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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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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2章 做秀与破皮

  仲夏的朝阳透过浓密的树荫,落在青石铺成的庭院里,斑斑点点,如同一副印象派的画作,随意而和谐。

  魏霸一身素纱单衣,大袖飘飘,在院子里慢慢的盘着拳。他随赵云学拳,两年左右坚持不懈的苦练,那些简单而直接的拳法中蕴含的杀意早就融化在血液里,不过他现在练的却不是那种直如矢,快如矛的拳法,而是由云手化出来的新式拳法。

  说起来,有点像前世传得神乎其神的太极拳,不过魏霸的拳法没有那么复杂,他只是把直拳化作曲拳,把定式云手化作动步云手而已,两只手在不停的划着圈,两只脚也按着一定的步伐前进后退,左顾右盼。招数虽然简单,可是练得熟练了,威力同样不可小觑,特别是在对手对他的拳法一无所知的时候。

  魏霸从赵云学艺的时候,赵云就特别说过,真正实用的拳法都不会有太多的动作,越是简单的越是有威力,因为与敌人动手的时候,稍有差池,胜负立判,不可能给你太多的空间。然而外表简单,不代表功夫就简单,相反,越是简单的功夫,越是讲究细微之处的jīng妙。有的时候,拳头高上一寸或是低上一寸,都有可能带来生与死的差别。

  练拳练到一定地步便没了招法,所谓的新,绝不是什么招法的新,既然已经没了招法,又何来的新。

  拳法的新,是在思路的新。

  比如魏霸现在的化直为曲。

  这年头的武技其实很简单,很朴实,大多以力量和速度为先,谁能锻炼出更强的力量,更快的速度。谁就是高手。各家的秘传,不在招术,而是锻炼方法和发劲的技巧。招术是明的,劲道却是看不见的。

  象魏霸这样以圆转为发劲方式的拳法是开创xìng的,除非是身经百战,练至化境的高手,否则遇到他大多会吃些苦头。丁奉、王双都是如此,他们的实力不一定比魏霸差,他们只是不熟悉魏霸的拳法而已。

  着技术人员的能。魏霸用力学对这种拳法做了理论上的解释。有了理论上的支撑,他的拳法越练越有味道,越练越有体会。

  现在,他练起这种拳法来慢如行云流水,快似滚滚风雷。足以让丁奉和铃铛等人目瞪口呆。

  不仅是丁奉、铃铛叹为观止,就连夏侯徽也吃惊不小。她第一次看到这种拳法,并不是从魏霸身上,而是夏侯懋。那时候便觉得这种拳法好看,可是现在和魏霸一比,她觉得夏侯懋练云手也仅仅是好看而已,魏霸练起这种拳法才是刚柔并济。yīn阳调和。

  而且,她似乎感觉到魏霸从这个拳法里又悟出了什么道理。

  没错,魏霸是从这个拳法上悟出了一点道理,这个道理总结起来只有四个字:旁敲侧击。

  在拳法上旁敲侧击。在政治斗争上,同样可以旁敲侧击。

  诸葛亮和他说了不少,夏侯徽也和他说了很多,两人的出发点不同。结果当然也大相径庭。然而魏霸有自己的想法,他相信夏侯徽不会故意害他。但是他更清楚夏侯徽身上打着魏国人的烙印,不管和亲与否,她都是不可避免的站在对魏国有利的角度去看问题。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只有他自己才会完全站在对自己有利的角度去考虑将来的出路。

  诸葛亮要借着这次封赏战功的机会把他困在成都,困在刘禅这个没用的皇帝身边,而夏侯徽则希望他发挥自己在战场上的强项,坚决的把握兵权,不断的壮大实力,走称霸之路,而不是按照诸葛亮的计划前进。不能说没有道理,但与诸葛亮作对的意图也很明显。

  魏霸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打算,他没打算这么早就与诸葛亮对着干,很显然,条件还不适合。他既要利用诸葛亮的忌惮夯实自己的基础,又不想被诸葛亮捆住自己的手脚,他要走出一条旁敲侧击,借力使力的路。夏侯徽的意见可以参谋,却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要用她,却不能被她用了。

  心里有了想法,魏霸的拳便练得有些慢,一招一式,仿佛都有无形的阻力,显得凝重万分。

  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魏霸,夏侯徽且喜且忧。喜是的魏霸既能兼听则明,又不不盲从,有自己的主见,具备一个强者的思维特点,忧的是魏霸对她依然有戒心,她的想法很难有实现的机会。然而在忧心冲冲之余,她又有一种莫名的轻松。

  聪明如她,自然很快明白了这种轻松从何而来,一想到此,她的眼前就会浮现姑母那张平静的面庞,然后便不由自主的喜悦起来。

  夏侯徽慢慢放松了绷紧的身体,静静的看着一心一意练拳的魏霸,嘴角浮起温馨的笑容。

  直到这温馨的场面被张管事打破。

  一看到张管事那张圆圆的笑脸,夏侯徽便收起了笑容。从她踏入魏家的那一天起,所有来自张夫人的责难都是由这位张管事传达的,看到张管事,夏侯徽就会下意识的jǐng惕起来。不过她随即又想起今天有些不同,然后又重新放松下来,带着些许期待的看向了魏霸。

  张管事也没有走向夏侯徽,他走向了魏霸,静静的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丝毫不见减弱,反倒更加灿烂。

  魏霸又过了好一阵,才慢慢收起了拳式,淡淡的问了一句:“什么事?”

  张管事连忙上前,双手奉上一封请柬:“丞相府传过话来,请少主过府一叙。”

  魏霸没有接那封请柬,一面从铃铛的手中接过布巾擦去额上的微汗,一面问道:“是我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张管事笑眯眯的说道:“黄夫人还邀请了夫人和邓夫人,还有夏侯如夫人。”

  “说有什么事了吗?”

  “没说什么事,就是说丞相休沐,邻里之间互相走动走动。另外黄夫人想见见少主的风采。”

  魏霸无声的笑了笑,从张管事的手上接过请柬,看了一眼,又交还给张管事:“知道了,下午酉时初刻,我会到夫人那里去,与她一起过府。”

  “喏。”张管事应了一声,退了两步,又停住了:“对了,夫人说,今天还要去采桑,请夏侯如夫人早些过去。”

  夏侯徽一动不动。

  魏霸眉头一皱:“采什么桑?”

  张管事依然笑得灿烂:“少主有所不知,魏家从汉中搬到成都,丞相分拨了良田百顷之外,还有桑三千株,就是用来养蚕缫丝,以供一家衣食之用。如今蚁蚕刚出,正是食量大的时候,所以需要全家的妇人都去采桑才能供得上。要是误了时rì,今天的收成可就大受影响了。”

  魏霸眼皮一翻:“那总共得多少人去采桑?”

  “庄里凡是能动的,都要去的。”张管事笑道:“夫人都亲自去采桑了,还有谁能不去?”

  “那我也要去?”

  张管事的脸sè一僵,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少主如果有事,自然可以不去。”

  “哦,那就多谢夫人了。”魏霸轻描淡写的说道:“劳烦张管事转告夫人,我还真有点事,不能与她一起去采桑了。另外,我阿母和她也要和我一起出去,也不能去采桑。如果有什么损失,就从她们的月钱中扣就是了。”

  张管事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来:“少主的意思,莫非是说以后都不去了?”

  “嗯。”魏霸点点头:“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她们去做,稍后会向夫人详细解说,就不劳张管事转达了。”

  张管事尴尬的笑了一声:“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说着,转身退了出去,临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夏侯徽一眼。夏侯徽微微一笑,泰然自若。

  魏霸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声音足以让张管事听到:“养个蚕而已,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么?”

  夏侯徽忍不住笑了起来,走到魏霸身边,给他披上外衣:“夫君,你刚回来,没必要对夫人如此不敬吧?”

  “我不是对她不敬,是她自己乱了方寸。”魏霸眉头微蹙:“在汉中的时候,她可是很有见地的人,怎么到了成都,居然做出这等有份的事来?你们是采桑的人么?不过是做秀而已,劳民伤财。”

  “做秀?”夏侯徽略一沉吟,便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不禁笑了起来:“虽是做秀,也是无可奈何,丞相夫人要做秀,张夫人又如何能不奉陪?”

  魏霸非常意外:“丞相夫人也采桑?”

  夏侯徽笑着点点头:“可不是么,要不然你以为张夫人会愿意吃那样的苦头?就算是在地里乘凉,终究也不如在家呆着舒服。更何况丞相夫人在忙的时候,张夫人也得咬着牙奉陪,你昨天没注意到她的脸sè都黑了不少吗?你是没碰她的手,所以没看到她手上的老茧,那可都是丞相夫人的功劳啊。”

  魏霸眼睛一瞪:“这么说,你手上的老茧也是这么来的?”

  夏侯徽看着自己的手,点了点头。

  魏霸勃然大怒:“丞相夫人好生过份,她要做秀,自己做便是了,为什么要害得我险些磨破了皮?不行,今天晚上过去,我要和她理论理论。”

  夏侯徽愕然,过了片刻,突然臊得满脸通红,掩面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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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3章 绵里藏针

  早饭后,魏霸收拾停当,带着夏侯徽来到后院,先去了张夫人的院落。一进门,就看到张管事躬着身,站在门口,不住的点头。魏霸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微微躬身,双手拱在胸前,恭敬的等候着。夏侯徽更是连门都不进,站在门槛外,拱着手,低着头,下巴几乎抵住了胸口。看得出来,这几个月时间,她已经熟练了这样的姿势。

  站在内室门口的环儿看到了魏霸二人,连忙给正在询问的张夫人递了个眼色。张夫人愣了一下,衣袖轻摆:“你先下去吧。”

  “喏。”张管事应了一声,退了出来,经过魏霸身边的时候,他挤出一丝笑容,然后侧着身子出了门。魏霸也笑了笑,只是没那么殷勤,多少带了几分客套。

  张夫人沉默了片刻,无声的叹了口气。张管事刚刚是来向她汇报魏霸的动静的,听说魏霸不参加采桑,而且还替邓氏、夏侯徽请了假,她非常不高兴。魏霸刚刚立了功回来,她也着意笼络魏霸,可是魏霸昨天就不是很配合,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恭敬,今天又搞特殊化,这让她很难办。如果今天同意魏霸不参加采桑,那明天呢,后天呢?

  当家作主,最怕的就是这种搞特殊化的人,只要出现一个,就会严重的影响到当家人的威信。别人嘴上也许不会说什么,可是谁能保证他们心里没有想法?

  然而魏霸的理由又很充足,让张夫人找不到拒绝的借口,更重要的是,张夫人非常清楚,魏霸是整个魏家的希望所在,丞相昨天给魏霸的面子是绝不可能落在魏延或者魏风身上的。在可预见的未来,魏家是更加强大还是毁灭,关键都在魏霸身上。

  与常人不同的是,张夫人不仅看到了希望,更看到了危险。魏霸不愿意去采桑,透露出了他不愿意唯诸葛亮马首是瞻的信号。

  张夫人岂能不忧心冲冲。

  现在魏霸带着夏侯徽来请示,这是走正规的程序。在礼节上,魏霸不肯有任何被人抓住把柄的机会,这也让张夫人更加难办。如果魏霸一味的胡来,相反倒更好处理一些。

  以合法的图径,争取不合法的利益,这种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因此张夫人犹豫不决。她迟疑了好一会,再等下去,恐怕就有失之严苛的嫌疑,只好让环儿把魏霸叫了进来。夏侯徽还在外面候着,她现在的身份还是妾,未经同意,她没有资格走到张夫人的面前。

  魏霸没有任何反对,平静的走到了张夫人的面前,没有为夏侯徽争取一点面子的意思。张夫人暗自松了一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些。她和颜悦色的说道:“子玉,听张平说,你今天有事要办?”

  魏霸躬身施礼:“回阿母,我从房陵出发时,受吴将军与关侯、张侯等同僚之托,要向他们的家人报个平安。战场凶险,这次恶战又是以小搏大,他们都怕家里人担心。”他笑了笑:“此等心情,阿母想必是能感同身受的。”

  张夫人笑着点点头:“可不是么,你们父子兄弟在阵前,我哪一天不是提心吊胆的。今年还好一点,你随大军行动,子柔虽然在前线,可是你把武卒全安排在他身边,就算有什么危险,性命总是无恙的。去年你去长安,那才是最让人揪心的。唉,我和你阿母都是担心得很啊。”

  魏霸笑笑:“是啊,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战场上呢。所以我这次回来,第一件事当然是奏报他们的军功,第二件事就是报平安。军功的事,已经报到丞相府,陛下也已经知道了,想来很快就有结果。我今天便想去各府报平安,恳请阿母首允。”

  “这是应当的,应当的。”张夫人笑容满面的说道:“那媛容和你一起去,也是这件事?”

