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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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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8章 大虎公主

  孙鲁班很生气,特别是听到魏霸这个名字的时候。

  作为吴王的长女,作为如今最受宠的步夫人的长女,孙鲁班从来就没有受过委屈。她是在众星捧月般的呵护中长大的,她身份尊贵,人又长得漂亮,上至吴王人,下至每一个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她,没有一个会让她不高兴的。

  因为吴王的宠爱,她小时候的随手一指,风流倜傥的周循就成了她的夫婿,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也不能娶妻生子,甚至连纳妾也不行,只能守身如玉,等到她十六岁。她出嫁的那一天,是她最开心的一天。周循比她大八岁,当时已经是二十四岁的翩翩少年,是吴国青年中屈指可数的才俊,即使不提他那个威名赫赫的父亲,就以他人的才华和相貌,也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夫婿。

  奈何好景不长,成婚之事不到一年,周循就病死了,她成了寡妇,更悲剧的是她连一儿半女的都没有。周家的人虽然没有表示过任何不满,但是她很清楚,周家人对这门亲事很后悔。如果不是要娶她,周循早就可以娶妻生子,不至于连个后人都没有。

  在周家过得不舒心,孙鲁班又回到了宫里。她不想看到阿姑乔氏那张美艳却悲凄的脸。

  年纪轻轻的就守寡,孙鲁班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别是当两个妹妹一个出嫁,一个即将出嫁的时候,她更是无法失落。不过好消息随即传来了,吴国将与蜀国和亲,她将嫁给蜀国那个最近名声雀起的年青才俊,镇北大将军魏延的次子魏霸。

  孙鲁班对魏霸不陌生。去年蜀汉北伐,一举夺取关中。震动天下,一举改变了三国的实力对比,父王孙权曾经无数次的感慨吴国没有出现这样的机会,征战多年,即无法将战线向北推进。今年上半年,三国在襄阳混战一场,魏霸更是大出风头,不仅连克魏军,击破樊城。更是把吴国最受人景仰的名将陆逊坑了个鼻青眼肿,颜面大失。当然最让孙鲁班印象深刻的还是她的弟弟孙虑也因此丧身疆场,死在魏军的铁蹄之下。

  父王孙权因此险些疯了,每次提到魏霸就不再是羡慕,更是切齿的仇恨。孙鲁班在同样怨恨魏霸的同时却越发的好奇起来。是怎样的一个年轻人,居然能有这么高明的手段,将魏吴两国的君臣都玩弄于股掌之上。他是如此年轻,甚至比伯父孙策和阿舅周瑜并肩纵横江东的时候还要年轻一些。如此年纪,就能取得这样的成就,就孙鲁班所知的历史,好象没有几个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所以当得知要和这样的一个人成亲的时候。孙鲁班再次陷入了无边的幸福之中。她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人,刚刚失去了一个万里挑一的夫婿,随即又有了一个举世无双的夫婿。

  然而,好象上天也有些嫉妒她一样。这次的幸福来得更加短暂,甚至于还没有到手,就变成了耻辱:魏霸居然拒绝和亲,连蜀国丞相诸葛亮都无计可施。只好把和亲的人改成了鲁王刘永。

  对父王孙权来说,这个结果也不错。可是对孙鲁班来说,这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更是一个无法接受的莫大耻辱。

  魏霸这个名字从此成了孙鲁班心里的刺,她一想到这个名字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魏霸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堂堂的吴国大公主嫁给你,那是你的福气,你居然敢拒婚?魏霸,我一定要让你为这个决定后悔终生。

  从那一天开始,孙鲁班就要考虑着怎么羞辱魏霸。当得知魏霸即将到达西陵的时候,孙鲁班心花怒放,却不是因为即将出嫁,而是因为终于可以报仇了。

  孙鲁班不是鲁莽之人,她没有露出任何惹人生疑的迹象。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端庄得体,坐那里颈直背挺,笑不露齿,美艳万方而不失公主的风范。

  除了在宽大的袖子里有一把不合时宜的短刀之外。

  她要做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闺中好友,孙虑还没过门的未婚妻潘子瑜。潘子瑜是奋威将军潘濬的女儿,去年刚刚和孙虑定亲,如果不是战事耽搁,他们已经成亲了。因为这场战事,她还没有过门就失去了夫婿。

  虽然原因不同,可是她很自然的和孙鲁班有了共同语言。只是她没有孙鲁班这样的胆气,居然想要亲手报复魏霸。

  看着踌躇满志的孙鲁班,潘子瑜很担心。“公主,那贼子是个手段狠辣之人,据陆家的姊姊说,不仅潘家父子吃了他的苦头,就连陆将军人做了那么周密的安排,最后还是着了他的毒手。你一个弱女子,能行吗?”

  孙鲁班眉毛一挑:“谁说男人做不成的事,女人就一定做不成?子瑜,不是我说你,你别的都好,就是胆子小了些。这里是我吴国的地盘,你怕他做甚?杀了他,难道诸葛亮还会给他报仇不成?且不说蜀汉没这力量,就算有,诸葛亮恐怕也没那心呢。”

  潘子瑜默默的点了点头。蜀汉内部的矛盾,这些天孙鲁班已经多次给她灌输过了。

  “对了,令尊奋威将军公务谈得如何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呢,我有好些天没见到父亲了。”潘子瑜蛾眉轻蹙,轻声叹息:“看样子,又要打仗了。”

  “打仗有什么不好?”孙鲁班笑道:“那些不听话的蛮子,就是要打,就是要杀,不让他们知道厉害,他们是不会老实的。”

  “公主说得是呢,可是兵凶战危,我总是怕。”潘子瑜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孙虑的死给她带来了太多的yin影。留在大王身边都会有战死的危险,更何况是亲临一线?她的叹息让孙鲁班很郁闷,如果不是怜惜她的遭遇,只怕孙鲁班就要赶她出去了。

  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行礼:“公主。蜀汉的迎亲船快要靠岸,将军已经去江边迎接了。”

  孙鲁班摸着袖中短刀的刀柄,淡淡的说道:“来便来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去,查一查,他们会下榻何处,特别是那个叫魏霸的,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

  “喏。”侍女行了礼,退了出去。

  潘子瑜看着孙鲁班。又一次问道:“公主,你真要这么做吗?”

  “你不要问了。”孙鲁班晃了晃有些酸胀的脖子:“这件事与你无关,成与不成,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潘子瑜听出了孙鲁班的不悦,不敢再问下去。

  ……

  魏霸等人经过了惊涛骇浪的三峡。终于安全的停靠在西陵城外,高耸入云的巫山,蜿蜒千里的大巴山都抛在了身后,眼前除了一些低矮的丘陵,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原野上,金黄的稻子提醒着人们丰收的季节就要到来,不过稻田的数量太少。只是沿江两岸比较多一些,更远的地方却是荒草的绿se。可以看得出来,年初的那场大战对西陵的农时影响不容忽视。

  来迎接的是右将军左护军,临湘侯步骘。步骘五十多岁。国字脸,浓眉大眼,仪表堂堂,一部短须打理得整整齐齐。为他的儒雅中平添了几分威势。

  在张温和费祎的引荐下,步骘和刘琰互相见礼。魏霸是后辈,只能等他们见完礼再上前行礼。步骘仔细的看了魏霸半晌,却没说什么,只是略有些矜持的还了一礼,便热情的邀请刘琰上车回城。

  对于步骘的冷淡,魏霸倒也无所谓。现在他身处险境,最关心的应该是安全问题,步骘对他是不是客气并不重要。他登上了车,敦武随车而行,王双骑着一匹战马,率领五十武卒,和赵统率领的五十个矛兵并肩而行。两百虎贲则分成两列,护在马车的两侧。他们要保护不仅仅是魏霸,更多的是刘琰这个后将军。魏霸真正倚仗的也不是他们,而是武卒和赵家矛兵。

  西陵城是长江三峡的东部要塞,也是吴国的西大门,陆逊击败刘备之后,一直镇守在此,经营多年,比起白帝城,西陵城的规模只大不小。刘琰和魏霸虽然没有把所有的人都带上岸,却也有八百多人,可是步骘依然在城里给他们安排了duli的营地,一点也不显得局促。

  一到营地,魏霸就和赵统忙着安排jing戒。这件事原应该由主官刘琰来安排,不过刘琰这货除了有一张婊子脸和能说会道之外,带兵的事实在有限,为了安全起见,魏霸尽管对刘琰戒心甚重,还是主动承担起了扎营的任务。重生之后,他遇到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为诸葛亮的北伐大军准备营地,那时候老爹魏延手把手的教过他注意事项,现在他做起这些事是得心应手,就连赵统见了,也是赞不绝口,挑不出任何毛病。

  魏霸安排了营门的jing戒,和赵统一起走上了营中的望楼,四下打量,查看着西陵城里的布局。这个望楼大概是步骘特意安排的,还没有城墙高,能看到的东西实在有限。

  “要想看清楚,得到那里去才行。”魏霸指着城中最高的建筑,开玩笑的说道。

  赵统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那里是步骘的治所,现在更是吴国公主所住的地方,岂是你我能随便上去的?”

  听到吴国公主四个字,魏霸就忍不住想笑。他正想告诉赵统刘永为了这个公主差点要杀他的事情,营门外来了一个吴国侍者,对守门的士卒说了几句,那士卒便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

  “侍中,步将军要召见你,商量迎亲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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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9章 代价


  魏霸和赵统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收起了笑容。他们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步骘要见他,步骘现在正和刘琰会谈,商量迎亲的具体流程,没有必要特地见魏霸。魏霸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留在吴国公主的身边,保护她的安全,确保她毫发无伤的回到成都,与刘永拜堂。具体的礼仪流程,与他没什么关系要,步骘也根本不需要与他商量。从刚才步骘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他大概也没什么兴趣和他攀谈。

  能假借步骘名义召见他的,只有一个人,那位孙大虎公主。

  魏霸早就知道这位吴国公主是什么性子,被退婚这样腌臢气,这位吴国公主要是能忍气吞声的咽下去,那才叫怪了。只是他没想到孙大虎这么急,他刚到西陵,就要召见他。

  “你小心点。”

  魏霸在路上想过很多可能,此时虽然有些意外,却也没有乱了阵脚。他应了一声:“请回报步将军,我马上就到。”

  士卒去了,魏霸立刻下了车,随即叫来了敦武、韩珍英和王双。他让王双率领五十个武卒在营门外等候,敦武和韩珍英陪他进步骘所在的牙城。韩珍英换了一身侍女的服饰,又把长剑交给敦武,只在身上藏了一柄短剑。

  魏霸相信,就算孙大虎丧心病狂,准备了重兵要击杀他,也无法在一瞬间击杀他们这三个高手。只要有一丝丝不对劲,能够高来高去的韩珍英就可以冲出包围,发出信号,而王双和赵统就会带着武卒和矛兵冲过不过百步的距离,杀入牙城,接应他们撤退。

  这当然不是万全之计。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又有什么万全之计可言。真要遇到疯子,不顾一切的下手,非要除他而后快,那他也只好认倒霉。

  出乎魏霸的意料,要见他的真是步骘。步骘和刘琰分宾主而坐,张温和费祎也在场,从案上的杯盘来看,他们已经喝了一阵了。旁边还有一张案。上面摆着同样的酒菜,却是一点也没动过,想来是刚刚为他准备的。

  魏霸上前施礼,步骘摆了摆手,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的说道:“真是惭愧。这些天一时忙得晕了,只顾着与刘将军商议迎亲的事,却把魏侍中给忘了,还请莫怪。”

  魏霸笑笑,连称不敢,入了座,举杯向步骘敬酒。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这时,一个侍女捧着一只锦盒从后面走了出来,径直走到魏霸面前,曲膝跪倒。将锦盒高高的举过头顶,轻声说道:“公主赏魏侍中宝刀一口。”

  魏霸一惊,放下了筷子,把目光转向了步骘。步骘也有些意外。疑惑的看着那个侍女。刘琰沉下了脸,双手拢在袖子里。一声不吭。张温和费祎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尴尬。孙公主这件事做得可有些冒失,而且不合礼仪。如果要赏,那不应该漏了主官刘琰的,单独赏魏霸一个人,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步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却无法可想,他咳嗽一声:“这个……既然是公主赏赐,魏侍中就不要客气了,收下吧。”

  魏霸请示的看了一眼费祎,费祎也无奈的点了点头。魏霸起身,正要拜受,那个侍女打开了锦盒,露出一口做工精致的短刀,看着魏霸说道:“公主说了,这口刀非常锋利,是公主的心爱之物。闻说魏侍中少年英雄,屡立战功,这才赐与魏侍中。希望魏侍中能够随身佩带,以后多立战功,不要辜负了公主的一片厚意。”

  魏霸连忙行礼,接过锦盒,取出刀,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赞了几声好刀,把刀佩在腰间,然后又谢了公主,那侍女这才起身离开。

  步骘等人面面相觑,接下来的酒就喝得有些寡而无味,草草的结束了。

  送走了刘琰、魏霸等人,一直强颜欢笑的步骘沉下了脸,来到公主所在的院落,径直上了小楼。孙鲁班是步夫人所生,而步夫人却是他的从女,论辈份,孙鲁班是他的孙女辈,那些侍者根本不敢拦他,只好赶在他前面报告孙鲁班。

  步骘进门的时候,孙鲁班已经离榻,欠身施礼:“将军。”

  “你要赐魏霸刀,为什么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步骘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可知道,我正在与他们商量一件大事?你突然要见魏霸,把我的事全给打乱了。”

  孙鲁班撇撇嘴:“什么大事,不就是迎亲的事吗?都准备了这么多天了,还有什么好准备的?”

