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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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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8章 退而求其次

  
  孙权做好了部署,立刻书写诏令,一面派人送给陆逊,通知他安排潘濬给他当副将的用意,以免陆逊生疑,一方面又紧急召见费祎。费祎没有随诸葛亮去关中,他一直住在武昌,担负着与吴国联络、沟通的重任,确保双方不会产生新的误会。

  孙权向费祎通报了当前的情况,魏霸背约,入侵交州,现在正在攻打严关。陆逊因此实施报复,正在赶往辰阳,如果不出意外,大概已经占领了辰阳。这次冲突,双方都有责任,但归根到底是魏霸先挑起的。交州是我吴国的,零陵也是我吴国的,他去打严关,就是挑起事端,如果出了事,你们要承担所有的责任。

  面对孙权的指责,费祎不作任何评论。他很平静的对孙权说,我不能只听大王一面之辞,魏霸这人是鲁莽冲动,但是我们也不能因此就冤枉了他。我会亲自赶往严关,当面问一下魏霸,然后再回复大王。

  对费祎的应对,孙权早有准备。魏霸是干什么来的?捣乱啊。让吴国没有余力去配合魏国攻击蜀汉,以减轻诸葛亮在关中的压力。要捣乱,当然要拖时间,现在关中局势正是紧张的时候,费祎怎么可能会轻易的答应他撤回魏霸。要诸葛亮撤回魏霸,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关中蜀汉惨败,诸葛亮需要魏霸的兵力支援。二是关中战局僵持,诸葛亮需要吴国去策应,侧击魏国,逼魏国撤兵。如果诸葛亮在关中大胜,那魏霸就不用回去了,诸葛亮肯定会让他一口气攻取荆州,然后再夺取江东。彻底灭亡孙吴。

  所以,孙权派诸葛瑾去见诸葛亮,把自己的战略意图托盘相告,你要是再不召回魏霸,就形同与我吴国宣战,我不会给你时间考虑,我会直接和魏国联手。就算我现在兵力不足,不可能大举入侵益州,可是我派人攻击新城。牵制你襄阳一带的兵力还是不成问题的。

  ……

  就在孙权为了对付魏霸而运筹帷幄,调兵遣将的时候,魏霸正在严关考虑进一步行动。攻克了严关之后,他就接到了廖立送来的消息,陆逊已经去了辰阳。魏霸很清楚。辰阳没什么兵,陆逊攻占辰阳是易如反掌,只要他愿意。不过这也不是坏事,严关得手,雄溪部落归入旗下,他已经没有借口再和吴国开战了,现在陆逊攻占辰阳。正好给了他一个借口。

  借口有了,但是战局却不见得有多乐观。没错,现在他是兵强马壮,如果想要。他可以扩军到五万人。问题是他根本养不起这么多人,所以他对刚刚归顺的雄溪部落进了整编,从雄溪部落中挑出一千精锐,其他人都遣散回家。抓紧时间,准备秋季收割。应邀前来的乌浒蛮也同样处理。之前挑出的五千人留下,其他的发了一些战利品,都回家过日子。

  士匡和夏侯玄对魏霸有兵不要的决定都不在理解,人家打仗都是人越多越好,你怎么有人来投还往回赶?虽说你出手大方,那些蛮子并没有觉得丢人,可是人多不好么?

  魏霸回答得很肯定,不好。每多一个士卒,就少一个农夫,我就要多供一份粮,少收一份粮,这一来一去,我的负担有多重?我宁可少征些兵,让更多的人回家种地,给我交钱交粮。吃粮的人越少,供粮的人越多,我这日子才能活得轻松些。

  这个问题并没有给魏霸带来多少困扰,士匡也好,夏侯玄也罢,都没有左右他的权力。魏霸现在头疼的是开战的理由有了,他却没有想好扩大战事的计划。

  靳东流等人建议向东向南,攻占整个郁林,然后进攻苍梧,沿着五岭的南麓,一直向东攻击,直至占领整个交州。士匡也是如此建议,他向魏霸保证,他可以帮着魏霸占领整个交州,毕竟士家统治交州三十年,根基远不是刚刚来了几年的吴人能比的。

  魏霸相信士匡的话,士家有这样的底气。可问题是他没有时间。现在已经是六月底了,再过两个月就要秋收,秋收之后,关中之战必然爆发。从夏侯玄口中得知,魏国为了这次大战准备了一年多,一心要夺回关中,为了能将所有的力量聚集到关中,曹睿不惜向孙权低头,不仅送回了孙虑的首级,还厚赐孙权,允诺只要孙权帮他牵制住蜀汉,就同意他称帝,并有意划江而治,与孙权共有天下。

  魏霸同样清楚,虽然蜀汉比魏国多了半年的时间,去年的收成也不错,可是蜀汉毕竟只有一州之地,不论是人口还是财富总量都不是魏国的对手。再加上骑兵上的短缺,使蜀国只能立足于守的被动局面,相对攻的灵活多变,守的一方总是要吃亏很多,一旦有所疏忽,就有可能全面溃败。

  换句话说,这场战事最好的结局就是平局,维持目前的情况不变,如果有一点闪失,那关中很可能得而复失。

  关中得而复失,对蜀汉来说也许不是那么可怕,关中反正也是刚刚到手的,丢了就丢了。可是魏家就不一样了,为了夺取关中,魏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仅是武卒就战死了近一半。如果在关中再败一次,那魏家的家底基本上就空了。

  蜀汉败得起,魏家也败不起。魏霸根本不想在荆州纠缠得太久,他随时都准备赶往关中战场。

  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按部就班的攻取交州。

  “是击败朱绩,直接进入零陵,还是转道苍梧,进入桂阳?”魏霸对靳东流、相夫等人说道:“这个决定其实就是先吃掉朱绩这一千骑兵,还是避开他。依我看,吃,不怎么容易,可是避,同样也不同意。我们在山里走几天,朱绩可能一天时间就能赶到了。不管我们怎么躲,可能都躲不掉他。”

  “那将军的意思是吃掉他?”靳东流撇着嘴,摇摇头。“将军。一千骑兵虽然数量不多,却也不易对付。如果朱绩不肯进山,我们基本上没有机会和他正面作战,只能被动挨打。”

  魏霸没有吭声,他看看其他人。在座的所有将领中,对骑兵的战法最熟悉的无疑是从魏国投降来的靳东流和王双两人。相夫等人都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骑战,他们根本不能理解成千的骑兵日夜不停的追着你是一种多么痛苦的经历,这不是简单的人数对比就可以解决的。

  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伏击,把他们诱入不利骑兵的地形。遏制骑兵的冲击能力,围而攻之,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当年张飞就是这么战败张郃的。可是用计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对方会中计。如果对方不上当,你再好的计策也是自己演戏给自己看。朱绩的确年轻。可是他并不莽撞,上次在龙岩滩,他已经见识过魏霸的厉害,现在魏霸又轻取了严关,朱绩更是警惕。他直接退到了泉陵,扼守湘关,摆明了是想以守代攻。坚决不肯进入山区。要想诱这样的惊弓之鸟出击,难度可想而知。

  打,又不能打,避。又避不开,这可是个大难题。

  魏霸和众将商量了半天,也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只好让大家各自去休息。明日再议。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坐在案前看书的关凤迎了上来。一看他的脸色,就笑了起来:“怎么,议事议得不顺利?”

  “嗯,要用两条腿追四条腿,的确不太容易。”魏霸脱下大氅,交给关凤,踱到案前,瞅了一眼案上的书:“这是什么书?”

  “士燮的《春秋集注》。”关凤笑道:“这从过名师的就是高明,有些微言大义,就是想一辈子也未必想得出来。”

  “你还真想当个博士啊?”魏霸咧咧嘴,躺倒在榻上,双手抱在头后,看着青黑色的屋顶出神。

  “不想当博士,就不能读书?”关凤坐在榻边,伸手摸着魏霸瘦削的脸颊,心疼的皱了皱眉:“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这段时间太累了,下巴都尖了。”

  “是么?”魏霸摸了摸脸,叹了一口气:“我是觉得太累了。以前一心想着要兵权,现在有了兵权,这才知道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眼睛一睁,一万多口人要吃饭,要穿衣,要这要那,真是烦啊。还是当初好,虽然没什么权,也不用管这么多事。”

  “你现在才知道啊。”关凤嗤的笑了一声:“这话,当年我也听阿爹说过。最开始的时候,他跟着先帝东奔西走,手下经常是只有几百个人,最多也就是千人,已经觉得够操心的了。后来坐镇荆州,手下有数万人,才知道以前的日子有多么轻松。”

  “是啊,我压力太大了。”魏霸喃喃的说道:“我要减减压才行,要不然我快爆了。”

  “你要怎么减压?”关凤拿过一把蒲扇,一下一下的扇着,鬒边一缕青丝随风飘起,刮在魏霸的脸上,痒痒的。魏霸瞟了她一眼,忽然笑道:“跟你说了也没用。”

  “那跟谁说了有用?”关凤也不生气,顺口应道。

  “这事儿吧,得跟媛容说。”魏霸故意叹了一口气:“不过,她现在大概也快要临盆了,说了也白说。唉——苦啊。”

  关凤脸一红,咄了他一口:“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天天就想着……交配?”

  “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魏霸忽然来了劲,“我跟你说,这事儿吧,除了有繁衍子孙的作用,还有减轻压力,促进感情的作用。房中四大功用,广嗣只是其一,灵与肉的交流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为什么私生子聪明不?就是偷情的人最投入,才能生出最优秀的孩子。”

  “胡说八道!”关凤面红耳赤的唾了魏霸一口,起身要走。魏霸一把拽住了她,央求道:“姊姊,实践出真知,要不我们试试吧。”

  “你想找谁去试就找谁去谁,我可不想这么不清不白的,更不想生个没名份的孩子,将来遭人耻笑,一辈子抬不起头。”关凤挣脱了魏霸,转身要逃。魏霸叫道:“那不如这样,姊姊,我们不搞出人命,也不坏了你的贞节,不就成了?”

  关凤在门口停住了,却不肯回头,她侧着脸,声音低得像蚊子叫:“还有这样的办法?”

  “那当然了。”魏霸兴奋的一跃而起,将关凤拦腰抱起,用脚踢上门,兴冲冲的向榻走去,一边走,一边凑在关凤耳边嘀咕了几句。

  关凤惊叫一声:“你真恶心!”

  “你又不是没做过,有什么恶心的。”魏霸嘎嘎坏笑,不顾关凤的挣扎反对,抱着关凤上了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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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9章 攻其必救


  关凤急了眼,双手用力推开魏霸火热的身体,厉声喝道:“子玉,你当真要如此么?”

  见关凤如此神情,魏霸有些讪讪的松了手,翻身躺在榻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关凤坐起,一边整理着刚被魏霸扯开的衣襟,一边恨恨的瞪了魏霸一眼。见魏霸躲闪着不敢看她,一副犯了错的委屈模样,又不禁“扑嗤”一声笑了。

  “当真难受,我替你去物色几个蛮女。”关凤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些说不清的酸味:“我知道呢,好多蛮女看上你了,恨不得把你生吞了。子玉,我不是……我只是……”

  魏霸转过身,侧卧在榻上,一言不发的打量着关凤。关凤低着头,捻着衣带,神情纠结。

  “你怕被媛容看不起,是吧?”

  “不……不仅是她。”关凤的下巴快要抵着胸口了,声音也越发的细不可闻。“我不想让人觉得,我们武人就不知廉耻,就是荒悖不堪。你以后是要封侯拜将的,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作为一个私生庶子,永远抬不起头来。子玉,我帮你挑两个蛮女吧。”

  “且!”魏霸撇了撇嘴。“我对三妻四妾的没兴趣。若不是媛容……”魏霸犹豫了片刻,又道:“姊姊,我们如果不是朝夕相处,我怕是也高攀不上姊姊的。今天是我孟浪了,还请姊姊恕罪。唉,还是媛容委曲求全,宠坏了我。”

  “媛容……她愿意这么做?”关凤不太确定,魏霸刚才说的法子可真是让人羞耻呢,夏侯徽出自豪门,她能做出这么羞人的事来,当真是因为她的俘虏身份。这才不得不降尊纡贵,像个奴隶似的侍候人,还是真如魏霸所说,这是夫妻之间,闺房之内常有的事?

