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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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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8章 英雄所见略同(下)

 
  孙权放下手中的急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手支着额头,手指揉着眉心,愁肠百结。

  攻取昆阳之后,魏军全线撤退,重兵集结于颍川、谯沛一带,孙韶等人长驱直入,几乎占领了大半个徐州,眼看着就要兵临兖州,却因为后力不足,无法继续扩大战果。

  这种看着果实挂在树上,只差咫尺,却怎么也得不到的滋味太难受了,几乎让孙权寝食不安。

  就在孙权想着怎么积攒实力,再次发起攻击的时候,周鲂、陈表给他送来一个消息:魏霸在交州造船。造船没什么稀奇的,吴国水师称雄天下,大船厂有三个,南海郡治番禺就是一个规模仅次于豫章船厂的船厂。魏霸没有掌握南海,改在合浦造船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是周鲂的报告中提到了一个问题:从各种迹象来看,魏霸似乎在着力改进船的抗风浪能力。

  这个问题就大了。

  经过这几年的混战,特别是刚刚结束的南阳之战,只要有是点见识的人都认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一个新技术的出现,往往会带来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当年魏霸能打破魏军水师,现在能一举攻克宛城,都是因为他掌握了新的技术。这个技术是别人没有的,所以一出手,他就占了先机,成就别人不能成就的大功。

  这就和赌博一样,谁都想自己手里有一把别人想不到的筹码,在关键的时候拿出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可是谁都不希望对手手里有一把自己想不到的筹码,仅仅是这种可能,就足以让人心慌意乱。

  更何况孙权已经多次见识过魏霸技术的威力。

  孙权自己多次试船,深知战船的抗风浪能力对于水师有多重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许抗风浪能力比抗打击能力还要重要。因为天地之威可比矢石强大多了,一阵大风吹来,战船一旦倾覆,就算有再强大的武器,再精锐的士卒,都失去了用武之地。只能听天由命。

  魏霸造船。目标似乎很明确,那就是吴国。

  孙权自己也清楚,天无二日,灭魏之后。为了争夺天下。吴蜀必有一战。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目前的联盟,只不过是为了先灭掉魏国而已,并不存在真正的道义。因此在互相合作的同时。孙权对蜀汉的防备并不比对魏国的防备更松。

  可是让他很失落的是,三国之中,他依然是最弱的那一个,即使魏国接连丢失了关中、陇右和南阳,魏国的实力依然比吴国强。失去了陇右,魏国毕竟还有幽并在手,依然能保持一部分的骑兵,而他却是两面受敌,而且都是强敌。

  如果魏霸再在战船上取得突破,全面超过吴国,谁能保证蜀汉不会在灭魏之前先把吴国灭了?

  一想到李严和诸葛亮的争斗,孙权就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李严除了攻打吴国,还能有什么立功的机会?至于魏霸,他能奇迹般的崛起,完全是站在吴国君臣的屈辱之上的。

  孙权左思右想,派人去请费祎:你们答应过的,攻取宛城之后,就把石弹的制作技术给我,现在南阳也得手了,朝廷的赏赐也都下来了,石弹制作技术该给我了吧?

  费祎满口答应,我这就回报大将军,看看他什么时候履行诺言。

  孙权气得差点掀桌子,这都几个月了,你们还没定,居然还要拖诿,还有点信用没有?

  费祎无奈的摊摊手。大王,这事儿当初就是大将军定的,他要是不同意,我着急也没办法啊。不瞒你说,这些技术是我国的机密,大将军能不能给你,我一点把握也没有。依我看,你还是先做另一件事吧。另一件事看起来至少要比石弹制作技术靠谱,而且借着这个机会,你还可以再和大将军、丞相谈谈。

  孙权这时候才想起来另一件事:称帝。

  没错,当初诸葛亮答应过他的,帮李严拿下南阳,蜀汉就同意孙权称帝。现在的确该称帝了,可是孙权却觉得这个称帝还要再思量思量。旁边卧着两只老虎,我一只随时可能被人吃掉的小鹿称帝,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看来什么盟友靠不住,真要想安心的称帝,还要自己的实力过硬才行。

  孙权找来了张奋。他把魏霸在交州造船的事告诉张奋,然后说,你能不能尽快想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一下,至少不能落在魏霸的后面。

  张奋面露难色。最近为了攻克石弹制作技术,他已经废寝忘食了,再来个战船的改进,就是把他劈成两半,那也不够用啊。

  看到张奋一脸为难,孙权叹了一口气。张奋是聪明,不过要他和魏霸比,那还是有点强人所难。

  人才啊,得人者得天下,失人者失天下。孙权这时是彻底领悟了这句话,却更加惆怅。魏国还有一个奇才马钧,吴国一时半会的到哪里去找能和魏霸抗衡的人才?

  ……

  孙权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又来请教陆逊。陆逊听完了孙权的忧虑,静静的考虑了一会:“大王,臣倒是想起一个人,能不能和魏霸相比,臣不敢断言,但是他的技术应该不在张奋之下。”

  “是吗?什么样的人才,伯言之前怎么没提起过?”

  陆逊无奈的笑了笑,淡淡的说道:“大王听过八绝吗?”

  孙权想了想,不禁皱了皱眉头:“是和吴范、刘惇、赵达等人并称的几个术士吗?”

  陆逊道:“我说的那个人虽然不是术士,但是其聪明才智,尤在这八人之上。他制作的浑天仪,巧夺天工,连虞仲翔都赞不绝口。”

  孙权有些明白了:“吴人?”

  陆逊点点头,没有再说下去。孙权有些尴尬,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刚才还指责陆逊有人才不推荐给他,现在知道这人是吴人,他清楚陆逊有多难做了。他叹了一口气,又说道:“还有谁?”