  “你?!”步骘一时语噎,不知道怎么和孙鲁班解释。他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语气很严厉的说道:“这是国家大事,不是你一个女儿家应该知道的。从现在开始,你要是有什么事,先要跟我商量一下,不得擅自行事。”

  “知道了。”孙鲁班淡淡的应了一声,低下了头。步骘见她这副表情,知道和她没什么好说的,一甩袖子,大步出了门。直到步骘的脚步声走远了,孙鲁班才抬起头,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国事国事,你们就知道拿国事来吓唬人。等我把魏霸杀了,你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国事。”

  魏霸回到驻地,将腰间的那口刀扯了下来,往案上一扔。正在看文书的赵统见了,赞了一声:“好精致的刀。”

  “是吗?”魏霸指了指刀:“你把刀抽出来看看。”

  赵统诧异的看看他,放下文书,拿起那口装饰精美,镶了至少七八颗宝石的短刀。刀一入手,他就觉得有些诧异:“这刀怎么这么轻?”

  “那小寡妇耍我呢。”魏霸苦笑一声:“这是把假刀。”

  “假刀?”

  “刀鞘是真的,刀柄也是真的,刀却是假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又不像木头,倒像是什么蜡之类的东西。”魏霸小心的拔出那口刀,露出里面看起来雪亮,却没有一点杀气的刀刃,在案上轻轻的一按,刀尖就秃了,再用点力气,整个刀身都歪了。

  赵统愕然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才猜测道:“莫非她是想让你遇险时没有兵器可用?”

  魏霸摇摇头:“不知道,如果是这样,那她想得也未免太天真了。”

  “不过,她好象也聪明不到哪儿去,堂堂的公主,玩这样的恶作剧。”赵统连连摇头,觉得不可思议。魏霸却没说话,他想到的却是今天那有些诡异的酒席。自从他去了之后,在座的其他四个人说话都有些不太自然。

  ……

  刘琰低着头,坐在案后,一声不吭。费祎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的转着手指,不时的瞟他一眼,眼神中既有不屑,又有担心。

  过了良久,刘琰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费祎:“参军,这真是丞相的意思?”

  “你还要我说几遍?”费祎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要是没胆量,那就当我没说过。不过,以后你再被魏霸父子欺凌,可不要到丞相面前哭诉去。”

  刘琰胀红了脸,急急的说道:“费君,我知道丞相的一片苦心,可是如果一点证据也没有,万一将来事发,我如何应对?魏延那个匹夫,可不是一个讲理的人。”

  “你还知道魏延不讲理?”费祎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刘琰,“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丞相?要证据,是不是到时候把责任推到丞相身上去?”

  刘琰哑口无言,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在费祎面前,他又怎么敢这样说。

  费祎动了动身子,沉默半晌:“我实话对你说吧,魏霸早就防着你了。除了他身边的那些人之外,还有几百精锐隐在暗中。就凭你那千把人,要想杀他,那简直就是个梦话。现在我已经把那些人调开了,又深入吴境,你完全有把握一击成功,更何况还有吴人相助。将来万一事发,你大可以把责任推到吴人身上去,魏延什么证据也没有,难道他还敢杀了你?”

  刘琰目光闪烁,咬了咬牙,眼神越来越狠厉。他最后用力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听费君的安排,杀了这个竖子,为丞相解忧,为国家除患。”

  费祎微微一笑:“这才像个汉子嘛。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们安排得非常妥当,不会有任何意外出现。”他站起身,拍拍刘琰的肩膀:“这件事成之后,你可能要暂时受点委屈。不过你放心,丞相不会亏待你的。”

  刘琰拜倒在地:“琰对丞相的忠心日月可鉴。”

  费祎无声的笑了笑,起身离开。刘琰跪倒在地,好半天才抬起头,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他的眼睛中充满了血丝,一片红,他的脸色却是红一阵,白一阵,变幻不停。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件事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否则,他的下场肯定会很惨。

  当然,做了,他的下场也未必就能好到哪儿去。可是他没有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他除了服从诸葛亮的安排之外,没有其他的退路。以前他是刘备的附庸,现在他是诸葛亮的附庸。如果不是诸葛亮,就凭他的这点本事,又怎么可能有今天的位置?他连一次真正的战斗都没有参加过,凭什么能在魏延这样的悍将之上,高居后将军?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任何利益都是有代价的。现在,到了他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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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0章 盘瓠令

  陆逊伏案而书,每一笔都很凝重,似乎每一笔都有可能是最后一笔一样。一篇篇幅并不长的表,却足足写了半天。他依然在写着,似乎永远写不完。

  孙舒城牵着陆抗的手,静静的站在门口,看了片刻,转身离去。陆抗虽然跟着母亲离开了,却不舍的扭着头,希望父亲能够看到他企求的眼神,停下手中的笔,抱抱他,陪他玩一会儿。

  可惜,陆逊一直没有抬头,仿佛根本不知道妻儿曾经来过。

  陆明朱站在廊下,看着孙舒城迎面走来,浅浅的笑了笑,侧身施礼。孙舒城默不作声的还礼,转身就要离开。陆明朱想了想,突然说道:“嫂嫂,兄长……也是为国着想。”

  孙舒城停住了脚步,转过来,端详了陆明朱片刻,淡淡的笑道:“妹妹,我现在是陆家的女人,不是孙家的女儿。国事,不是我这样的愚笨妇人可以操心的,我只关心我的家,我的丈夫,我的儿子。”

  陆明朱轻声叹息,微微躬身施礼。孙舒城轻咬着嘴唇,拉着陆抗的手,转身继续前行。陆明朱看着她消失在转弯处,这才快步走向陆逊的书房,陆岚从后面赶了上来,看了孙舒城的方向一眼,和陆明朱并肩而行,却什么也没说。两人一先一后进了书房,看着伏案而书的陆逊,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声。

  “什么事?”陆逊头也不抬,眯起眼睛,拈过一根突出的笔毛,重新将笔在砚上拖了拖。

  “阿兄,你不要再写了。你的建议,大王已经知道了。再写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他还没有接受。”

  “你再写,他就能接受?”

  “他没有接受,我就要再写。”

  “你何苦呢?”

  “尽力而为罢了,谈不上苦。”陆逊停住了笔,沉默了片刻,又坚决的说道:“我不能看着他玩火,把荆州的局势恶化。”

  陆明朱眉头紧皱,有些着恼。陆岚也有些生气了,声音也大了起来:“阿叔。你是一片忠心,可是大王不这样认为,他身边的那些人也不这么认为。他们以为你被魏霸吓破了胆,谈霸色变……”

  “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陆逊突然抬起头。不悦的注视着陆岚:“君子当直道而行,奈何曲从于那些小人?他们只看到魏霸,却看不到远在成都的诸葛亮。诸葛亮虽然擅权,可是他知道什么时候当为,什么时候不当为。魏延镇守关中之际,诸葛亮会让他的儿子魏霸出什么意外?这分明是一计。”

  陆岚不敢直视陆逊,胆怯的低下了头。陆明朱缓缓的吐了一口气:“阿兄。你说的也许有道理,可是现在西陵已经不是你的辖区,接下来的战事也不由你指挥,你说得再有道理。也不过徒惹大王不快,只会把事情扩大,于国事何益?万一你因此被贬,将来想说也没机会说了。”

  陆逊愣了片刻。长叹一声,重重的将手中的笔拍在案上。墨汁四溅,一团墨溅在他的心口处,慢慢晕开,如黑色的血,又如黑色的菊。陆明朱看了一眼,心中一动,运指如飞,突然脸色大变。

  “怎么了?”陆逊见陆明朱脸色不好,诧异的问了一句。

  陆明朱沉吟良久,一字一句的说道:“下坎上坤,六三,师或舆尸,凶!”

  陆逊将信将疑:“区区一场平叛,至于么?”

  陆明朱看看他,苦笑一声:“我也觉得不至于,可是卦相如此,我只是直说罢了。”

  陆逊想了想,重新拿起笔:“那我更应该再谏了。”

  陆岚看看陆明朱,摇了摇头。陆明朱脸色有些发白,咬着嘴唇,没有再说什么。

  ……

  西陵城南的江市,锦肆。

  敦武和韩珍英并肩而行,东张西望,不时的说笑两句,神态轻松自然,像一对刚刚成亲的小夫妻。

  “呀,你看,双面锦!”韩珍英突然像是发现了宝似的,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拿起一块蜀锦样片,爱不释手。柜台后面的掌柜一看,连忙说道:“姑娘果然好眼力,这可是成都刚到的双面锦,数量有限。”

  “是吗?我喜欢。”韩珍英转过头,拉着敦武的肩膀摇了摇:“我们买一块好不好?”

  敦武眉头一皱,没好气的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要的?等回了成都,我送你两匹。”

  “真的?”韩珍英眼睛发亮,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掌柜不高兴了。“这位小兄弟,不是小老儿我不会说话。这种双面锦是成都工官的特产,没有第二家的,就算你是皇亲国戚,恐怕也拿不到一匹半匹。你一开口就是两匹,似乎有些过了吧?这位姑娘如此美丽贤惠,只有她这样的好女子,才配得上这双面锦,你要是舍不得买,也就算了,又何必说这样的大话呢。”

  “就是,你骗我。”韩珍英一摔敦武的手臂,没好气的说道:“你根本没有双面锦。”

  敦武翻了个白眼:“我说的话,你不信,你倒信这个糟老头?不知道无商不奸吗?这双面锦是限售的,江边的集市怎么会有,谁知道他是从哪儿偷来的,也许就是江盗销赃所在。”

  掌柜一听,顿时面色大变。他沉声道:“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那你说说,你这双面锦是从哪儿来的?”敦武抱着手臂,泰然自若的晃着腿:“我听说两个月前,从成都来的一艘运锦船被劫了,其中就有双面锦,不会是你们下的手吧?”

  掌柜哼了一声,袖子一甩:“胡说八道!你不想买就赶紧走,不要挡着我做生意。”

  “我如果不走呢?”敦武从韩珍英手中取过那块双面锦手巾的样品,翻来覆去的看着:“我越看你越像江盗,这要是送到官府去,可是一大笔赏钱呢,至少买这块手巾不成问题。”

  掌柜一惊,随即换上一脸的笑容,绕出柜台,冲着敦武连连拱手:“这位客官,你真会说话。里面请,有事好商量嘛。你要是手头紧,小老儿不敢说多,这千百钱还是拿得出来的。怎么样,去喝杯水酒,慢慢叙谈?”

  敦武也不推辞。掌柜给旁边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热情的把敦武向市外引去。他们出了江市,七拐八绕的来到一个僻静的所在,进了一个小院。一进门,几个正蹲在廊下闲扯的汉子便站了起来。他们大多赤着上身,有的穿着牛鼻裈,有的则穿着一条连裆裤,个个面色黝黑,肌肉虬结,眼神凶恶,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百姓。

  一路上笑得像朵花似的掌柜此时不笑了,面寒如冰,他抛下敦武和韩珍英,快步上了堂,在堂上坐定,厉喝一声:“说吧,哪道水的朋友,敢到我这儿来吃风。”

  这一声说完,那些三三两两的散在四周的汉子们立刻围了过来,将敦武和韩珍英围在中间,一个个握着拳头,亮着肌肉,大有一言不和,就将敦武和韩珍英击杀当场的意思。

  敦武平静的打量着四周的壮汉们,将脸色有些发白的韩珍英拉到身后,缓缓从怀里换出两样物事,摊在手掌上,慢慢的转了一周:“这两样东西,你们认识哪一样?”