  “是,又不仅仅是。”魏霸恭敬的答道:“她的兄长夏侯玄奉魏国皇帝之命,来成都商议和亲之事。昨天丞相已经与我说了,两国是敌国,和亲可能不太方便,所以要我回了他。我今天带媛容去主要就是想说清楚这件事,另外也顺便让她和夏侯夫人见见,联络一下感情。”

  魏霸说到这里,有些怯怯的笑了笑:“阿母有所不知,我这次虽然立了些功,可是用的手段却颇为招人非议,有人说我妨碍了汉吴联盟,欲对我不利。我想去求求皇后,帮我疏通疏通。”

  张夫人恍然,随即问道:“那你去吴府,是不是也要请太后帮着说两句?”

  魏霸愣了片刻:“这个……倒没想过,吴将军虽然与我共事多日,可是不如张侯等人亲近,皇太后那边,未必肯帮我说话。”

  张夫人笑了起来,连连摇头,责道:“你这孩子,平时胆大得很,没想到却是个抹不开面子的。你这次帮着吴懿立了大功,吴家岂能不欠你一份情?你也真是,这等好机会也不知道抓住,真是太实在了。环儿……”

  环儿连忙笑道:“夫人?”

  “去,把上次宫里赏赐的蜀锦拿十匹来,由子玉带给吴夫人。虽说他们家是外戚,手头却也不宽裕,聊表寸心吧。”张夫人想了想,又道:“算了,还是把媛容叫进来,这件事啊,由媛容去办。我看这孩子比你还要得体些。”

  魏霸尴尬的笑了笑,环儿转身吩咐人去取锦,又亲自走到门外,把夏侯徽带了进来。张夫人亲口把任务安排了一下,夏侯徽一一应了,态度恭敬,丝毫没有不悦的情绪。

  张夫人安排妥当,最后才问道:“子玉,你可要早去早回,丞相夫人刚刚派人来说过了,丞相本来是前天休沐的,特地拖到今天,就是想等你回来,请你过府一叙。如此人情,可不能冷落了。”

  “阿母,我知道了,我一定及时回来。”

  “那个……子玉,我想问你一句,你还要忙几天啊?”

  “我也不太清楚。如果没有新的差事安排下来,仅是各府报平安的话,三五天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那也好,这几天,我就不安排媛容去采桑了。”

  魏魏没有立刻回答,从张夫人刚才那句话,他就听出了意思,不过他并不打算听从张夫人的安排。他早就准备好了答案,现在停顿一下,只是表示自己是经过思考的,而不是信口开河。

  “阿母,我有个疑惑,不知阿母能否明示?”

  张夫人笑吟吟的看着魏霸,眼神却变得冷漠起来。她刚才已经给了魏霸面子,如果魏霸还不识相,非要坚持搞特殊化,不参加采桑,那她就不得拿着当家人的威风,让魏霸收敛收敛了。

  “你说,只要是我能力所及,我当然会如实相告。”

  “阿母,你让全家人都去采桑,是真是需要这么做,还是想效仿丞相夫人?”

  张夫人收起了笑容,双手拢在袖中,轻轻的摩挲着指肚上的老茧,耷拉着眼皮,淡淡的说道:“有区别吗?”

  “有。”魏霸点点头:“如果阿母觉得是持家的必要,那我觉得阿母此举有些舍本求末。如果阿母是想要效仿丞相夫人,那我觉得阿母可能是勉为其难,恐怕力有不逮,能善始,未必能克终。”

  “哦?”张夫人拖长了声音,已经有些不悦的意思,却强忍着没有发怒。

  魏霸不动声色,平静的解释道:“我魏家以武立家,最大的倚仗不是什么蚕桑,而是武卒。北伐以来,武卒损失过半,元气大伤。如今当务之急,是恢复武卒的数量和实力,而不是养蚕。”

  “子玉,你知道吗,要想养武卒,就需要更多的钱财,我们家不仅损失了大量的武卒,更损失了大量的财富。如今既要抚恤那些战死武卒的家人,又要训练新的武卒,每天的开支都非常惊人。搬到成都,除了蚕桑,还有什么赚钱更快的途径吗?”

  魏霸笑了:“赚钱的事,阿母应该比我更有经验才是。俗话说得好,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要致富,当然是经商才是正理。就凭着养蚕织锦,由官府统一收购,价格都不能自主,又哪一天才能致富?”

  张夫人眉头微微一蹙,觉得魏霸说得有些道理,她缓和了脸色,却依然不见笑容:“你这句话说得倒是有些道理,可你为什么说我效仿丞相夫人难以克终?”

  魏霸笑得更开心了:“阿母,你觉得有几个人能勤政如丞相?成都又有几个人能如丞相夫人这般勤俭?难道是她们不愿意学习丞相夫妇吗?非不为也,是不能也。蒋琬、费祎都是丞相最信任的人,他们的家眷可曾如丞相夫人一般亲自采桑喂蚕?”

  张夫人一愣,脸色有些尴尬。倒不是因为没说服魏霸,而是她发现自己在无意中被丞相夫人牵着鼻子走了,如果不是魏霸提醒,只怕她还要继续下去。这样做的结果是既无法真正取得丞相的信任,让丈夫儿子娶代蒋琬等人在诸葛亮心目中的地位,又耽误了魏家实力的恢复。

  作为一个要强的女人,她对这个结果自然无法满意。

  张夫人沉默良久,慢慢的抬起头:“那子玉准备怎么做?”

  “阿母,我相信这样的事,你一定有办法处理得妥妥贴贴。”见击中了张夫人的软肋,魏霸没有再说下去,否则就有卖弄的嫌疑了。他恭敬的拜了拜:“至于我,当然是唯阿母马首是瞻。”





第354章 夫人外交

      辞别了张夫人,魏霸和夏侯徽又去了生母邓氏的小院。随着他一次次的立功,邓氏在魏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已经是张夫人一人之下,数百人之上,就连环儿、张管事这样的夫人亲信也不敢对她有所冒犯。

      邓氏知道魏霸要来,早早就收拾停当了。只是她有些紧张,因为她知道魏霸今天要和张夫人对阵,两人能不能说拢,她是一点信心也没有。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当然只有她的好姊妹李氏和小丫头兰儿能够陪着她。

      看到魏霸和夏侯徽并肩走进来,邓氏先打量了一下魏霸的脸色,然后迅速的看向夏侯徽。和夏侯徽相处了几个月,她现在更愿意亲近夏侯徽这个媳妇。虽然有人提醒她说夏侯徽是魏国人,嫁给魏霸是迫不得已,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愿意亲近一切愿意对她儿子好的人。

      夏侯徽迎着邓氏焦急的目光,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快步迎了上去,挽着邓氏的手臂,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邓氏听了,这才如释重负,掩着胸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眉开眼笑的说道:“一定是你的功劳,要不然啊,这小子又不知道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魏霸很诧异的看了一眼夏侯徽。昨天他就看出来了,在这个家里,夏侯徽虽然没什么名份,却是个很受欢迎的人。现在听老娘都对她信任有加,不免意外。

      小丫头兰儿迎了上来,拽着魏霸的手:“阿兄,你们今天不去采桑吗?”

      “阿兄有事,今天不去采桑了。”魏霸摸摸她的发髻,笑道:“采桑好玩吗?”

      “不好玩,我都晒黑了。”兰儿撅着嘴,又说道:“不过女儿家总要学会这些事,要不然以后怎么持家?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媛容姊姊这样好运气,嫁给阿兄这样的大丈夫。”

      魏霸愣住了,蹲下身子,轻轻的揪着兰儿的小脸蛋:“小丫头,你才多大,怎么想起这样的事了?”

      兰儿叹了一口气,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我都十岁了,再过两三年,就得嫁人了。”

      “噗!”魏霸一口喷了出来,兰儿羞红了脸,扭身躲到了李氏的身后,不肯再出来。魏霸笑得直摇头:“李姨,你不要吓兰儿了,看把她担心的。我们魏家的女儿,以后怎么能嫁给普通人家,还要采桑养蚕?别学这个了,过些曰子,寻个老成的先生教她读书识字,以后让主母帮她寻个殷实人家。”

      李氏摸着女儿的小脸,笑道:“我可没你阿母这样的好福气,这丫头啊,以后能嫁个普通人,过点安生的曰子,我就心满意足了。现在家里到处要花钱,哪能为了她去请什么先生。”

      夏侯徽走到兰儿身边,将她搂到自己的怀中,笑道:“我也粗浅识得几个字,不如就由我来给兰儿启蒙吧。兰儿,好是不好?”

      “好啊好啊。”兰儿欣喜的抱着夏侯徽的脖子,手舞足蹈。“我要和姊姊学认字。”

      “学认字可以,可千万不能学她耍心眼。”魏霸撇了撇嘴,“女人不能笨,可也不能太聪明,聪明过头了,男人会有压力的。”

      兰儿咯咯的笑道:“那媛容姊姊这么聪明,阿兄你有压力吗?”

      魏霸张开双臂,夸张的说道:“我的压力山大啊。”

      兰儿笑得更大声了。

      说了一阵闲话,夏侯徽扶着邓氏上了车,在李氏和兰儿羡慕的目光中出了门。魏霸特意拉开车帘,让马车在魏家庄园里招摇过市。邓氏非常不适应这样的招摇,几次要求魏霸把帘子拉下来,魏霸也没听他的。邓氏很不自在,最后还是夏侯徽劝她说,魏霸这不是要炫耀,而是要激起其他人的上进心,要让那些尚未成年或即将成年的魏家子弟有目标,接下来才能聚拢人心,为振兴魏家一起出力。有了这个伟大的目标,邓氏才不再说什么。

      魏霸先去了吴府,吴懿的夫人亲自出来接见,魏霸奉上蜀锦十匹,又转达了吴懿的口信。其实所谓的报平安不过是个由头,魏霸就是想借此机会与各个派系的人接近关系。魏家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在朝堂有盟友,否则等魏家倒霉了,能帮着说个话的人都没有,再大的冤屈也活该。老爹魏延的人缘太差,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大哥魏风又是个木讷的人,只能由自己从头开始建立关系网。张夫人当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重要姓,更知道他在这方面虽然比老爹和大哥强一点,却也强得有限,而夏侯徽在这方面显然很擅长,这才主动让步,要夏侯徽来帮衬他。

      很显然,张夫人这个决定是非常英明的,夏侯徽没几句话就把吴懿夫人哄得眉开眼笑,连声对邓氏说,你福气好,有个好儿媳。邓氏虽然也是出身名门,可是毕竟见过的世面太小,以前这些事也不需要她出面,突然和皇太后的嫂嫂这样的贵人见面,她自然是局促不安,面对吴懿夫人的夸奖,她除了笑,就什么也不会说了。

      夏侯徽不动声色的行了一礼:“夫人谬赞了,我却不敢当。”

      吴懿夫人笑道:“当得,当得。”

      夏侯徽摇摇头:“我只是夫君的侍妾,当不是儿媳二字。”

      吴懿夫人一愣,随即疑惑道:“不是说令兄来了成都,要奉旨和亲的么?”

      夏侯徽淡淡的笑道:“汉魏交兵,这亲恐怕是和不成了。”

      吴懿夫人若有所思,把目光转向了魏霸。“魏参军,此事当真?”

      魏霸无奈的一笑:“此事虽对媛容有所不公,可是丞相所虑也自有他的道理。国事为重,我岂能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

      吴懿夫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国事国事,这是你们男人的事,又何必委屈我们女人。”

      魏霸沉默。吴懿欠他一个大人情,他也需要欠吴懿一个人情,不是为了扯平,而是为了有机会和吴家拉近关系。不管吴家能不能帮上这个忙,他都有了借口来感激吴懿,以后常来常住,互相关照也有了借口。而对于吴家来说,他们也需要他这样的一个人来做盟友,否则吴家在蜀汉的仕途就会越走越窄,迟早会被荆襄系挤出朝堂。

      所谓的情义都是不牢靠的,只有利益才是最实在的。官场上不能说没有情义,但绝大部分时候,情义都不是利益的对手。有利益基础的情义,才是最稳固的情义。在皇帝[***]的权力社会中,要想以最快的速度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还有什么比向皇帝套近乎更好的办法?就算是到了后世,有什么关系比和一把手亲近更硬?