  “大王,臣以为,寻找能工巧匠当然是必须的,可是寄希望于一人,臣却觉得有所不妥。魏霸在霹雳车上的改进,臣以为并不是他亲自亲为,而是学堂中工匠的心血。”

  孙权非常意外,连忙催陆逊说得详细一点。

  “大王,你一定注意到了襄阳之战和宛城之战的异同。”陆逊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的说道:“襄阳之战时,魏霸不在现场,可是他如果有那样的技术,当时不会不提供给李严。李严兴师动众而来,一举攻克襄阳、樊城,能够极大提升士气,将战事迅速推进到宛城一带,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最后也不至于要向我国借粮。由此可见,魏霸当时还不知道这个技术。其后,他一直忙于征战,又哪有时间做这些技术改进,可是到了宛城,他突然就发明了一个新战术,这难道不可疑吗?“

  孙权沉吟片刻,脸色更难看了。一个魏霸已经很难对付了,再加上那么多的能工巧匠,还怎么打?

  “大王,与魏霸个人技术出众相比,他在学堂里培养工匠,才是真正的高明之处。一人之力毕竟有限,善用众人之力,才能真正无敌于天下。”

  孙权皱起了眉,警惕的看着陆逊。他怀疑陆逊是不是又在拐着弯的劝他放松对江东世族的压制,从江东人里大量提拔人才。陆逊说得没错,江淮人虽然在吴国朝堂上还占有重要的地位,但是人数毕竟太少了,要论人才的数量,自然不能和江东世族相提并论。可是陆逊只是从江东世族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他怎么不想想,作为吴王,他不能不搞制衡,否则他就会失去对朝堂的控制。

  见孙权沉默,陆逊暗自叹了一口气,转了个话题。

  “大王,臣听说,魏霸不仅精通机械之术,更精于形学。他之所以能在机械之术上有过人之处,就是因为他兼通形学。”

  孙权将信将疑。

  “关于形学,臣还有一个人选可以推荐给大王,大王可以留心一二。”

  “谁?”孙权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估计这个人又是吴人。

  “会稽赵爽赵君卿。”

  孙权目光一闪,若有所思。“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人,却想不起来是谁推荐过的。”

  “赵君卿和虞仲翔是同乡,相交莫逆,会不会是虞仲翔提起过他?”

  孙权连连点头。想起虞翻,他不禁有些感慨。虞翻这个人有学问,有能力,忠心也无可挑剔,可是那脾气实在太臭了,屡次当众折他的面子。要不然他也不会把这个人才赶到交州去。虞翻到了交州,临死之前还帮了他一个大忙。如果不是虞翻,也许南海现在已经丢了。

  想想虞翻,再看看眼前的陆逊,孙权忽然发现陆逊的鬒边多了几根白发,想到他这几年的遭遇,孙权不由得心头一软。

  “我立刻派人召请葛衡和赵爽,至于学堂的事。伯言,我们从长计议。”

  陆逊默默的点了点头,心头却涌过一阵悲哀。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孙权提防江东世家的那根弦还是绷得紧紧的,不肯有任何放松。这些人才你不用,那别人可就用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啊。他想力谏,可是他更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力谏只怕会适得其反,让孙权更加怀疑他的用心。

  尽人事,听天命。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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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9章 巧取豪夺

 
  关中。

  春风终于吹过了大秦岭,吹绿了关中的土地,绿开了六盘山上的冰雪,化作涓涓细流,穿山滴谷,汇入渭水,奔腾东流。

  诸葛亮弯着腰,钻出了大帐,看着远处正在忙碌的士卒和农夫,嘴角露出一丝疲倦的笑容。一切顺利,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关中、陇右都已经入手,现在他终于可以安心的经营关中,为下一次北伐做准备了。

  从第一次北伐算起,关中入手已经四年,正式屯田也有三年,三年的积累,在去年那一场大战中消耗殆尽,他只能停下脚步,耐心的等待。

  人力有时而穷,他哪怕再聪明,也没办法一下子变出大量的粮食来。而没有粮食,任何行动都无法进行,纵有雄兵百万枕戈待旦,也只能耐心的等着。

  看着眼前的春耕景象,诸葛亮裹紧了身上的冬衣。天气已经回暖,很多人都已经脱去了冬衣,换上了轻薄的春衫,他却还裹着一件旧冬衣,否则就容易受凉。

  这身子骨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诸葛亮觉得嗓子眼有些痒,虚握着拳头挡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两声。咳嗽牵动了肺,让他的整个胸膛都跟着振动起来,一阵阵刺痛。

  “丞相,你怎么出来了?”姜维快步走了过来,见诸葛亮咳得脸色通红,连忙上前扶着他,劝道:“丞相,外面风大,还是进去吧。”

  “不碍事。”诸葛亮摆摆手,喘息道:“里面呆得久了,我出来透透气。”

  姜维回头看了一眼大帐,皱了皱眉。诸葛亮只要一睁眼,大部分时间都在埋头办公,屋里的灯几乎是从来不熄,灯油味重得能薰死人,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诸葛亮是个病人。

  “丞相,你不能再这么辛苦了,身体要紧。”

  “没关系,天气再暖和些就好了。”诸葛亮疲惫的笑笑,瞥了姜维一眼:“魏延有消息来了?”

  “嗯。”姜维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军报,舔了舔嘴唇:“镇西大将军已经收复了敦煌,整个凉州都已经入手。他现在在玉门关休整,询问下一步的动作。”

  诸葛亮平静的听着,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伯约,如果让你来做决定,你会怎么办?”