  壮汉们互相看看,脸上的凶恶之色退去,全部变成了疑惑。堂上的掌柜看了,不免有些诧异,他刚要起身,敦开推开那些紧张的壮汉,施施然的上了堂,将手里的东西往掌柜面前的案上一放:“你呢?认识哪一样?”

  掌柜一看,一直眯着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他愣了片刻,抢起那块黑色的木牌,声音颤抖的问道:“你们……你们究竟是谁,怎么……怎么会有这块槃瓠令?”

  敦武眼神一闪,淡淡的说道:“你刚才也应该听说了,我们从成都来。”

  “成都?”掌柜的打量着敦武,一时有些犹豫:“你的口音,不是成都口音。”

  “我不是成都本地人,正如你也不是南郡人一样,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你说是不是?”敦武笑盈盈的说道:“只要这块槃瓠令不假,那我们就是朋友。”

  掌柜沉吟片刻:“槃瓠令是不假,不过这块槃瓠令已经失踪多年,我不得不小心些。再者,你身上不仅有我们的槃瓠令,还有传说中的金铃,我不能不对你的身份做个了解。”

  敦武点点头,看看四周:“这里方便吗?”

  掌柜点点头:“方便,这都是我信得过的兄弟,个个都是出生入死的好汉子。”

  “那就好。”敦武从掌柜手里接过那块槃瓠令:“我是来接你们回家的。”

  “回家?”

  “是的,我相信你们不会做惯了江盗,忘记了家乡吧?”

  “当然不会。”掌柜不假思索的说道:“这些年来,我们日夜思念家乡,可是吴狗看得严,我们看似自由,却无法跨过长江一步。一到南岸,就会被他们追杀。你……真能带我们回家?”

  “当然。”敦武从怀里掏出一方小小的黑犀印,一脸严肃的说道:“我是大汉皇帝陛下亲信,侍中魏霸的亲卫将敦武,特奉魏侍中之命,前来与诸君联络,共襄大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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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1章 落水

  预料中的为难并没有到来,在西陵城的几天,吴人除了热情的款待之外,没有做出任何惹人猜疑的举动。魏霸和刘琰依然是能不来往尽量不来往,有什么事,自有费祎和赵统等人在中间联络。孙大虎公主除了赐了一把假刀之外,也没有后续的动作,让魏霸白担心了好久。虽然每天佩着那口镶满了宝石,看起来很名贵却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宝刀到处招摇有些二,魏霸还是蛮开心的。他根本不担心孙大虎,他担心的是孙权,万一孙权丧心病狂,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杀他,身处吴军的包围之中,他就算是通天的本事,也只有一个下场。

  好在这个危险一直没有来,魏霸终于等到了重新出发的消息。

  一切准备停当,魏霸和赵统率领着虎贲郎、武卒和矛兵,保护着孙公主的车驾,缓缓出了西陵城,来到江边,又护着孙公主上了那艘最豪华的楼船。步骘是送亲的负责人,他要随行一起赶往成都,为了保护公主的安全,他亲自率领二百亲卫登上了楼船。

  这艘楼船虽然不小,可是依然装不下七八百人,因此魏霸只能将两百虎贲郎安排到另外的船上去,给步骘挪出空间。

  孙公主住在上层的飞庐正中船舱,魏霸在左侧,步骘在右侧,各带十名亲卫,其他人都住在下层的船舱里。步骘还是那副死人脸,看到魏霸,也只是点点头,从不主动寒喧,魏霸和他说话,他也言简意赅,惜字如金。远不如和刘琰在一起说话时的随和。

  见他这副模样,魏霸也没心情去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大部分时间就坐在自己的舱里,坐等开船。

  船队缓缓驶离了江岸,逆水而行,再加上有公主在船上,要尽可能的保持平稳,所以船速并不快,走了两天。船才到达峡口,停靠在南岸一个叫夷渊的地方。夷水在这里汇入长江,形成了一个河湾,风平浪静,不会有颠箥之苦。夷渊里还有一个沙洲岛。岛上绿树成荫,橘柚飘香,又有不少野味,正是一个休闲的好所在。孙公主在吴地的最后一夜,就将在岛上的小院里渡过。

  楼船吃水太深,无法靠近江洲岛,要上岛就要换乘小船。孙大虎离开船舱时。看着摇晃的跳板犯了愁,怎么也不敢走上去,她身边的那些侍女、侍卫们劝了很多,她也不肯踏出一步。

  “魏侍中……”一直陪在孙大虎身边的潘子瑜无奈。只好向魏霸求救。

  魏霸一直冷眼旁观,想看看这位孙大虎公主想玩什么花样。上大船的时候没事,下船的时候就不敢了?这也太拙劣了吧。虽说下船是比上船难一点,可也不至于区别这么大。难道这里比长沙的水还急些。

  见潘子瑜求救,魏霸立刻起身还礼:“敢问姑娘有何吩咐?”

  “侍中能不能……扶公主下船?”潘子瑜不敢看魏霸的眼睛。低下了头。

  “这……不合适吧?”魏霸为难的说道:“为何不让公主身边的侍卫们扶好她?我是一个外臣,传出去,恐怕对公主的清誉有亏。”

  “侍中多虑了,公主生性豁达,旁边又都是些亲信的人,能有什么传言的。公主对魏侍中赞誉有加,赐宝刀于侍中,也没有什么人敢说闲话。”

  魏霸想了想,只好走了上去,抬起手臂,横在孙大虎面前:“公主,请扶着臣的手臂,臣护送公主下船。”

  孙大虎看了他一眼。在此之前,孙大虎已经见过魏霸,不过那时候只是匆匆一瞥,看得不够仔细。现在旁边没什么外人,她总算可以好好的看一眼这个让人切齿的狂生了。在她看来,魏霸虽然身材高大,可是要论相貌,远没有她的前夫周循俊朗,更没有周循的神采。周循是翩翩佳公子,温润如玉,魏霸却是一块顽石,也许有些斑斓的花纹,一时让人目眩,却终究掩饰不住他的粗鄙。

  这样的人,居然还敢拒婚?孙大虎非常生气。不过她没有表现在脸上,微微颌道:“有劳侍中了。”

  “不敢,为公主效劳,是臣的本职。”魏霸也一本正经的答道,虽然他心里充满了警惕,却同样不会放在脸上。他当然清楚孙大虎非要他来扶她下船,肯定不会是因为喜欢他。从她身边的那位潘子瑜姑娘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一对小寡妇同盟对他没什么好感。

  孙大虎把手搭在了魏霸的手臂上,两人一起走上了长长的跳板。跳板虽然又长又厚,两端又有人固定着,可是两人走上去,跳板还是有些晃动。孙大虎抓得紧紧的,指甲都快陷进魏霸的肉里了。魏霸无奈,只得强忍着。

  走到中间,孙大虎忽然停住了,似乎要换口气,走在前面的魏霸也只好停住了,等着她。他侧着身子,站在孙大虎的前面,孙大虎一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一手掩在额上,似乎有些头晕。

  “魏霸,本公主如何?”孙大虎低低的问道,语气冰冷。

  魏霸愣了一下:“公主,你说什么?”

  “本公主问你,本公主如何,你怎么敢拒婚。”

  “呃……”魏霸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是神马情况,孙大虎是想逼婚吗?

  “我是堂堂的吴国公主,不知道多少年轻俊逸想娶我为妻,你居然拒婚,让本公主的颜面往哪儿搁?”孙大虎用手掩着脸,声音很低,语气中却是杀气腾腾。“你说,你该当何罪?”

  魏霸语塞,半晌才道:“公主,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步将军和刘将军都等着你入席呢,拖得久了,可不好。”

  “让他们等等。”孙大虎恶声恶气的说道:“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让本公主推你下去?当然了,你要是够胆量,也可以把本公主一起拖下去。”

  魏霸一脸冷汗,心道这是小孩子斗气么?他强忍着笑,低声问道:“是不是我跳下去,公主以后就不再追究此事?”

  “哼!”孙大虎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好,公主站稳了。”魏霸见两边的人已经都看了出来,不想再纠缠下去,示意孙大虎站稳,然后作出立足不稳的样子,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在水里用力的扑打着,一副快要淹死的模样。

  侍卫们大惊,有人冲上跳板,要接孙大虎下去。有武卒跳下水去,把魏霸从水里救了上来。孙大虎扮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扶着侍卫的手下了跳板,脸上惊魂未定,眼中却全是得意。潘子瑜看了,不禁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公主,这又是何苦呢。”

  “你不懂。”孙大虎撇了撇嘴,上了车,静静的等着。

  武卒们已经把魏霸救上了岸,魏霸浑身**的,当然无法赴宴了。好在这里离沙洲岛只有百余步,沿途都有吴国的侍卫,孙大虎身边也有侍卫同行,倒也不需要他一路保护。魏霸自己回到船上,脱下湿衣,又简单的冲洗了一下,换上干净衣服,这才走出船舱,看着远处沙洲岛上的灯光冷笑。

  敦武走了过来,静静的站在魏霸身后。

  “联络好了?”

  敦武一动不动,声音低得只有魏霸能听到。“全都联络好了,得手之后,就立刻上岸,可能要杀一场,南岸有吴军宜都郡的驻军,不可能一点防备也没有。”

  “没关系,他们以为尽在掌握之中,却不知道我们也有准备,到时候只要动作迅速一点,想必他们来不及反应。”魏霸背着手,缓缓的在甲板上走着:“现在只等费参军的消息了,只要他一放出消息,我们立刻通知江盗们行动,一定要把时机把握好,任何一点失误,都有可能弄巧成拙。”

  “侍中放心,我亲眼看过他们演练,不会有问题的。”敦武笑了笑:“这些蛮子,一听说可以回家,个个兴奋得跟孩子似的,又哭又笑。”

  魏霸吐了口气:“这是他们的纯朴,也是他们的悲哀。就和孩子一样,长大,其实未必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敦武看了魏霸一眼,不太理解魏霸此时的感慨。魏霸也没指望他理解,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感悟,不可能期望别人也有这样的体会。

  “阿武,你快来看。”韩珍英忽然在船舱里叫了一声,听起来有些慌乱。敦武听了,连忙走了进去。只见韩珍英捧着那口孙大虎赏给魏霸的短刀,面色窘迫。敦武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短刀的刀身已经没了,只剩下一个刀柄。

  “这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韩珍英结结巴巴的说道:“我看这刀精美,就想看看刃口是不是锋利,没想到一抽出来,只看到这些。”她指着脚下的那一滩手,有些手足无措。

  “阿武,怎么了?”魏霸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也走了进来,一看眼前的这副情况,他略作思索,顿时哑然失笑:“小把戏!”

  韩珍英急红了脸,不知道怎么解释。魏霸挥挥手道:“好了,好了,这和你无关,不过是孙大虎想害我罢了。”他想了想,又笑了起来:“我倒很好奇,接下来她还有什么高招,千万不要这么小儿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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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2章 一场好戏正上演

  沙洲岛上,孙大虎草草的吃了一点东西,便回自己的住处休息了。闲杂人等散去,只剩下步骘、张温和刘琰、费祎四人还在席上。

  他们不约而同的放下了酒杯。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步骘逼视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刘琰:“接下来,就看刘将军的手段了。公主在岛上,万无一失,船上只有魏霸、赵统和他们的一百五十名部曲,我想这点人应该拦不住刘将军吧。”

  刘琰紧紧的咬着牙:“没问题,希望步将军关照好你的人,不要闹出误会。”说完,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饮得太匆忙,以至于半杯酒都洒在了胸前。

  “你放心,没有我的命令,我的人会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也不会出来。如果谁不听命令,你杀了便是,我绝不怪你。”步骘微微一笑:“刘将军,酒虽好,却不能过量,事成之后,你再痛饮不迟。”

  “喏。”刘琰侧过脸,深深的看了费祎一眼。费祎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竖起三根手指。

  ……

  夜深了,大部分人已经沉入梦乡,微风徐来,水波不兴。停泊在夷渊中的大船小船都静谧无声,除了桅杆上高悬的火把,水面上一片黑岸。士卒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除了值夜的士卒,再也没有人在船上走动。

  魏霸的船上一样黑着灯,不过他却没有睡。他全副武装,除了头盔捧在韩珍英的手中之外,身上收拾得整整齐齐。他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只有几点火光的沙洲,面色平静无波。

  孙大虎不在船上,中间的舱门紧紧的锁着。右侧步骘的部下也休息了,舱门同样关得紧紧的,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魏霸所在的左舱却是另外一副景象,王双和一百多武卒静静的伫立在黑暗中,等待着战斗的开始。

  “笃笃笃”,一阵轻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小侍女快步走上了舷梯,一看到眼前的景相,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捂住嘴,险些瘫软在地。没等她叫出声来,王双向前迈出一步,长身展臂,正好托住了她。顺手将她提了起来,轻轻的放在魏霸面前,轻松得像是提了一个孩子。

  侍女面色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魏霸认识她,她是孙鲁班身边的侍女。

  “大半夜,你跑到这儿来,有什么事?”