  “我说了,你也不会信,还是等回成都,你进了我们魏家门,你再问她本人吧。”魏霸坐起来。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再去看会儿文书,说不定又有新消息来了。”他刚要离开,却发现袖子被什么挂住了,他回头一看,关凤红着脸。捏着他的袖角。魏霸轻轻的扯了扯,提醒道:“姊姊……”

  “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魏霸一头雾水,不知道一向虎虎生风的虎女今天怎么这么扭捏。

  “除了媛容做平妻之外,不能再有其他的女人与我并肩。”关凤仰起通红的脸,双目水光盈盈:“我只和媛容比肩,她能做的,我便也能做。”

  关凤声音太小。魏霸一时没听清:“你说什么?”

  “媛容能做的,我……便也能做。”关凤扭过身头,不肯让魏霸看到她通红的脸,可是她如赤玉般的耳垂和脖子却出卖了她。魏霸闻言大喜。转身上榻,从身后抱住关凤,贴在她耳边,忍不住笑道:“姊姊。你一定能比她做得更好。”

  关凤哼了一声,侧过脸。瞪了一眼魏霸:“你少来这一套,想狐假虎威么?小心我以后告诉媛容,要你好看。”

  “哈哈哈……你们正应该互相探讨探讨,我才能尽享齐人之福啊。”魏霸急不可耐的将关凤放倒,贴着她滚烫的脸,引着她的手滑了下去。两人近在咫尺,关凤不敢看魏霸,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栗着,呼吸急促,吐气如兰。

  见一向彪悍的关凤此刻娇怯得像个小妇人,魏霸顽心顿起,他将关凤的手夹在大腿之间,手指却搔上了关凤的小腹。关凤长年习武,小腹平坦结实,隐隐的还能感觉到肌肉。不过此刻她却像是惊魂未定的小白兔,魏霸刚刚碰了她一下,她就紧张的缩了起来,想抽回手保护自己。魏霸哪能让她得逞,凑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帮我,我帮你,就像我和媛容那样,好不好?”

  “你和媛容也要这样?”

  “成亲前也这样。”魏霸的脸本来就红,此刻也看不出真假来。他见关凤依然弓着腰,缩着腹,不让他进攻,眼珠一转,抬手上移,在她起伏不停的胸口停了下来。双峰入手,温软如玉,魏霸轻轻用手一捏,关凤顿时绷紧了身子,瞪圆了眼睛,从魏霸的腿间抽出手,护在胸前,颤声道:“你不要乱碰,我很难受。”

  “这就对了。”魏霸嘻嘻的笑着,左手和关凤缠斗,右手悄悄的滑了下去,正中要害。只是轻轻一碰,关凤就张开了嘴,一声蚀骨销魂的呻吟从她樱红的唇间飘了出来。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挡在胸前的双手,无力的握住魏霸那只不安份的右手,呻吟道:“子玉,不能……不能……我……”

  魏霸不理她,低下头,亲上了已经不设防的玉峰。关凤左右支绌,禁地先后失守,只能无助的夹着腿,身子硬了又软,软了又硬。不知不觉的,她的手已经被魏霸引到了正确的位置,只是她这种状态下显然没有意思到自己在做什么,控制不住力道,魏霸只能痛并快乐着。

  还是老子有招,终于把这个虎妞骗上床了。魏霸自鸣得意的坏笑起来。攻其必救,你两只手能守住三个要塞么?防守不如进攻,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嘿嘿……

  攻其必救?魏霸突然一愣,停止了动作,感觉抓住了什么,却又不是那么真切。关凤虽然闭着眼睛,却也感觉到了魏霸的分心,她不敢睁开眼,只好轻声问道:“子玉,怎么了?我做得不好么?”

  魏霸眼珠一转,不禁大骂自己,这时节想什么战事,滚他妈的,先把床单滚了再说。他也不说话,低下头,啄上关凤的唇,重新开始耕耘起来,一点点的开发着关凤保护了二十多年的处女地。

  关凤虽然勇武,在男女之事上却不如魏霸手段高明,在魏霸的进攻下,她很快就禁地尽失,意乱情迷,全线失守。如果不是未婚先孕不合礼法的认识深入骨髓,如果不是魏霸不肯让她有所遗憾,只怕连最后一道关隘也会被魏霸轻而易举的攻克。

  虽然未竟全功,可是终于大大方方的把关姊姊抱在了怀里,肆意轻薄,魏霸对自己的战绩还是非常满意的。他搂着衣衫不整的关凤,伸出手指,勾着关凤的下巴:“如何,我没骗你吧。”

  “不跟你说话,骗子!”关凤转过身去,将光滑的背和翘臀对着魏霸。“脏死了,难闻死了。”

  “这有什么难闻的。”魏霸侧身搂着关凤,贴着关凤的翘臀:“我对你说,我刚才想到一个破局的办法了。”

  “破什么局?”

  魏霸一愣,忽然觉得这句话很暧昧,不禁脱口而出。“破你的菊啊。”

  “呸,肯定又没好话,不知道想怎么糟践我呢。”关凤晃了一下身子,半真半假的说道。魏霸嘿嘿一笑,不敢再刺激她,言归正传。“姊姊,你想想看,什么地方是朱绩必须要救的?”

  “朱绩……必须要救的?”关凤怔了一下,这才明白魏霸要说什么。她沉吟片刻:“你是想诱朱绩入彀?”

  “嗯,不解决这一千精骑,我怎么能睡得安稳?”魏霸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想法对关凤说了一遍。关凤静静的听着,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来,与魏霸面对面。脸上虽然还有微晕,眼神却变得清明了许多。魏霸见她如此神情,不由得一怔。“姊姊,我说错了?”

  “嗯,你说错了,而且错得厉害。”关凤很严肃的说道。

  “难道不应该先解决朱绩?”

  “不是朱绩,而是你一心想着关中战事,这件事,你错了,错得太厉害,很可能会把我们眼前的战果全部毁于一旦。”

  魏霸不明所以,只能静静的看着关凤。

  “丞相集全国之兵,与曹魏在关中大战,不管胜负,他都是主力。你呢?丞相给了你一兵一卒吗?除了陈到支援的两百白眊,他没有给你一兵一卒。你拖住了孙权,让他不能西向,这便是策应的最大成绩。如果你还想着在关中战场立功,你将丞相放在什么位置?”

  魏霸眉头轻耸。

  “你关心魏家,这没错。可是你要明白,现在关中不是镇北大将军在指挥,是丞相在指挥。胜了,是丞相的战功,败了,也是丞相的责任。你想去关中,不管你用意如何,你都是在干涉丞相的计划。”

  魏霸悚然心惊,他知道关凤在说什么了。

  “得罪了丞相,便也罢了,反正事己至此,你和他不可能再同心同德。”关凤顿了顿,用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嘴角:“可是你一心想着关中战场,眼前的战事难免粗疏。我们以少击众,本来就非常冒险,如果你再心有旁骛,岂能万全?一旦有所疏忽,我们很可能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子玉,你怎么能这么大意呢?”

  一阵冷汗透体而出,魏霸惊骇不己,仿佛闭着眼睛纵马狂奔,一睁眼,却发现已经奔到了悬崖边一般。他坐了起来,打了个寒颤,颤声道:“多谢姊姊提醒,是我太大意了。”

  “是你太紧张了。”关凤坐了起来,掩着衣襟,怜惜的抚着魏霸的脸:“你再如何聪明,终究只是个刚刚弱冠的少年,丞相把这么重的担子担在你的肩上,用这样的阴谋来对付你,好生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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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0章 公与私



  “吴王用这么大的阵势来对付魏霸,是不是太过了?”

  诸葛亮捻着须尖,抬起眼皮,默默的看了诸葛瑾一眼。

  诸葛瑾叹了一口气:“孔明,你是不知道。你安排的这招棋,可把吴王害苦了。魏霸这年轻人太能生事了。他从夷渊逃出去就逃出去吧,可是他居然掳走了公主。掳走了公主也就罢了,他还让公主有了身孕。你说这是什么事,他把公主当成普通的俘虏么,这让吴王的面子往哪儿搁。公主初嫁周循,周循便夭了,这已经让吴王非常不高兴,现在又未婚先孕,你说说看,吴王怎么能不生气?”

  诸葛亮忍不住笑了一声,虽然笑容一闪即没,可是那丝得意还是表露无遗。诸葛瑾虽然是他的兄长,却也被他这声笑笑得很不舒服。

  “这是不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好将吴军诱入深山以重创?”

  “不是。”诸葛亮坦然的摇摇头:“我不妨对你说实话,魏霸现在的战果是我之前根本无法想像的。我一直觉得他能活着从夷渊逃出来,便是一个意外。有破坏你们入南中的计划,便是大功一件。谁能想到,他居然真能把五溪蛮收为己用,还让吴王吃了这么大一个苦头。幼常,你说是不是?”

  马谡微微一笑:“丞相所言甚是。魏霸是少有的奇才,就和他的机械之术一样,总能给人惊喜。”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如果不是吴王因怒而兴师,又怎么可能会有三路大军之败?归根到底,还是吴王自己无能,间接成就了魏霸的奇功。若是丞相定计。恐怕结果就不是这样了,整个荆州都要吴王吐出来。”

  诸葛瑾低着头轻声叹息,神情委顿。过了片刻,他抬起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诸葛亮:“当真要和吴王决裂?两面受敌,怕不是万全之计吧。吴王调兵遣将,对魏霸势在必得,万一有所损失,怕是你这里也不好对魏延交待。”

  诸葛亮想了想:“兄长。你远来辛苦,不如先休息。我们先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如何?”

  诸葛瑾点点头,起身离开,自有人带他去休息。诸葛亮一手抚着玉如意。一手抚着胡须,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摇头:“孙权说得没错,魏霸就是个不安份的人。幼常,看来当初你的坚持是对的,魏霸一个人,足以抵得上三万兵。”

  马谡躬身致意:“是丞相慧眼识人,谡不过因人成事罢了。”他顿了顿。又道:“丞相,吴王至此,已经无能为力,虽说他摆出了攻守兼备的阵势。不过依谡看来,守,他也许能守得住,可是攻。却一定不是魏霸的对手。”

  “何以见得?”诸葛亮眉心微蹙,神情凝重了些许。“我那侄儿元逊是性疏了些。可是朱绩、周鲂都是东吴年轻一辈中的俊杰。再有陆逊、潘濬这样的老成之辈居中调度,难道还堵不住魏霸?”

  马谡摇了摇头:“丞相,吴王虽然明白了双方的着眼之异,可是他的战法同样在地,而不是在人。有人才能得地,无人得地亦失。他纵尽全力,也不过能守住荆州而己。要想困死魏霸,却是万万不能。”

  “那你的意思是放手让魏霸施为?”

  “嗯,魏霸打得越成功,孙权就越是抽不出手来。他威胁说要出兵房陵,我对此深表怀疑。丞相觉得,他真能撤尽江淮防线的兵力为虎作伥吗?”