  姜维沉吟了良久,最后有些不太情愿的说道:“西凉易乱难安,须得有镇西大将军这样的宿将镇守才行。再者,草原上的那些胡人不服教化,也需要镇西大将军来震慑他们。”

  诸葛亮缓缓的点点头,欣慰的笑了。“让魏延留在凉州,除了震慑西凉人和草原上的胡人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顿了顿:“我准备重开西域。”

  “重开西域?”姜维愣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悟。

  “重开西域,不是为了把魏延困在西域,而是我们要想尽快的恢复实力,积聚财富,就要从西域想办法。”诸葛亮淡淡的说道:“以前我们只有益州,蜀锦的产量毕竟有限,供不应求,可以提高价格,赚取高额利润。不管我们生产多少,魏国、吴国都能消耗得掉。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的土地增加了,又改进了织机,锦的产量必须会迎来一个快速增长,可魏国实力大减,他们的购买能力却在不断的下降。且大战在即,曹睿肯定会限制蜀锦的销售,以免钱的大量外流,如果不及时重新找到销路,蜀锦很快就会贬值……”

  听着诸葛亮有些絮絮叨叨的讲述做生意的事,姜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难道是丞相最近考虑的大事?他每天起早带晚的,不是在考虑北伐的大业,只是在算账?怪不得杨仪父子经常出入丞相的大帐。

  姜维欲言又止。他觉得诸葛亮不应该把这些事当成大事,交给杨仪父子办就可以了,何必自己如此辛苦。不过他看着滔滔不绝的诸葛亮,又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耐着性子听着。

  诸葛亮说了一通,终于发现姜维有些心不在焉,暗自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嘴巴。他看着远处,出了一会儿神,忽然说道:“伯约,我听过一句话,叫经济是政治的基础,军事是政治的延伸,你怎么看?”

  姜维愣了片刻,低下头,看着脚尖,脸色有些羞惭。他不用猜,也能知道这种怪怪的话肯定是魏霸说的,别人说不出这种生僻的字眼来。诸葛亮之所以不提魏霸的名字,只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很显然,诸葛亮对他刚才敷衍的态度不怎么满意。

  “丞相,我知错了。”

  “伯约,真正的兵家绝不是只会行军打仗。《孙子十三篇》从来就不是简单的用兵之道,而是治国之道,上兵伐谋,谋的不就是经济之道吗?”

  姜维满面通红,无地自容。正在这时,杨仪父子走了过来,杨仪一脸怒容,还没走到诸葛亮的面前,就把手里的公文伸了过来,怒气冲冲的说道:“丞相,李严、魏霸越来越放肆了,他们居然要求减免关津税赋,还说什么让利于民,我看他们就是想中饱私囊。公琰、君嗣也真是,这种乱命也不知道拒绝,居然还送到关中来了。丞相,你还是赶紧回成都吧,再这么下去……”

  诸葛亮眉头一皱,接过公文,自顾自的看了起来。杨仪见了,有些讪讪,却怒气不减,转过头,兀自生着闷气。

  诸葛亮看完公文,沉吟良久,喃喃的说道:“魏霸又在搞什么,我真有些想不明白啊。威公,你推演一下看看,这么做是不是真的有利于经济恢复。”

  “丞相,这还用推演吗?这是亡国之策啊。”杨仪忍不住叫了起来:“照他这个办法推行下去,丞相要想北伐,就必须做推行告缗的酷吏张汤。恩由他施,怨由丞相积,这还得了?”

  诸葛亮眉头微蹙,面沉如水。

  ……

  徐闻.

  魏霸赤着脚,背着手,在洁白的沙滩上缓缓而行。廖立穿着博袖广衫,紧紧的跟在后面。潮水浸湿了他的鞋袜和衣摆,他却浑然不觉,还是唾沫横飞,指手划脚的向魏霸解释着。

  “将军,不能这么做,百姓得利则喜,失利则怨,易放难收。今天将军降低关津税赋,他们当然把将军夸到了天上去,可是等将军再向他们伸手要钱的时候,他们可记不得今天将军给他们的好处……”

  “我又不是一降到底,只是降一点而已,有这么严重吗?”魏霸转过头,笑盈盈的看着激动的廖立:“你觉得少收这一成的税,就能摧毁我们的经济?”

  “摧毁倒不至于,可是正当用钱之计,怎么能降赋?等天下太平,将军再想施恩,与民休息,那我绝不会拦着将军。”

  “不然,我现在要降赋,正是希望能尽快的积累更多的财富,以供平定天下的那场大战。”魏霸停住了脚步,面向大海:“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时间有限,我们不仅要和对手赛跑,还要和自己赛跑。我降关税,就是要把南海道、南中道的商人都吸引过来,让他们从我们这里出海。说实话,我还担心一成不够吸引力呢。”

  廖立捻着胡须。他从魏霸的话里听出了言外之意,魏霸不仅要抢吴国的财路,还要抢丞相的生意。目前在南中负责的李恢、马忠等人可都是丞相的亲信,南中道的收益大部分都归丞相府支配。

  “将军,这……好么?”

