了,不禁暗自叹惜。

  蜀锦是益州特产,即使是在洛阳也是非常受欢迎的上等织物,权贵之家多有派人到成都来购买的,蜀锦已经成了益州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不过在成都这个蜀锦的出产地,蜀锦却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诸葛亮把蜀锦收归国有,除了皇帝赏赐之外,每年只有少数的蜀锦能够流入市场。因为需求量太大,这些流入市场的蜀锦价格极高,而且有价无市,进一步抬高了蜀锦的价格。尽管价格如此高昂,蜀汉官府发次发售蜀锦还是供不应求,随着一匹匹蜀锦走出益州,诸葛亮收获了大量的财赋。

  这仅仅是诸葛亮理财的一项措施而已。

  年初从关中回来之后,诸葛亮仅仅去永安一段时间,后来襄阳大战爆发,诸葛亮就回到了成都,一心一意的主持政务。三国之中,魏吴都是动用了大量的兵力来准备襄阳之战,而蜀汉动用的却仅仅是房陵驻军和汉中驻军,根本没有从成都调动一兵一卒。相反,诸葛亮从关中回来之后还解散了不少士卒,让他们回家团聚,正好赶上春耕。

  不用说,今年日子最好过的是蜀汉。不管襄阳之战的结果如何,魏吴两国的伤亡都不会小,更重要的是大军集结备战,必然会影响春耕,耽误农时。春天不耕,秋天收什么?民以食为天,一年收成不好,很可能要两年甚至三年才能缓过劲来。

  对一心想夺回关中的魏国来说,承受的压力无疑比吴国还要大。

  诸葛亮用两三万非嫡系人马,在襄阳挑起了天下之争,把魏吴两国都拖入了战争的泥潭,他却在益州一心一意的恢复生产,弥补北伐带来的损失。他当年有足够的底气不把他这个使者放在眼里。

  看着那些繁忙的景象,夏侯玄想到的却是洛阳的危机。

  从出使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这趟差事难办,可是他没想到会这么难办。他这个洛阳的名士到了成都。居然连诸葛亮的面都见不到,只能陪着故车骑将军张飞的女儿和孙子玩耍解闷。

  这个少年是张飞的孙子张遵,少女则是张飞的次女张星彩。张苞大一些,十二岁,张星彩九岁,可是她的辈份大,每次都用这个法宝把张遵压得无话可说。有了这两个孩子的陪伴,偶尔还能去见见夏侯徽,夏侯玄在成都的日子过得其实挺清闲。只是肩负的重任迟迟没有进展,再好的美景也没了滋味。

  可是主动权不在他的手里,他再着急也没用,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他还不知道襄阳的战事如何,不过他相信。皇帝陛下现在一定盼着他带好消息回去。然而他根本没有什么好消息带给皇帝陛下,如果他把成都的见闻都讲给皇帝陛下听,恐怕皇帝陛下会更加难受。

  看着那一匹匹蜀锦,夏侯玄愁眉不展。

  丞相府内,诸葛亮放下了笔,双手撑着案,扭了扭脖子。酸胀的脖子发出咯咯的声音。一股麻酥酥传遍全身,似乎疲惫都减轻了一些。

  “夏侯玄走了?”

  射援连忙上前回话:“是,他出城去了,看样子应该是去了魏家。”

  诸葛亮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射援转身出去了。诸葛亮重新取过一封公文摊在案上,拿起笔,正准备写字。忽然又想了什么,转身对霍弋说道:“他们到哪里了?”

  霍弋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按照日程计算。最快明天,最慢大后天,一定能到成都。”

  诸葛亮点了点头,略作思索:“既然如此,这事就不能再拖了,通知蒋琬、张裔、杨仪等人,今天一起来用晚餐,顺便议一议襄阳战事。”

  “喏。”霍弋朗声应道,转身出去安排了。诸葛亮独自坐着,想了想,忽然叹了一口气。他放下笔,起身在堂上来回踱了几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轻的捏着眉心。

  杨仪捧着一摞帐簿,脚步矫健的走了进来,见诸葛亮在堂上踱步,便笑道:“丞相,辛苦一天了,该早早的休息才是。如果晚上还要议事,你今天的休沐可就又完了。”

  诸葛亮看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头,开门见山的说道:“威公,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襄阳之战大获全胜,本来是件好事,可是我却觉得有点棘手啊。”

  听到襄阳之战四个字,杨仪脸上的笑容立刻变了味道,他淡淡的说道:“丞相,有什么棘手的,有功则赏,有过则罚。魏霸有功亦有功,参差赏罚,功过应该差不多能相抵。丞相如果想网开一面,就用其所长,让他去车官城或者锦官城便是了。”

  诸葛亮静静的看着杨仪。杨仪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紧紧的闭上了嘴巴,把脸扭向了别的地方。诸葛亮摇摇头:“威公,你真觉得魏霸那是过吗?”

  杨仪咬着薄薄的嘴唇,腮帮子鼓了鼓,底气非常不足的说道:“丞相,我当然知道引魏攻吴是没错,可是现在孙虑战死,孙权丧子心乱,将怨气归结到我大汉的身上,如果不能给他一个交待,他必然要与魏国结盟,对我发动进攻。委屈魏霸一人,解国家之危,又有什么不妥?”

  “你这不是解国家之危,是泄个人之愤啊。”诸葛亮连连摇头,失望之极。“算了,今天晚上的会议,你就不用参加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杨仪愕然,脸色随即变得苍白,他放下帐簿,躬身施礼,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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