      曹艹之所以能建立霸府,是因为他用武力控制了皇帝,诸葛亮之所以能建立霸府,是因为他有先帝的托付。他们用的办法不同,效果却是一样的,把皇帝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天生的拥有了话语权。

      诸葛亮对刘禅虽然没有曹艹对汉献帝刘协那么霸道,但是他把董允、郭攸之、向宠等人安排在皇帝身边,不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吗?他要想通过诸葛亮这条线和皇帝拉上关系,那是没什么机会了。他只能另辟路径,从皇太后和皇后两个人身上找到突破口。张家和诸葛亮的关系非常好,要让张皇后帮他说话,就算他和张绍关系不错,就算有夏侯徽这层关系,张皇后也会有所犹豫。而吴家则不然,诸葛亮对吴家一直很排挤,吴家和他合作的愿望更加强烈。

      这一点,想必张夫人也想到了,所以才会一出手就是十匹蜀锦。蜀锦是专卖的特产,市面上价格至少一金,像宫里赏赐的这种高档货至少五金一匹,十匹锦就是五十金,是一个不言而喻的重礼,特别还是在魏家经济很紧张的情况下。

      有了吴懿夫人这句话,魏霸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又和吴懿的儿子吴毓、吴敏说了一阵闲话,这才告辞出来,随即又去了张家。

      张家的事情相对又好说得多,有夏侯徽的关系在这里,根本不需要魏霸出面,夏侯夫人就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他们也许未必愿意帮魏霸,却不会拒绝为夏侯徽争取一个名份。和亲的事哪怕不可行,正妻的名份却不是什么大难题。

      从张家出来,魏霸随即又去了关家。关家住在宣明门内,和张家一样独占一区,理所当然的黄金地段。不过和张家一样,关家也是人丁稀少。关羽过世多年,长子关平与他一起阵亡,关羽的夫人伤心过度,也过世了,现在的家主关兴在前线还没回来,主事的却是关兴的姊姊关凤。

      魏霸对这位传奇女姓颇为好奇,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刚刚登门,客套话还没说完,关凤却向他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我听人说,魏参军不仅拳技高明,还擅长一种叫枪的武器,变化无端,不肯轻易示人。妾身无所长,德言容工,无一可取,唯当年从先父所学刀法还算过得去,不知道能否和魏参军切磋切磋?”

      魏霸愣了一下,看着关凤那张虽然谈不上花容月貌,却也英气勃勃的脸,不免有些尴尬:“这个……姑娘……从哪儿听说……这件事的?”

      关凤脸色一寒,柳眉倒竖:“怎么,魏参军看不起我?”

      魏霸暗自叫苦,心道关兴虽然傲气,却也是个挺好相处的人,怎么关凤却初次见面就要交手,而且点明要试枪法?这光天化曰之下,又是初次见面,怎么好意思呢。

      见魏霸犹豫,关凤更不高兴了,冷哼一声,语带讥讽:“莫非魏参军今天没把宝枪带在身边?要不要派人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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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5章 万人敌

  魏霸吓了一跳,这枪能不随身带么?你以为是海公公,可以把宝枪泡在瓶子里啊。

  “姑娘说笑了。”魏霸窘迫的笑了笑:“只是我今天登门拜访,是受关侯之托,传个平安家信,实在没有准备。姑娘,这比武的事,能不能换个时间?”

  关凤嘴角一撇:“如果在战场上遇到敌人,魏参军也要如此说么?”

  魏霸叹了一口气,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关凤一见面就要逼着比武,可是他很清楚,今天不和关凤打一场是无法脱身,更别提拉拢关系,说不定还会被她耻笑。他摇摇头:“姑娘误会了。我与关侯并肩作战,是能互相托付生死的战友,姑娘既是关侯的姊姊,也就是我的姊姊,我怎么能把姑娘当成敌人呢?”

  关凤听了魏霸这句话,也有些尴尬。魏霸特地点明了他和关兴的关系很好,自己初次见面,却要把人家当成敌人,这未免有些不近情理。她虽然有些惭愧,却不肯放过这次比武的机会,只是挤出一丝笑容道:“我们也不是生死相搏,只是印证一下武技罢了。参军不用担心,我有分寸,不会伤着你。”

  魏霸苦笑,心道你还不如砍我一刀呢,这句话比刀还伤人。我要你让?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在军中混?他抱了抱拳,最后一次推辞:“可是姑娘,这比武较技,难免有所失手。面对姑娘这样的高手,我必须全力以赴。姑娘武技高强,可以控制得住分寸,我却没有这等把握。万一伤了姑娘,或者对姑娘有所不敬,我如何担当得起?”

  关凤眼睛一眯,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关家是武人,没那么多俗礼讲究。若是被你伤了,只能怪我武技不jīng,怨不得参军。参军请放手一搏,也好让妾身见识见识年轻一辈的高手。”

  魏霸摇摇头笑道:“姑娘。你要是说这话。我更不敢动手了?”

  关凤奇道:“为何?”

  “我与关侯兄弟相称,姑娘是关侯的姊姊,比我也不过大了七八岁而已,本是同辈人。我这才敢斗胆一试。如果姑娘自认为是我的长辈。那我如何敢放肆?”

  关凤一愣。神情忽然有些落寞,良久,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向侧院走去,一边走一边朗声道:“参军请随我来。我家虽然没什么宝枪,其他兵器倒也齐全,参军未见兵器,不妨挑一个趁手的用用。”

  魏霸听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关凤没有强迫他用什么枪,显然是有所松动了。他举步随关凤走入侧院,夏侯徽在一脸兴奋的铃铛陪同下也走了过来,只是她的眼神有些怪异,似乎有所思。

  一进侧院,魏霸就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人住的院子,分明是一个小型的演武场啊。院子中间是一块平整得非常细致的空地,四边的走廊上摆满了武器,刀剑盾矛,几乎战场上想得到的武器都能找得到。几个大号的石锁、石担搁在一旁,把手处磨得光滑,显然是天天有人在用。一看到这些石锁、石担,魏霸就暗自心凛,如果关凤天天用这样的东西练武,恐怕一身力气不在他之下。

  “你且先挑,我去去就来。”关凤见魏霸打量那些武器,眼中掠过一丝得sè,招呼了一声,转身进了内室。时间不长,她换了一身劲装出来了,手里握着一口式样古拙,却杀气腾腾的战刀。她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双腿微分,不丁不八的往那儿一站,一股说不清的威压就迎面而来,让人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刀盾在手,关凤那张原本有些木讷的脸也变得生动起来,似乎一个原本内敛忧郁的演员站到了自己的舞台上,一下子散发出了巨星般的耀眼光芒,整个舞台都被她的气场笼罩。

  魏霸眼前一亮,夏侯徽也不禁眼前一亮,由衷的赞了一声:“好一位女中豪杰!”

  好武成xìng的铃铛更是看得两眼发直,花痴般的喃喃自语:“哇,真是威风死了,我哪天能有这么威风,死都愿意啊。”

  关凤将魏霸三人的神情看在眼中,脸上飞起一抹嫣红。她用刀敲了一下盾牌:“参军,这是家父所遗宝刀,名曰万人敌,锋利无比,请参军小心。”

  魏霸点点头,环顾一周,走到旁边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柄步矛,握在手中晃了晃,大步走到关凤面前,双手抱矛施礼:“姊姊,家父当年曾经受老关侯点拨过刀法,所以魏家刀法实际上是传自关家,霸不敢在姊姊面前卖弄,敢以学自赵老将军的矛法向姊姊请教。”

  见魏霸突然改口叫姊姊,关凤眉头皱了皱,本待拒绝,可是魏霸一提魏延与她父亲关羽的情谊,她觉得这么叫似乎也未尝不可。魏延敬重父亲关羽,不论是武功还是做人,处处效仿,魏家和关家的确比其他人更亲近一些。魏霸又与关兴兄弟相称,那称自己为姊姊,似乎也说得过去。那当然了,这也不排除有魏霸自忖不敌,要先拉拉关系,让她手下求情的可能。

  关凤不置可否,只是疑惑的问道:“你不肯展示你的枪法,只愿意以赵家矛法相对吗?”。

  魏霸笑了笑:“姊姊说笑了,其实枪法就是从矛法脱化而来,只不过化刚为柔,多了几分缠绕劲,并没有本质的差别,姊姊一试便知。”

  “化刚为柔,缠绕劲?”关凤一时有些迷惑:“这是什么劲道?”

  魏霸双手握矛,用力一抖,矛头颤动,划出两个圈。“姊姊,这些说来复杂,可是试一试,你便知道了。姊姊,请!”

  关凤好奇心大起,清叱一声,迈步上前,挥刀就砍。她凝视看着魏霸的眼睛。目光咄咄逼人,自有一番慑人的威势。魏霸不敢大意,左手不动,右手发力一震,长矛猛的一抖,矛头磕向关凤手中的战刀。刀矛相交,“当”的一声脆响,矛头反弹回来,直刺关凤的胸口。这一磕一刺,一气呵成。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停顿。而矛头的转向似乎全凭与战刀相击的反弹,迅疾无比。

  关凤“咦”了一声,眼中光芒更盛,她拧身挥盾。砸开魏霸的矛头。右腿顺势向前迈出一大步。右手拧腕挥刀,直劈魏霸的右肩。她这么一转身,魏霸刺出的长矛就落在了她的身后。再也没有武器可以架她的战刀。这一转一进,的确是妙到巅峰。

  魏霸虽然有所准备,却还是被关凤的应变速度吓了一跳。他不敢怠慢,双臂用力,再一次发力振动矛身。汉代的矛大多用积竹柲,也就是用丝麻将竹片捆扎起来,然后再涂上厚厚的漆,这样做成的积竹柲质轻而强韧有弹xìng,不易折断,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要把利用这种弹xìng却不是易事,没有一定的力气和发劲技巧,是无法充分发挥这种柔劲的。

  魏霸跟随赵云学拳,虽然一直没有正式练过矛,但是赵云说过,拳法即矛法,练好了拳,再练矛就事半功倍。魏霸初悟圆劲之后,对这种柔劲领悟得更深了,所以这柄步矛在他手里使起来,柔劲反倒比刚xìng来得更自如。

  此刻他双臂一振,原本已经刺空的长矛像是一条巨蟒,忽然用力的滚动身子,矛柄猛的敲在关凤的盾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关凤侧身而立,两腿平行,在前后方面上却没什么支撑力,被魏霸一击,不由自主的向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迈出,那如雷霆般当头砍到的一刀自然落了空,魏霸转了一步,好整以暇的将矛头重新对准了刚刚转过来的关凤。如果真是生死相搏,刚才关凤背对他,就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动作。

  关凤左手举盾护在身前,右手握刀藏于身后,只有半张脸从盾牌的上缘露出来,一双凤目中满是诧异。很显然,她对刚才魏霸的那一击非常好奇。

  “这就是化刚为柔的缠绕劲?”

  “是化刚为柔,却还谈不上缠劲。”魏霸再次晃动矛头,让矛头转起了圈,矛头“嗡嗡”作响。“这才是缠绕劲,姊姊不妨砍一刀试试。”

  关凤看了魏霸一眼,二话不说,举刀便砍了过来。刀砍在快速旋转的柔柄上,迅速被弹开,如果不是关凤抓得紧,刀险些被矛头上蕴含的力道带飞。如果是生死相搏,那关凤此刻自然就落入了危险境地。魏霸过多全可以趁着她战刀脱手的机会直刺中门。

  刚才魏霸向她展示了柔劲,现在又向她展示了缠绕劲,两次都都大出她的意料。关凤眼神亮了起来,脸sè微红,气息也有些急促,劲装下丰满的胸口起伏不停。

  “有意思,化刚为柔有意思,这缠绕劲更有意思。”关凤兴奋的一拍盾牌,大声喝道:“再来!”

  魏霸无语,他本来以为展示一下就算了,没想到关凤更加斗志昂扬。此时此刻,他也不好退缩,只好打起jīng神,与关凤战在一处。

  两人刀矛相交,你来我往,片刻间就交手数十回合。关凤手中的战刀如狂风暴雨般的砍杀过来,魏霸舞动步矛,连磕带挡,不时的突刺一下进行反击。面对魏霸刚柔并济的矛法和有些诡异的缠绕劲,关凤小心应对,不断变换着攻击手法,试图击破魏霸的防守,攻进内圈。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战刀与长矛相斗,只要攻进内圈,长矛的威力就会大减。这样的理念深植于每一个武人的心里,关凤自然也不例外。既然远斗不占便宜,她一心想攻进魏霸的内圈,与魏霸贴身格斗。只用如此,她才有取胜的可能。

  此时此刻,她已经忘了自己要有分寸的想法,一心只想击败魏霸。

  她更忘了一件事,早就有人提醒过她,魏霸最强的武技不是矛法,而是拳脚,是卧牛之地的贴身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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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6章 夫人外交

  辞别了张夫人,魏霸和夏侯徽又去了生母邓氏的小院。随着他一次次的立功,邓氏在魏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已经是张夫人一人之下,数百人之上,就连环儿、张管事这样的夫人亲信也不敢对她有所冒犯。

  邓氏知道魏霸要来,早早就收拾停当了。只是她有些紧张,因为她知道魏霸今天要和张夫人对阵,两人能不能说拢,她是一点信心也没有。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当然只有她的好姊妹李氏和小丫头兰儿能够陪着她。

  看到魏霸和夏侯徽并肩走进来,邓氏先打量了一下魏霸的脸sè,然后迅速的看向夏侯徽。和夏侯徽相处了几个月,她现在更愿意亲近夏侯徽这个媳妇。虽然有人提醒她说夏侯徽是魏国人,嫁给魏霸是迫不得已,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愿意亲近一切愿意对她儿子好的人。

  夏侯徽迎着邓氏焦急的目光,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快步迎了上去,挽着邓氏的手臂,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邓氏听了,这才如释重负,掩着胸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眉开眼笑的说道:“一定是你的功劳,要不然啊,这小子又不知道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魏霸很诧异的看了一眼夏侯徽。昨天他就看出来了,在这个家里,夏侯徽虽然没什么名份,却是个很受欢迎的人。现在听老娘都对她信任有加,不免意外。

  小丫头兰儿迎了上来,拽着魏霸的手:“阿兄,你们今天不去采桑吗?”