  魏霸笑着耸了耸肩:“有什么不好,我又不是明抢,我这是公平竞争。他们不服气,也可以降啊。”

  廖立咂了咂嘴,没有再说什么。魏霸从南阳回来之后,行事风格大变,再也不顾忌诸葛亮丞相会怎么想了。对于廖立来说,这既可以看作魏霸渐趋成熟,不需要再跟在丞相后面亦步亦趋,又可以看作魏霸的野心膨胀,肆意妄为。

  作为魏霸信任的人,他当然要提醒魏霸,可是如果魏霸坚持,那他也只好执行魏霸的决定,毕竟这里还是魏霸说了算。何况魏霸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重大失误,这次的决定虽然有些冒失,却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从远处看,恢复民生经济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利于民,从近处看,要想尽快的聚敛更多的财富,巧取豪夺也是不可避免的。魏霸没有从治下的百姓身上的巧取豪夺,而是要与吴国和成都打商战,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廖立思索片刻,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将军,不如这样,我们不正式推行这个方案,只说是试行。先试行半年,如果效果好,朝廷也没有明确的反对意见,我们就继续推行。如果效果不理想,或者朝廷的反应强烈,我们到时候就取消这个方案,如何?”

  魏霸想了想,点点头,赞赏的看着廖立。“公渊先生,还是你行事老成,这个试行的方案好,那就听你的,以半年为期,到时候看效果再定。”

  廖立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了笑容。

  魏霸也笑了。廖立虽然有才,脾气也大,可是对诸葛亮的敬畏却是发自心底的,不管什么事,只要一涉及到要和诸葛亮对着干,廖立心里就有些虚。这个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得过来。如果改不过来,那还要尽快挑选后备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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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0章 外戚

   廖立走了,魏霸站在沙滩上,看着远处的朱崖岛又思考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才回到住处。一进门,就看到魏武瘪着嘴,托着下巴,缩在角落里。

  “怎么,又被金牌小密探欺负了?”魏霸忍不住笑道。魏武下车伊始,就惹了一个大麻烦,触怒了临沅一霸张星彩,从此沦入水深火热之中。他是魏霸的弟弟,本来可以说是横行霸道之辈,不料遇到张星彩这个后台硬得有些离谱的小密探,他却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而欺负魏武这样的强势人物让张星彩非常有成就感,再加上魏武武技高超,抗打击能力超强,可以让张星彩过足高手的瘾而不至于搞出人命,于是他就成了当仁不让的人形沙包。

  魏武这一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气,偏偏他又自号英雄,不肯打女人,面对张星彩的欺负,他只能打不还手,骂不还手,丢尽了面子。他想逃,却无处可逃,张星彩就像影子一样跟着他,甚至住的地方都在隔壁,每天天一亮,魏武的悲惨生活就开始了。

  “阿兄,你帮帮我,我都快抑郁了。”看到魏霸进来,魏武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求救,还特地用上了一个新学的时髦词。

  “要我帮你揍她?”魏霸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连个小女子都搞不定,你还想带兵打仗?”

  “带兵打仗我不怕啊,可是……”魏武鼓着腮帮子,瞪着魏霸,想了想,又撒了气:“我下不了手。”

  “那就忍着。等到哪一天忍不下去了,再说。”魏霸扔下可怜兮兮的魏武,径直走向餐桌。这里山高皇帝远,儒家的礼仪制度也没有内地那么严格,他改革了分席而座的用餐方式。做了一张长长的大餐桌,旁边配上了十几把高脚椅子,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既热闹,腿也不受累,特别是对于怀孕的关凤来说。这个餐桌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食物,还有大量的水果。交州炎热,盛产水果。其他特产还可以长途运输到北方,唯独水果是没办法运的,只有到本地才能尽情品尝,可以说。花样繁多的水果已经成了交州最吸引人的地方。

  长方形的餐桌两头各有一张最尊贵的椅子,没有客人的时候,面东的椅子是主人魏霸的座位,魏武、魏兴等人坐在他的两侧,面西的椅子的女主人关凤的,夏侯徽、楠狐等人陪在一旁。因为刚刚举行了纳妾的典礼,所以现在李邈、彭珩也坐在魏霸的一边。而彭小玉则坐在了关凤的身边。

  魏霸入座,先向李邈点头致意,李邈抚着胡须,笑容可掬的起身致意。他一个在成都不得意的边角人物,如今在镇南将军府的家宴上能坐在这么尊贵的位置,镇南将军还要向他点头致意,这都是当初赌博的结果。看着身边的彭珩和对面的彭小玉,李邈心里美滋滋的。

  “子烈,过来坐啊,吃饭了。”见魏武还缩在一旁生闷气。魏霸差点笑出声来。今天魏武大概是被欺负得狠了,居然使起了小孩子性子。他看了一眼挤在关凤和夏侯徽身边的张星彩,咳嗽了一声:“我说张密探,你今天又怎么欺负我弟弟了?”

  “我没有。”张星彩抱着一颗榴莲,正旁若无人的吃得正欢。浑不顾别边的夏侯徽等人捂着鼻子。或者说,夏侯徽把鼻子捂得越紧,她才吃得更欢。“他打架打输了,吃了半个榴莲而已。”

  魏霸无语,果然又是这事。他叹了一口气,自顾自的拿起筷子在案上顿了顿,招呼李邈道:“汉南先生,别客气,我们吃,小孩子们的事,我们不用管。”

  李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魏武,又看了一眼张星彩,端起碗,拿起筷子,闷头吃了起来。

  关凤看不过去了,喝道:“把你那臭哄哄的东西拿远点,溯了口再来吃饭。”

  “干嘛?”张星彩眼睛一瞪:“我这是代陛下试味。”

  “你再提陛下,信不信我抽你?”关凤将筷子往案上一拍,眼睛瞪得比张星彩还大三分:“你少拿陛下来唬人。别说你,就是陛下到这儿来,要是像你这么胡闹,我连他都敢抽,你信不信?”

  张星彩缩了缩脖子,转手将榴莲递给一个侍女,又端起水溯了口,老老实实的说道:“这总行了吧?”