  诸葛亮沉吟着摇摇头。孙权说如果不撤回魏霸,他就派人进攻房陵,配合曹魏的进攻。这些话,他根本不相信,他不认为孙权会破罐子破摔,心甘情愿的向曹魏臣服。如果他是这样的人,当年在赤壁的时候,他就可以投降了。先帝刘备曾经说过,孙权长上短下,不可能甘居人下,帮曹魏灭蜀汉,对他来说不是好的选择。他不可能这么做。

  可是他也不能因此对孙权置之不理。孙权派诸葛瑾来关中,又派诸葛恪去桂阳与魏霸对阵,其实是另有用意的。前者是向他示好,诸葛瑾又身为左将军,身份足够尊贵,他们又是同产兄弟,论情论理,孙权这都是给足了面子。而后者却是一个威胁。诸葛瑾有三个儿子,次子诸葛乔过继给他,死在汉中,诸葛恪如果与魏霸对阵战死在阵前,他也逃脱不了间接的关系。这样一来,等于兄长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他的手中。

  “要不我们撤回魏霸吧?”

  马谡摇摇头:“丞相,撤回魏霸,是不是连武陵也放弃?如果连武陵都放弃,那么到武陵的那些人怎么办,还让他们回成都无事生非吗?好容易把他们聚到魏霸的身边,又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他笑了笑,又道:“再说了,魏霸也不可能放弃到手的战果啊。他冒了这么大的险,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怎么会放弃?我担心就算是丞相下令让他撤军,他也不会肯撤。不仅不肯撤回成都,就是撤回武陵,他也不会愿意。”

  “你会违抗我的军令?”

  “事急从权。”马谡肯定的点点头:“没有交州商道,武陵难以长久,魏霸既然不肯让出武陵,当然要求生存发展之道。当初留下雄溪部落的事没有解决,无疑便是为了今天师出有名。如今陆逊攻占辰阳,等于又给他一个借口,他怎么可能白白放过?”

  马谡笑了起来:“如果他肯这么听话,他就不是魏霸了,他也做不出这么大的成绩。”

  诸葛亮嘴角微挑,意味深长的笑了。“幼常,我看你现在对魏霸是越来越器重了,小心他恃宠生骄,尾大不掉。”

  “这样的事,还是由丞相来操心吧。”马谡哈哈大笑。

  诸葛亮也笑了,只是笑得有些阴郁。

  诸葛亮没有耽搁太久,很快就给了诸葛瑾回复。他赞同孙权的意见,蜀汉和孙吴是盟友,不应该成为敌人。魏霸进兵交州和零陵,攻打严关的事的确不太合适,不过,这也情有可原,谁让吴国一直不肯交还雄溪部落呢。事已至此,双方都有责任,就不要再追究了。

  诸葛亮同意下令魏霸,让他停止对孙吴的攻击,但是陆逊也要退出武陵,并且就损失做出赔偿。吕凯也要把雄溪部落交给魏霸。魏霸不可能师出无功,他也的确需要交州商道,因此,从双方的利益共享来考虑,希望孙权能暂时将严关交由魏霸控制,并且保证蜀汉在交州的商业利益,在必要的时候,双方应该联合作战,对付沿途的盗贼,确保双方的利益都能得到保障。

  诸葛瑾对诸葛亮的这个方案很不满意。要把严关交给魏霸控制,还给魏霸出兵交州,保护商道的权利,那孙权的面子往哪儿搁?交州是吴国的交州,还是蜀汉的交州?

  在这一点上,诸葛亮没有让步。他很郑重的指出,因为吕岱对士家的屠戮,吴国在交州的统治并不稳固,否则魏霸以轻兵入郁林,也不可能有所建树。你们如果有这能力,就调集交州的兵力,甚至荆州的兵力,进入交州围剿魏霸。不过我事先警告你们,如果魏霸再一次打败了你们,那就不仅仅是严关的事,他很可能会要求整个交州。

  诸葛亮最后对诸葛瑾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同意放弃交州的。战场上得来的利益,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放弃,否则,我将无法对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交待。”

  诸葛瑾冷笑一声:“你怎么不想想,也许魏霸会死在交州呢。”

  “这一点,你们尽管放心。我已经和魏文长商量过了。他说了,身为武人,战死沙场,是他的骄傲。如果你们真有这本事击杀魏霸,尽请全力出击。”他停住了,看着气得面红耳赤的诸葛瑾,微微一笑:“兄长,我想你应该明白,魏霸如果战死,对我来没,并不完全是坏事。说实话,我对你们吴国的君臣真的很失望。兄长,你的选择看来是失败的。”

  诸葛瑾哼了一声,长身而起。“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会将你的意见转告吴王,是战是和,由他来决定吧。”

  “兄长。”诸葛亮站了起来,招手示意诸葛瑾稍安勿躁。诸葛瑾停住了,有些不悦的看着诸葛亮。诸葛亮绕过书案,走到诸葛瑾的面前,拉着他的手,恳切的说道:“兄长,你听我一句劝。如果吴王选择了再战,那么你务必要请他把元逊撤回来。元逊聪明有余,沉稳不足,他不是魏霸的对手。”

  诸葛瑾眉毛一耸,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声。“孔明,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已经私下里进谏过了,可是吴王不同意,他坚持认为元逊是可造之才。你也清楚,元逊虽是我的儿子,却和我大不一样。他比我更符合吴王的要求。”

  诸葛亮懊恼的甩了一下袖子。“兄长,不是我说你,你还是太纵容了,把元逊教成了这个样子。不仅元逊如此,叔长(诸葛融)也是如此,怎么一个都不像你?”

  诸葛瑾无奈的看了弟弟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唯一一个像我的,偏偏死了。”

  诸葛亮一时语滞,愧疚不已。

  诸葛瑾有些后悔说重了,便连忙打岔道:“对了,听说公休(诸葛诞)被免官了,你可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诸葛亮苦笑一声:“还不是因为浮华,我们这位从弟也是个名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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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1章 进兵临贺

 
  费祎赶到严关的时候,魏霸正准备进攻临贺郡。

  临贺郡原本是苍梧郡的一部分,因为地理重要,孙权分割出来,单独列为一郡。五岭之中,临贺郡正处都庞岭和萌渚岭之间,郡内有南注的临水、贺水,还有北流的潇水。临贺郡离苍梧郡治广信非常近,控制了临贺郡,就等于扼住了南北之间的五条通道之一。如果魏霸能控制临贺郡,则苍梧以西都为他所有,再向东进发,就可以直取南海郡。

  交州地方广阔,东西近三千里,可是真正富庶的地方并不多,也就是东起南海郡治番禺,西到合浦郡治合浦的这么一段,大约五六百里的地域,控制了这片区域,就等于控制了交州经济最发达的部分,其他的地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除此之外,临贺还有一个让魏霸不能忽视的地方。交州北部多山,五岭横亘其间,是天然屏障,能通过大军的只有五岭之间的谷道。要驻兵,就要有粮食,要粮食,就要有耕地。五岭地区水系众多,不缺粮,但是平整的耕地却不多,凡是有耕地的谷道都成为战略要地,比如郁林,比如临贺。

  魏霸准备进攻临贺,如果朱绩不来救援临贺,那他就可以轻松的将临贺收入囊中。这样一来,借助士家的余威和神将的威名,他就可以控制交州的大部分富庶地区。如果朱绩来救临贺,那再好不过,他就可以利用临贺的有利地形歼灭朱绩的骑兵,拿掉这把悬在头上的宝剑。

  不论是士匡还是靳东流等人,对魏霸的计划都非常满意。他们很快拟定了行动方案,士匡开始着手联系苍梧的乡人,并且响应魏霸的行动。为接下来占领苍梧做前期准备。魏霸虽然没有答应把苍梧郡留给士家,但是凭借士家的根基,利用苍梧郡的地理位置,取得大部分商业利润是没有什么疑问的。士匡为了士家的前途考虑,也非常愿意帮助魏霸夺取苍梧。

  “怎么样,我的计划不错吧?”魏霸眉开眼笑的对费祎说道。

  费祎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这才抹抹嘴,急切的问道:“你真准备放弃武陵。再和孙权打一次运动战?”

  “我这可不是什么运动战。”魏霸忍不住笑了起来。“辰阳我可以让给陆逊,不过是空城一座,他最多把溆浦一带的米收走吧,难道还敢再进山?迟早他还得给我吐出来。我趁这个时候攻取交州,打通商道。以后这交州的生意就都是我们的了。费君,你知道不,蜀锦在南海可是很吃香的紧俏货哟。”

  费祎撇了魏霸一眼,不解的问道:“你这么高兴,怕不是要攻取临贺这么简单吧?”

  魏霸心虚的看了一眼关凤,尴尬的摸摸鼻子,收起了笑容。

  “子玉。我急着赶到这里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告诉你孙权对付你的方案。”费祎把孙权的计划说了一遍。这些孙权都没有瞒他,相反。孙权正是要通过费祎的嘴警告魏霸,再搞下去,不会再让你占便宜了。趁早收手,重新坐下来谈判。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孙权真看得起我啊。”魏霸暗生警惕。陆逊、潘濬,朱绩、周鲂。再加上一个后来独掌大权的诸葛恪,这个阵势够大。

  “所以呢,你要特别小心,你要面对的可不是朱绩一个人,还有诸葛恪和潘濬。虽说战场之上,只有敌我,没有亲近,可是诸葛恪是丞相的从子,万一……”

  “你怎么不担心我被诸葛恪伤了?”魏霸没好气的说道。

  “我当然不希望你被诸葛恪伤了。”费祎理直气壮的说道:“不过就我看来,诸葛恪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你被他给伤了,那也是活该,自作自受。”

  “嘿,不对啊,你这是帮谁说话呢。”魏霸开玩笑的叫道:“你不会是收了孙权的好处吧?”

  “收了,一大堆呢。”费祎哈哈大笑,打趣道:“子玉啊,你仗打得好,孙权对我才客气。你是不知道,他是三天两头赐钱赐物,我都收着呢,到时候你娶关姑娘进门,我给你送一笔大礼。”

  关凤红了脸,咄了一声:“费君,他没个正形,你也陪他一起胡说。”她瞪了嘻笑的魏霸一眼,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到时候如果不送一份大礼,我可不能饶你。魏家也好,关家也罢,都为了这次大战耗尽了积蓄,真的等钱用呢。”

  费祎一头冷汗:“你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

  众人大笑。

  魏霸详细询问了孙权的部署后,对着地图看了很久,最后对众人说道:“既然孙权这么看得起我,看来这不是短期内能解决的问题了,我们要做长期的打算。稻子收割的时候很快就要到了,我们要抢在收割之前,尽可能的多占一些地盘,关中大战在即,这些稻米对我们非常重要。”

  费祎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最担心的就是魏霸只顾自己,忘了自己只是一支偏师。现在魏霸还记得用交州的稻米来支援关中的战事,说明他心中有全局。只要心中有全局,他就不会一意孤行,做出有碍国事的事来。

  “临贺,我还是要取的,不过杀不杀朱绩并不重要,我的目的是挡住可能南下的吴军,安全的占领苍梧。南海的战事留到下一步处理,戴良不主动进攻我,我就暂时不理他。”魏霸转过头,对士匡拱了拱手:“先生,这次还要劳动你,劝降合浦、苍梧、高凉、朱崖诸郡。”

  士匡抚着胡须,胸有成竹的点点头:“明将军尽管放心,我这张老脸还有很多人认得。”

  魏霸又对靳东流说道:“昭明,辰阳已经失守,郁林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指望得上的根据地。你要替我守好郁林。有郁林在手,不管临贺的战事如何,我都不会心慌。”

  靳东流躬身领命:“请少主放心,人在城在。”

  魏霸又对费祎说道:“费君。路途遥远,我一时半会的没法向丞相汇报。我想请你以丞相府参军的身份向庲降都督通告,如果可能,请他们安排一些商人来郁林,届时我会安排一批稻米运送到成都。当然了,他们不要空手来,蜀锦、漆器什么的,这里的销路都不错。”

  费祎咧咧嘴:“你是想借我的手,从丞相府多要一点蜀锦的配额吧?”