  “阿兄有事,今天不去采桑了。”魏霸摸摸她的发髻,笑道:“采桑好玩吗?”

  “不好玩,我都晒黑了。”兰儿撅着嘴。又说道:“不过女儿家总要学会这些事,要不然以后怎么持家?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媛容姊姊这样好运气,嫁给阿兄这样的大丈夫。”

  魏霸愣住了,蹲下身子,轻轻的揪着兰儿的小脸蛋:“小丫头,你才多大,怎么想起这样的事了?”

  兰儿叹了一口气,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我都十岁了,再过两三年。就得嫁人了。”

  “噗!”魏霸一口喷了出来,兰儿羞红了脸,扭身躲到了李氏的身后,不肯再出来。魏霸笑得直摇头:“李姨,你不要吓兰儿了。看把她担心的。我们魏家的女儿,以后怎么能嫁给普通人家,还要采桑养蚕?别学这个了,过些rì子,寻个老成的先生教她读书识字,以后让主母帮她寻个殷实人家。”

  李氏摸着女儿的小脸,笑道:“我可没你阿母这样的好福气。这丫头啊,以后能嫁个普通人,过点安生的rì子,我就心满意足了。现在家里到处要花钱。哪能为了她去请什么先生。”

  夏侯徽走到兰儿身边,将她搂到自己的怀中,笑道:“我也粗浅识得几个字,不如就由我来给兰儿启蒙吧。兰儿。好是不好?”

  “好啊好啊。”兰儿欣喜的抱着夏侯徽的脖子,手舞足蹈。“我要和姊姊学认字。”

  “学认字可以。可千万不能学她耍心眼。”魏霸撇了撇嘴,“女人不能笨,可也不能太聪明,聪明过头了,男人会有压力的。”

  兰儿咯咯的笑道:“那媛容姊姊这么聪明,阿兄你有压力吗?”

  魏霸张开双臂,夸张的说道:“我的压力山大啊。”

  兰儿笑得更大声了。

  说了一阵闲话,夏侯徽扶着邓氏上了车,在李氏和兰儿羡慕的目光中出了门。魏霸特意拉开车帘,让马车在魏家庄园里招摇过市。邓氏非常不适应这样的招摇,几次要求魏霸把帘子拉下来,魏霸也没听他的。邓氏很不自在,最后还是夏侯徽劝她说,魏霸这不是要炫耀,而是要激起其他人的上进心,要让那些尚未成年或即将成年的魏家子弟有目标,接下来才能聚拢人心,为振兴魏家一起出力。有了这个伟大的目标,邓氏才不再说什么。

  魏霸先去了吴府,吴懿的夫人亲自出来接见,魏霸奉上蜀锦十匹,又转达了吴懿的口信。其实所谓的报平安不过是个由头,魏霸就是想借此机会与各个派系的人接近关系。魏家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在朝堂有盟友,否则等魏家倒霉了,能帮着说个话的人都没有,再大的冤屈也活该。老爹魏延的人缘太差,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大哥魏风又是个木讷的人,只能由自己从头开始建立关系网。张夫人当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重要xìng,更知道他在这方面虽然比老爹和大哥强一点,却也强得有限,而夏侯徽在这方面显然很擅长,这才主动让步,要夏侯徽来帮衬他。

  很显然,张夫人这个决定是非常英明的,夏侯徽没几句话就把吴懿夫人哄得眉开眼笑,连声对邓氏说,你福气好,有个好儿媳。邓氏虽然也是出身名门,可是毕竟见过的世面太小,以前这些事也不需要她出面,突然和皇太后的嫂嫂这样的贵人见面,她自然是局促不安,面对吴懿夫人的夸奖,她除了笑,就什么也不会说了。

  夏侯徽不动声sè的行了一礼:“夫人谬赞了,我却不敢当。”

  吴懿夫人笑道:“当得,当得。”

  夏侯徽摇摇头:“我只是夫君的侍妾,当不是儿媳二字。”

  吴懿夫人一愣,随即疑惑道:“不是说令兄来了成都,要奉旨和亲的么?”

  夏侯徽淡淡的笑道:“汉魏交兵,这亲恐怕是和不成了。”

  吴懿夫人若有所思,把目光转向了魏霸。“魏参军,此事当真?”

  魏霸无奈的一笑:“此事虽对媛容有所不公,可是丞相所虑也自有他的道理。国事为重,我岂能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

  吴懿夫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国事国事,这是你们男人的事,又何必委屈我们女人。”

  魏霸沉默。吴懿欠他一个大人情,他也需要欠吴懿一个人情,不是为了扯平。而是为了有机会和吴家拉近关系。不管吴家能不能帮上这个忙,他都有了借口来感激吴懿,以后常来常住,互相关照也有了借口。而对于吴家来说,他们也需要他这样的一个人来做盟友,否则吴家在蜀汉的仕途就会越走越窄,迟早会被荆襄系挤出朝堂。

  所谓的情义都是不牢靠的,只有利益才是最实在的。官场上不能说没有情义,但绝大部分时候。情义都不是利益的对手。有利益基础的情义,才是最稳固的情义。在皇帝的权力社会中,要想以最快的速度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还有什么比向皇帝套近乎更好的办法?就算是到了后世,有什么关系比和一把手亲近更硬?

  曹cāo之所以能建立霸府。是因为他用武力控制了皇帝,诸葛亮之所以能建立霸府,是因为他有先帝的托付。他们用的办法不同,效果却是一样的,把皇帝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天生的拥有了话语权。

  诸葛亮对刘禅虽然没有曹cāo对汉献帝刘协那么霸道,但是他把董允、郭攸之、向宠等人安排在皇帝身边。不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吗?他要想通过诸葛亮这条线和皇帝拉上关系,那是没什么机会了。他只能另辟路径,从皇太后和皇后两个人身上找到突破口。张家和诸葛亮的关系非常好,要让张皇后帮他说话。就算他和张绍关系不错,就算有夏侯徽这层关系,张皇后也会有所犹豫。而吴家则不然,诸葛亮对吴家一直很排挤。吴家和他合作的愿望更加强烈。

  这一点,想必张夫人也想到了。所以才会一出手就是十匹蜀锦。蜀锦是专卖的特产,市面上价格至少一金,像宫里赏赐的这种高档货至少五金一匹,十匹锦就是五十金,是一个不言而喻的重礼,特别还是在魏家经济很紧张的情况下。

  有了吴懿夫人这句话,魏霸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又和吴懿的儿子吴毓、吴敏说了一阵闲话,这才告辞出来,随即又去了张家。

  张家的事情相对又好说得多,有夏侯徽的关系在这里,根不需要魏霸出面,夏侯夫人就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他们也许未必愿意帮魏霸,却不会拒绝为夏侯徽争取一个名份。和亲的事哪怕不可行,正妻的名份却不是什么大难题。

  从张家出来,魏霸随即又去了关家。关家住在宣明门内,和张家一样独占一区,理所当然的黄金地段。不过和张家一样,关家也是人丁稀少。关羽过世多年,长子关平与他一起阵亡,关羽的夫人伤心过度,也过世了,现在的家主关兴在前线还没回来,主事的却是关兴的姊姊关凤。

  魏霸对这位传奇女xìng颇为好奇,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刚刚登门,客套话还没说完,关凤却向他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我听人说,魏参军不仅拳技高明,还擅长一种叫枪的武器,变化无端,不肯轻易示人。妾身无所长,德言容工,无一可取,唯当年从先父所学刀法还算过得去,不知道能否和魏参军切磋切磋?”

  魏霸愣了一下,看着关凤那张虽然谈不上花容月貌,却也英气勃勃的脸,不免有些尴尬:“这个……姑娘……从哪儿听说……这件事的?”

  关凤脸sè一寒,柳眉倒竖:“怎么,魏参军看不起我?”

  魏霸暗自叫苦,心道关兴虽然傲气,却也是个挺好相处的人,怎么关凤却初次见面就要交手,而且点明要试枪法?这光天化rì之下,又是初次见面,怎么好意思呢。

  见魏霸犹豫,关凤更不高兴了,冷哼一声,语带讥讽:“莫非魏参军今天没把宝枪带在身边?要不要派人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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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7章 破镜重圆

  魏霸看看天色不早,便打道回府,带着关羽的万人敌宝刀去了张夫人的小院。

  看着那口保养得不错,却依然无法掩饰累累伤痕的战刀,张夫人好半天没说话。她的眼神很复杂,思索了好半天,最后才对魏霸说道:“子玉,如果你父亲在这里,看到这口刀,他一定会很高兴。能得到关侯的遗物,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荣耀。不过阿母有句话要对你说,这句话可能有些不动听,还希望子玉你能耐心的听进去。”

  魏霸连忙点头:“请阿母指教。”

  张夫人欣慰的笑了笑,终于伸出手,拿起了那口战刀。“其实我一直不赞成你父亲效仿关侯,想必你对此也有同感。关侯傲上恤下,是个真英雄,可是这样的人在朝堂上是很难立足的。他兵败襄阳,固然可悲,可是就算他功成名就,最后又能如何?古来名将多横死,即使立下了赫赫战功,如果不能保住性命,又能如何?子玉,你父亲已经年近不惑,我劝了他几十年,也没见什么效果。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要想他改了那脾气,估计是不太可能了。你阿兄子柔生性木讷,也不是机灵之人。整个魏家,唯有你通权变,识利害,将来魏家的兴盛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你可要戒骄戒躁,千万不能大意。”

  魏霸再次行礼:“阿母过奖,愧不敢当。”

  “不,你当得起。”张夫人打断了魏霸的话,又接着说道:“我虽说小有见识,毕竟是妇道人家,对朝堂上的事知之甚少。不过,我看关家、张家还有吴家、赵家,都是且喜且忧。他们愿意帮你。当然是好事,可是你千万不要以为他们真的是无私的帮你,他们想从你身上得到的,远比他们愿意提供给你的要多。无利不起早,这个道理,你千万不能忘了。”

  魏霸诚恳的点点头:“阿母,我正是有此担心,这才觉得忐忑不安。关侯的宝刀实在是太重了,我不仅不敢用。连收藏都不敢,只能交由阿母保管。”

  张夫人轻叹一声。她何尝不知道魏霸这么做的用心。魏霸如果自己收着,那就是魏霸个人的事,她可以装聋作哑,当作不知道。可是魏霸拿来给她。这就是把整个魏家捆在了一起。虽说魏霸和魏家本来就密不可分,可是这样一来却是一点回旋余地也没有了。让她为难的事,既然魏霸将刀送了来,她还不能不收。退回去?那才叫不识抬举。她到成都的时间虽不长,对那位关家虎女的手段却是略知一二的。

  “行了,这刀我收着,等你父亲回来。交由他保管。时辰不早了,你也收拾收拾,我们早些过府,不可让丞相夫妇久等了。”

  “喏。”魏霸躬身行礼。退出了小院,留下张夫人一人对着那口万人敌宝刀出神。

  ……

  申时三刻,魏霸带着夏侯徽,陪着张夫人和邓夫人一起来到了丞相府。虽说两家靠在一起,大门相距也不过两三百步。他们却还是郑重其事的驾了车。这是礼节问题,不是说图方便就行的。

  丞相府早就做好了准备,大门洞开,诸葛亮的三弟诸葛均站在门口相迎。和他的两个兄长相比,诸葛均默默无闻,现在在蜀汉也不过是做个长水校尉,算是个闲差。诸葛亮的长子诸葛乔去年身故,诸葛瞻又年幼,还当不得迎宾的任务,诸葛均就担负起了这个责任。这也可见诸葛亮对魏霸的重视,否则派一个苍头来迎就行了,根本无须如此大张旗鼓,让堂堂的长水校尉做迎宾。