  “都快十五的人了,也不知道懂点规矩,以后谁敢娶你。”

  “你都有人敢娶,我还怕嫁不出去?”张星彩将脸闷在碗里,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

  “再多嘴!”关凤伸手拎着张星彩的耳朵,恨声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小嘴。”

  “唉呀,救命啊,姊姊饶命啊——”张星彩夸张的大叫起来,像杀人了一般。关凤松了手,对魏武招了招手:“子烈,来吃饭吧。”

  魏武看得开心,正要起身上桌,张星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魏武打了个哆嗦,连忙又蹲了回去。关凤见了,非常无语,正要再说,彭小玉起身走到魏武面前,弯下腰,在魏武耳边低语了几句。魏武一听,顿时两眼放光,欢天喜地的挤到魏霸身边坐下,捧着碗筷,呼啦呼啦的吃了起来。

  魏霸皱了皱眉:“子烈,汉南先生在这里,你能不能矜持点?吃饭响得像个猪一样。”

  “我就这样,汉南先生习惯了,不会见怪的。”魏武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子曰,食不语,你还是好好吃饭吧,不要说话。”

  “嘿——”魏霸讶然,放下了筷子:“你什么时候还会用圣人的话为自己开脱了?”

  魏武撇了撇嘴,酸溜溜的说道:“你天天忙得看不到人影,哪会注意我啊。”

  “你这是什么话?”魏霸哭笑不得:“你这臭小子,我对你的关心还不够吗?这话要是落到阿母的耳中,那我成什么了?”

  “你要是关心我,就把云手心法教给我。”魏武斜着眼睛看着魏霸:“我被人欺负,你不管,你教我云手十三势,让我自己来反抗,那总行了吧。”

  魏霸恍然大悟,转眼看了看彭小玉。彭小玉抿着嘴偷笑。魏霸哼了一声:“也好,明天早上开始,我教你云手十三势,能不能学成,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好。”魏武大喜,豪迈的拍了拍胸脯:“天下武功,还有我学不会的?”

  “这还真不一定。”魏霸冷笑一声,重新端起了碗。李邈看着这两兄弟,不由得摇了摇头,感慨的叹了一声:“兄弟在,真好啊,可惜,我那三个兄弟都走了,只剩下我这个最没用的孑孓一身。”

  “汉南先生何必感伤。”魏霸停住了筷子,云淡风轻的说道:“青史未必总是成灰,公道自在人心。”

  李邈微微颌首:“如果真能看到那一天,我就是死也心满意足了。”

  彭小玉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过来,推到李邈面前:“阿舅,这个味道不错,清心降火,能去浮翳,你多吃点。”

  “好好。”李邈心领神会的点点头。魏霸也满意的看了一眼彭小玉。彭小玉羞涩的低下头,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

  晚餐后,魏霸回到内室。关凤有孕在身,大部分时间都是独睡,夏侯徽和彭小玉陪伴魏霸的时候比较多。不过她们很少同时出现,今天情况比较特殊,两人居然联袂而来。

  魏霸有些意外,放下了手中的书,探询的看着两人。

  夏侯徽和彭小玉交换了一个眼神,彭小玉推了推夏侯徽的胳膊,轻声道:“还是姊姊说吧。”

  魏霸笑了起来:“你们今天怎么这么客气?究竟是什么事?”

  夏侯徽斟酌了一会,抬起头看着魏霸:“我们刚刚收到消息,李严想做一个真正的外戚大将军。”

  魏霸眉头一挑,摩挲着颌下的短须,沉吟起来。李严现在的大将军和历史上的大多数大将军不一样,他是靠军功升上去的大将军——虽然这些军功并不足以让他登上如此高位——而不是凭着裙带关系,可能也正因为如此,他心里才有些不安,所以想做一个真正的外戚大将军。

  和军功相比,外戚虽然听起来让人不耻,但是却与皇帝有着更亲密的关系,也更能名正言顺的掌握朝政。古今中外,只要是集权制的政权,与最高统治者的关系亲近往往是一个人荣华富贵的关键因素,这是任何军功都不能相提并论的。

  掌握皇帝,才能在朝堂上立于不败之地,这就是寸功未立,却能口含天宪的阉人能够左右朝纲的根基所在。

  诸葛亮之前之所以能说一不二,就是因为他有先帝遗命在身,是天子的相父。李严虽然也是顾命大臣,但是他没有这个名义,所以对皇帝的掌握远远不如诸葛亮。如今他做了大将军,形势略有好转,却依然不足以超过诸葛亮。

  然而,做一个真正的外戚大将军,却可以实现他这个心愿,至少他可以真正的诸葛亮分庭抗礼。曹操是集丞相和外戚于一身,才能建立独揽朝纲的霸府。李严如果做了外戚,就比诸葛亮更有条件建立霸府,从而真正的将诸葛亮挤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宝座。

  “这么说,李严有些按捺不住了?”魏霸轻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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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1章 莫为人先

 
  “人心苦不足,有几个能临渊止步,知足常乐?”

  魏霸看看夏侯徽,再看看彭小玉,重新拿起了书,声音中多了几分不悦:“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夏侯徽被魏霸看得有些承受不住,低下了头,彭小玉走到魏霸身边,跪坐了下来,手轻轻的搭在魏霸的臂上:“夫君,以公论,李严如果真成了外戚,不仅于丞相不利,于你也不利。你之所以能以最弱的实力在丞相和李严之间游走,不就是因为他们相持不下吗?如果李严真正压过了丞相,他怎么能容忍你成为他的对手?魏家已经是军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李严会让你们游离在他的控制之外吗?”

  魏霸不以为然的瞥了彭小玉一眼:“那论私呢?”