  魏霸笑了:“还是费君聪明。一点就透。”

  “哼哼,你那点小心眼,还能瞒过我。”费祎打落魏霸的手:“你放心,只要是有利于大局的事,我相信丞相不会反对的。不过。你们几家的私货可别往我身上推,我什么都不知道。”

  魏霸和关凤交换了一个眼神,窃笑起来。李譔入幕魏家的那段时间,花了不少精力,改进了织机,提高了织锦的效率,现在魏关张赵四家庄园里的生丝基本上都不出售。甚至还要私下里采购一些,直接织成成品。只是丞相管得严,不仅蜀锦的生产控制在官府手上,销售同样也不能私下进行。没有官府的许可,销路就成了一个大问题。魏霸借着支援丞相北伐大业的由头,当然要把自己仓库里的蜀锦全部拿到交州来出售。交州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这里有很大西域的商人高价采购蜀锦等丝织品。从成都运到这里,可以赚取高额的利润。对极需补充财力的魏家、关家来说。这可是一条生财之道。

  费祎是个明白人,对这里面的猫腻一清二楚。他点破魏霸,只是警告他不要做得太过份而已。

  做好了安排,魏霸随即起程。他给靳东流留下了五千人,自己率领六千多人赶往临贺。因为战略目标有所改变,他不再急着攻占临贺,身上的压力无形中小了很多,做起安排来也就从容不少。

  从严关出关,越过狮子山和阳海山,再沿着都庞岭南麓前行百余里,就进入了临贺郡界。这一路走来,其中的艰辛自不待言,尽管魏霸的部下都是熟悉山地的蛮子,经过半个月的行军之后,大家还是疲惫不堪。

  一进临贺郡,魏霸就接到了斥候的汇报:临贺郡戒备森严,如临大敌。骑都尉诸葛恪已经进驻临贺县城,兵力大概有三千左右。城防很严密,悬城四周的山岭上都有新建的要塞。拔除这些要塞当然不难要,可是要想悄无声息的靠近临贺,却不太可能。

  魏霸非常诧异,诸葛恪这个人在后世名声不好,大致上相当于夸夸其谈的赵括一类,费祎对诸葛恪的评价也不高,说他言过其才,志大才疏,好权谋诈术,与他那为人忠厚的父亲诸葛瑾根本不像父子。费祎提醒魏霸的目的在于让魏霸尽可能的不要杀死诸葛恪,却没有把诸葛恪当成魏霸的对手来看。

  可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诸葛恪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他奉命守桂阳,居然杀到临贺来了,仅从勇气和眼光来看,他显然不是夸夸其谈这么简单。

  “既然他抢先一步,我们不如亮出旗号,来个堂堂之阵。”魏霸干脆不再隐藏行踪,大模大样的出了山谷,顺着临水而下,直扑富川县(今钟山县)。

  富川县没什么守卒,基本上就是一座空城,魏霸没费什么力气就拿下了富川。他入城住下,然后派人给诸葛恪送了一封信,我已经来了,约个时间吧,是喝茶还是决战,随你便。

  接到魏霸的战书,诸葛恪冷笑一声:“都说魏霸用兵出神入化,我看也不过尔尔,连我这调虎离山之计也看不出来,算什么高明?”他随即派人给朱绩送信,魏霸已经进入临贺,请朱绩立刻赶到谢沐,切断魏霸的退路,然后夹击魏霸,将他击杀在临贺郡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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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2章 作茧自缚



  诸葛恪给魏霸回了一封信,文采飞扬,却倨傲无比。他对魏霸说,久闻魏君是蜀汉的俊杰,很想和你见个面,增长见识。不过现在我们是敌人,既然是敌人,就不用见面了,我在城里等你就行。免得我为魏君的风采所折服,生出怜惜之心,不能一心一意的作战,辜负了国家的信任。如果大战之后,我侥幸还能活着,而吴汉又能重结盟好,我一定登门向魏君请教,以求有所增益。

  看完诸葛恪的回信,关凤冷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只知道卖弄唇吻。”

  魏霸摆弄着那份回信,似笑非笑的对夏侯玄说道:“太初,你看出这个诸葛恪的用心了没有?”

  夏侯玄不屑一顾:“就他这水平,我骂死他。”

  “那你骂给我看看,真能骂死他,我倒省事了。”

  夏侯玄咂了咂嘴,没有接魏霸的话头。他是在表示对诸葛恪的不屑而已,怎么可能真骂死人。和这种没有幽默感的人说话真是没趣啊。

  “他这是想等我们去攻城啊。”关凤品味出了其中的意思,“他放弃了富川诸县,把兵力全部集中到临贺,我们要想占领整个临贺郡,或者经由临贺进入苍梧,必然要强攻临贺县。别说我们只带了六千人来,就算是带了一万,要想在短期内攻克临贺,恐怕也不是易事。可若不攻城,我们就只能无功而返。”

  魏霸点点头,责备的看了夏侯玄一眼:“大名士,你看出其中暗伏的杀机了么?”

  夏侯玄满面通红。

  “那我们怎么办?”关凤皱起了眉:“他以退为进,以攻为守,看起来怯懦,却着实让人难受呢。”

  “没事。他让我难受,我就让他更难受。”魏霸摊开地图,在上面标出双方的位置,最后点了点谢沐县。“我想,诸葛恪一心想把我们引到临贺,大概是想派人占领谢沐,然后切断我们的退路。到了那时候,我们进则攻城无方,退则无路可逃。只能在这一片平地和他们周旋。”

  夏侯玄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突然吃惊的说道:“这一片开阔地,可正是骑兵冲杀的好地方呢。他不会是想调朱绩的骑兵来吧?”

  “你终于开窍了。”魏霸笑眯眯的说道,嘴里却有些发苦。临贺是通往苍梧的咽喉要道,不攻克临贺。就无法进攻苍梧。临贺县城西南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东西宽约十里,南北长约十五里,三面临山,出口正是临贺县所在的谷口。如果要攻城,这片开阔地自然是最好的扎营地点,可是一旦有骑兵从北面杀来。这里就是屠宰场,连逃都没地方逃。

  诸葛恪的用心很恶毒,这是挑好了战场,挖好了坑等他跳呢。

  “这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关凤冷笑一声:“他以为他是谁。朱绩会听他的指挥?骑兵一旦进了这片区域,冲杀起来固然快意,可是如果被人堵在这里,也很难逃出去的。”

  魏霸目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说。朱绩不会来?”

  “如果他对朱绩也是这么傲气,我相信朱绩不会理他。”关凤点点头。指了指诸葛恪的那封信。“朱绩是朱然之子,吴郡四姓之一,他率领的骑兵不是他个人的,而是陆逊的,万一损失太大,他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再说了,这一仗如果打胜了,谁的功劳最大?朱绩会这么好心的成全诸葛恪?”

  魏霸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正如关凤所说,诸葛恪太自以为是了,他选择了一个战场,然后等他去攻,这一点并没有错。可是他企图调动与他平级、资历甚至比他还老的朱绩来助阵,这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他在孙权面前受宠,可是到了战场上,谁会在乎他一个新丁?

  看问题的角度一变,魏霸顿时思路大开。他随即下令,大军一分为二,由相夫领兵两千在富川北的龟山设伏,等待可能来援的朱绩,并且由黑沙率领一百甲士辅助。龟山北是一片沼泽地,西侧是都庞岭,东侧是萌渚岭,是由零陵、桂阳进入临贺的必经之路。有两千人和一百甲士把守,就算有一万大军前来,相夫也能支撑一段时间,给他提供足够的预警。

  魏霸自己率军赶到临贺城下扎营,同时发出征召令,通知附近的蛮子们前来助阵,田里的稻子快熟了,吴军躲在城里不敢出来,正是抢收稻子的好时机。

  听完魏霸的命令,所有人都笑了。诸葛恪自以为聪明,守住临贺城,诱魏霸去攻城,然后再把魏霸困在临城贺下,可是魏霸现在围而不攻,而是召集附近的山民来抢收城外的稻子。诸葛恪如果想阻拦,就只有出城一战,躲在城里,他是没法阻拦的。

  一静一动,反客为主,瞬间主客易位。

  ……

  环临贺皆山也。

  身处五岭之间,山比平地多,蛮子比汉人多。平时走路走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可是神将的征召令一下,没过三五天时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好多的蛮子,一个个扛着扁担、绳子,挑着吃饭的家伙,腰里别着砍人脑袋的家伙,兴高采烈的赶来抢收了。他们大部分没有什么甲胄,带上一块木板就是盾牌,能带上一件破竹甲的都算有钱人,如果有一副两当札甲,那就是响当当的土豪了。

  这里面有不少人是冲着魏神将的大名来的。魏神将只用了半天功夫就攻破严关的事迹已经成了地地道道的神话,也成了山里的蛮子们茶余饭后最流行的话题,流传到后来,已经变成了天上的雨神奉神将召唤,在严关上降暴雨,直接冲走了关上的吴军,一道闪电打死了吴军的首领吕凯。听说魏神将来到了临贺,附近山里的蛮子们都想来开开眼界,看看魏神将是不是长了三只眼。或者三头六臂什么的。至于能抢收点稻子,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让闻风而来的蛮子们诧异的是魏神将也是个人,是个非常和善,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的年轻郎君。魏神将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不管看到什么人,他都是乐呵呵的,看到年长的还要拱手作揖,看到小娃娃就摸摸脑袋,说两句闲话。看到牙尖嘴利的大姑娘小媳妇还会脸红。这未免让想看怪物的蛮子们有些失望,不过他们随即又被临贺城外金黄的稻子吸引住了。

  抢收随即开始。

  蛮子们像蝗虫一样,干劲十足,不分昼夜的抢收临贺郡内的稻子。反正有神将的大军看着城里的吴军,他们大可放心行动。就算遇到零星的阻挡,他们也不惧,扔下镰刀,抽出腰里的砍刀就上,根本不用神将出手,他们就自行解决了。

  诸葛恪气得七窍生烟,他做到了坚壁。却没来得及清野,早知如此,一把火把外面的稻子全烧了就好了。当然他也不是没想烧,只是当时没想到魏霸会来得这么快。他本来是想收起来当军粮的,毕竟他部下的将士也要吃饭。

  一念之差,这些稻子就成了魏霸的战利品。看着城外正在抢收的蛮子,诸葛恪险些把牙齿咬碎。他翘首以盼。只等着朱绩率领骑兵从谢沐方向杀来。只要朱绩即时赶到,就算魏霸抢了这些稻子也无没机会吃。

  但是。随着城外的稻子越来越少,能看到的稻田都被收割干净,他也没有看到一匹战马,更没有看到朱绩的骑兵。北方一片祥和,根本没有一点战争的影子。

  诸葛恪的心渐渐的往下沉,他意识到自己犯错了。这里不是武昌,这里没有信任他的大王和太子,朱绩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偷鸡不成蚀把米。

  然而,事情远远比蚀把米更严重,朱绩不肯来助战,仅凭诸葛恪统领的三千人马是无法战胜魏霸的,他本想夹击魏霸,现在却被魏霸堵在了临贺城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有可能面临着断粮的危险。

  诸葛恪第一次感受到了战场的冷酷和现实,口才再好,也解不了眼前的困局。他开始琢磨怎么解困,琢磨着什么人可能愿意救他。朱绩指望不上,他只好把目光转向了交州刺史戴良和驻扎在临烝的奋威将军潘濬。

  诸葛恪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求救信,派人偷偷出城,送往番禺和临烝。这次他学乖了,没有大模大样的要求他们来围攻魏霸,而是请求他们来解围。

  诸葛恪的求援信送出去了,朱绩的回复才姗姗来迟。他对诸葛恪说,我已经将你的计划汇报给辅国将军,辅国将军认为临贺郡的地形不适合骑兵作战,为策万全,我只能在泉陵一带活动,不得进入山区。因此,我不能去救你了,希望你多坚持一段时间,辅国将军和奋威将军正在安排人接应你。你可一定要坚持住,把魏霸拖在临贺,不能让他跑了。如果能击杀魏霸,你就是大功一件。

  诸葛恪气得破口大骂:“朱绩,老子记住你了。”

  ……

  就在诸葛恪大骂朱绩的时候,魏霸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来人三十多岁,身材瘦削,一对细长的眼睛,总像是在眯着眼睛看人。他进帐之后,仔细打量了魏霸半天,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夏侯玄的身上,露出恭敬之色。

  “你真是征南大将军之子夏侯太初?”