  魏霸不敢怠慢,连忙下了车,又扶着张夫人下了车。另一边,夏侯徽也扶着邓氏下车。不管魏霸对诸葛亮有多少疑忌,这场面上的礼节都是不能忽视的,要不然就会被别人耻笑。

  “见过诸葛君。”

  诸葛均温和的笑了:“夫人,魏君,请进吧,家兄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魏霸连忙再谢,陪着张夫人进了门。诸葛亮的府第并不大,至少没有魏府大,房屋看起来也不是很华丽,似乎有几年没修整了,油漆都有些剥落,却非常干净,院子里打扫得一尘不洗,地上的石板似乎都用水洗过一般。

  进了中庭,诸葛亮正坐在堂上,马谡坐在他的对面,诸葛瞻和诸葛乔的儿子诸葛攀规规矩矩的坐在他的两侧,正认真的听他和马谡谈论。见魏霸奉着张夫人进来,诸葛亮站起身,笑着招手道:“子玉,快来坐,我正在和幼常商量江东的事,正好你就来了。”

  马谡也站了起来,面露微笑。他的神情轻松自如,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不再像一路上那样沉默寡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魏霸不禁有些意外,却也不好相问。

  黄月英从侧室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诸葛乔的遗孀马氏,她们把张夫人和邓氏接了过去,到侧室攀谈,夏侯徽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魏霸这是第一次见黄月英,不禁多看了两眼,一看之下,大为失望。黄月英虽然皮肤有些黑,个子也不高,却绝对不是一个丑女。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大家闺秀的从容。只是她穿得实在太寒酸,身上一袭粗布衣,头上也没什么首饰,只有一根荆钗,略有些泛发的头发用一个网兜裹住。如果不是她从内室走出来,身后又跟着马氏,而是在外面看到,魏霸很容易把她看成一个奴婢婆子。

  她穿得简朴,后面的马氏穿得也俭朴,再加上神情忧郁愁苦,看起来倒像是三四十岁似的。和她们一比,张夫人、邓氏和夏侯徽三人虽然已经尽量打扮得朴素一点,却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魏霸走到诸葛亮面前,行了礼,在诸葛亮指定的位置坐下,看了一眼诸葛亮身后的两个孩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听到他叹气,诸葛亮也有些感伤,拉过诸葛攀,摸了摸他的头:“阿攀,阿爷要和人说话,你们先进去玩好不好?”

  诸葛攀听话的应了一声,拉起诸葛瞻的手,一溜烟的进内室去了。诸葛亮看着他们离开,这才回过头,对着魏霸轻笑一声:“子玉,你刚来成都,本该让你休息几日,只是张温催得紧,永安那边局势紧张,我只能压得你紧一些了。”

  魏霸很诧异:“孙权有异动么?”

  诸葛亮看了马谡一眼,浅笑道:“这件事,还是由幼常说给你听吧。他昨天辛苦了一夜,把永安送来的报告通读了一遍,对永安的情况最熟悉不过了。”

  魏霸心头一动。自从陇右之战后,马谡和诸葛亮便有些隔膜,今天马谡出现在诸葛亮的宴会上,本来就已经让他觉得意外了。他昨天刚刚到成都,就能通读永安送来的军事情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又得到了诸葛亮的重用,如果不是主簿,至少也是主记、司马一类的官职。

  马谡将魏霸的诧异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杨威公身体欠佳,我蒙丞相信任,暂时忝任丞相长史一职。只是我才疏学浅,还希望子玉早日来帮我。”

  魏霸恍然大悟,他笑着拱拱手:“幼常先生说笑了,你文武兼资,是继向公之后丞相长史的不二人选,哪里还需要我的帮忙。我才是真正的才疏学浅,不敢献丑。”

  诸葛亮抚着胡须,淡淡的说道:“子玉,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在年轻一辈中,你也是难得的人才,如果能自我精进,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如向公、幼常一样成为栋梁之才。”

  魏霸笑笑。昨天诸葛亮就说过他有机会登上相位,今天又说他可以如向朗、马谡一样成为丞相府的干才,无非是暗示他稍安勿躁,将来有机会成为荆襄系的中坚。

  “多谢丞相鼓励,我一定努力上进,不敢辜负丞相的厚望。”魏霸话锋一转:“马长史,永安的情况究竟如何,以至于丞相都坐不住了?”

  马谡和诸葛亮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马谡端起案上的酒杯,浅浅的呷了一口酒,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魏霸:“子玉,孙权痛心孙虑之死,又听说你要和魏国和亲,怀疑你在房陵的举动是早有预谋。不仅如此,他还怀疑到了丞相的身上,说我们早有背盟之心。现在他借这个由头,不断的向永安方向增兵,有大举入侵的可能。”

  魏霸无动于衷的听着。诸葛亮把马谡请来恐怕不仅仅是做陪这么简单,马谡现在说的话大概也是诸葛亮想说的话,只是诸葛亮说不出口,所以要由马谡来说。听马谡这么说,好像孙权要来挑战倒成了他魏霸的责任,这未免有些荒唐。

  “孙权这是吃错药了吧?”魏霸不紧不慢的说道:“襄阳一战,吴军损失至少在三万以上,又耽误了一年农时,他还能再战吗?”

  马谡道:“孙权从来就不是一个冷静的人,这一次又死了儿子,岂能善罢甘休?兵法有云,不恃敌之不来,恃我之有待;不恃敌之不我攻,恃我之不可攻。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孙权不来身上,而应该做好准备,有备无患。”

  魏霸无所谓的耸耸肩:“那也好啊,等他来,正好报夷陵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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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8章 宴无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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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霸的态度让诸葛亮和马谡都很意外。在他们的心目中,魏霸做事一向是谋定而后动,特别是两国交战这样的大事,他一直都比较谨慎。如果不是他的劝阻,诸葛亮不会推迟北伐的时间。如果不是他屡次苦谏,诸葛亮也不会采取他的子午谷计划,最后也不可能取得第一次北伐的关中大捷。

  现在孙权要来伐,汉吴联盟面临着又一次破裂,而魏霸是直接责任人,他却轻松的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样子,这算怎么回事?

  马谡沉吟片刻,提醒道:“子玉,你不要掉以轻心,孙权如果来攻,曹睿必然会出兵关中,我们会陷入两线作战的险境。”

  魏霸看看马谡,又看看丞相,叹了一口气:“这么说,这件事还真的难办啊。”

  听了这句话,马谡的神情松驰了一些,附和道:“子玉所言正是,这件事很棘手,要不然丞相也不会忧虑至斯。”

  魏霸眉头微皱:“这么说,丞相已经对这场战事的方方面面做过评估了?”

  诸葛亮眼神一闪,点了点头。

  “那我们的胜算有几成?”

  诸葛亮迟疑片刻:“六成。”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担心什么?”魏霸反问道:“丞相是谨慎之人,如果说胜算有六成,那我相信我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敌攻我守,又有六成的胜算,我们还怕他什么?让他来攻便是。”

  “话不是这样说。”马谡摇头反对:“子玉,虽说胜算有六成,可那是惨胜。惨胜如败,对我们来说并不是最佳选择。”

  “那按幼常先生所说,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佳选择?”

  “不动干戈。休养生息,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后,挟精兵锐卒,一统天下。”

  魏霸看了马谡一眼,再看看诸葛亮,忽然笑了起来:“二十年?看来幼常先生的雄心壮志果然不是一般的大啊。”

  马谡愣了一下,随即不悦的沉下了脸:“子玉。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

  魏霸撇撇嘴:“我也不是开玩笑。”他转向诸葛亮:“丞相,二十年后,你可就是七十岁了,还能征战天下吗?”

  诸葛亮淡淡的说道:“我能不能征战天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兴复汉室,一统天下,实现先帝的遗愿。子玉,你以为这是我个人的事业吗?你错了,这是天下人的事业。这当中,自然也包括你们父子兄弟。”

  魏霸语噎,他本来想调侃一下马谡。没想到被诸葛亮这么大义凛然的一句话给憋住了。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是我孟浪了,还请丞相和长史见谅。这个……既然你们不想开战,那又准备怎样回复孙权?”

  “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委屈你。”马谡重新接上刚才的话题:“你有功。可是这次却不能赏,以免进一步激怒孙权。再者,和亲的事也只能暂时告罢。汉贼不两立,我们和曹魏之间可没有妥协的可能。”

  魏霸点点头。这一点诸葛亮已经对他说过,还答应给他实惠补偿。他已经答应了。

  “第二件事……”马谡迟疑了一下:“我们希望你能向孙权表示歉意。”

  “歉意?”魏霸一愣,“我对他有什么歉意?”

  “当然是把浮桥留给魏军的事。”马谡低下了头,佯装去取酒杯,避开了魏霸的目光:“这件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现在孙权狂躁,为了大计,我们不得不有所让步。”

  魏霸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转过头,看着诸葛亮:“丞相,这也是你的计划?”

  诸葛亮迎着魏霸的目光,淡淡的说道:“只是解释一下,并不是认错。不管怎么说,撤军时没有毁掉浮桥,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魏霸登时沉下了脸,怒视着诸葛亮,语气也变得狠厉起来:“丞相的意思是说,我当时这么做,做得不对了?”

  诸葛亮摇摇头:“不是做得不对,是做得不够周密,授人以柄了。”他看着魏霸,眼神平静:“子玉,你当时哪怕用船撞两下浮桥,也不会让人说这么多话。你说是不是?”

  魏霸眯起了眼睛,目光在诸葛亮和马谡的脸上来回扫了两遍,最后无声的笑了起来:“这么说来,的确是我做得差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任务,我应该躲得远一点,免得不仅无功,反而惹了一身麻烦。”

  诸葛亮皱了皱眉,对魏霸的态度很不满意。他耐着性子解释道:“子玉,我们的意思并不是说你做错了,只是希望你从大局出发,给孙权一个面子,免了这场战事。你也应该清楚,北伐消耗甚大,我们急需时间休养生息,消化关中战果,此时不宜与孙权开战,更不宜两线作战。让你向孙权表示歉意,并不是抹杀你的功劳,只是一时委屈你。子玉,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帝当年为了取得江南四郡,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远赴建业与孙权会晤。现在……”

  魏霸没好气的打断了诸葛亮的话:“那丞相的意思,是不是也要我去武昌,当面向孙权表示歉意?”

  诸葛亮眉心微蹙,看着魏霸愤怒的面容,摇了摇头:“子玉,你想得太多了。以你的个性,我怎么能让你去武昌?孙权是个轻佻之人,万一他起了杀心,害了你的性命,我大汉岂不是损失了一个栋梁?”

  魏霸盯着诸葛亮那张平静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心虚。他觉得诸葛亮用心不良,心里大概就是想着让他去武昌面见孙权,然后等孙权一声令下,把他给砍了,一了百了,而且不会留下任何后患。现在说这些话,不过是遮人耳目罢了。

  可是,他没有从诸葛亮的眼神中看出哪怕一点心虚,倒是看出了说不尽的疲惫。他发现诸葛亮的眉毛里居然有几根白眉,非常刺眼。而他那张国字脸上也多了几条细密的皱纹,比起第一次看到他时老了许多,脸色也有些不健康的白,和眼中的血丝相衬,散发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人心酸,让人不忍。

  魏霸有些犹豫,他摸不准诸葛亮的真实用心。他是个在乎实利,不在乎虚名的人,如果真的只要他向孙权表示一点歉意就能避免这场战场,他可以很坦然的向孙权道歉,甚至可以深刻检讨自己,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干过,上学时他写的检讨书都可以当成范本的。他担心是的这要是落了口实,诸葛亮不仅可以轻松的抹杀他的功劳,还可以顺理成章的把他雪藏起来,让他坐一辈子的冷板凳。一个只顾自己逃跑,将盟友的后背扔给敌人的将军,怎么可能再领兵呢?哪怕大家都知道他是冤枉的,可是只要落了口实,诸葛亮和他的继任者就可以用这个理由来压制他,不让他有出头之日。

  如果再往深处想,他完全可以将这件事当成荆襄系文人对武人的一次反扑,一次请君入瓮,一次防患于未然的行动。魏家的危险从来就不是来自外人,而正是荆襄系内部。

  “丞相,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诸葛亮微微颌首:“你当然可以考虑,不仅可以考虑,还可以拒绝。毕竟我们心里都有数,你这么做其实一点问题也没有,不仅无过,而且有大功于国。只是囿于局势,我们只能委屈你一时。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们也不能勉强你。”

  诸葛亮笑了笑:“如果勉强你,以后还有谁敢主动承担责任呢?会让所有的有识之士心寒的。”

  魏霸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了两声,心中警惕更盛。他前世见多了那种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所谓政客,清楚这些人背后的嘴脸,别看他们在台上的时候说得多么的义正辞严,背地里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来到这个世界,看了那么多的公文,特别是了解了彭羕和廖立被贬的真相后,他对诸葛亮已经变不上什么信任。再加上北伐时被诸葛亮摆了一道,他更是对诸葛亮时时刻刻的保持着防范。

  这次回来,诸葛亮又是与他同车,又是请他赴宴,诸葛亮的夫人黄月英又降尊纡贵,与张夫人相交,他早就觉得不太对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现在听到这个处处透着阴谋的决定,他焉能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子玉,其实我们也知道,你年轻气盛,未必抹得开面子。”马谡插了一句嘴,“不如这样,你保持沉默,那些所谓的道歉由我们来操作,由张温带给孙权,或者由费祎转达,你无需出面,只要让孙权消了气就行。”

  魏霸冷笑一声:“那岂不是还要落在纸上?”