  彭小玉笑了,一对丹凤眼弯成了月牙,透着几丝俏皮。“论私,李严的女儿一旦入了宫,张皇后必然会受到威胁。张皇后与嫒容姊姊是表姊妹,张家与关家也一直是莫逆之交,元从系中的魁首,如果张家被李严打垩压,或者被迫倒向李严,那姊姊以后如何自处?”

  魏霸笑了起来,仲手轻拧彭小玉的鼻子:“前面说的都是废话,这一句才是关键所在,对不对?”

  彭小玉点了点头,脸色羞红,连那块青斑都淡了许多。魏霸转过身,冲着夏侯徽勾了勾手指。夏侯徽乖巧的坐在他身边,声若蚊蚋:“夫君我也是没办法了,只好来求夫君。”

  魏霸张开双臂,一手搂住一个,摇了摇头。“你们都是聪明人,那些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张家一直是走丞相的路子,帮过我的忙不假,但是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把我魏家当成朋友。所以就算李严要拿张家开刀,也绝不是要对付我,而是要对付丞相。现在丞相还没有反应,我就先跳了出来,这算什么?”

  他看看夏侯徽又看看彭小玉:“我前面做的那些隐忍功夫岂不是白废了?张家值得我花这么大的代价吗?”

  夏侯徽的脸色有些发白,就连彭小玉都有些尴尬。

  “小玉,我把机密事交给你就是因为你冷静。”魏霸摩挲着彭小玉的肩膀,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同时也因为你彭家在大汉朝堂上没什么亲友,需要顾忌的人和事都少,能做出冷静的判断。可是你今天的表现却有些失常,我不希望看到下一次。”

  彭小玉低下了头,窘迫不堪。

  夏侯徽见了连忙解释道:“夫君,是我求小玉来说情的,与她无关。”

  “求是你求的,可是答应却是她答应的。”魏霸寒着脸,非常严厉的说道:“你入我魏家的门最晚,可是却认识我却是最早。我待你如何你应该心里有数,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喏。”彭小玉拜倒在地,以头触席。“夫君,妾身知错了。”

  “嗯。”魏霸缓和了脸色,对夏侯徽说道:“嫒容,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心里有数。

  过些日子,我要召集诸郡世家开户,商讨降免关津税赋的事情你准备一下,届时不要露怯。”

  “喏。”夏侯徽应了一声,低眉顺眼的出去了。出门之前,愧疚的看了彭小玉一眼,然后顺手带上了门。听着夏侯徽的脚步声在门外消息,魏霸咳嗽了一声:“好啦,你就不要装了,起来吧。”

  彭小玉直起身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不好意思地强笑道:“夫君,妾身没有装,妾身是真的知错了。”

  “知错就要改。在这个家里,除了我,没有人能欺负你,你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魏霸顿了顿,又语重心长的说道:“要不然,我真要考虑换个人,免得你如何为难。”

  彭小玉点点头:“多谢夫君为妾身解围。姊姊来求妾身,妾身还真不知道怎么推辞。”

  魏霸没有再责怪彭小玉。他知道彭小玉很难,刚刚踏进这个家门,不管是关凤还是夏侯徽都不是她惹得起的,夏侯徽亲自来求她,她不能不给点面子,否则以后无法在这个家里立足。铁面无私听起来很高尚,却很难做到,男人都很难,更何况是朝夕相处的女人。如何拒绝是一门学问,彭小玉自己解决不了,就利用他来解围挡架,也是一个比较稳妥的办法。看到彭小玉那月牙状的丹凤眼,魏霸就知道她又动了小心思,顺水推舟的演了一出戏,让夏侯徽知难而退。

  彭小玉像只温顺的小猫,蜷缩在魏霸身边。魏霸沉吟道:“张家的事,我会考虑。李严真要是掌握了皇帝,肯定会对我不利。不过现在时候未到,先看看丞相如何拆招,这才是最重要的。再说了,现在出手,张家也不会真正感激我,等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们再出手帮忙,他们才知道珍惜。就和马谡一样,我为什么要等到丞相的命令下来才肯去救他?因为火候不到,提前出手只会浪费机会。”

  彭小玉应了一声,眼珠一转,又道:“可是,如果丞相再次退让,以维持大局,甚至要把你推到前面去怎么办?”

  魏霸无声的笑了笑:“首先,丞相不会这么客气,老老实实的把国家交给李严来折腾。其次,他真要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我会顺势上位。当然了,要想在那个位置上坐得稳,就要有实力。只要有实力,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枉然。所以我们现在不要管其他的事,一心一意的夯实基础,壮大自己的实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彭小玉笑了起来:“不过,你还是要帮帮子烈,不能再让他这么受委屈了,要不然,以后夫纲不振,可怎么办?”

  魏霸斜睨了彭小玉一眼:“你说什么呢?”

  彭小玉咯咯的笑道:“夫君,你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两个姊姊可都是聪明人呢。”

  “你也不傻,知道趁机卖乖。”魏霸哈哈一笑,捏了捏彭小玉的脸蛋:“记住,要想在我们家立足,光讨好我阿母和弟妹是不够的,还要自己肚皮争气,赶紧生个带把儿的出来,我老爹、阿母的眼里才会真的有你。”

  “妾身一定努力。”彭小玉吐了吐舌头,一脸绯红:“夫君也要多多宠幸妾身才行。

  “那当然。”魏霸坏笑道:“那还等什么?这些坏人兴致的事,不能以后再说吗?”