  夏侯玄愣了一下,有些不快的点点头:“我就是,你是谁?”

  来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副印绶,小心翼翼的放在案上。“这是当年曹公授与我兄长费栈的蕲春太守印绶,我叫费杨。”

  魏霸眼神一紧:“原来你是丹阳大帅费栈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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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3章 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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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十三年,雄心勃勃的曹操在赤壁被周瑜烧得焦头烂额,铩羽而归,失去了一统天下的大好良机。赤壁的战败,让他如日中天的威望受到了重大挫折,其后马超在关中作乱,牵制了他大部分的精力,使他无暇南下。但是曹操并没有就此放弃,他派遣间谍深入丹阳、豫章一带,鼓动那些不愿意与孙权合作的人起事,给孙权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这其中,丹阳费栈和鄱阳尤突就是几股力量之中最大的两个,孙权多次派人进剿都未能成功,最后还是由贺齐和陆逊一起出兵,这才稳定住局面。需要由这两位一起出手,就可以想见当时的局面有多紧张,而费栈等人又有多大的能量。

  魏霸早就想利用山越的力量。他之所以接受廖立的建议,把神将的身份由盘瓠老祖的主人扩展到其他蛮夷部落,目的也在于此。用廖立的话说,这叫率兽吞吴,岂不快哉。在他想收服的力量中,山越是不亚于武陵蛮的力量,甚至还在乌浒蛮之上。现在曾经的丹阳大帅费栈的弟弟费杨不请自来,真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你是?”费杨不解的看着魏霸。他刚才已经注意过魏霸,这个人虽然有气度,可是太年轻了,而且衣着也很随便,大热天的还披着甲,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来向夏侯玄汇报工作的将领。不过看他和夏侯玄说话随便,估计身份也不低。是以费杨虽然不悦,却不敢太过怠慢。

  “他就是抚夷将军,武陵太守魏君,也就是赫赫有名的神将。”夏侯玄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介绍道。

  费杨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就是神将?”

  魏霸笑笑:“怎么,不像?”

  “不……”费杨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了片刻,他翻身拜倒。连连叩头:“费杨有眼无珠。冒犯神将,还请神将恕罪。”

  魏霸哈哈大笑,扶起费杨,打趣道:“你一定是以为神将头生双角。三头六臂。如今看到一个和你一般的凡夫俗子。未免有些失望吧。”

  费杨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是在下眼拙,还请神将莫怪。不过,神将所言也不差。外面传得可是风声四起,虽没有头生双角,三头六臂,总之也不是普通人。”

  帐内的众人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这些天慕名来看魏霸的人,大部分都是如此惊讶,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笑了两句,言归正传,费杨说明来意。他闻说汉魏合兵,正在攻击吴国,所以特地千里迢迢的从丹杨山区腹地赶来,想要投效神将,为兄长费栈报仇。

  “你大概还想看看,这印绶还有没有用吧?”魏霸拿起那副蕲春太守的印绶,观赏着那枚二千石的官印,半开玩笑的说道。费杨有些窘迫,不知道如何回答魏霸这句话。魏霸轻轻的将印绶放回案上,抬起头,收起了笑容:“曹公虽然不在了,可是我可以代替曹公回答你。这副印绶当然有用,不过,这只能代表我们还承认当初的承诺,并不代表现在就能让你做蕲春太守,因为孙权未必肯让。你应该清楚怎么才能真正成为蕲春太守,否则,你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

  费杨松了一口气。“神将果然慧眼如炬,我兄长和尤大帅、彭大帅虽然败了,可是元气尚存。只要神将振臂一呼,千里大山必然云起响应,纵不能与孙权决战疆场,却也能让他寢食不安。只希望神将能够将我等的忠义上达天听,不使我等热血白流,我等便别无他求了。”

  魏霸心中暗笑,这些人和孙权结下了死结,不甘心引颈就戮,这才来投。说什么别无所求,一郡太守可不是什么大白菜。

  “你们还有多少人?”魏霸关心的问道:“这些年在山里,生活怎么样,需要我们帮你们什么,尽管开口。”

  “加上妇孺老少,还有百十万人,大体来说还好。”费杨感激的拱拱手:“这些年的确比较艰苦,外围损失很大。自从几位大帅殒阵之后,我们就退到了深山里面。吴军虽然凶恶,却也不敢深入。山里有坡地可以种稻自给,也有铜铁打造兵器,日子倒还过得下去。只是消息闭塞,不知道天下形势,对孙家的暴虐痛心却无力改变,士气比较低落。神将出世,七战七捷的消息一传到山里,可真是群情激奋啊。大家都说,这下孙家余孽不会长久了。”

  听完费杨的介绍,魏霸又惊又喜。他没有想到山越还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只要费杨所说有一半是真的,那就是意外之喜。这些人都在孙吴内部,最近的离吴郡不过几百里,他们对孙吴政权的威胁可想而知。这可真是真正的心腹之患,与他们相比,武溪蛮也好,乌浒蛮也罢,实在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威胁。

  “你们对大汉的忠诚,我非常感动。不过你们也清楚,现在的形势并不乐观,我们暂时还没有力量进入扬州。如果你们能够发动起来,对孙吴进行打击,可能会对现在的战局有重大的影响。当然了,你们也许会付出重大的牺牲,不过我请你们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你们所有的牺牲都会是值得的。”

  费杨听了这句话,心满意足,躬身一拜:“请将军放心,我这就回去联络各部,听将军的号令,愿将军早日进入江东,直捣心腹,剿灭孙吴,让我等安居乐业,共享太平。”

  ……

  诸葛恪站在城墙上,看着外面那一片收购得干干净净的稻田,面上阴得快要滴水。不过几天的时间,他已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一心想着建功立业的热血青年,而是为自己的生命担忧的釜底游鱼。他感受到了事实的残酷,也非常愤怒。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个田地,无非是江东系和江淮系的权力斗争,没有人愿意看的他一个江淮系的年轻人突然崛起,建立奇功。为了不让他成功,他们宁愿放弃这个击杀魏霸的大好机会。在家族利益面前,国家什么也不是,这就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地方。

  对于朱绩用陆逊的命令来做托词,他一点怀疑也没有。陆逊就是江东系武人的代表。在步骘和吕岱分别惨败之后。陆逊就是荆州吴军最大的实力。孙权派潘濬到长沙指挥作战,名义上是副将,辅助陆逊,其实也存在着分权的目的。以陆逊的聪明。不可能体会不到其中的用意。也不可能不加以防备。诸葛恪可以理解他的不快。可是在这样的时候做出这样事情,还是只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

  愤怒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诸葛恪现在要为自己的生存做打算。他看了一眼远处寂寥的天空。长叹一声,转身下了城墙。

  溆浦。

  陆逊背着手,慢慢从田埂上走过,目光掠过那些正在劳作的百姓流着汗的黝黑背脊,飘向远方。他的眼神平静,看不出一点情绪,甚至有一点冷漠。陆岚跟在他的身后,看着那些正在忙碌的百姓,有些赌气的说道:“难道还要我们帮他收割,颗粒归仓,等他回来?”

  陆逊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那你的意见呢?”

  陆岚没有说话,反问了一句:“我们还守在辰阳吗?守到什么时候?”

  “一直守下去,直到大王命令我们离开。”陆逊笑了笑,“这些粮食都是给我们自己吃的。多一点粮食,我们就能多坚持几天。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你不应该不懂。”

  “可是……”陆岚欲言又止。他觉得非常憋屈。攻占辰阳,夺回武陵的控制权本是大功一件,可是魏霸似乎并不在乎,他已经攻克严关,却没有回援辰阳的意思,反而带着人去了临贺,似乎辰阳不是失守,只是借给了他们一样。他们不像是敌人,反倒像是朋友。不过陆岚对魏霸的“友情”一点感激也没有,魏霸这么做让他们的努力看起来毫无意义。更让他生气的是孙权趁他们在辰阳的时候,派潘濬去了长沙,挤走了周鲂,又派诸葛恪去了桂阳,这分明是想从他们手中抢走了一大部分军权。潘濬是败军之将,诸葛恪更是什么也不懂,他根本没有打过仗,只会卖弄嘴皮子。

  陆岚觉得,孙权为了压制江东人,已经不择手段了。

  “好好利用这些粮食,每一颗米都是借来的,将来都是要还的。”陆逊幽幽地说道,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感伤。

  “还?为什么要还?”陆岚堵气的说道。

  “因为他卡住了我们的命脉。”陆逊说道,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本来我还担心周鲂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大王派了诸葛恪去,我反倒放心了。”

  陆岚心领神会,没有再说什么。

  陆逊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天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诸葛亮高明啊,化害为利,将一个桀骜不驯的对手利用到这种程度,让人不得不佩服他。我们都不如他。”

  “就怕他养虎为患,到时候后悔莫及。”陆岚冷笑一声。

  “你小看诸葛亮了,魏霸再不逊,还能不顾他的父兄,与诸葛亮公然为敌?其实他是一个非常知趣的人。你看他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和诸葛亮撕破脸皮就知道了。适可而止,是一个年轻人很难做到的事。挺身而起,拔刀相向往往是最容易的,忍辱负重才是最难的。”

  陆岚看的陆逊的背影,知道陆逊是有感而发。想到陆逊为了家族的兴盛而承受的那些屈辱。他不由得暗自叹息,同时又有些迷惘。如今吴国岌岌可危,如果就此衰败,甚至亡了国,那陆逊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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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4章 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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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几天的功夫?临贺城外的稻田就被蛮子们一扫而空。曾经一望无垠的金色稻田只剩下了光秃秃的秸秆。蛮子们满载而归,兴高采烈的走了。他们知恩图报,给魏神将留下了不少粮食,还有不少人主动要求从军。魏霸依照以往的习惯,没有全部接纳,而是从中挑选了一些最精壮的勇士。这么精挑细选既可以减少人数,避免不必要的消耗,又可以提高将士们的荣誉感:跟着魏神将打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行的,只有最勇猛的战士才有资格。有荣誉感的战士才是真正的战士,在战场上才能勇往直前,奋勇杀敌,这是那些募来的兵不可能拥有的战斗意志。

  蛮子们在收割稻子的时候,魏霸也没有闲着。他派出小股部队,将诸葛恪在周边山岭上的要塞一个接一个的拔除,既起到了清除外围的作用,又达到了训练将士的目的,让他们熟悉地形,为接下来的攻城做好准备。经过半个多月的战斗,城外的要塞一一被攻克,只剩下临贺城内的诸葛恪主力。在魏霸的安排下,每攻克一个要塞,都要把俘虏带到城外来示众,以打击城内守军的士气,然后又强迫这些人在城外打造工程机械,进一步的压榨守军的士气。

  被围困了半个多月,虽然真正的战斗还没有开始,可城内的守军已经非常沮丧。他们对诸葛恪的战术产生了严重的怀疑,觉得诸葛恪根本不懂打仗。把自己困在了城里。现在无路可去。只能看着魏霸按部就班的剪除羽翼,最后集中全力攻城。

  诸葛恪虽然没有打过仗,但兵书读得不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原则他也是懂的,只是那些都是书本上的文字,他也许能倒背如流,却未必能得心应手。面对魏霸这样的心理战高手,他步步落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有失控的迹象。

  看到城外魏霸大军准备就绪。诸葛恪也变得紧张起来。他也不知道潘濬和戴良什么时候来救他。会不会来救他。如果没有援兵,仅凭城中的三千士气低落、各怀鬼胎的人马,他能不挡住魏霸的进攻实在是一个问题。这些人都是孙权拨给他的兵,不是他自己的部曲。忠心欠奉。