  “这是避免不了的。”

  “说来说去,还是这个意思,这个责任由我来背,我不仅不能因此次战功得到封赏,还用正式的文书确定我的责任。我现在默认了,以后如果有人拿这个来指责我,我如何辩解?”

  马谡很生气:“子玉,你怎么就一点委屈也受不得。如此斤斤计较,将来如何担得大事?”

  魏霸对马谡的态度很反感,脱口而出:“我担心的是你马长史管笔如刀,朱砂如血,一下子就判了我的生死,到时候我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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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9章 人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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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谡勃然大怒,长身而起,戟指魏霸厉声喝道:“子玉,你怎么能这么不识抬举?丞相与我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你怎么就像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半点也不知道通情答理?这是关系到国家兴亡的大事,你就不能受点委屈?”

  魏霸冷笑一声:“马长史,你高抬我了。[本文来自]我读书少,修身尚不圆满,齐家且不敢论,这种治国平天下的大事更是担当不起,还是由长史这样的大才来做吧。”

  说完,魏霸也长身而起,对着诸葛亮深深一揖:“丞相,小子能浅德薄,当不得丞相如此厚待,受之有愧,就此告辞。”

  诸葛亮无奈的看着魏霸:“子玉,我能问你一句话吗?”

  “丞相有问,小子敢不竭诚以答,只怕小子才疏学浅,所答不能让丞相满意。”

  “这与才学无关,我只是想问你,你觉得当初我变更计划,出兵陇右而不是关中,是对还是错?”

  魏霸一愣,随即答道:“北伐之战已定,是对还是错,想必丞相自有定论,又何需我来饶舌。”

  “看来子玉也是认为我错了。”诸葛亮轻叹一声:“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魏霸沉默不语,心道你既然知道错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不过,我不认为我当时的安排有错。”诸葛亮摆摆手,示意怒目而视的马谡和魏霸都坐下。马谡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坐下了。魏霸犹豫了片刻,也愤愤不平的坐下了。诸葛亮重新谈起北伐,他也想听听这个当事人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的安排没错,我的错是低估了子玉你的能力。”诸葛亮微微一笑,丝毫不以刚才魏霸的无礼为意。“子玉。你老实对我说,赵素去关中发动天师道众,是什么时候就做好的安排?”

  魏霸一惊,迟疑了半晌:“这个……”

  “好啦,你就不要瞒我啦。”诸葛亮指点着魏霸,笑着连连摇头:“我查过赵素离开汉中的时间,那时候你还在房陵,那时候阿乔……”提到诸葛乔,诸葛亮的脸色一黯。沉默了片刻,才平复了情绪:“阿乔还没有遇刺,用间长安的计划更是无从谈起。可以想见,你早就做好了出兵子午谷的计划,并且已经说动了汉中豪强资助你。是不是?”

  魏霸尴尬的点点头。凛然心惊。这都是他暗中和汉中豪强做的交易,没想到诸葛亮查得一清二楚。严格来说,这是见不得光的私下交易,既然诸葛亮知道了,就要把这个消息在荆襄系内部一传播,他以后就很在荆襄系内部立足了。

  “你想必是知道我一向压制益州世家,所以没有把这些事告诉我。”诸葛亮继续说道:“那我想问你一句。如果没有汉中豪强和天师道的帮助,你能守住汉中吗?”

  魏霸不假思索的摇摇头:“根本不可能。”

  “那就是了,我不知道这样的事,又怎么能相信我们能守住关中?”诸葛亮语气平缓。神态从容,没有一点愤怒或者焦急,有的只是平淡。“你也许会说,如果大军主力入关中。肯定能守得住。可是你想过没有,长安在关中东部。至陇山近千里,快马只要两天就可以到达陇右,五天之内,郭淮就能集结一万精骑突入关中,而五天时间,我们根本赶不到陇山设防。”

  马谡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更关键的是如果不毁掉上邽的麦子,陇右魏军就有足够的粮食,再加上安定、北地诸郡的人力物力,可以持续的保持对我军的压力。长达三四百里的所有关隘,都在陇右精骑的威胁之下,三面受敌,你觉得我们能守得住?”

  诸葛亮摆摆手,示意马谡冷静点,他看着魏霸:“子玉,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我这样做,有没有错?”

  魏霸眼神紧缩,一声不吭。

  诸葛亮叹了一口气,有些惭愧的说道:“我知道,这样一来,你们魏家的损失会很大,关中最后失守的话,你们父子都有可能落入险境。可是遍视整个军中,又有谁能比你父亲和你师父赵老将军二人更善战,除了他们,还有谁能担得起这样的重任?我不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们,还能交给谁?”

  魏霸撇了撇嘴,他承认诸葛亮说的有道理,可是他怎么没说他有心削弱魏家的实力?

  见魏霸这副表情,诸葛亮很无奈,他摇摇头:“好啦,这件事到此为止,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金匮不开,周公有叛臣之形。国玺不夺,王莽有礼贤之名。子玉你现在不明白的,以后都会明白的。来,我们不谈国事,也效仿那些名士,只谈天文地理,人情风月,易道玄学。”

  诸葛亮无声的笑了起来,看了魏霸一眼:“子玉,我特别想听听你为难夏侯玄的那个问题,说实话,我想了很久,也没明白究竟是什么道理。”

  魏霸很诧异:“丞相也知道这件事?”

  诸葛亮点点头:“夏侯玄在成都这些天可没闲着,谈玄论道,连许靖都赞不绝口,夸他是人中之龙。不过他却说和你魏子玉相比,他不过是一条泥鳅,着实替你扬了名呢。如今成都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有几个不知道你魏子玉的大名?我为什么今天就请你?我是怕你接下来太忙,没时间赴我的约啊。”

  魏霸连忙谦虚几句:“丞相说笑了,任何时候,只要丞相相招,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哈哈哈……”诸葛亮朗声大笑,脸上浮现出微红,看起来有了些许血色。“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今天可就记住你这句话了。日后如果推脱,可不要怪我不喜。幼常,你来做证人。”

  马谡笑道:“那是自然,这竖子惯会偷奸耍滑,没有人作证,着实不行。”

  魏霸窘迫的说道:“丞相。幼常先生,你们这样说我,我情何以堪啊。”

  诸葛亮和马谡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魏霸也跟着笑了起来,刚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也随之烟消云散。

  接下来,诸葛亮果然没有再提一句政务,只和魏霸说一些天文地理,机械技巧,还评论了一些前贤豪杰。整个酒宴的气氛轻松愉快。看到这和谐的一幕,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刚才差点不欢而散。

  气氛虽然轻松,魏霸却一点也不轻松,他心里总有放不下的担心,是以不敢多饮。尽可能的保持着头脑冷静。到最后,他是清醒的,诸葛亮却是醉了。虽然没有失态,也没说错什么话,可是他脸色白得吓人,眼神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忧虑,这种情绪都是平时他从来不肯在人面前显露的。此时此刻无遮无掩的暴露在魏霸面前,魏霸知道他真的醉了。

  一时之间,魏霸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误会了丞相。

  ……

  亥时初刻。宾主尽欢,曲终人散,诸葛均将魏霸送到门口,拱手道别。夏侯徽也侍候着张夫人和邓氏出来了。看她们一脸酒红的微醺模样,估计喝得也不少。魏霸依然陪着张夫人坐大车。夏侯徽陪着邓氏坐小车,回了府,将她们送回各自的小院,这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夏侯徽忙前忙后的安排人打水洗漱,魏霸一头倒在了床上,双手抱头,回想着今天一整天的所有经过。虽然酒喝得不少,有些头晕脑胀,可是他重生以来坚持了两年多的反省已经成了一个习惯,哪怕是头脑不太清醒,他也能自然的进行反思。

  看他这副出神的模样,夏侯徽很知趣的没有打扰他,准备好水之后,把他扶进浴桶,用瓜络帮他擦背。

  感受着背上的丝丝酥痒,魏霸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制住关凤时的情景。当时关凤躺在地上,双腿曲身上踢,几乎是夹住他的头,他双手躬身下按,正好按在关凤的大腿内侧,将关凤的两腿掰开。当时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来,两人的身体应该是贴在一起,他按住关凤大腿的同时,关凤的脸也应该是在他的小腹处,这姿势……可有些邪恶啊。

  关凤今天二十七八岁了,按今世的说法,她是一个老姑娘,按照前世的说法,她是一个熟女,还是个处级干部。那种丰润不是夏侯徽这样的女子可以相比的,更让魏霸心动的是,关凤习武多年,身体的柔韧性非常好,从她能躺在地上还能踢出那么有力的两腿就可以看得出,当然更能从她大腿上的肌肉真切的感受得到。要是被这两条腿夹住……

  “想到谁了?”夏侯徽忽然拍了魏霸一下。

  魏霸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斗志昂扬,而夏侯徽正在替他搓背,从上而下,看得一清二楚。

  “嗯……当然是想你。”魏霸说着,反手拉着夏侯徽,将她拖了进来,搂在胸前。夏侯徽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才不是呢,你刚才嘴里说的可不是我的名字?”

  魏霸大赧,老脸通红:“不会吧?”

  “看,你心虚了吧?”夏侯徽咯咯的笑了起来,挣脱了魏霸的手臂,**的站在浴桶旁,伸手捏着魏霸的鼻子,嘟着嘴道:“欲观其心,先闻其言,再观其行。你现在不仅露出形,还说走了嘴,还敢说自己没有邪念?”

  魏霸恍然大悟,哗的一声站起来,大吼道:“你敢骗我?为夫要有家法惩罚你!”

  “休想!”夏侯徽早有准备,娇笑着转身就跑:“今天就让你一个独睡,说不定有机会与意中人梦中相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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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0章 祸福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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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徽当然没有跑掉,被魏霸抱进浴桶里,洗了一个香艳无比的鸳鸯浴。*.*或许是被说中了心思,有些心虚,魏霸愈发卖力,直到夏侯徽体软如酥,气喘如泣,这才云散雨收。

  可是说来也怪,魏霸却依然没有睡意,他本想拉着夏侯徽说说话,奈何夏侯徽实在是抵挡不住如山困意,无力的挥着手臂道:“妾身不行了,夫君,你去找铃铛吧,让她侍候你。”

  魏霸气得好笑:“你以为我是种马?我是想和你商量商量今天的事,我总觉得丞相……”他说了一半,夏侯徽已经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困得睁不开眼睛。魏霸张了张嘴,还是放弃了,将薄被盖在她光洁的背上,起身披衣下床,轻轻的推开门,皎洁的月光偷偷的溜了进来,照亮了地上的水迹。

  “夫君……”夏侯徽含含糊糊的叫了一声:“人心不可测,人言不可信,欲观其人,先观其行。言行一致,方为君子,口是心非,自是小人。”

  魏霸若有所思,瞥了一眼蜷缩在薄被中的夏侯徽,轻轻的带上了门。他走到庭院中,张开双臂,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又演了两下云手,这才从激情的余绪中慢慢冷静下来。

  清泠的月光透过稀疏的竹影,洒在平滑的青石板上,泛起一层如水的清光。初夏的夜晚是凉爽的,而数杆翠竹的清瘦更增加了些许清凉的气氛。魏霸在廊下坐定,看着墙角的那几杆翠竹,一时有些出神。

  竹子是新移的,青青瘦瘦的,不过一指粗细,每一片竹叶都透着新鲜的绿。在夜风轻轻摇晃,似低语,似呢喃。高不过墙头,但是每一根细枝都指向天空,盼望着越过墙头,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接受风雨的洗礼。

  魏霸坐在栏杆上,看着那一丛新竹,一时思绪万千。今天在丞相府的那一幕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不知道诸葛亮用什么样的手段,居然让马谡回心转意。马谡顶替了杨仪,成了丞相府的长史,实际上是接替了向朗的地位。向朗任长史时,是有其名无其实。而马谡任长史就立刻接触到了最核心的机密,这个长史是实实在在的长史,份量之重,不可同日而语。