  为了尽可能快的积累实力,魏霸开始推行一系列的经济改革,将麾下的诸将召到徐闻开会。接到命令之后,诸将纷纷从驻地赶往徐闻,只是路途遥远,有的来得早一点,有的来得迟一点,来得早的就抢在正式开会之前和魏霸接触,同时抓紧时间享受交州的美食和风景。

  徐闻原本就是一个商埠集中的地方,魏霸要在这附近造船厂,又给徐闻增加了几分人气,现在诸位各带着几十上百名的亲卫赶来,徐闻周围一下子又多了几千人,更显得热阄非凡。

  没过几天,赵统、孙鲁班也赶到了。一见面,赵统和魏霸说话,孙鲁班就赶着去找关凤、夏侯徽。一看到关凤大腹便便的样子,孙鲁班就伸出手去摸关凤的肚皮,笑道:“姊姊,这是快要生了吧?”

  关凤的脸有些浮肿,不过精神很好,她轻拍了一下孙鲁班的手,笑骂道:“你别碰,我可不想我的孩子和你一样虎气。”

  “嘻嘻,我就是不碰,他也肯定虎气,也不看看他的父母是谁。”孙鲁班笑得喘不上气来:“我可听说,你们家那个小魏征都会吐人口水了。”

  “你从哪儿听说了谣言?”夏侯徽走了过来,递给孙鲁班一个榴莲:“堵住你的臭嘴。”

  孙鲁班顿时晕倒,忙不迭的将榴莲扔了出去,捧着胸口一阵干呕。

  众人大笑。

  闹了一会儿,孙鲁班扯着关凤的手臂,不好意思的说道:“姊姊,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赵家的事还是孙家的事?”关凤警惕的说道:“赵家的事,那好说,孙家的事免谈。”她看了一眼夏侯徽:“不信的话,你问问媛容,她几天前才碰了壁,还把小玉给连累了。”

  孙鲁班张口结舌,憋了一肚子的话,不知道怎么说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可是,我给你们家带了一个亲戚来。”

  “亲戚?”关凤笑了起来:“我们家还有什么亲戚要你带过来,只要他亮出名号,哪个驿站敢不提供方便。”

  “这是……你们没见过的亲戚。”孙鲁班想了想,又道:“是镇南将军阿母那一头的亲戚。”

  关凤和夏侯徽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要说魏霸阿母邓氏那一头的亲戚,她们还真是不清楚。可是,邓氏家里还有人吗?

  海滩上,魏霸看着眼前一个年近四十,脸色黝黑如老农的木讷男子,一脸的惊骇:“你……是南阳邓氏族人?”

  男子尴尬的拱拱手,结结巴巴的说道:“将军明……明鉴,我的……的确是南阳新……新野邓氏,与令堂及……及前将军都是,……同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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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2章 大器晚成


  尽管有赵统证明,魏霸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和农夫一样的中年男子是历史上的名将邓艾。

  邓艾其实没有四十岁,他今天三十六岁,不过长年风吹日晒,显得比同龄人老一些,看起来倒有四十五六岁似的。他手脚粗大,是真正的粗手砥足,此刻站在沙滩上,虽然穿着鞋,可是那姿势还是和在田地干活一样,两腿微微分开,稳固如松。

  他跟着赵统来到徐闻,是因为刚刚结束的那场大战。

  邓艾是南阳新野人,可是他很小的时候就丧父,以后就跟着母亲到处流浪,最后在襄城一带落了脚,成了一名屯田部民,就是租种国家的土地,交一半甚至更多的收成给国家的那种屯田客。他是外来户,没什么家世背景,虽然读过书,识文断字,却因为口吃,一直没能得到升迁。

  赵统与陆逊等人一起围攻昆阳的时候,邓艾随同典农中郎将严纲支援昆阳,结果被赵统率骑兵突袭而败。邓艾在乱军中被俘,后来听说蜀汉要在南阳分地,就随着母亲一起回到新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他遇到了魏风,听说他是南阳邓氏,魏风上了心,一打听,这才知道他们还真有点亲戚关系。

  魏风知道,魏霸的母亲邓氏就是南阳邓家的人,不过是旁枝小户。邓艾和魏霸母亲邓氏从兄之子,换句话说,他是邓氏的远房侄子。他和邓芝也是同族,不过关系就更远一点。

  于是,魏风就把他们母子托付给了赵统,让他带着邓艾母子先到了临沅,然后再转到湘关。邓氏见到邓艾,非常高兴,她把邓艾的母亲留在身边做伴,让邓艾随着赵统来到徐闻。邓氏的本意,不过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如今有出息了,安排远房侄儿一个差事还不是小事一桩。既然魏风不愿意帮这个忙,那魏霸肯定能帮得上。

  她可没想到,魏风当初没有自己留下邓艾,而是把他送到魏霸这儿来,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帮忙,而是他从邓艾那结结巴巴的话语中听出了邓艾的本事,这才故意让赵统带到魏霸这儿来的。

  魏霸非常感慨,想不到后来一手毁灭了蜀汉的名将邓艾现在还是一个看稻田的小吏,更想不到这位后三国时代最著名的战将之一居然会是他母系的远房亲戚,更想不到这位威名赫赫的名将是这么一副落魄的样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修上二十年地球,都不会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那些都是有钱有闲的人才能用的形容词。

  一个人能不能飞黄腾达,有时候真要看机会。

  世家为什么人才辈出?一方面是他们垄断了教育,另一方面是他们通过门生故吏的方式垄断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你就是有再强的能力,如果没有人给你机会,你永远都出不了头。

  金子总会发光的,前提是你得有机会站在台面上。

  邓艾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历史上,他如果不是遇到司马懿,恐怕只能看一辈子的稻田。这一次,他如果不是偶然情况下遇到魏风,也可能回到老家,安安分分的种地。

  现在既然遇到了魏霸,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他的辉煌将从这里开始。

  魏霸见惯了名人,倒也没有太失态,很快恢复了平静。

  “你对什么感兴趣?”魏霸问道:“带兵还是屯田?”