  “公主请……请你去……去一趟。”

  魏霸眉头一挑:“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

  侍女连连摇头:“妾身也不清楚,公主……一定要……要你去。”

  魏霸沉默了片刻:“好,我马上就去。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喏。”侍女如释重负,连忙躬身退了出去。可是一看到外面那黑压压的人群。感受到那份无声的杀气,她又不敢再退了,只好隐在舱门边,默默的等候着。

  魏霸一直没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舱门一开。魏霸走了进来,冲着已经等得心慌意乱的侍女点点头:“我们走吧。”

  “喏。”小侍女大喜,连忙向前走去。她走得有些急,险些一跤摔倒,又是王双伸出手,及时的扶住了她。她感激的看了一眼这个高大粗猛的汉子,提起裙子,小心翼翼的下去了。敦武带着十个武卒,随即紧紧的跟了上去。他们下了楼船,换乘小船,来到沙洲上,立刻有两个士卒迎了上来。

  “什么人?”士卒紧握着手中的长矛,警惕的看着魏霸和他身后的武卒。

  “是公主要请魏侍中去。”侍女连忙走上前去,亮出手里的牌子。那两个士卒显然认识这个侍女,狐疑的互相看了一眼,让了开去。侍女领着魏霸,一路前行,沿途当值的吴军士卒都不敢阻拦,他们一路来到孙大虎所住的院落,侍女让魏霸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汇报。魏霸应了,静静的站在门外等候。他仰着头,看着天上的繁星,和那个刚刚升起的灯笼,嘴角微微挑起一抹冷笑。

  “公主请你进来。”侍女重新出现在小楼上,冲着魏霸招了招手。

  魏霸给敦武、韩珍英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会意,举步向楼上冲去。楼梯口守卫的两个吴军士卒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伸手就去拔刀。冲在前面的敦武厉喝一声,长刀出鞘,一刀将左侧的一个士卒斩杀,接着反手一刀,砍下了右侧士卒的首级。

  就在他拔刀的同时,韩珍英纵身跃起,像是一只还巢的乳燕,脚尖在敦武的肩膀上轻轻一点,飞身越过二楼的栏杆,“呛啷”一声轻响,剑光如电,直奔那个侍女。那侍女吓得双目圆睁,没等她叫出声来,韩珍英的长剑从她的脖子边掠过,肘尖准确的撞在她的喉头上,把她的尖叫生生的憋在喉咙里。

  侍女往后便倒,韩珍英从她身边掠过,娇喝一声,长剑轻挥,一幅轻纱缓缓飘落,露出了后面目瞪口呆的孙大虎和潘子瑜。十几个刚刚从后面冲出来的甲士被轻纱罩住,眼前一黑,失去了目标,他们手忙脚乱的撕扯着,韩珍英手起剑落,剑声嗤嗤,片刻间将他们的咽喉一一洞穿。

  魏霸背着手,缓步走了上来,敦武手持长刀,随侍在后,韩珍英将所有的甲士击杀,这才冲着敦武得意的一扬下巴,走到魏霸身后,警惕的注视着面色煞白的潘子瑜和强自镇静的孙大虎。

  孙大虎衣衫半解,露出圆润白晳的左肩,肩窝里插着一把短刀,一把和赏赐给魏霸一模一样的短刀。鲜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浸湿了她丰满的胸口,染红了她身上的丝衣。

  “不简单,够狠。”魏霸轻轻的拍着巴掌,冲着孙大虎挑起拇指:“不愧是大虎,对自己也能这么狠。”

  “你?”孙大虎面色发白,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她看着泰然自若的魏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潘子瑜更是体若筛糠,面无人色。

  “我说大半夜的公主请我干来什么,原来是让我看你自己扎自己玩啊。”魏霸掩着嘴,笑盈盈的说道:“公主不觉得这样很蠢吗?”

  “我……”孙大虎又羞又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看看倒在血泊中的甲士,再看看魏霸身后虎视眈眈的敦武和韩珍英,听着楼下转瞬即逝的惨叫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魏霸四处看了看,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惬意的打量着狼狈不堪的孙大虎,嘴角含笑。孙大虎被魏霸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下意识的拉起衣服,掩住**的肩膀,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公主稍安勿躁。我请你看一出好戏。”魏霸回过头,指着天空:“公主,看到那颗特别亮的星了吗?”

  孙大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的确看到了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她不禁有些诧异,这颗星来得突兀,她从来没有看这么亮的星。她本想问。可是一看魏霸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又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一阵阵疼痛袭来,孙大虎渐渐的支撑不住了,痛苦的呻吟起来。魏霸伸手指了指。韩珍英倒持长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冲着孙大虎扬了扬:“你是就这么忍着,还是先把伤口处理一下?你这伤虽然不是很深。时间长了,却可能残废。”

  孙大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潘子瑜却不敢怠慢,连忙走了过来,接过小瓷瓶,颤声道:“请你……救救公主。”

  ……

  刘琰紧紧的盯着屋角的漏壶,看到浮标摇摇晃晃的停在了子时初刻的地方,猛的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栏杆旁,运足目力,向魏霸所大的楼船看去。

  他在楼船上看到了影影绰绰的身影,接着,看到一个接一个亮起的火把,然后听到了惊慌失措的喊声。他嘴角撇了撇,张大了嘴巴,想要大笑两声,嗓子却哑哑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他舔了舔嘴唇,唾了口唾沫,大喝一声:“放下跳板,攻击!”

  “喏!”早就在等待命令的士卒们大声应喏,几人合力抬起跳板,放了下去。跳板落下,发出巨响,没等跳板停稳,一队士卒就冲了上去,飞快的跳上魏霸的楼船,消失在船舷的后面。

  刘琰在亲卫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走上了跳板。他这些天虽然没少练习,可是此刻走在跳板上还是有些心惊胆战,他知道,这一步跨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几步远的跳板,仿佛有一生那么长。

  刘琰终于走完这段路的时候,已经浑身冷汗,他跳下船舷,看着眼前厮杀正酣的战局,尖叫一声:“杀——”

  “杀!”更多的士卒跳上了楼船,向二楼的舱室冲了过去。

  沙洲上,亲卫点亮了灯,全身披着甲胄的步骘大马金刀的坐在灯下,目光落在眼前的地图上,心思却全落在外面的一举一动。

  地图是荆州的地图,沿着用粗大的黑线表示的长江,有三个用朱砂勾出来的重镇:西陵、江陵、武昌。除此之外,一上一下各有一个,上边的是武陵,下边的是襄阳。

  西陵就在步骘的右手边,而真正的西陵现在就在步骘的脚下。

  步骘觉得肩上沉甸甸的。他的前任陆逊做得太好了,以至于他都找不出可以改进的地方。襄阳之战,吴军大败,但是也有一个意外收获,作为江东系的重镇人物陆逊重大失误,因此被留镇武昌,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却失去了经营多年的西陵。

  西陵是个要塞,不能没有人镇守,所以步骘来了。

  步骘到西陵,而潘濬将担负起征讨武陵蛮的重任,这两个人都不是江东系,其中侵夺陆逊兵权的意味不言自明。也正因为如此,陆逊强烈反对这个计划,却无法动摇孙权的决心。

  步骘清楚孙权的用意,当然也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与诸葛亮联手除去魏霸,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阴谋。不仅仅是因为魏霸不可能轻易就范,更在于诸葛亮本人的诡计多端。一不小心,这件事就有可能完全变样。

  步骘做好了周密的安排,可是出于谨慎,他还是不能安睡,他要一手掌控着所有局势的进展。

  因为除了和费祎等人商量好的部署之外,他还有一个秘密的计划。

  孙权要魏霸活着,他要魏霸那神乎其神的机械技术,特别是新战船的技术。步骘留在船上的那些亲卫就担负着这个重任。他们将在魏霸面临绝境的时候突然杀出,从刘琰的手里救下魏霸,然后步骘将告诉他整件事的真相,让魏霸死心塌地的投入吴国的怀抱。

  孙权之前所有的表演——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是为了这一刻。要不然,之前他怎么可能愿意把最宠爱的孙大虎嫁给魏霸。

  这才是孙权真正的目的,当然只有步骘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

  步骘仔细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一个亲信将领突然冲了进来,打断了骘的思路。步骘不悦的抬起头,刚要斥责他,却被亲信的话给打断了。

  “将军,公主把魏霸叫去了。”

  步骘的脸顿时铁青。

  孙大虎派人把魏霸叫了过去,此刻魏霸不在他本应该的楼船上,而在公主的住处。这让步骘有些措手不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对孙大虎的行为非常愤怒,他必须及时的阻止孙大虎,让魏霸回到他的楼船上去。要不然,今天所有的一切安排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步骘站起身,准备赶到孙大虎的住处,刚迈出一步,他突然愣了一下,然后像一头豹子一样冲出了大帐。

  他被眼前的这一切惊呆了。

  数不清的黑影冲了过来,潮水般涌向岸上的大营,喊杀声如惊雷,滚滚而来。

  步骘看着那些冲杀过来的“江盗”,勃然大怒:“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身后的亲信也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回答步骘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本来应该去攻击魏霸楼船的“江盗”怎么会杀到沙洲上来了,这和步骘的部署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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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3章 弄假成真


  在步骘和费袆商定的计划中,扮作江盗的吴军任务就是攻击魏霸所在的楼船,给刘琰攻击魏霸制造借口,以刘琰的优势兵力击杀魏霸及其部下,然后把责任全推给那些真正的江盗——步骘早就安排人对江盗进行了围剿,准备好了百十个俘虏,只等着最后把他们的尸体扔在魏霸的楼船上。

  这样一来,只要费祎和刘琰不说,谁能知道魏霸是怎么死的?魏霸死了,刘琰立了功,诸葛亮去了一块心病,皆大欢喜。

  在这个计划之外,步骘另外藏了一手,只是现在情况大出他的意料,所有的秘密都没有意义了,至少有两三百江盗冲上了沙洲,攻击毫无准备的吴军,连步骘本人都身处危险之中。

  步骘知道,这件事肯定出了意外,只是他不知道意外从何而来。他来不及去考虑原因,当务之急是守住沙洲上的大营,召唤留宿在船上的主力前来支援。沙洲上的吴军不过两三百人,而且分布在四个方向,又没有任何作战的准备,根本挡不住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要,可是战船上却有两千多人。只要把主力召集过来,这些江盗一个也跑不掉。

  步骘下令敲响了战鼓,鼓声大作,远处战船上的将士接到警报,迅速亮起了火把,敲响了战鼓,回应步骘的命令。

  从黑暗中涌出来的江盗们听到战鼓声,知道情况紧急,他们齐声怒吼着,向沙洲上的吴军冲了过来。其中一部分杀向了公主孙大虎所在的院落。看到这副情景,步骘更是吓出一声冷汗,这些江盗居然知道公主所在的位置,很显然。他们绝不是凑巧出现在这里,他们是有备而来。

  “保护公主!”步骘厉声长啸,面目狰狞。这里是吴军的驻地,如果在自己的驻地上把公主给丢了,那吴军的脸面可就丢光了。

  步骘被这个意外气得暴跳如雷,亲自拔出战刀,冲到了最前线。他高高的举起长刀,向面前的一个江盗杀去。那江盗夷然不惧,狞笑一声:“原来是步将军。来得好!”一边说着,一边挥刀猛劈。

  “当”的一声,两刀相击,步骘手臂一阵发麻,连退两步。那江盗却是浑若无事,举手投足之间斩杀了步骘两名亲卫。他远远的看了步骘一眼,笑了笑,消失在人群中。

  步骘惊骇莫名,他认出了这个人:这是个真正的江盗。

  吴军事起仓促,一点防备也没有,人数又少。被江盗们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江盗们势如破竹,轻易的击破了吴军的阻拦,杀进了孙大虎所在的小院。

  魏霸凭栏而坐。看着破门而入的江盗们,再看看后面紧追不舍的吴军,笑得合不拢嘴。

  几个江盗冲了小楼,为首的一个正是那个在江市卖双面锦手巾的老头。不过此刻他那张圆脸上没有一点商人的市侩,只有冲天的杀气。在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头发扎成怪异椎髻的壮汉,他们肌肉虬结,**的身上纹着奇怪的花纹,一看就知道是未开化的蛮子。

  那老头四下一看,大步走到魏霸面前,拱手施礼:“雄溪相夫,拜见魏侍中。”

  魏霸连忙起身还礼,然后一指已经吓得缩成一团的孙大虎和潘子瑜:“相夫头领,这个是吴国公主孙鲁班,这个是马上要攻打你们部落的潘濬潘将军的女儿潘子瑜。”

  相夫一听,眉毛一竖,恶声恶气的说道:“多谢侍中。”随即一挥手,两个壮汉扑了上去,二话不说,一人扛起一个,转身下楼。相夫再次对魏霸躬身施礼:“魏侍中,我先走一步。如果这次能够顺利回家,将来一定给侍中立长生牌,永记在心。”

  “好说,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要想渡过难关,我们就要精诚合作。接下来,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劳烦相夫头领。”

  相夫微微一笑:“侍中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说完,大步向楼下走去。他叽哩咕噜的喊了两句什么,蛮子们举臂大呼,潮水般的退了出去。这些人个个穷凶恶极,不过说了几句话的时间,他们就将原本精致的小院变成了废墟,所以值钱的东西都一扫而光,连那些被韩珍英割断的轻纱都给扯走了。

  魏霸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惊叫一声:“这些蛮子穷疯了吧,他们会不会把孙公主的衣服也给剥了?”