  每天。诸葛恪在城墙上看着城外准备一天天的就绪。心不断的往下沉。

  就在诸葛恪近乎绝望的时候,好消息终于传来了。交州刺史戴良带着一万大军从番禺赶来,已经到达广信。他要求诸葛恪守住城池。拖住魏霸,做好准备,和他内外夹击,打败魏霸。

  诸葛恪仰天叹息,如释重负。他知道自己赌对了。戴良的弟弟戴伟死在雪峰山大营,戴良和魏霸有杀弟之仇,他一定会来。戴良赶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救他,更多的是杀死魏霸,为弟弟报仇。

  戴良是为什么来的并不重要,只要有援军,诸葛恪就有生存的希望。局势有了转机,士气也为之一变,诸葛恪觉得那些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再那么杀气腾腾,让人心生寒意。他的脸上甚至有了笑容,看向窗外的目光也不再那么忧郁悲凉。

  ……

  魏霸比诸葛恪更早知道了戴良的到来。士匡奉命在苍梧郡联络乡党,响应魏霸,戴良的到来对他的工作产生了非常不利的影响。一听到戴良进入苍梧的消息,士匡就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魏霸。

  魏霸召集众将议事。戴良有一万大军,而他们只有六千人,兵力悬殊,如果正面决战,他们可能要付出惨重代价。身后还有城里的三千人,一旦被内外夹击,后果不堪设想。大敌当前,大家虽然谨慎,却并不怯战,一致决定主动邀击戴良,寻找有利地形进行伏击。重创了援军之后,可以打击城内的士气,对接下来的战斗有利。如果在城下消极坐等,一旦战事有所不利,可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经过讨论,魏霸决定在临贺城南百里的桂岭伏击戴良。这里已经进入苍梧郡界,是从苍梧进入临贺的必经之路。既有足够的警戒距离,又有可以利用的地形,以逸待劳,对己方非常有利。

  得知援军到来,诸葛恪提高了警惕。他下令将士们做好准备,防止魏霸攻城,又做好出城接应的准备。如果魏霸把想离开,他还要拖住魏霸。一出城就可能遇到危险,想到其中的利害,诸葛恪既紧张又有些兴奋,终于和魏霸正面对战了,这是他盼望已久的机会。如果能击败魏霸,他将一战成名。

  城外的大营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根本不知道援军的到来。诸葛恪虽然初上战场,却不敢低估对手,他深知他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任何掉以轻心都会引发不可想象的灾难。他密切注视着城外的迹象,就像一只警惕的豹子,绷紧了每根神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他甚至因此有些颤栗。

  ……

  夜晚,诸葛恪坐在案前,晃动的油灯照亮了他的脸。看着案上的地图,诸葛恪有些按耐不住的叫来了亲卫:“援军到哪里了?”

  “大概还有一百里,按照速度应该还有两天吧!”

  “不会有两天,戴良来得很急,最迟明天晚上他就会赶到这里。”诸葛恪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内转来转去,计算了良久,胸有成竹地说道:“魏霸不会坐以待毙。他不会让戴良来到城下,那样对他非常不利,如果我估计的不错,他应该会在城南三十里伏击戴良。”他握紧了拳头,用力对自己说:“我不能让他如此得意,明天我就要出城邀战,让他不得安生。等戴良一到,就打他一个落花流水。岂不快哉。”

  亲卫恭维的说道:“大人高明,难怪大王对大人如此器重。如果这一战击败魏霸,就再也不会有人说魏霸是战无不胜的神将了,而大人将是打破这个神话的第一人。”

  诸葛恪矜持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眼角的笑意却暴露他他此刻的激动和兴奋。

  诸葛恪下令全军准备,明晨出击,分四路骚扰魏霸。

  就在诸葛恪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欢欣鼓舞的时候,魏霸正带着大军赶向桂岭。桂岭是封阳城东的一座小山,紧临贺水。对岸的便是封山,两山之间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山路崎岖难行。易守难攻,是一个伏击的有利地形。在这里伏击戴良,不仅有地形可以利用,而且可以避免被诸葛恪骚扰。

  实际上。如果击败戴良。他就可以放弃临贺。直接进入苍梧郡。朱绩不肯出出击,不给他机会,他也没有必要在临贺死等。临贺的稻田已经被收光。短期内没有可以看得到的利益,攻破临贺对他来讲没有太大意义,而打败戴良对占领整个交州却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为了这个目的,他把留守在龟山的相夫和黑沙等人全部调了过来。临贺城下只剩下一座空营。这些天诸葛恪被吓坏了,一直没有敢出城,他如果派出斥候打探一下,就会发现这个秘密。

  魏霸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处排成一路长龙急速前进的大军,转过头对气喘吁吁,汗如雨下的夏侯玄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要急行军百里吗?”。

  夏侯玄感慨的说道:“我知道了,原来这就是出人意料。兵法上都说出奇制胜,我一直以为出奇制胜有多么神奇,谁能想到其实是这么简单。”

  魏霸笑笑。“出奇并不是一定要做得如何古怪,只是要超出对方的想象就是出奇。你首先要摸清对方的思维习惯,然后打破这个习惯,就能做到出奇。兵法有云:百里趋利,必蹶上将军,这是有道理的。为了保证体力,日程不会超过三四十里。大部分都是这么做的,也习惯于这么想对方。他们根据这个来做安排战术,一旦对方做出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决定,他们就会无法应付。戴良为了报仇,在山路上日行五六十里,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按照正常情况下,他会在到达之前做一天停留,让将士们喘口气,恢复体力。现在他就是最疲惫的时候,虽然人多,却没有什么战斗力,我们可以一击得手,也就是所谓的出奇制胜。”

  夏侯玄侧过脸看了看魏霸:“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离开了?”

  魏霸说道:“你现在才明白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夏侯玄撇了撇嘴:“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你拦得住吗?还是你想杀了我?”

  “你又何必如此。你我情趣相投,你又是媛容的兄长,是我能够信任的朋友,我怎么会杀你呢?哪怕对你有一点慢待,我都无法向媛容交待,你看我这段时间对你的关照,就应该知道我的心意。难道你还想回魏国去?你我都清楚,你这个名士在魏国是没有什么地位的。其实我是在救你,你应该感激我才是。要不是看在你是媛容的兄长份上,你以为我稀罕理你?名士能当饭吃?”

  夏侯玄叹了口气:“道理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以后只能靠着退媛容的面子,请魏大神将赏碗饭吃了。”

  魏霸笑了起来:“你放心,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魏国太小,容不下你这大名士,我给你一个更大的空间。诸葛丞相说过,年轻人,志当存高远。你应该放眼天下,不要总想着魏国那点地方。曹睿处处学他的祖父,可是在我看来,怕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你在他手上会不会有前途的。”

  “跟着你就有前途吗?”。夏侯玄斜着眼睛看着魏霸,反问道。

  魏霸哂笑一声:“你不要在这里挑拨,你应该清楚我和丞相之间已经没有缓和的可能。我会回去送死吗?”。

  夏侯玄暗自松了一口气。“那你这打算怎么办?割据交州,学士家?”

  魏霸不屑一顾:“我都说了,志当存高远,年轻人应该放眼天下。魏国我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交州。充其量,交州也就是我们征程的起点而已。”

  夏侯玄呲了呲牙:“交州是起点,你难道还想坐天下吗?未免太自大了些。”

  “你不就是想听到这样的话吗?何必心里开心,嘴上却在劝我。”魏霸揽着夏侯玄的肩膀,轻松的笑道:“怎么样?虽然没法还你一个宗室身份,却可以生你做个王侯,这个生意做得吗?”。

  夏侯玄咂了咂,没有说话。他虽然希望魏霸成为蜀汉内部的不安定分子,却没有想过魏霸能够君临天下。对于魏霸的话,只能当作疯话听听而已,不能当真。

  “你还是想想怎么击败戴良吧。他们虽远道而来,人数却是你的两倍。这是一场恶战,你不能掉以轻心。”

  魏霸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的拍拍夏侯玄的肩膀。“大战之前,你还有这样的心境,实在是进步不小,孺子可教。”

  夏侯玄很无语。对魏霸这些老气横秋的话,他实在是无话可说。朽木不可雕也罢,孺子可教也罢,反正都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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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5章 步步危机

  临贺城下,诸葛恪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站在城墙上,注视着城外静静的军营。他将开始对魏霸骚扰,以接应戴良的到来。他要在戴良到来之前让魏霸疲于奔命,弄不清虚实。

  城门轰隆隆的打开,两百敢死队冲出了城门,举着盾牌,挥舞着战刀冲向远处的大营。诸葛恪非常紧张。他不知道这两百人冲出去会有什么结果,他甚至也不知道这两百人还有几个能回来。可是他相信,只要能达到战术目的,这些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为了能给戴良争取一点时间,守住临贺,击败魏霸,死多少人都不在话下。

  孙权当时就说过,派他到前线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和魏霸交手,增长见识,把魏霸当作磨刀石,将他打磨成一口锋利的战刀。要想成为一代名将,首先要有狠辣的心肠。

  慈不掌兵。

  所以,他担心的不是敢死队的生死,他担心的是魏霸会不会顺势攻城。

  敢死队冲进了大营,却没有遇到预料中的阻击。大营里一片寂静,悄无声息。诸葛恪愈发紧张起来,手心全是冷汗,他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他总觉得接下来就是雷霆般的还击,而这两百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诸葛恪犹豫着要不要下令关闭城门的时候,敢死队冲进了大营。大营里还是一片寂静。根本没有出现任何反击,这些人就像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一点反应。诸葛恪越发紧张起来,额头冒出了汗。正在这时,一个士卒从大营里狂奔而出。诸葛恪心猛的一提,不由自主的向前倾了倾身子,似乎这样就能早一点知道消息。

  “大人。大营是空的,没有人。”

  “什么?”诸葛恪大吃一惊。大营里面怎么会没有人?长时间的紧张突然落空之后,诸葛恪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空虚,随即又觉得份外愤怒。他被魏霸羞辱了,魏霸用一个空荡荡的大营吓住了他,让他不敢出城,他甚至不知道魏霸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去了哪里?