  诸葛亮北伐的时候,丞相府主事的是蒋琬和张裔。张裔是留府长史,但真正为主的蒋琬却不是长史,而是以参军身份主事。现在诸葛亮回来了。他自然要回到参军的位置上去,马谡任长史,就成了诸葛亮以下的第二人,比蒋琬身份还要重要。

  马谡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被杀。他用战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争得了长史的位置,巩固了在诸葛亮心目中的地位。事情恐怕还不仅如此。他也许已经成了诸葛亮心目中的下一任丞相,若非如此。马谡不会这么快就回心转意。

  马谡的能力比蒋琬强,年龄也大四五岁,以诸葛亮的身体状况,十年以内去世的话,马谡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正好接班,代替蒋琬成为蜀汉的第二任丞相。从蜀汉的角度来说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是魏霸知道,对魏家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消息。

  然而也仅仅是不错而已,绝对不是什么大喜讯。好与坏,都取决于马谡本人的心情。命运被别人掌握,当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而从绝对力量来看,马谡原本就是诸葛亮的心腹谋士,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才把他们分开,现在他们又重新合在一起,而且马谡变得更加强大,这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更让魏霸担心的是诸葛亮。

  从昨天回到成都,诸葛亮就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又是同车而行,又是设宴接风,无处不彰显着对他这个年轻后辈的器重。享有这等殊荣的人之前只有一个,那就是费祎。诸葛亮南征凯旋的时候,很多大臣去迎接,当时费祎还只是一个黄门侍郎,在迎接的人群中根本不值一提,可是诸葛亮唯独邀费祎同乘,一下子让费祎名声大噪。费祎来益州是因为他的族父伯仁是刘璋之母的侄子,所以他身上打着东州系的烙印,仕途并不顺利,经过此事之后,费祎很快进入了荆襄系的圈子,仕途开始一帆风顺。

  如果他愿意,他完全有可能成为费祎第二,甚至比费祎还要得意。费祎只是与丞相同乘,而他不仅与丞相同乘,还享受了丞相用专车送回家的待遇,这是任何人都没有享受过的荣耀。

  如果他肯向诸葛亮低头,接受诸葛亮的安排,他理应比费祎的仕途更顺利。

  可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诸葛亮是真心的基础上,如果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那事情正好相反,诸葛亮的礼遇越重,蕴含的危险越大。

  已经被废的廖立和还没有被废的李严都是先例。廖立被废之前,诸葛亮曾经将他与庞统并立,赞为楚之良才。而孟达也曾经透露,诸葛亮给他的书信中大夸李严,称他“部分如流,趁舍罔滞”,这两个人同样受到了诸葛亮的礼遇,可是结果却大出意外。

  我会成为哪一种人?是费祎,还是廖立、李严?

  魏霸犹豫不决。人心深似海,像诸葛亮这样的高人,心思更是复杂难猜。魏霸没有这样的自信,能将诸葛亮的心理拿捏到位。如果诸葛亮是真心的,而他猜错了,那就是损失了一个大好机会。而如果诸葛亮只是权宜之计,他却当成了真的,那廖立、李严就是他的榜样。

  得与失,荣与辱,兴与亡,都在这一念之间,岂能不慎重?

  魏霸看着那些在夜风中摇摆着纤纤竹枝,沉思不语。

  ……

  诸葛府中,诸葛亮忽然坐了起来,坐在黑暗中,急促的喘息着。

  黄月英被惊醒了,也跟着坐了起来。手抚上了诸葛亮的背,不由得一惊。她的手掌不仅摸到了诸葛亮的肋骨,更摸到了一手冷汗。

  “夫君,做噩梦了?”

  “没有做梦,不知怎么的,突然一阵心悸。”

  黄月英无声的叹了口气,伸手轻抚诸葛亮的胸口。诸葛亮低着头,握着夫人的手,感受着她手上的老茧。转头看着黄月英苍老的面容,一阵愧疚涌上心头。

  “阿英,跟着我,你受累了。堂堂的丞相夫人,却要和农妇一样采桑养蚕。缫丝织布。”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有什么受累。”黄月英温和的笑了,“我只是身体辛苦一点,你却是身心俱疲,比我累多了。我实在是担心你。”

  诸葛亮笑笑,将黄月英的手捂在手心里:“我没事,最近时局紧张。事务多一些罢了。如今幼常回来了,能帮我不少忙,我以后就能轻松一些,有时间多陪陪你和阿瞻。”

  “那魏霸呢?”黄月英淡淡的说道:“他能像马谡一样领会你的一片苦心。帮你分担吗?”

  诸葛亮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今天谈得不顺利,他愿意让出虚名,却不愿意向东吴道歉。我看他的意思是怕落下口实。对以后的仕途不利。”

  “这么说,他还是不相信你。担心你对他不利?”

  “嗯,我感觉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年纪经轻,心里却横亘着一道高墙,不肯轻易的相信我。”

  “嗯,果然是个自以为是,不识抬举的竖子。”黄月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不,这也许……不能怪他。”诸葛亮幽幽的说道:“年轻,未尝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我们当年也年轻过。”

  “不能怪他,难道怪你?”黄月英又好气又好笑,白了诸葛亮一眼。诸葛亮一时有些出神,仿佛又看到了年轻时那个精灵鬼怪的黄月英,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黄月英眼角的皱纹,这才回过神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阿英啊,当年我们不也是如此,眼高于顶,自以为天下英雄不过尔尔,只要有一个机会,安邦定国,易如反掌吗?可是你看看现在,国事艰难,我们费尽心力,却还是步履维艰,再也不复当年的意气。”

  “你这人还真是,当真是老了,居然夸起对手来了。”

  “他不是对手。”诸葛亮摇摇头:“他应该是一个非常好的助手,集幼常、公琰等人所长于一身的好助手。”

  黄月英奇道:“你是这么想的,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不,幼常、公琰都是人才,但是他们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重权谋,轻技朽。幼常以前尚空谈,所以有陇右之败,经此一劫,心性大定,奄然有脱胎换骨之相,将来出将入相,不在话下。可是他和魏霸相比,在技巧上还是欠缺一份悟性。襄阳之战,我军能以弱胜强,以轻驭重,靠的不仅仅是良谋,更是巧技。没有魏霸打造的战船,我们根本做不到这些。在这方面,幼常差得太远。至于公琰,他连幼常都不如,又怎么可能和魏霸相提并论。”

  “魏霸的资质再好,若是不识大体,只怕成不了你的助力,反而会成为幼常的敌手。”黄月英眉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虑:“我今天在里面听到他和幼常咆哮,看得出来,他对幼常连一点敬意也无。即使是对你,也没有多少敬畏可言。如此狂妄的后生,就算你有一片苦心,他不愿意接受,你又奈何?”

  诸葛亮长叹一声,愁眉不展。他看着窗棱上那几杆老竹的剪影,眼前浮现出诸葛乔那张年青而温顺的脸,忽而又变成貌似谦恭,实则疑虑重重的魏霸,两人交替出现,心中不禁满是凄凉,久久无语。

  月光如霜,夜寒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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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1章 移花接木

  第二天一大早,诸葛亮就起身,梳洗停当,乘车赶往城里的丞相府,开始一天繁忙的公务。[本文来自]而此时此刻,魏霸却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昨天想事情想到后半夜才睡,今天便起得迟了,直到铃铛冲进来,他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什么事?”

  “少主,不是我说你,回成都之后,你可有些贪恋酒色。昨天就起得迟,今天起得更迟,照这样子下去,你以后这晨练不如取消了吧,也让我们睡个好觉。”

  看着说话像机关枪扫射的铃铛,魏霸一脸茫然:“天亮了?外面怎么还是黑的?”

  “今天阴天呢。”铃铛嘟着嘴道。

  “哦。”魏霸应了一声,挺身坐起,夏侯徽正好走了进来,瞪了铃铛一眼。“你就知道练拳,不知道夫君事务繁多?你说是陪他练拳,依我看,倒是你找他陪你练拳呢。”

  “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铃铛舔了舔嘴唇,忽然觉得有些怪异,蓦的红了脸:“姑娘,他是你的夫君,可不是我的夫君,你可不能搞混了。”

  “现在不是,迟早不还得是?”夏侯徽沉下了脸:“铃铛,不管你以前是谁家的女子,你既然做了我的婢女,就由不得你了。夫君可以宠着你,你却不能忘了自已的身份。只要夫君一天没有说可以把你许配给别人,你就是他的房里人,他就是你的夫君,记住了?”

  铃铛上扬的眉毛顿时耷拉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魏霸咂了咂嘴,没有吭声,虽然他没有收铃铛入房的想法。可是夏侯徽要定规矩,他却不能拦着,要不然以后这些家务事就乱套了。按照现在的风俗,如果他不发话,铃铛顺理成章的要成为他的侍妾,没身份,仅仅是一个泄欲的工具,如果生下一儿半女的,以后能有一个生活依靠。仅此而已。如果他愿意让铃铛自择夫婿,那是他的权利,是他的恩赐,却不是铃铛能主动要求的,更不是天经地义的。

  “习武的事不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我还是起来吧。”魏霸揉揉眼睛,坐了起来,下了床,张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夏侯徽拿过衣服,帮他穿上。一边帮他系衣带,一边说道:“夫君,对下人要恩威并重,可不能太放纵了。人心易放难收。下人恃宠生娇,以后可怎么管束?你可以忍受得,别人会怎么看?”

  “嗯,我知道了。”魏霸应了一声。举步出了门。敦武、丁奉正在院子里候着,却看不到铃铛的身影。也不知道这丫头跑哪儿去了。魏霸看看丁奉,丁奉会意的笑道:“少主放心,铃铛姑娘不碍事的。”

  魏霸放了心,活动了一下身体,开始练武。他拳脚,刀法,矛法,一一演练过去。昨天和关凤一战,他虽然只是在演示,并没有全力以赴,但是矛法被关凤所破却是事实。他从车轮和云手中悟出的圆劲在拳脚的应用上很成功,可是在矛法上应用却还差得太远,要想以后征战沙场,苦练是必不可少的。

  敦武、丁奉的武技都不错,但是他们在矛法上却没什么特长,只是速度、力量比普通人强一些罢了。魏霸从他们身上学不到太多的东西,要想进一步深造,自然还要另想办法。最好的求学对象当然是师父赵云,赵云还在关中没回来,但是他的长子赵统却在成都,在向宠手下任虎贲中郎。

  魏霸决定尽快去拜见一下这位师兄,顺便和向宠接触一下。不管要不要听从诸葛亮的安排,建立起自己的人脉却是势在必行的事。说到底,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最安全。

  早餐过后,魏霸继续出门访友,出发之前,他照例前往张夫人的小楼请安。兴许是昨天赴宴饮了些酒,兴许是昨天兴奋过头没睡好,张夫人看起来有些疲倦,眼睛也有些肿。魏霸进来后,她默默的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一丛新竹刚刚探到窗下的枝叶出神。

  “夫人,少主来了。”见张夫人半天没动弹,环儿连忙提醒了一声。张夫人“哦”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笑道:“子玉啊,昨天睡得那么迟,今天还起得这么早?”

  魏霸知道,张夫人的这个小楼虽然不是非常高,却能将他的小院看得清清楚楚,听张夫人这句话,大概她不仅看到了他早上习武,还看到了他昨天夜里静思。他笑了笑:“阿母都能做到,我当然更应该做到。”

  张夫人看着他,嘴角噙着浅笑:“子玉,昨天晚上在想什么?”

  “在想魏家的未来。”

  “魏家的未来?”张夫人似笑非笑:“这么大的事?那你想出了什么,说来听听?”张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环儿拿过坐席,让魏霸和夏侯徽坐下。“正好我也有些疑问,一起商量商量。”

  “喏。”魏霸规规矩矩的坐好,双手扶膝:“昨天丞相和我提起封赏的事,说是因为孙权的不满,可能我的军功要暂缓一时。我想趁这段时间多花些心思在家里,也好帮阿母做点事。只是不知道阿母的意思如何。”

  “我的意思?”