  敦武苦笑道:“这可说不准,这些蛮子在这里做了几年江盗,东躲西藏,朝不保夕,对吴人恨之入骨。现在抓了个吴国公主,别说剥衣服,就是生吃了都有可能。”

  “我靠,这可不行啊。”魏霸连忙下楼,拔出战刀,杀气腾腾的大吼道:“公主被蛮子抢走了,快救公主啊。”

  武卒们会意,七嘴八舌的大喊着“救公主”,冲出小院,尾随着江盗冲向水边。

  吴军士卒被那些江盗杀得狼狈不堪,好容易江盗们退走了,他们以为危险过去了,可以休息片刻,却看到魏霸和十多个武卒又追了出来,一边追还一边喊“救公主”,他们这才意识到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而是闹大了,公主被江盗们抢走了。

  “快救公主!”吴军跟着魏霸等人喊了起来,向江盗们追了过去。

  “救公主!”魏霸一边跑,一边冲着大惊失色的步骘吼道:“步将军,贼人抢走了公主,快追啊。”

  步骘一听,顿时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握不住手里的刀,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亲卫们吓坏了,大声叫喊,等步骘清醒过来,江盗们已经上了船,魏霸也追了过去,他的身边只有几个焦急万分的亲信将领,一个个盯着他,等着他下命令。

  “看什么,快追,把公主救回来!”步骘跺足大呼。

  “快追!”这几个亲信这才知道这些江盗是真的,不是步将军安排的人,纷纷起身向战船跑去。

  楼船上,王双吼声如雷,左手持刀,右手持锤,大踏步前进。他每跨出一步,都有两三个刘琰的部下倒在血泊之中,不是头破血流,就是缺胳膊断腿,没有一回之敌。他原本就身高力强,杀法凌厉,经过魏霸和赵统指导,改进了发力技巧之后,他已经跨过了那个门槛,真正迈入了猛将的行列,杀得畅快淋漓。刘琰的部下根本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哪里见识过这么凶猛的敌人,一时间被杀得步步后退。

  刘琰汗如雨下,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跳上船后,先是发现应该早就沉入梦乡的魏家武卒和赵家矛兵一个也没睡,反而是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然后又发现他一心要杀的正主儿魏霸根本不在船上,指挥战斗的是赵统,冲锋陷阵的是王双。

  因为船上没有一个所谓的江盗,也没有公主,所以剿杀江盗,保护公主的借口就无从说起,刘琰的到来自然成了意图不轨,遭到了赵统和王双的迎头痛击。五十名步卒站在飞庐上,扣动手中连弩的弩机,箭如雨下,射得刘琰的部下狼狈不堪,自顾不暇,更谈不上支援冲在前面的战友。而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士卒则遭到了王双无情的打击,王双率领五十名武卒和五十名矛兵,推锋直进。

  甲板上很快血流成河,刘琰被王双逼到了船舷边,王双那张血淋淋的脸就在他的面前。

  王双狞笑道:“嘿嘿,后将军,没想到吧?”

  刘琰色厉内荏的叫道:“你……你敢杀我?”

  “嘿嘿,我家少主要我转告你一句话。”王双咧着大嘴,臭哄哄的口气直喷到刘琰的脸上,让他几乎窒息。“要杀你的人,不是我家少主,而是丞相,你要报仇,就去找丞相吧。你在下面安心的等着,估计他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没等刘琰明白是什么意思,王双一拳击出,硬生生的将刘琰的脑袋砸碎,白色的脑浆和鲜红的血糊了一拳头。王双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上的红白相间的东西,津津有味的咂了咂嘴。

  旁边的刘琰部下看着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再也没有反抗的勇气,转过头,不管不顾的四散而逃。

  “好了,重整队形,准备追击!”赵统走了过来,见王双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也觉得有些恶心。他捂着鼻子,轻喝一声:“侍中马上就过来了。”

  “唉,好咧!”王双嗅着浓烈的血腥味,兴奋的应了一声,回身重整队形,清点受伤不能再战的武卒和矛兵的数目,把他们送上一艘小船。

  他刚刚做完这一切,魏霸就“追”着江盗们赶到了。赵统和王双随即下了楼船,换乘速度快的战船,继续追赶。他们有备在先,速度比其他人都要快,吴军还在乱糟糟的部署,他们就和江盗们先后到了南岸。

  “刘琰如何了?”魏霸一边查看情况,一边问道。

  “死了。”王双将拳头伸到魏霸的面前,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魏霸诧异的问道:“你干嘛?”

  “让少主检查一下证据。”王双得意的说道:“这白是他的脑浆,红的是血。”他拈起一片小骨头,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应该是鼻梁骨吧?”

  “我靠!”魏霸哭笑不得,飞起一脚,踹在王双如磨盘一般的大屁股上。“你这牲口口味还真重啊。”

  王双哈哈大笑。

  魏霸刚要再骂,赵统扯了扯他的袖子,一指前方:“子玉,前面好像打起来了,我听到吴军的战鼓声。”

  魏霸神情一肃,立刻下令发起攻击。在步骘和费袆商定的计划中,扮作江盗的吴军任务就是攻击魏霸所在的楼船,给刘琰攻击魏霸制造借口,以刘琰的优势兵力击杀魏霸及其部下,然后把责任全推给那些真正的江盗——步骘早就安排人对江盗进行了围剿,准备好了百十个俘虏,只等着最后把他们的尸体扔在魏霸的楼船上。

  这样一来,只要费祎和刘琰不说,谁能知道魏霸是怎么死的?魏霸死了,刘琰立了功,诸葛亮去了一块心病,皆大欢喜。

  在这个计划之外,步骘另外藏了一手,只是现在情况大出他的意料,所有的秘密都没有意义了,至少有两三百江盗冲上了沙洲,攻击毫无准备的吴军,连步骘本人都身处危险之中。

  步骘知道,这件事肯定出了意外,只是他不知道意外从何而来。他来不及去考虑原因,当务之急是守住沙洲上的大营,召唤留宿在船上的主力前来支援。沙洲上的吴军不过两三百人,而且分布在四个方向,又没有任何作战的准备,根本挡不住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要,可是战船上却有两千多人。只要把主力召集过来,这些江盗一个也跑不掉。

  步骘下令敲响了战鼓,鼓声大作,远处战船上的将士接到警报,迅速亮起了火把,敲响了战鼓,回应步骘的命令。

  从黑暗中涌出来的江盗们听到战鼓声,知道情况紧急,他们齐声怒吼着,向沙洲上的吴军冲了过来。其中一部分杀向了公主孙大虎所在的院落。看到这副情景,步骘更是吓出一声冷汗,这些江盗居然知道公主所在的位置,很显然。他们绝不是凑巧出现在这里,他们是有备而来。

  “保护公主!”步骘厉声长啸,面目狰狞。这里是吴军的驻地,如果在自己的驻地上把公主给丢了,那吴军的脸面可就丢光了。

  步骘被这个意外气得暴跳如雷,亲自拔出战刀,冲到了最前线。他高高的举起长刀,向面前的一个江盗杀去。那江盗夷然不惧,狞笑一声:“原来是步将军。来得好!”一边说着,一边挥刀猛劈。

  “当”的一声,两刀相击,步骘手臂一阵发麻,连退两步。那江盗却是浑若无事,举手投足之间斩杀了步骘两名亲卫。他远远的看了步骘一眼,笑了笑,消失在人群中。

  步骘惊骇莫名,他认出了这个人:这是个真正的江盗。

  吴军事起仓促,一点防备也没有,人数又少。被江盗们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江盗们势如破竹,轻易的击破了吴军的阻拦,杀进了孙大虎所在的小院。

  魏霸凭栏而坐。看着破门而入的江盗们,再看看后面紧追不舍的吴军,笑得合不拢嘴。

  几个江盗冲了小楼,为首的一个正是那个在江市卖双面锦手巾的老头。不过此刻他那张圆脸上没有一点商人的市侩,只有冲天的杀气。在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头发扎成怪异椎髻的壮汉,他们肌肉虬结,**的身上纹着奇怪的花纹,一看就知道是未开化的蛮子。

  那老头四下一看,大步走到魏霸面前,拱手施礼:“雄溪相夫,拜见魏侍中。”

  魏霸连忙起身还礼,然后一指已经吓得缩成一团的孙大虎和潘子瑜:“相夫头领,这个是吴国公主孙鲁班,这个是马上要攻打你们部落的潘濬潘将军的女儿潘子瑜。”

  相夫一听,眉毛一竖,恶声恶气的说道:“多谢侍中。”随即一挥手,两个壮汉扑了上去,二话不说,一人扛起一个,转身下楼。相夫再次对魏霸躬身施礼:“魏侍中,我先走一步。如果这次能够顺利回家,将来一定给侍中立长生牌,永记在心。”

  “好说,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要想渡过难关,我们就要精诚合作。接下来,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劳烦相夫头领。”

  相夫微微一笑:“侍中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说完,大步向楼下走去。他叽哩咕噜的喊了两句什么,蛮子们举臂大呼,潮水般的退了出去。这些人个个穷凶恶极,不过说了几句话的时间,他们就将原本精致的小院变成了废墟,所以值钱的东西都一扫而光,连那些被韩珍英割断的轻纱都给扯走了。

  魏霸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惊叫一声:“这些蛮子穷疯了吧,他们会不会把孙公主的衣服也给剥了?”

  敦武苦笑道:“这可说不准,这些蛮子在这里做了几年江盗,东躲西藏,朝不保夕,对吴人恨之入骨。现在抓了个吴国公主,别说剥衣服,就是生吃了都有可能。”

  “我靠,这可不行啊。”魏霸连忙下楼,拔出战刀,杀气腾腾的大吼道:“公主被蛮子抢走了,快救公主啊。”

  武卒们会意,七嘴八舌的大喊着“救公主”,冲出小院,尾随着江盗冲向水边。

  吴军士卒被那些江盗杀得狼狈不堪,好容易江盗们退走了,他们以为危险过去了,可以休息片刻,却看到魏霸和十多个武卒又追了出来,一边追还一边喊“救公主”,他们这才意识到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而是闹大了,公主被江盗们抢走了。

  “快救公主!”吴军跟着魏霸等人喊了起来,向江盗们追了过去。

  “救公主!”魏霸一边跑,一边冲着大惊失色的步骘吼道:“步将军,贼人抢走了公主,快追啊。”

  步骘一听,顿时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握不住手里的刀,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亲卫们吓坏了,大声叫喊,等步骘清醒过来,江盗们已经上了船,魏霸也追了过去,他的身边只有几个焦急万分的亲信将领,一个个盯着他,等着他下命令。

  “看什么,快追,把公主救回来!”步骘跺足大呼。

  “快追!”这几个亲信这才知道这些江盗是真的,不是步将军安排的人,纷纷起身向战船跑去。

  楼船上,王双吼声如雷,左手持刀,右手持锤,大踏步前进。他每跨出一步,都有两三个刘琰的部下倒在血泊之中,不是头破血流,就是缺胳膊断腿,没有一回之敌。他原本就身高力强,杀法凌厉,经过魏霸和赵统指导,改进了发力技巧之后,他已经跨过了那个门槛,真正迈入了猛将的行列,杀得畅快淋漓。刘琰的部下根本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哪里见识过这么凶猛的敌人,一时间被杀得步步后退。

  刘琰汗如雨下,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跳上船后,先是发现应该早就沉入梦乡的魏家武卒和赵家矛兵一个也没睡,反而是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然后又发现他一心要杀的正主儿魏霸根本不在船上,指挥战斗的是赵统,冲锋陷阵的是王双。

  因为船上没有一个所谓的江盗,也没有公主,所以剿杀江盗,保护公主的借口就无从说起,刘琰的到来自然成了意图不轨,遭到了赵统和王双的迎头痛击。五十名步卒站在飞庐上,扣动手中连弩的弩机,箭如雨下,射得刘琰的部下狼狈不堪,自顾不暇,更谈不上支援冲在前面的战友。而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士卒则遭到了王双无情的打击,王双率领五十名武卒和五十名矛兵,推锋直进。

  甲板上很快血流成河,刘琰被王双逼到了船舷边,王双那张血淋淋的脸就在他的面前。

  王双狞笑道:“嘿嘿,后将军,没想到吧?”