  诸葛恪恼羞成怒,脸上火辣辣的。仿佛挨了一个大耳光。

  冲进大营的敢死队退了出来,证实了那个士卒的说法。大营是一座空营,里面根本没有人。从各种迹象来看,应该是一天前离开的。

  诸葛恪沉思半晌,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他猛的转过身。看向南方:那是援军赶来的方向。

  魏霸难道是去伏击援军了?戴良远道而来,已经是一支疲军,如果遇到伏击,损失必然惨重。可是他有一万人,就算遇到伏击也能支撑片刻。魏霸总共不过六千人,要伏击一万人,难度不小。战局很很容易进入僵持,甚至有可能逆转。

  诸葛恪随即下令,立刻启程,接应援军。

  诸葛恪留下了一千人守城。自己带了两千人出城。他走得非常小心,把斥候放出五十里,生怕遭到魏霸的伏击。他像一只胆战心惊的兔子,每走一步都要回头看看。

  斥候很快发现了魏霸的踪迹。魏霸走得很急。并没有多少时间来掩藏痕迹。确认了魏霸是去伏击援军,诸葛恪既激动又紧张。如果魏霸和戴良纠缠在一起。他的出现将会改变战局。可是危险也非常大,万一魏霸没有去伏击援军,而是诱他出城,他将没有任何胜算,只能狼狈的逃走,甚至有可能因此送命。

  在得与失之间,诸葛恪权衡再三,建功立业的渴望还是压倒了恐惧。他决定追上去。

  ……

  戴良慢慢擦拭着自己的战刀,一下又一下。他擦得非常认真,非常用心,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他的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感情。一想到明天就要和魏霸正面交锋,他有一丝丝兴奋,冰冷的眼眸中不时露疯狂的光芒。

  魏霸是他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魏霸不仅杀死吕岱父子,而且杀死了他的亲弟弟戴伟。当他得到戴伟的死讯时。他就发誓一定要杀死魏霸,为弟弟报仇。他一直等着魏霸进入交州,这样他才有机会杀死魏霸。现在机会终于来了,魏霸不知死活地进入了郁林,现在还进入临贺,企图占领整个交州。这不仅是对吴国的攻击,更是对他戴良的无视。

  魏霸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戴良发誓。

  灯光摇曳,战刀雪亮。戴良对着灯光一丝不苟地打量着自己的战刀。明天就用它来砍下魏豹的头颅,怎么能不小心。

  斥候营的将领突然冲了进来,面色紧张。

  “什么事?”戴良不悦地问道。

  “大人,我们派到前面去的斥候一直还没有回来,前面似乎有异常情况。”

  戴良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安。他也感觉到了一些异样,诸葛恪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给他送来消息。按照前几天的习惯,每天晚上他都会收到诸葛恪做个送来的情报,告知他临贺城外的情况,虽然有两天左右的时间差,却能让他提前知道一些情况,以便做出相应的分析,不至于对魏霸的情况一无所知。按照道理,现在他应该接到最新情报了,可是预料中的情报却没有来。

  难道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是诸葛恪战败了,还是魏霸走了,或者,他来迎战自己?瞬间,几个可能涌上戴良的心头,他犹豫不决。在仔细分析之后,他觉得最后一个可能性非常小,却不可忽视。斥候失踪往往是异变的征兆,他不能掉以轻心。

  “让大家做好准备,好好休息,明天可能就要接战了。”

  “喏。”那个将领大声应道,却没有走开,他小心的看着戴良:“大人,我们可能会遇到袭击吗?”

  戴良摇了摇头:“这里离临贺太远了,我想魏霸不会走这么远的山路来迎接我。他就算知道自己该死,也不会这么主动。”他冷笑一声:“他要是敢来,那倒更好了。”

  将领松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戴良的眉头却皱得更紧。刚才那句话他只是安慰部下的,以免引起军心扰动,并不是他认为没有危险。大军从番禺一路赶来,士兵们都非常疲惫,他们需要好好的休息,才能精力充沛的走上战场。如果心里太紧张,无法放松自己,很难达到休息的目的。

  戴良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这段时间以来,神将的威名已经传遍整个交州,吕岱父子先后战死,严关失手,都是让人不敢相信的结果。这让人觉得这个神将是无所不能,战无不胜。对于神秘的事物,每个人都会有恐惧,特别是那些没有读过书的普通士卒,他们对神将更加畏惧。得知要和魏霸作战,紧张情绪已经在军中蔓延开来,再加上急行军带来的疲惫,如果让他们知道有敌袭的可能,他们也许会睡不着觉。

  两害相权取其轻。戴良宁可相信自己的直觉,冒一点险,也让也要让将士们好好休息。

  命令已下,戴良的心里却不能平静。诸葛恪的情报没有来,斥候又没有及时回来,这些都表明有被袭击的可能,他不能掉以轻心。可是从各方面来分析,他又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小。这里离临贺有一百多里,按照诸葛恪之前送来的情报,两天前的时候魏霸还在临贺城下,如果他要赶到这里,就需要在两天之内走完一百多里山路。虽然他的部下都是一些善走山路的蛮子,可即使是蛮子要完成这样的急行军任务也是非常困难的。他们赶到这里,肯定精疲力尽,无法发起攻击,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兵法有云:百里趋利,必蹶上将军,在山里行军一百里,其困难远远超过平地。这些常识,魏霸不可能不懂。他作为一个战无不胜的神将,不可能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

  戴良虽然痛恨魏霸,可是从来没有看轻魏霸。轻敌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他相信魏霸不会这么做。尽管如此,戴良还是下令警戒,以免受到敌人的袭击。相比于夜袭,戴良更担心明天的行军。明天就要通过桂岭,那是一条非常适合伏击的山路,如果魏霸要来袭击他,应该会在这里。

  戴良左思右想。又派出了一批斥候,务必要确认桂岭附近是安全的。在做好了一切安排之后,戴良喝了一点酒,便沉沉睡去。自从知道弟弟死在雪峰山大营,他便患上了失眠的顽症。每天不喝点酒,他便无法入睡,辗转反侧到天明。明天便要大战,他需要好好的睡一觉,养足精神。希望杀死魏霸,为弟弟报仇之后,他从此能够安睡。

  ……

  魏霸看着地上了几具吴军斥候的尸体,非常不高兴。他曾经下令蛮子斥候们要尽量避开吴军的斥候,以免引起敌人的警觉。可是这些蛮子一看到吴军就红了眼,不仅没有避开,反而冲上去,把吴军斥候一个不留,全部杀了。

  魏霸抬起头,怒视着那几个自以为立了大功的蛮子,沉声喝道:“你们以为戴良是什么人?他是跟着吕岱征战多年的悍将。斥候失踪了,他连这点警觉都没有。桂岭是凶险之地,他会一点准备也没有?如果他有了准备,再派斥候来,你们还能把他们全部杀光吗?斥候死得越多,表明情况越危险。他如果不露出破绽,我们五千人怎么攻击他们一万人?”

  蛮子们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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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6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魏霸叹了一口气,缓声道:“我知道你们恨他们。可是正因为恨他们,才不能冲动,才不能打草惊蛇。我们要的是将他们一万人全部消灭,而不仅仅是杀死几个斥候。我们是作战,不是部落之间械斗,更不是抢亲。这一点,在训练中我已经无数次的强调过,如果你们不能改变这种习惯,那你们现在就离开,我不需要你们这样的部下。你们这样会害死所有人。”

  “大人,我们错了。”犯了错的蛮子斥候们被骂得满面通红,无地自容,却不肯离开。成为神将的部下是一种荣耀,要是被神将赶走,就算回到部落里也无法见人。蛮子们虽然没读过书,不知道圣人是什么玩意,可是对面子的重视却毋须多言。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不要站着了,赶紧去休息。过一会儿我们还要继续行军。”

  蛮子们乖乖的走了,谁也没敢提功劳的事情。魏神将没有处罚他们,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夏侯玄皱起了眉头:“子玉,这个怎么办?”

  魏霸沉思半晌,下定决心。“既然到了这里,就不能后退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迎上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夏侯玄担心的说道:“将士们已经赶了两天路,急需休息,如果继续行军,就算赶到那里,还能战斗吗?”

  “我们累,戴良也累。相比于在桂岭伏击他,我们可能失去了地利,却有出其不意的功效。而且那里离广信更近,如果战局不利,我们可以退入苍梧,和士匡汇合。不至于进退失据。”

  夏侯玄点了点头,他知道魏霸说的有道理。既然可能已经暴露,继续坚持在桂岭伏击的计划危险更大,不如迎上去,打戴良一个措手不及,也许还有一线机会。

  在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后,魏霸下令再次开始行军。将士们虽然疲惫,却没人质疑魏霸的命令。黎明时分,他们赶到了戴良的大营附近。借着微弱的晨光。魏霸观察了一下大营,下令相夫立刻率部攻击。

  “消灭他们,再吃早饭。”魏霸对将士们说道。

  相夫轰然应诺,率领两千士卒,举起火把。拔出战刀,向山下的大营冲去。刹那间,杀声四起,吼声震天,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吴军的斥候非常疲惫,他们虽然奉命打探的消息,可是夜里偷懒。找个地方睡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戴良下达的任务是打探桂岭附近的情况,谁也没有想到魏霸会放弃桂岭的大好地形,赶到他们的大营邀击。等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冲锋已经开始。

  冲杀在最前面的战士几乎和吴军的斥候一起冲到了大营前。

  白俭带着强弩营冲在最前面,在离大营还有五十步的时候,他厉声下令:“射击!”

  两百弓弩手举起了手中的连弩,扳动了弩机。数百只弩箭冲破黑暗,飞向吴军大营。大营望楼上的吴军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利箭射中,惨叫着摔倒在地。

  “杀!”五百乌浒蛮前锋冲到了营门前,挥起砍刀,砍开营门,冲了进去。吴军根本没有防备,看着漫山遍野的火把,听得地动山摇的怒吼,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敌人,心慌意乱,肝胆俱裂。

  戴良突然坐了起来,冷汗涔涔。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魏霸杀到了他的面前,两人交锋,自己却不是魏霸的对手,被魏霸一刀砍下了首级。首级在地上打滚,人却没有死去,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魏霸的狞笑,看到魏霸狰狞的面容。虽然醒了,却依然恐惧万分。

  还好只是一个梦。戴良看着四周的帐篷,安慰自己。可是他随即发现不对,这声音是那么真切,一点也不像梦里,这是怎么回事?他本能的站了起来。伸手去拿旁边的战刀。

  “大人,敌袭!”一个亲卫冲了进来,面色惊惶。

  戴良不敢大意。他来不及披上战甲,抓起战刀就冲出了大帐。一出帐门,他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敌人,到处都是蛮子们的咆哮,大营里已经成了一片火海。雪亮的刀光在火光中闪烁,像漫天的繁星,每一次闪动,都带来一阵惨叫。

  戴良目瞪口呆。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可他却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噩梦。

  魏霸站在山坡上,看着已经冲入吴军大营的将士们,看着已经起火的吴军大营,却感觉不到一点轻松。吴军没有一点防备,被他轻易的攻入了大营,他的冒险又一次成功了,在所有人都认为桂岭是最好的伏击地点时,他证明了自己的决策正确。

  可是,他却不敢因此有一点点放松。五千人攻击一万人的大营。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将对方打垮,让对方有时间喘过气来组织反击,优势会丧失殆尽。吴军休息了一夜,而自己却是急行军一夜,在体力上他并不占有优势,在人数上更是绝对的劣势。危险并没有减少,反而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增加。一旦双方僵持,对方的人数优势就会显现出来,己方会陷入苦战,很有可能会被逆转。

  魏霸面色凝重,死死地盯的吴军的大营,亲卫营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夏侯玄面色煞白。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战斗,却也能体会到现在的危机。恨不得魏霸现在就将两千最精锐的亲卫营派下去,一举决定战斗。等待的时间越长,危险就越大。

  可是魏霸不为所动。他静静的看着山下,就像一只潜伏的猎豹,耐心的等待着出击的时机。

  ……

  戴良登上了指挥台,极目远眺。大营里一片混乱,无数人搅杀在一起,要想分辨出敌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他征战多年,经验丰富,还是分辨出了敌人的位置和大致数量。他绷紧的心松了下来。敌人虽然来得突然。数量却不多,粗粗看去,也就是两三千人左右。这点人打个突袭是可能的,要想彻底击垮他却无异于痴人说梦。

  得知了对方的底细,戴良放松下来,有条不紊的指挥部下进行反击。他下令前军缓缓后撤,将敌人放进来,由实力最强大的中军进行阻击,然后由左右两营包抄。切断敌人的退路,将敌人全部斩杀在大营里。从这些人的装备来看,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蛮子,也不会是士匡组织的人马,很可能就是魏霸的部下。也许魏霸本人就在其中。如果能将他击杀在这里,不仅可以报仇,还能提前结束这场战事。

  雄浑的战鼓声响起,吴军渐渐稳住了阵脚。首先遇袭的前军得到命令,缓缓向后退去。中军严阵以待,左右两营冲出大营,向前奔跑。准备把敌人包围在前军的大营中,予以全歼。

  魏霸看着大营里面的动静,不由得感慨万千。戴良果然是跟着吕岱征战多年的悍将,即使遇到了突然袭击。也没有方寸大乱,而是迅速稳住了局面,展开反击。从他的战术来看,他没有满足于守住大营。他不仅要打败来袭的敌人,还想发挥自己人多的优势。把敌人一口吞下。这种强悍的战法并不多见,却和吕岱的作风非常相似。