  “是的,昨天我已经和阿母略微提过。如果阿母还是想效仿丞相夫人采桑养蚕,那就不用费什么心了,一一依照丞相府的规制便是。如果阿母想有所改变,我想对家里的人手做一些调整。”

  魏霸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魏家以武立家,武卒是魏家立足的根基,当务之急不是养蚕,而是尽快的训练出更多的武卒来补充损失。老爹魏延在关中大捷,兄长魏风在襄阳立功,都分到了一些俘虏,这些人有一定的基础,训练起来相对容易,只是要花些时间让他们融入魏家。而魏家部曲中的年轻一辈还没有长成。至少还要在几年时间才能真正的走上战场,魏霸想利用这段时间对这些人进行训练,不仅要像以前一样训练武技,还要从中挑出一部分人来传授兵法。

  这已经不纯粹是训练武卒,而是军校的雏形。两年多的战事证明,魏家不仅需要强悍的战士,更需要有能统领这些战士的将领。一个只知道杀人,却不知道排兵布阵的将领,哪怕武技再高明。永远不可能独当一面。

  这就需要教他们读书识字,传授他们兵法,这一点,在以前的魏家从来没有人想过。魏延本人虽然通晓兵法,可是他没时间。张夫人有见识,却也没有这么高明的见识。魏霸从后世来,他当然知道军校的好处,他曾经向诸葛亮建议过,不过诸葛亮没当回事,现在他有时间,有精力。当然希望在魏家内部建立一个军校。

  这个军校如果由他亲手建立起来,那培养出来的将领和武卒对他就有一种天生的服从感。他之所以向张夫人请示,也是考虑到这个原因,否则张夫人很可能会认为他是想夺权。

  他非常清楚。在张夫人的心目中,魏家的一切都是兄长魏风的,如果他有不良的企图,张夫人立刻就会翻脸。他要不想在外敌未清的情况下先搞出内讧的事来。

  张夫人是个聪明人。她立刻听懂了魏霸的意思,犹豫了半晌。才说道:“子玉,你知道吗,昨天你和丞相商谈的时候,丞相夫人也和我说了一些话。”她看了一眼夏侯徽:“媛容应该告诉你了吧?”

  魏霸诧异的摇摇头,回头看看夏侯徽,夏侯徽躬身道:“阿母,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怕劝不住他,所以还是由阿母亲口对他说吧。”

  张夫人目光一闪,有些意外。不过她从魏霸的脸色中看得出来,夏侯徽没有说谎。

  “是这样的啊,那就由我来说吧。”张夫人笑了笑,把昨天黄月英转达的意思说了一遍。

  诸葛亮对魏霸说,因为孙权的态度,所以暂时不能赏他的军功,只能用别的办法来补偿他。可是他没有说怎么补偿,魏霸一直也没好问。现在张夫人一说,他才知道诸葛亮的补偿不是针对他个人,而是针对整个魏家。

  魏延因为关中的军功已经升任镇北大将军,爵位也升为南郑侯,食邑增强到了一千二百户。此次魏风在襄阳也立了功,虽然没能杀掉曹睿,却也是大涨了士气。只是他的军功还不足以封侯,只够把他的军职由校尉提升为中郎将,和宗预平级。现在诸葛亮为了补偿魏霸,决定加封魏风,越级拜为杂号将军,加封关内侯虚爵,理由是魏风身为袭击曹营的最高指控官,震动敌胆,扬我国威。这看起来是把原来属于马谡的功劳转到了魏风的头上,实际上是把魏霸的功劳转给了魏风。

  对魏家来说,这是一个很公平的事,功劳分到两个人头上,不如集中到一个人的头上,这样魏风可以封侯。可是对于魏霸来说,这却是一个极不公平的事,因为他的功劳显然要比魏风大,魏风还要继承爵位的机会,要让,也应该是魏风把功劳让给他才对,怎么反过来要他让给魏风,就为了一个根本没有食邑的关内侯?

  然而这样的话,魏霸根本不能对张夫人说,否则,他就是为不孝不悌,不肯为自己的家族,为自己的兄长受一点委屈。

  “丞相夫人还说了,如果你没有意见,丞相愿意出面,为你兄长寻一门好亲事。”张夫人有些惭愧的说道:“我之所以心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也知道的,阿风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却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家。丞相愿意帮忙,是难得的好机会。”

  她看看魏霸,迟疑了片刻,又道:“那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毕竟这次你的功劳最大,不应该如此委屈。”

  魏霸心里把诸葛亮骂翻了,脸上却不能露出一丝不快。他略作思索,便开心的笑了起来:“阿母,这怎么是委屈呢,如果能为阿兄换一门好亲事,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更何况是些许战功呢。只是不知道丞相夫人说的是哪家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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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2章 忍无可忍

  魏霸脸上的笑容一直保持到登上马车,当车帘落下的那一刻,魏霸的脸sè随即变得yīn沉无比。

  “出发!”两个字如刀似剑,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

  “喏。”车夫手一抖,本能的应了一声,马鞭一扬,打出一个响亮的鞭花,这才发现少主今天的口气有些冰冷。他不由得提起了十二分小心,小心的驾驶着马车,向前奔去。

  夏侯徽伸过手,覆在魏霸的手背上,什么也没说,却给了魏霸莫大的安慰。魏霸靠着车厢坐了下来,看着车窗外向后急驰的树影,冷笑一声:“丞相欺人太甚!”

  “这就是朝堂上的战争。”夏侯徽抱着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幽幽的说道:“颠倒黑白,软硬兼施,谈笑间,杀人于无形,无刀光剑影,却可挫骨扬灰。不是战场,却比战场还要诡异,无数名将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到了朝堂上却一败涂地,身败名裂。”

  魏霸不屑的冷笑一声:“内斗内行,外斗外行!”

  夏侯徽眨了眨眼睛,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颌首附和道:“夫君所言甚是。这些手段正是对付自己人有用,对外敌却是半点用处也无。不过,外斗内行,内斗外行的,终究只是他人的俎上鱼肉,只有内外兼擅的人,才能笑到最后。如果真是不能内外兼擅,那还是善于内斗者笑得最久,因此不管夫君是不是愿意。要想笑到最后,你就要习惯这样的战斗。”

  魏霸没有吭声,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古来名将大多不得善终,就是因为他们长于外斗,不通内斗。可是只是通晓内斗的人也不会是笑得更久一点而已,一旦有外敌来犯,下场依然不妙。只有内外兼修的人,才能笑到最后,比如曹cāo,比如历史上的司马懿父子。

  战场上。可以凭勇气、凭坚忍不拔的意志取得胜利。可以搏命,可以用一腔热血来激起斗志,可是在朝堂上,有的只是yīn谋诡计。只是看不到的绵软功夫。如果一味蛮来。只会招致惨败。

  比如现在,诸葛亮外用东吴的来犯,内用张夫人的自私。想要迫他俯首听命,如果他只是简单的拒绝,那他在朝堂上会被大多数人唾弃,被人认为不识大体,在家里会被家人排挤,成为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他会成为一个孤家寡人,在政治上陷入绝境。

  要么俯首听命,老老实实的走上诸葛亮为他安排好的道路,就像马谡那样;要么众叛亲离,成为了一匹孤狼,就像老爹那样。

  比较下来,似乎马谡那样更容易接受一些,在规则内起舞,进而充分的利用规则,这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在朝堂上,不按规矩出牌的人不受欢迎。

  在这里,大家较量的就是对规则的利用水平高低。

  魏霸以前不懂这些,办公室里的那点勾心斗角和朝堂上的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这一世有机会接触真正的朝堂了,却还是不怎么习惯。好在此时的他也不是前世的他,两年多来每天坚持的反省,让他多多少少有了一点准备。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夏侯徽这样的奇女子。

  他知道夏侯徽到他的身边别有用心,却依然敢用,就是他相信夏侯徽不会对他不利,反而会帮他。杀了他,远远不如利用他在蜀汉内部制造分裂对曹魏更有利。

  “媛容,当如何处之?”

  “朝堂之上,最忌讳冲动,特别是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贸然行事,只会有一个结果。”夏侯徽眨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魏霸:“其实你已经掌握了政争的法门,只是不太会用,或者说,你还有些清高,不太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而已。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做得非常好。”

  魏霸笑笑,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夏侯徽说的意思,朝堂上的争斗既然不能简单的解决,那就只有借力打力,以退为进,司马懿父子就是用这个办法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他以前虽然没机会参与,却不代表就一点概念也没有。

  “那现在如何办?”

  “以退为进。”夏侯徽向魏霸靠了过来,凑在他耳边低语道:“丞相之所以费这么多心机,无非是因为你有功,不赏不足以服众,赏又容易使你的实力坐大,最终脱离控制。进的权利不在你,可是退的权利在你,借着这个机会,你不妨以退为进,一退到底……”

  魏霸细细的听着,不由得思路大开,他看着笑盈盈的夏侯徽,咧嘴一笑:“媛容,你太坏了。”

  夏侯徽撅起嘴,委屈的说道:“夫君,我这可是为你出谋划策,怎么是坏呢?”

  魏霸伸手将夏侯徽搂进怀中,在她撅起的樱唇上啄了一口,得意的放声大笑。

  接下来,魏霸走访了傅家、张家、冯家,一一向他们报了平安,并透露了丞相即将赏赐军功的消息,向他们表示祝贺。那些人很自然的反过来祝贺魏霸,魏霸随即不露痕迹的表示自己因为一些失误,致使吴军受到重创,可能不在受赏之列,能不受到处罚,已经是丞相法外开恩了。

  傅张冯诸家都是因为夷陵之战才失去了家中的顶梁柱,对吴人的仇恨远胜于对魏人的仇恨。魏霸引魏击吴,重创吴军,对他们来说比重创魏军还要大快人心,一听说魏霸因此不仅无功,反而有过,很自然的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不过这些人深知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与诸葛亮抗衡,所以只能在口头上表示安慰,甚至有谨慎的连口头上的安慰都没有,只能装作听不懂。

  魏霸也不着急,他现在要做的不是立刻反击。而是引导舆论,让这些人知道他没有受赏升职的原因,为接下来的反击做好准备。走访完这些人之后,他来到了宫城门口,求见赵统。

  赵统是虎贲中郎,六百石的芝麻官。这还是因为赵云的身份才得到的。原本连赵云本人换来换去都没什么升迁的希望,赵广更是迟迟不能入仕,赵统至少还有点希望,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关中大捷。赵云官升一级。成了领军将军,爵位也升了,而赵广更是一下子跳到了杂号将军,如今驻守陇山。这让身为兄长的赵统有些坐不住了。

  听说魏霸来访。赵统连忙请了个假就出来了。一见面。寒喧了几句,赵统最关心的是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和魏霸一起出征,也弄个将军当当。可魏霸却只是向他讨教矛法,绝口不提其他的事。后来赵统急了,他才漫不经心的说,我犯了错,连现在的参军可能都保不住,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出征。你啊,还是另找其他机会吧。

  赵统一下子明白了,约好什么时候传授矛法,便回到了宫里。同僚们问起他出宫的事由,他就把魏霸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那味道就一样了,魏霸已经不是犯错误,而是遭到某些人的故意排挤。

  凡是人都有点八卦jīng神,对这种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都有兴趣,一听说有这种明争暗斗的事情,不管他们是不是同情魏霸,都成了这个八卦消息传播渠道上的一员。最后,这个流言终于传到了天子刘禅的耳朵里。

  完成了报平安的任务,魏霸回到魏家庄园,立刻写了一封辞呈送到丞相府,请求辞去丞相府参军一职。然后他就把全副身心投入到发展经济,训练武卒的伟大事业中去。

  为了魏家的整体利益,为了魏风能有一门好亲事,魏霸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功劳,甚至辞去了参军之职,可谓是大公无私。在这样的情cāo面前,张夫人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她向魏家的老老少少宣布,从即rì起,在家主魏延镇守关中的情况下,成都魏家庄园的外部事务交由魏霸全权处理,部曲的管理也由魏霸全权负责,魏霸只需要及时向她通报即可。

  有了这个授权,魏霸立刻行动起来,他将庄园里的部曲按年龄分类:年纪过大,基本上已经不可能上战场的停止训练,大部分转为务农,从事采桑养蚕,田地耕种之类的事务,既减轻了他们的训练负担,又节省了不少支出,还有了相对固定的劳动力。正当壮年的则全部投入训练,加大训练强度,并调整了训练方案,务必让他们在短期内能够走上战场,担当起重任;对于那些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魏霸则把他们纳入了新的训练体系,半rì训练体能武技,半rì读书识字,接受基本的教育,为将来学习兵法做准备。

  设立军校,是魏霸早就有的计划,只是限于条件,一直没有实施的机会。现在终于有机会一试身手,魏霸自然是劲头十足。他一面安排人采购启蒙课本,一面派人增加训练设施,自己则一头扎入到养蚕缫丝整个流程的研究中去。他把大量的人力抽调出来,对庄园的经济发展必然造成极大的压力,如果不能找到生财之路,他的所有计划都无法长久。

  他的办法很简单,当然是发挥他的机械特长,尽可能的利用机械来代替人力,对整个流程进行优化改造,提高工作效率,减轻人的劳动强度。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缫丝机和织布机的改造。即使魏霸的机械技术独步当代,这两项技术改造也让他压力不小。他一头扎进了两项研究之中,再次成了两耳不问窗外事的技术宅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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