  刘琰色厉内荏的叫道:“你……你敢杀我?”

  “嘿嘿,我家少主要我转告你一句话。”王双咧着大嘴,臭哄哄的口气直喷到刘琰的脸上,让他几乎窒息。“要杀你的人,不是我家少主,而是丞相,你要报仇,就去找丞相吧。你在下面安心的等着,估计他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没等刘琰明白是什么意思,王双一拳击出,硬生生的将刘琰的脑袋砸碎,白色的脑浆和鲜红的血糊了一拳头。王双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上的红白相间的东西,津津有味的咂了咂嘴。

  旁边的刘琰部下看着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再也没有反抗的勇气,转过头,不管不顾的四散而逃。

  “好了,重整队形,准备追击!”赵统走了过来,见王双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也觉得有些恶心。他捂着鼻子,轻喝一声:“侍中马上就过来了。”

  “唉,好咧!”王双嗅着浓烈的血腥味,兴奋的应了一声,回身重整队形,清点受伤不能再战的武卒和矛兵的数目,把他们送上一艘小船。

  他刚刚做完这一切,魏霸就“追”着江盗们赶到了。赵统和王双随即下了楼船,换乘速度快的战船,继续追赶。他们有备在先,速度比其他人都要快,吴军还在乱糟糟的部署,他们就和江盗们先后到了南岸。

  “刘琰如何了?”魏霸一边查看情况,一边问道。

  “死了。”王双将拳头伸到魏霸的面前,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魏霸诧异的问道:“你干嘛?”

  “让少主检查一下证据。”王双得意的说道:“这白是他的脑浆,红的是血。”他拈起一片小骨头,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应该是鼻梁骨吧?”

  “我靠!”魏霸哭笑不得,飞起一脚,踹在王双如磨盘一般的大屁股上。“你这牲口口味还真重啊。”

  王双哈哈大笑。

  魏霸刚要再骂,赵统扯了扯他的袖子,一指前方:“子玉,前面好像打起来了,我听到吴军的战鼓声。”

  魏霸神情一肃,立刻下令发起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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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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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夫等人遇到了沿江巡逻的吴军。
  
      夷渊里的战斗虽然只持续了短短的一顿饭时间,江盗们来去如风,在吴军反应过来之前一击命中,成功劫走了公主孙大虎,全身而退。可是激昂的战鼓声却提醒了江边巡逻的吴军,他们不知道夷渊里发生了什么事,既然有战鼓声,那说明肯定是出了事,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并向大营发出了警报。
  
      相夫等人冲上岸的时候,被吴军等个正着。黑暗之中,吴军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敌人,又究竟有多少人,但是他们听到了这些蛮子古怪的口音,知道肯定不是自己人,尚未交战,先射出一阵箭雨。
  
      相夫等人猝不及防,等听到箭矢破空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中了埋伏,想举盾也迟了,数名赤裸着上身的壮汉被箭射中,惨叫着扑倒在地。
  
      意外出现的敌人不仅没有吓退这些蛮子,更激起了他们的战斗意志。作为江盗,他们随时随地的准备战斗,否则这些年也无法生存下来。短暂的挫折之后,他们大致估摸了一个方向,向吴军发起了凶猛的反击。
  
      吴军巡逻队同样有着丰富的遭遇战经验,他们结阵而斗,刀盾手、长矛手互相配合,毫不留情的将冲到面前的蛮子砍倒,挑杀,弓箭手则隐在阵后之中,不时的放冷箭,射击这些防护非常简陋的蛮子。蛮子们打仗时有个不好的习惯,喜欢叽哩咕噜的大喊大叫。这无疑是给吴军提供了目标。
  
      双方激战,蛮子们虽然勇敢,却无法突破吴军的阻截,白白的损失了十几个人。相夫见此情景,也有些不安,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吴军,是原本就埋伏在这里的,还是意外遭遇。如果是前者,那他们今天肯定没有取胜的可能。可是如果现在就撤走,那战死的人就白死了。
  
      就在这时。魏霸和赵统等人赶到了。
  
      魏霸不容分说的命令道:“相夫头领。不可恋战,立刻撤退。”
  
      “侍中,他们……”
  
      “不要管他们是谁,也不要管他们有多少人。现在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魏霸厉声道:“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多一个伤员。就是多一份累赘。快走,还能走的就带走,不能走的就让他们找个地方躲起来。自求多福。”
  
      相夫做头领多年,也是有个决断的人,他知道魏霸说得对,再耽搁下去,一旦被后面的吴军追上,所有人都跑不掉。他咬咬牙,一跺脚,怒喝一声:“走!”
  
      蛮子们虽然不甘心,却不敢违抗相夫的命令,迅速后撤。魏霸率领武卒殿后,举着盾牌挡箭,同时对韩珍英低语了几句。韩珍英点头,尖着嗓子叫了起来:“别射箭,别射箭,公主在这里——”
  
      吴军发现敌人撤退,不敢轻易的追杀,只能做弓箭射击。突然听到有女子的声音,又听说公主被敌人抓住了,不由得大惊失色。他们都知道出嫁蜀国的大虎公主今天停驻在夷渊,敌人既然是从夷渊来,有可能真的抓住了公主。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大,他们都不敢再发一箭,生怕误中了公主,功劳没立成,反而闯了大祸。
  
      趁着吴军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武卒们悄无声息的杀了过去。他们中有一半人是跟着魏霸南征北战的,对夜战一点也不陌生,吴军又不敢随意出手,顿时被他们杀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魏霸也不恋战,一击即走,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步骘亲自率领主力赶到南岸,却只看到了遍地狼藉的尸体。这其中大部分是吴军的,夹杂着十几个纹身椎发的蛮子。
  
      费祎分开人群,走了过来,气急败坏的对步骘说道:“步将军,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贼寇出现?”
  
      步骘瞪了他一眼,气得无话可说。他觉得费祎就是装的,他肯定知道这一切。他骗了他。
  
      “费君,你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费祎毫不畏惧的一瞪眼:“这是你步将军的防区,你问我?我可告诉你,我们的后将军刘琰死了,是死在你们吴人的土地上,你们要对此负责。”
  
      步骘不知道费祎是真是假,此时此刻,他也没心情和费祎扯什么外交辞令。“费君,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公主被贼人劫走了,我现在要去救回公主,你是和我一起来,还是回去等着。”
  
      “公……公主被劫走了?”费祎张口结舌,一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同时被劫走的还是奋威将军的女儿。”步骘一想到这两个人就欲哭无泪,一个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妙计,结果搞出这么大的乱子,不仅想要达成的目标一个没完成,最重要的公主却被人劫走了,生死未卜。他现在别的都不想了,只想救回孙大虎,否则,他无法向孙权交待。
  
      步骘没心情和费祎多扯,带着部下追了下去。
  
      费祎站在原地,和张温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恐惧和疑惑。公主被劫了?公主不是在沙洲上吗,怎么会被劫?张温的额头沁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他非常清楚孙权的脾气,也清楚孙大虎在孙权心里的重要性,如果孙大虎有什么意外,孙权绝对饶不了他。
  
      费祎也有些慌了神。事情的发展也超出他的预料。他不知道这些蛮子是从哪儿来的,是步骘安排的,还是凑巧冒出来的?魏霸会不会有危险?他也想过这些人有没有可能是魏霸找来的,可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随即被他否定了。魏霸刚到西陵两天,怎么可能有机会去接触这些江盗。
  
      “惠恕,这……这是什么人?”
  
      张温借着火把仔细看了看那些蛮子的尸体,苦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应该就是当年那场战事后的溃兵聚集起来的江盗。他们是当地驻防将士看不见的手,专门用来干一些不能见人的阴暗事。”
  
      费祎心中一动:“武陵蛮?”
  
      张温点点头。
  
      费祎愕然半晌,眼神中多了几分苦涩和自嘲。见张温失魂落魄,他的手动了动,想拍拍张温的肩膀以示安慰,可是手指只是动了一下,又缩了回去。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接下来,已经不由他左右了。
  
      ……
  
      魏霸等人一路急行,沿途击溃了数股巡逻的吴军士卒,终于在天亮时分进入佷山。
  
      奔跑了半夜,虽然有些疲惫,却没有人叫一声累。蛮子们突破了吴军的堵截,终于可以返回家乡,兴奋溢于言表,看到一路“追”过来的蜀军,他们眉开眼笑,感激不尽,虽然他们说的话大部分无法让魏霸等人听懂,但那份发自肺腑的感激却无须语言就能体会得明白。
  
      武卒体力过人,急行半夜,对他们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就地休息的命令一下,他们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有的登高警戒,有的打水生火,有的则寻找合适的地方,躺下假寐。王双迈着大步,一边巡视部下们的情况,一边兴奋的自言自语,不时的挥一下拳头。他的拳头上还残留着一些红白物事,脸上、胡须里更是沾了不少干涸的血块,再配上他那一对兴奋得发光的大牛眼,看起来比那些遍布纹身的蛮子还要恐怖几分。陪着孙大虎的潘子瑜一看到他走近就吓得浑身发抖,反倒是自残的孙大虎还勉强撑得住,没有露出太明显的怯意。
  
      魏霸和相夫坐在火塘边,看着渐渐烧开的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成功的突破吴军的防线,相夫对魏霸多了几分敬重和信任,不再是纯粹的利益交换关系。
  
      “魏侍中,你这些部下很强悍。”相夫打量着那些武卒,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赏。
  
      “你的手下也都是难得的勇士。”魏霸打量着那些蛮子,温和的笑道:“更难得的是忠心可嘉,流落吴地数年,还不忘我大汉。”
  
      相夫轻叹一声:“我们虽然没什么文化,被中原人称为蛮子,可是我们却敬重有文化的人。当年马先生到我们那儿去,对我们非常尊敬,不把我们当蛮子看,还为我们做了很多好事。我们大王敬重他,这才亲自率领族中的勇士助阵。开始打得多好啊,跟着大皇帝连战连胜,都以为要一举夺回荆州,甚至扫平东吴,谁曾想一战而败,马先生和我们大王都战死了,我们有家不能回,东躲西藏,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
  
      相夫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现在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水开了,韩珍英捧着已经洗过的头盔,盛了一点热水,送到魏霸的面前。魏霸接过来,却没有喝,转手递给相夫:“头领,喝口热水。”
  
      相夫看了魏霸一眼,感激的点点头,接过头盔,喝了一大口,然后递还给魏霸,目不转睛的看着魏霸。魏霸接过来,也喝了一大口。相夫见他毫不嫌弃自己,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韩珍英见了,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
  
      魏霸一抹嘴角,郑重的提醒道:“头领,有句话我要事先告诉你。逃出来了,当然是好事。不过,我们还有上千里路要走,随时都可能和吴军遭遇,或者被他们追上,一不小心就可能死人,甚至可能全军覆没,可不能大意。”
  
      相夫笑道:“这个我清楚,我会约束好部下,听侍中的指挥,绝无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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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计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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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跃出大地,将金色的阳光撒在每一个将士的身上,照在步骘疲惫不堪的脸上,照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
  
      看着远处并不算高大的佷山苍翠的山峦,步骘勒住了战马,抬起手臂,命令停止前进。
  
      “将军,为什么不追了?”贾桐赶了过去,沙哑着嗓子问道:“公主可能就在前面。”
  
      贾桐是孙大虎的随身亲卫将,在昨夜的那场冲突中,他有十几个部下被杀,他誓死保护的公主更是被人劫走了。这让他原本一片光明的前途顿时黯淡无光,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他必须救回公主。此刻见步骘停了下来,他非常不解。夜里看不清路,已经错失了很多机会,现在好容易天亮了,正是抓紧时间追的时候,怎么反而停下了?
  