  吕岱在形式不利的情况下宁可战死,也不肯退却。陈时在雪峰山大营被毁的情况下敢于追击,现在戴良在遇袭后还能展开反击,正是一脉相承的作风。

  一个主将往往是一支军队的灵魂,他的性格就是这个军队的性格。吕岱虽然手段狠辣,又失信于人,品德有亏,但在指挥作战上却有他的独到之处。由他来最后平定交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子玉,赶快出手吧,再不然就来不及了。”夏侯玄着急地叫道。

  “时机未到,出击也没有意义。”魏霸淡淡的说道。他举起手,下令鸣金退兵。

  清脆的铜锣穿过雄浑的战鼓声,传到每一个士卒的耳中。正在大营中厮杀的蛮子看不到四周的情况,他们只看到退去的吴军,以为战事顺利,突然听到鸣金声,非常不解。可是他们也知道敌人的数量远远超过己方,不听命令,贸然深入,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在生死面前,他们没有犹豫,立刻向后退去。

  见敌军退却,戴良冷笑一声,下令中军出击,拖住敌人,给左右两营争取时间。战鼓声响起,严阵以待的中军开始向前追击。这样一来,中军就显得薄弱了许多。戴良并没有在意,在他看来,就算还有敌人藏在黑暗中——这几乎是肯定的,战鼓声就在远处的山坡上——准备突袭,数量也不会太多,他的中军还有三千多人,足可以应付任何局面,他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调整。

  看到敌军中军的变化,魏霸的嘴角微微挑起。他对于夏侯玄笑了笑:“现在是出击的时候了。”

  夏侯玄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纷乱的战场上,他没有看到任何变化,根本不知道魏霸所说的机会在哪里?但是他相信魏霸的眼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魏霸举起了手:“命令相夫反击!亲卫营准备出击,直击中军,斩杀戴良!”

  雄浑的战鼓声再起,相夫指挥正在退却的蛮子们反身再战,与追来的吴军战在一起。吴军见状,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刚刚退去的吴军又反身冲过来,将相夫等两千多人围在一起。

  相互大声嘶吼,挥舞着手中战刀,连劈三人。“反击!反击!保持阵型,不要乱!”

  蛮子们都有些紧张。他们平时虽然也经常战斗,可是很少遇到这种大规模的战斗。以往和吴军的战斗中,如果是小规模的战斗,他们往往能够取得胜利,可是与数千人的大军作战,他们基本都是一败涂地。并不是他们不勇猛,而是因为习惯于各自为战的他们无法抵抗吴军整齐的阵形。大战之中,仅凭个人的武勇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所以发生大规模战斗时,一旦无法迅速击溃敌人的阵地,他们就会慌张,就会乱,就会逃跑。现在敌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他们有被全歼的可能,哪怕相夫在极力鼓舞士气,提醒他们神将就在山上看着他们,他们也无法克制自己心中的恐惧,有些人已经开始逃跑。

  看着即将崩溃的敌军,戴良撇了撇嘴,不屑一顾,下令中军向前,务必将敌人全部斩杀。

  就在戴良下令的同时,以一百甲士为首的两千亲卫营冲下了山坡。王双怒吼一声,挥舞长刀,杀入了吴军的左营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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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7章 插你一刀

 
  戴良的阵型是汉军常用的五阵,也就是厚实的中军加前后左右四营。他的前进方向是北面的临贺,所以前军在北,后军在南。因为这里是南北方向的狭长地形,所以前后两营较厚实,左右两营稍微有些薄弱。

  戴良下令首先遇袭,损失较大的前营退却,由中军进行列阵阻击,同时安排左右两营向前包抄,想要将来犯的敌人包围起来,这样的战术必然导致两翼的空虚,而中军有一部人向前挪动,也会降低中军的实力。按照正常的战术,他这时候应该把后军向前移动,进入左右两营的阵地,掩护中军的两翼。

  可是戴良没有这么做,他让后军保持原地待命,就让中军的两翼空着。

  这是一个危险的阵型,特别是明知对方还有后手的时候。

  这同样是一个嚣张的阵型,我知道你有后手,等着袭击我的中军。我等你来!我把软肋暴露在你的面前,我看你敢不敢来杀我。你如果不敢来,你就是懦夫,你如果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和你赌命。

  戴良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他恨极了魏霸,生怕魏霸从自己的眼前溜走,是以不惜露出破绽,冒险引魏霸上钩。另一方面也是多种因素权衡的结果,并不是单纯的鲁莽。他已经从各方面了解到了魏霸的大致兵力,他相信自己的一万大军能够缠住魏霸,能够战胜魏霸。魏霸的总兵力不如他,又都是刚刚征招的蛮兵,而他的部下却是跟随他作战多年的部曲,不论是忠诚还是大战的经验,都远远超过魏霸的部下。蛮兵虽然剽悍善战。但是他们也有不可克服的弱点,他们不善于利用战阵,不适应大规模的战斗,一旦形势不对就有可能崩溃。

  他们都是乌合之众,前营的战斗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戴良相信,魏霸再神勇,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把蛮子变成训练有素的战士,战阵的训练不仅仅需要时间,更需要锤炼。

  听到两侧山谷上的战鼓声。戴良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

  来得好!

  戴良迅速的看了一眼两侧的山坡,那里只看到一条火龙,看不到具体的人数,但是他大致可以看得出来,两边的数量都差不多。大概在千人左右。再加上前军正在厮杀的蛮子,总数和他得到的情报非常接近,魏霸就算还留下了一部分力量,也不会太多。

  到了这时候,魏霸如果还捏着主力不出手,那他就是愚蠢了。谁都看得出来,前营的蛮子已经面临着全军覆没的结果。如果不能对中军一击得手,魏霸就败定了。他的机会不多,既然不肯就此撤走,那只就有全力以赴。一击定胜负。

  “中军迎战,后军准备包抄。”戴良拔出了战刀,厉声怒吼。

  鼓手们敲响战鼓,将戴良的命令传了出去。吴军立刻开始行动起来。护在中军大帐两侧的吴军纷纷转向,面对两侧的山坡。三重长矛阵在前,三排弓弩手在手,后面又是三重长矛阵,三排弓弩手,随时准备补充前面的战阵。后营则推倒垒壁,做好了出击的准备,只等从两侧山坡上冲下来的敌人和中军缠斗在一起,他们就会冲出大营,由两侧包抄过去,将敌人包围在其中。

  这又是一个意图全歼的经典阵型,戴良既表现出了强悍的战斗作风,又将自己的兵力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魏霸站在山坡上,身边只剩下两百亲卫。不过他一点也不紧张,相反,他谈笑风生,对夏侯玄讲解着戴良战阵的妙处。夏侯玄本来不太看得明白,还比较轻松,听魏霸说完,明中了其中的凶险之处,他反倒紧张起来。

  “子玉,你既然看破了戴良的计划,还让人杀下去,是不是太危险了?”

  “戴良为了对付我,看来做了不少准备。”魏霸笑盈盈的说道:“不过,我是谁?我是神将,我总有他猜不到的杀器。两军对阵,如同高手过招,双方的招术一般不会有什么秘密,可是同样的招术,不同的人使出来,却会有不同的结果。眨眼之间的快慢强弱,也许就能定胜负。”

  “那你的杀器究竟是什么?”

  魏霸诧异的看着夏侯玄:“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杀器是什么?”

  夏侯玄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思索了片刻,才不太敢确定的说道:“重甲士?”

  魏霸侧着脑袋,像打量傻子似的打量夏侯玄片刻,很沮丧的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夏侯玄很没面子,恼羞成怒:“重甲士是强悍,不过总共才百人,能起什么作用?我看他们也就是装装门面的仪仗,真正上了战场,未必能起多大作用。”

  魏霸长叹一声,摆摆手:“不争论,用事实来证明。夏侯大名士,请你瞪大眼睛瞧着,这可是我压箱底的真功夫,一般人想看都看不到的杀手锏。”

  夏侯玄嘴上说得不服气,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向下看去。他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瞪着冲在最前面的重甲士。重甲士非常好认,他们身上的重甲就是他们的标志,在火光的照映下非常耀眼。

  他正好看到了王双和黑沙破阵的那一刻。

  王双和黑沙齐头并进,各领五十重甲士,排成前后两排,独立为阵,又互相呼应。两人相隔二十步,几乎不分先后的杀进了戴良的中军大阵。到了吴军阵前,他们放慢了脚步,用眼角的余光与同伴保持阵形,利用腰力,将长刀舞成了一团刀光。锋利的长刀斩断了吴军的长矛,斩碎了吴军的战甲和盾牌,切开了吴军的皮肉,砍开了吴军的骨头,势如破竹的杀进,将挡在面前的敌人毫不留情的砍倒在地,斩成肉块。

  吴军的刀盾手、长矛手在重甲士的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们虽然全力反击,却被一一斩杀,王双和黑沙像两柄锋利的匕首切开一块肥肉,几乎没有碰到什么阻力,就突破了吴军的三重长矛阵。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一地的残肢断臂,血污横流,散发出热哄哄的腥臭味。

  弓弩手们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们都垂下了手中的弓弩,不再发射,因为他们射出的箭对这些重甲士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这些全身罩在重甲中的武士根本不看他们一眼,箭射在他们身上的重甲上,就像羽毛一样被弹开,偶尔有几枝箭嵌入甲叶之间,也很快被舞得飞旋的手臂和刀杆打落,无力得像一根稻草,随波逐流。

  可是敌人手中的长刀却锋利得不像话,几乎是遇人杀人,遇神杀神,任何挡在他们面前的物体都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斩成了碎片。他们根本不管面前是什么,只是一路蛮横的斩杀过去,无可抵挡。

  跟在重甲士身后的蛮子们提着武器,却几乎没什么事可做,绝大多数敌人都已经被重甲士们斩杀了,偶尔有幸存的也被砍成重伤,根本不需要去砍杀,他们也活不了太久。尽管这些蛮子平时也没少杀人,尽管他们见惯了血腥,自诩为各部落的勇士,要不然也不会被挑选出来,进入魏神将的亲卫营,可是今天跟着重甲士出战,亲眼见识到重甲士的威力,看着那一地的鲜血和残缺不全的肢体,他们真切的感受到了透体的寒意,在恐惧的同时,又感到了一丝幸运。

  幸亏我们是在这些杀神的身后,而不是在他们的面前。

  三重长矛阵像一张纸一样,轻易的被重甲士捅破,接下来的三排弓弩手更不在话下,重甲士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斩杀干净,然后势不可挡的杀到了那些看傻了眼的吴军面前。

  片刻之间,王双等人杀破了戴良部署的第一重阵势,五六百士卒被斩杀在阵前,几乎没有活口。戴良寄予厚望的战阵被魏霸轻轻一捅,就捅出了一个大窟窿。

  戴良站在指挥车上,头皮一阵阵的发麻。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己有可能犯下了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为了对付魏霸,他做了很多准备,从心理上到物质上,自认为准备得非常充分。可是现在看来,他的准备还远远不够。魏霸所有的战术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魏霸的攻击力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为了引诱魏霸来攻,他露出双肋,结果魏霸来了,狠狠的在他肋骨上插了一刀。这一刀是如此的犀利,这一刀伤得如此之重,让他痛彻心肺。虽然最后那一刻还没有到来,可是他已经感受到了魏霸的杀气,听到了死神的狞笑。

  “后军突击!”戴良几乎是本能的怒吼起来。他喊得是如此的急切,似乎稍一迟疑,他就没机会喊出这句话了。

  急促的战鼓声突然炸响,后营的将士们都有些愕然,战斗才刚刚开始,敌人还没有完全从山坡上下来,戴使君怎么就是下令出击了?现在是不是太早了,没法把所有的敌人都包围起来啊。

  他们看不清前营的情况,他们不知道,中军的形势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全歼敌军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保住中军的问题。

  魏霸这一刀插得太深,伤得戴良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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