      “公主可能在,可是敌人也可能在。”步骘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对一个失职的亲卫将,他没有必要给什么面子。“你再看看我们还有多少人,就靠这些人,万一遇伏,还有生路吗?”。
  
      贾桐回头看看那些走路都打晃的吴军将士,非常失望。夜里搞不清敌人究竟向哪个方向跑了,步骘只能分头追,现在跟在身后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总数不会超过三百,而且个个疲惫不堪。这些人如果贸然入山,遇到了敌人的埋伏,别说救公主了,不全军覆没就算是运气。
  
      步骘的决定不能说错,可是贾桐却觉得不满意:“那将军就在这儿等着?”
  
      “那你说怎么办?”步骘不满的反问道。
  
      “至少也要派人去打探一下。看看究竟有没有埋伏。”
  
      “你说对了,我正是这么想的。你有没有这个胆量进山?”
  
      贾桐感觉到了步骘的轻蔑,怒声道:“为了救公主,我愿意。”
  
      步骘点点头:“那我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第一个进山,如果发现有敌人,立刻发出警报。”
  
      “喏。”贾桐没好气的拱了拱手,撒腿向山里奔去。他非常清楚,就算他不肯这么做,步骘也会逼他这么做。何况他也没什么退路了。战死总比回去被孙权杀掉的好。
  
      贾桐进山,步骘随即又安排了五十个士卒,每五人一组,互相守望。入山巡查。其他的士卒就地休息。恢复体力,准备战斗。
  
      进山的吴军斥候很快就被魏霸安排的哨兵发现了。
  
      一听说吴军追来了,相夫顿时跳了起来。下令伏击那些斥候。魏霸及时的拦住他。相夫很不理解:“不杀掉他们,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魏霸笑笑:“这山虽然不大,可是要找我们几百人,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很安全,贸然出击的话,却有可能暴露行踪。你以为这些斥候就是一伙?他们肯定是好多人,互相看着,你除非是一下子把所有人都杀掉,否则肯定会暴露。”
  
      相夫狐疑的看看他,慢慢的坐了下来。
  
      “你放心好了,我在四周的山崖上都安排了人,只要有人接近,我们能提前知道,到时候再把这些不知死活的吴军杀了便是。在他们靠近之前,我们可以安心的休息。”
  
      相夫这才点点头,示意那些紧张的蛮子稍安勿躁。他们只有两三百人,虽然个个身手矫健,骁勇善战,可是他们多次想突破吴军的封锁,逃回老家去,都没能成功,而且损失惨重。如果不是吴军想养着他们做打手,早就把他们给灭了。
  
      这次能以两三百人冲击有两三千人守护的夷渊,劫走了吴国公主,而且全身而退,这都是魏霸筹划的功劳。在他们看来,这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都在魏霸的指挥下完成了,还有什么事是魏霸做不到的?更何况魏霸身边那些武卒远比他们强悍,和这样的人做朋友,而不是做敌人,也让他们感到放心不少。
  
      赵统走了过来,坐在魏霸身边,一边嚼着干粮,一边轻声问道:“子玉,接下来怎么办?天亮之后,肯定会有更多的吴军赶来,一旦被包围,我们很难逃脱。”
  
      “我不怕他们来。”魏霸微微一笑:“我就怕他们不来。”
  
      赵统偏过脸,看着魏霸那张坏笑的脸:“现在,你是不是该把前因后果对我说一说了?”
  
      魏霸点点头:“这是自然。不过现在人多眼杂,那些蛮子又没有全部相信我们,我只能长话短说,以免他们疑心我们。”
  
      魏霸一边喝水,一边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这次和亲,代表着吴蜀再次结盟,双方都需要休养生息。蜀国需要时间来消化关中,吴国也需要补充襄阳之战损失的兵力。因为江东独特的领兵制度,他们的兵力来源无非这么几个:吴郡、会稽、豫章等地的山越,荆州各地的蛮夷。
  
      在孙权的计划中,武陵蛮就是最重要的一个。武陵和益州的南中接壤,控制住这里,不仅可以得到大量的兵源,还可以就近威胁南中。当年刘备驾崩之后,吴人就曾经煽动南中的豪强如雍闿、高定等人叛乱,南中数年未定,直到诸葛亮亲自南征,才勉强稳定了南中这个大后方。
  
      如今,吴蜀再次联盟,不能再发生大规模的战事,可是吴国又不甘心看着蜀国顺利的消化关中,所以他们又把目光盯上了南中。第一步,就是借口武陵西南部的五溪蛮叛乱,派奋威将军潘濬平叛。五溪蛮在荆州地界,孙权要平叛,那是顺理成章,蜀国不能有什么意见。可是,诸葛亮得到消息,孙权派潘濬平叛是另有深意,绝不仅仅是平叛这么简单。
  
      诸葛亮为了要稳定南中,就不能让孙权得意。就要从中捣乱,故意把水搅混。这件事不能明着干,否则就会与吴国发生直接冲突,势必对刚刚恢复的汉吴联盟发生不利的影响,只能玩阴招。
  
      这个任务,就落在了魏霸的头上。
  
      “孙权想杀我,刘琰也想杀我,而且他们认为丞相也想杀我,所以一拍即合,准备在夷渊把我干掉。由刘琰亲自出手。再把责任推给莫名其妙的江盗。到时候只要他们不说,谁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死的,就算我老爹要找人报仇,都找不到正主儿。实在说不过去。最多把刘琰推出来做替死鬼。”
  
      赵统恍然大悟:“可是丞相把这件事告诉了你。将计就计。让你逃到武陵,把武陵的战事扩大,拖住潘濬。不让孙权如意?”
  
      魏霸无声的笑了笑:“不错,他是这么说的。”
  
      赵统听出了魏霸的言外之意。“你觉得丞相有更深的意思?”
  
      “我不知道丞相究竟有什么意思。”魏霸接着说道:“可是我很清楚,以一百武卒,五十矛兵入武陵,就算是再加上关马两家的两百五十人,总共四百人,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武陵,既要和本地土著作战,又要和潘濬率领的大军作战,还没有稳定的辎重给养,能活着回去就是个奇迹,要想完成丞相的任务,那更是异想天开。”
  
      赵统摸着胡须,没有说话,眼神中却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他听懂了魏霸的意思,诸葛亮这一计可不光光是把孙权耍了,而且把他们也送入了险境。这件事是不能曝光的,他们如果死在武陵,只能白死,诸葛亮根本不会承认,更不会派人接应,不派人下黑手就算是仁慈了。
  
      既坑了孙权,又把魏霸以及赵家、关家、马家派出帮助魏霸的人一网打尽,给他们一个警告,这着实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如果如诸葛亮算计的那样,这四百多人最后能回到成都的屈指可数,魏赵关马四家损失不管有多大,至少从心理上受到了警告,以后会顺服很多。
  
      赵统沉默了良久:“丞相好计谋。”
  
      魏霸嗤的笑了一声:“你怕了?”
  
      赵统咧了咧嘴:“你不怕?我奇怪的是,你当初一口拒绝,显然是看出了这里面的危险,为什么后来又突然答应了?”
  
      “当初一口拒绝,是因为我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个坑,后来答应了,是因为我得到了帮助,有把握跳出这个坑,把这个坑变成一个机会,一个真正的机会,而不是丞相说的那种不切实际的机会。”
  
      “就是这些蛮子?”赵统用目光扫了扫那些蛮子。他原本不理解为什么魏霸刚到西陵没几天就能找到一群蛮子做帮手,现在听魏霸一解释,他知道,这里面有人暗中帮忙。如果能把这些武陵蛮收为己用,魏霸就有了底气与潘濬作战,甚至有可能在武陵站稳脚跟。
  
      “当然不仅是这些蛮子,还包括整个五溪蛮。”魏霸顿了顿,又说道:“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得到整个南中驻军的支援,当然了,在此之前,我先要让那些人相信,我有这个实力。”
  
      赵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能不能得到南中驻军的支持,那以后再说,在他看来,只要魏霸能掌握住武陵蛮,那生命安全就有了保障,不会莫名其妙的死在吴军的攻击之下。危险还是有,但成功的机率却大大增加。魏霸改弦易张,突然变计,也就不是心血来潮的决定,而是有了成功的把握,这才以身赴险。
  
      一想到居然有人瞒着诸葛亮帮助魏霸,直接破坏了诸葛亮的计划,赵统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既然觉得庆幸,丞相府内部不合,他们这些非荆襄系就有更多的机会,又觉得不幸,诸葛亮居然要借助吴人的手来除掉魏霸,并且一口气重创赵关马诸家,他这心思未免也太重了些,手段未免太阴狠了些。
  
      不过,现在魏霸不仅没事,反而把刘琰打死了,更伙同这些蛮子劫了吴国公主,事情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掌控,接下来,不但孙权坐不住,恐怕就是连诸葛亮也无法安睡了。
  
      赵统斜睨了魏霸一眼,正好迎上魏霸狡黠的眼神,他愣了一下,随即摇着头,苦笑道:“子玉,你就是个惹祸精,丞相现在怕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魏霸微微一笑:“不给他找点麻烦,什么事都在他的计划内进行,那我还怎么可能有活路?丞相这个人哪,的确很聪明,但是他还没有聪明到把所有的事都算无遗策。”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来李丰说的那句话:诸葛丞相没有经过底层的锻炼,有些时候难免眼高手低。他总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控制住自己的掌握之中,为此,他不得不事必躬亲,可惜他根本不清楚,这么做其实有些笨,除了让自己很累之外,一点也不合算。
  
      再聪明的人也不是神,人力终究有穷时。想要以一己之力,事无巨细的控制所有的事情,结果只能有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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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6章 风云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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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魏霸预料的那样,步骘虽然派出了十队斥候,却依然没有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就在步骘的眼皮子底下,魏霸和相夫带着人悄悄的再次起程,他们必须在吴军的大军赶到之前进入武陵山区,只有进入山区,才能发挥他们的特长,才能跳出吴军的围追堵截,才能安全的回到五溪蛮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魏霸才有机会组织五溪蛮,和潘濬以及更多的吴军好好的较量一场

  在此之前,他只能逃命

  好在魏霸不是第一次逃命,在撤出武关的时候,他就逃过命,而且把追击的司马师打得损兵折将这一次,他身边虽然没有那么多人,可是地形却对他非常有利,又有熟悉地形的蛮子领路,他们在群山中照样能如鱼得水

  魏霸并不希望逃得太顺利,正相反,他需要一点困难和挫折,只有如此,那些蛮子才能对他更加依赖,他也才有足够的时间来和这些蛮子培养感情,为以后统领他们与吴军作战打下感情的基础

  说到底,诸葛亮这一招不过是借刀杀人,借五溪蛮这把刀来破吴人的局,借吴人这把刀来杀魏霸,解决自己的心腹之患五溪蛮是最无辜的,他们将在这场战斗中付出重大的牺牲,利益却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魏霸等人离开之后,步骘又花了半天时间才捕捉到踪迹,再次开始追击这半天时间也没有全部白费,又有近千人聚拢了来步骘的胆气更大了

  可是,费祎和步骘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在如何定性这件意外,如何厘清双方的责任上,两人有严重的分歧步骘认为,公主被劫时,魏霸就在公主身边,他本来就是负责公主安全的,现在公主被蛮人劫了,他要负主要的责任而且根据眼前的情况来看,他很可能是和那些蛮子一伙的整件事都是蜀汉人的阴谋蜀汉人当然要负主要责任

  步骘的这个看法遭到了费祎的断然否决费祎说,公主被劫时,魏霸的确是在公主身边,可是他只有十个人怎么能挡得住那么蛮子?你们几千人都没能拦住蛮子让他们长驱直入轻而易举的攻到了公主的小院,又让他们全身而退如果这些蛮子不是你们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来去自如?你们肯定是没有和亲的诚意所以这才故意让人劫走了公主,又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现在我们蜀汉的后将军死在你们的地盘上,魏霸为了救回公主正在追击,你却说魏霸是罪魁祸首,如果魏霸救回了公主,你怎么解释?

  双方各执一词,吵成一团,谁也不肯承担责任,当初的默契现在荡然无存步骘向武昌的孙权汇报,费祎也紧急派人向成都的诸葛亮汇报,与此同时,他通知驻守永安的都督陈到,事情发生剧变,请陈到做好作战的准备,不要让吴人钻了空子

  武昌离得近,孙权最先得到了消息

  看完步骘的报告,孙权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然后突然大怒,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案几,将案上的笔墨、文牍全部砸在地上他身边的侍臣们吓得面无人色,手足无措,谁也不知道孙权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就发了狂

  “大虎被人劫了,大虎被人劫了!”孙权纵声咆哮,怒不可遏,如发怒的猛虎,眦睚欲裂“就在大军的守护下,我的女儿被人劫走了!”

  众人一听,顿时目瞪口呆他们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那桩针对魏霸的阴谋,只知道公主孙鲁班一行已经起程,谁料到突然之间,至少有四五千人保护的公主居然被人劫走了这不吝于是一个晴天霹雳,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晴天霹雳

  孙权吼了一阵,立刻让人叫来了潘濬潘濬匆匆走进大殿的时候,虽然紧张,却还没有乱了方寸他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他是知道那个阴谋的,在他看来,这无非是步骘部署不周,被魏霸看出了破绽,所以魏霸先下手为强,把公主劫走了

  等他看完步骘的报告,他这才吓出一身冷汗事情远比他想像的更复杂,不仅他的女儿也被劫走了,而且还出现了五溪蛮

  五溪蛮?潘濬立刻和自己即将要执行的任务联系起来,闻出了些许阴谋的味道他沉思良久,小心的提醒道:“大王,魏霸从来没有来过西陵,他怎么能和五溪蛮勾结在一起?这件事,恐怕不是步将军想的这么简单啊”

  孙权一惊,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不是魏霸一个人的举动,而是有人在暗中策划?”

  潘濬点了点头

  孙权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他立刻想到了潘濬的任务这个任务还没有开始,是个仅有数人知道的机密,而蜀汉居然因此做出了应对,这说明已经泄露出去很久了,而且吴蜀共同对付魏霸这件事很可能就是一个陷阱有这个能力来部署这一切的,似乎只有成都的诸葛亮

  孙权的脸色随即变得阴森可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将我即将出兵五溪的事泄露出去?”

  潘濬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他相信孙权能够想得到,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人就那么几个他和步骘现在都是受害者,显然已经排除了嫌疑,剩下的人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不落井下石,但也没有义务去维护,而且他知道,那几个人都是很敏感的人,最好不要和他们搭上关系,否则很可能惹火烧身

  孙权冷静下来,想了很久,对潘濬说道:“大虎被劫,生死未卜,你女儿子瑜也在其中既然贼人是五溪蛮,那他们要么去成都,要么回老家你立刻出发,向五溪蛮进军,用武力逼他们交出大虎如果……如果大虎有什么损失,就扫平他们,鸡犬不留”

  潘濬大吃一惊:“大王,物极必反,这些蛮夷不通仁义,又向来与我离心离德,如果纯任武力,恐怕会将他们逼到蜀汉一方,对我们的计策大为不利啊”

  孙权有些不耐烦的斥道:“承明,你是不是糊涂了?那些蛮子既然与我们离心离德,一心倾向蜀人,你就算是对他们再好,又有什么用?既然他们不通仁义,那就只能以武力压服我不管那么多,你去把我的女儿和你的女儿救回来,只要这个目的达成,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武陵的事,我就托付给你了”

  潘濬连忙拜谢,躬身而退半个时辰后,他带着亲卫部曲迅速离开了武昌,急速赶往前线在武陵发动战事的计划已经筹备了一段时间,零陵、衡阳的一部分兵力已经在往那边调动,只不过还没有完全准备就绪罢了现在事出突然,容不得他们再从容部署,潘濬只好一边往那边赶,一边调集大军

  潘濬走了之后,孙权越想越多,越想越生气,他基本已经锁定了泄密的人,而且大致能猜到他泄密的原因是什么,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愤怒这些世家大族为了自己的权利和利益,居然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置国家大事于不顾,现在更把自己的女儿大虎推到了危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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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7章 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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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逊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孙权的意思很明显,是怀疑他和那些曾经被他控制的江盗勾结,劫走了孙鲁班,破坏了和蜀国的和亲,同时给步骘、潘濬等人造成麻烦,以冀重新控制西陵。

  这个罪名太大了,大得让陆逊承受不起。更让陆逊受伤的是孙权的怀疑。

  孙权怀疑他,不再信任他了。

  陆逊脸色惨白,眼神呆滞,颓然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孙权拂袖而去。

  孙权刚刚出门,小陆抗就从外面冲了进来,抱着陆逊的脖子,眼泪汪汪,可是他却没有哭,咬着嘴唇,眼神愤怒的看着孙权离去的方向。陆逊搂着儿子的小身子,看到他愤怒的眼神,吃了一惊,连声说道:“抗儿,不可如此无礼。”

  “小儿无知,发乎天真,哪有什么礼与不礼,只有亲与不亲,爱与不爱。”孙舒城从外面慢慢的走了进来,慢慢的蹲下身子,跪坐在陆逊面前:“夫君,你又何如此,纵使不做这什么辅国将军,你回吴郡著书立说,教导抗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夫人,你不知道,这是危急之际,存亡之秋,我岂能坐视不理?”陆逊抱了抱陆抗,在他的鼻子上点了点,强挤出一丝微笑:“抗儿,阿爹怎么教你的,如何才是士?”

  陆抗抬起手臂,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大声说道:“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那能够因为任重而道远。就放弃吗?”。

  “不能。”陆抗稚声稚气的说道:“锲而不舍,金石可镂。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陆逊笑了,将脸贴在儿子的胸前,紧紧的搂着他的身子:“好孩子,阿爹没有白教你。”

  孙舒城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过了一会儿,陆逊松开儿子,重新坐到案前,铺开了竹简。孙舒城怜惜的看看他。拉着恋恋不舍的陆抗出了门。顺手带上了房门。

  一天之后,陆逊的武陵平叛疏送到了孙权的面前。他提出了几个建议:首先,武陵平叛势在必行,救回公主。有关国体。稳定边郡。有关安全,不可轻视。其次,避免与蜀国发生冲突。应保持与蜀国的外交关系,最好能联手剿灭,至少要保证蜀国不会从中生事。最后,要控制战争的规模,不能扩大化。吴国目前兵力不足,需要时间休养生息,防范重心应该放在襄阳、西陵,而不应该纠缠于武陵一带。武陵一带易动难安,应以抚为主,以剿为辅。

  孙权看了陆逊的上疏之后,冷笑一声,让人回报陆逊,武陵的战事不用你担心,孤已经调集大军赶往武陵,这次一定要剿灭这些五溪蛮,彻底平定武陵,如果蜀人敢明目张胆的插手,那孤就攻入益州,让诸葛亮南北难以兼顾。

  听到这个回复,陆逊苦涩的长叹一声:“武陵从此非我所有了。”

  使者把陆逊的表现回报给孙权后,孙权勃然大怒,下令步骘、潘濬等人务必要荡平武陵,彻底解决五溪蛮这个脓疮。

  ……

  历山,魏霸看着貌似为难实则坚决的相夫,问了一句:“你们确定?”

  相夫用力的点了点头:“兄弟们都是这个意思,他们不想把吴狗引到深山里去,想在这里打个伏击,甩掉他们。”

  魏霸一言不发,一向说话都是和言悦色的赵统却火了,怒斥道:“相夫头领,你知道步骘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手下现在有多少人?”

  “知道。”相夫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他是那个什么王后的叔叔。”

  步夫人深受孙权宠爱,虽然没有王后的称号,但很多人都称之为王后,连相夫这样的江盗都知道了。

  赵统冷笑道:“所以你觉得,步骘只是一个靠着步夫人才升官的无能之辈?”

  相夫反问道:“难道不是吗?我们顺利进入夷渊,劫出公主,虽说有侍中的接应,可是也足以证明步骘不是个精明之人。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如果赵中郎有什么担心的话,你可以退在一旁,由我们这些命不值钱的蛮子来打头阵。”

  魏霸一听相夫语气不对,连忙摆了摆手:“既然头领主意已决,那就听头领的便是。不过,相夫头领,我明确的告诉你,你这个决定是很冒险的,你可能会失去很多好兄弟的性命。”

  相夫傲然一笑:“我们这些命本来就是捡来的。”

  魏霸点点头,笑了:“那好,我期待头领胜利归来。”

  相夫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转身离去。赵统急了,沉下了脸:“子玉,这些蛮子不知深浅,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魏霸把赵统拉到一边,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让他们尝点苦头,有什么不好?这些人现在愿意听命于我,不过是因为我手里有槃瓠令,并不是真正的信服我。让他在步骘面栽个跟头,他们才知道对手有多强大,以后才能更听话。”

  赵统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魏霸警惕的看着他:“师兄,你现在把这些人当成自己的部下还为时过早,这些人野性未除,说翻脸就翻脸,一定要恩威并施才行。一味的对他们好,其实是害了他们。”

  赵统苦笑道:“我知道,我只是……可怜他们。”

  魏霸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说道:“可是如果我们不能真正的收服这些蛮子,到时候没有人会可怜我们,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赵统点点头:“我知道了。”

  魏霸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赵统这个人不管想得通或者想不通,他都会忠实的执行自己的职责。既然这些蛮子不肯听劝,以为步骘好欺负,非要回头打步骘一顿再走,那他就要先撤退了。步骘这些天追得不紧不慢,情况可疑,魏霸担心他是故意的,很可能会派人先抄他的后路,然后来个前堵后截。为此,他不得不扔下这些不听话的江盗,让他们去和步骘死嗑,自己置身事外。

  魏霸走到夷水边时,潘子瑜正在给孙鲁班处理伤口。孙鲁班刺了自己一刀,伤口虽然不是很深,却因为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这两天伤口愈合的情况并不乐观,有溃烂的趋势,每天都要换药。

  见魏霸走过来,孙鲁班艰难的站了起来,向营地走去。魏霸走了过来,从草丛里捡起一块带血的布,走到脸色苍白的孙鲁班面前,弯下腰,一字一句的说道:“公主,如果你再耍小聪明,我会把你交给那些蛮子。你应该知道,他们对你非常有兴趣。”

  “你敢!”孙鲁班硬撑着喝道。

  魏霸不屑的哼了一声:“你应该知道,我既然把你劫出来了,就没打算还给孙权。至于鲁王,你觉得他会因为一个被蛮人劫走的公主和我翻脸吗?”。

  孙鲁班的脸色煞白,咬着牙,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滚了下来:“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们俩都是我的人质,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轻易杀你们。”魏霸将那块布扔在孙鲁班的面前:“从现在开始,你不会再有药了,能不能撑到伤口痊愈,就要看你的造化。”他看看潘子瑜,“还有,我们要和蛮人分开行军,不会再有人背你们,你们要自己走。如果跟不上,我会亲手射杀你们。”

  他笑了笑。“公主,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吓唬你。”

  “你……”孙鲁班看着一脸微笑,眼神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热度的魏霸,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几乎无法呼吸。她强撑了半晌,突然胀红了脸,大声嚷道:“那你现在就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魏霸直起腰,一边说着,一边拔出腰间的长刀。雪亮的长刀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凛冽的光,让人遍体生寒。魏霸双手握刀,在孙鲁班的脖子上比了比,厉喝一声,挥刀劈下。

  孙鲁班顿时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却什么也喊不出来。她仿佛听到了死神的狞笑,温暖的阳光顿时失去了温度。

  转眼之间,魏霸手中的长刀就带着风声,砍到了孙鲁班的脖子边。刀上蕴含的杀气,激得孙鲁班的脖子上一根根汗毛竖起,皮肤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恐惧在瞬间控制了孙鲁班的全部心神。

  “住手!”一柄长矛刺到,矛头准确的挑中了魏霸的长刀。“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魏霸双手握刀,后退一步,看着赶到的赵统,沉下了脸:“赵中郎,你想抗命?”

  赵统摇了摇头,收起长矛,反握在身后:“侍中,她是人质,杀了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可是我没有闲人可以背着她走。”魏霸冷笑一声,用刀尖挑起那块带血的布:“更何况她还自以为聪明,想给步骘留下记号,这么愚蠢的女人,我想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不如杀了干净。”

  赵统皱了皱眉:“公主,我可以带着你走,可是如果你这么不识轻重的话,我也会选择杀了你。”

  死里逃生的孙鲁班此刻心神俱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潘子瑜虽然也吓得不轻,毕竟没有像孙鲁班一样直面死亡,还有点神智,听了赵统这句话,她连忙说道:“中郎放心,一定不会了,一定不会了。”

  赵统转头看向魏霸,魏霸哼了一声,收刀入鞘,冷冷的看着赵统:“你负责这个女人的行动,不能掉队。掉队我就杀了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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