  赵统愣了一下,他对邓艾不怎么关心,一直当是魏霸母亲的一个亲戚而已,一路上也没和邓艾交流过,只知道邓艾是一个屯田客。现在魏霸要给邓艾授官,让他去负责屯田也许不错,这带兵算怎么回事?这样的人连话都说不清楚,能带兵?魏霸什么时候也变得任人唯亲了?

  “兵……无粮不行。”邓艾很坦然的说道:“欲行大兵,必先屯田。”

  魏霸微微颌首,沉吟片刻:“那好,你先在这里住下,等靳东流来了,我安排你到桂阳去领兵屯田。”

  邓艾欣喜不已,连忙应了。魏霸让人带他去休息。等邓艾走远了,赵统疑惑的说道:“子玉,是不是太仓促了?桂阳与吴国接壤,很危险的。”

  魏霸笑了,他知道赵统在担心什么。他摇摇头:“师兄,这人是块璞玉,绝对的大器晚成。我现在只要将包裹在他身上的石皮去掉,他就是一块精美绝伦的美玉。师兄,你要抓紧了,他会给你压力的。”

  赵统狐疑的看了魏霸一眼,倒没有再争辩。他相信魏霸不会看错人,再说了,这是魏霸的决定,他提醒一声就行,没有必要拧着来。

  “子玉,我这次来,还要帮费文伟带一句话,当初答应吴国的事,你还打算兑现吗?”

  魏霸笑笑:“我可没答应吴王什么,答应他的是丞相和大将军,要兑现诺言,也应该由他们去兑现吧,轮不到我来做主。”他迈步向海边走去,赵统连忙跟了上去。“关中的石弹作坊是我最早建立的,规模也是最大,襄阳和房陵的石弹作坊虽然小一些,技术却也是全套的,不管他们哪一个想兑现诺言,都没有任何阻碍。他们不松口,没道理让我来做好人吧?”

  赵统明白了,笑了笑,没有再问。

  “师兄,我倒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赵统一听,连忙笑道:“子玉,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何必这么客气?”

  “你应该清楚,现在三国之间虽然没有什么战事,可是这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大战必然再起。”魏霸转过身,打量着赵统。海风吹来,浪花翻卷,把他们的声音吹散在风中,只有他们能听到对方在说什么。“我们的目标不是别的,就是吴国,你是想继续留在这里,还是换一个地方,眼不见,心不烦?”

  魏霸一开口,赵统就明白了。他不假思索的说道:“你觉得我去哪里比较合适?”

  “我在成都缺一个可靠的人。”魏霸同样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希望你能回成都,控制一部分禁军,不要让李严、马谡太得意。你原来就是虎贲郎,在虎贲中有威信,你如果能回去做虎贲中郎将,我最放心不过。”

  “可以,什么时候动身?”

  “这个倒不急,你做好准备就是了。我要和李严他们慢慢谈,急了,就容易被动。

  “好。”赵统吐了一口气,笑了起来:“这么说,我可以在这里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了?”

  魏霸笑了:“那可不行。该听的,你还得听,该说的,你还得说,不能让人看出破绽。再者,你这次虽然回去了,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又需要你重新到一线来,所以相关的情况,你还是要了解。多知道一点,以后成都的同僚问起来,你也能说得清楚。”

  随着与会的人员陆续到达,魏霸开始了连轴转的文山会海。即使外有廖立、张表等人的辅助,内有夏侯徽、彭小玉等人出谋划策,这些事还是让他忙得头晕脑胀,疲惫不堪。最多的时候,他连续工作了十个时辰,如果不是关凤虎着脸,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逼得他休息一下,估计时间还要更长。

  魏霸第一次领教了领垩导人的繁忙,也知道了为什么历史上昏君总比明君多。要做一个明君,没有一副好身板和超人的意志力可不行,要他来拍板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比政务更累人的是没完没了的揣摩人心,每个人说的每句话都有可能暗藏玄机,一疏忽就有可能出问题,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跳到坑里。

  魏霸知道自己上了贼船,已经停不下来了。他把李严推到了前台,让他和诸葛亮唱起了对台戏,这远远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诸葛亮和李严都不是傻子,不会不明白他的用心所在,只是他们现在斗得正紧,无暇来处置他。等他们之间的争斗尘埃落定,他就是下一个目标。

  他的时间不多,如果不能在他们分出胜负之前,让自己强大到任何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的地步,他的下场将会很难看。

  魏霸很清楚这一点。不能说权谋不重要,但是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人仅仅依靠权谋就能生存下去,要想活得滋润,要想活得自在,最后靠的还是实力。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权谋能起的作用非常有限。把权谋当成安身立命的资本,最后只会自取其辱。

  作为一个光照派技术宅,魏霸深信这一点。

  他在条件尚不完全成熟的情况下进行经济改革,就是因为他知道时不我待,容不得他按部就班,只能挑能做的先做起来,尽一切可能的抓紧时间,壮大自己的实力。

  他也有这个信心。虽说他不像诸葛亮那样控制了战马的产地,不可能组建起强大的骑兵,但是他清楚自己的优势所在。湖南、岭南虽然山地多,不像中原那么富庶,但是这里的潜力巨大,天气又炎热,只要开发有成,很快就能解决大军的用粮问题。有了充足的粮食,就能打持久战,如果再有一支强大的水师,依靠天堑长江,他至少可以自保,不至于短时间内被铁蹄摧毁。

  粮食和战船,自然成了他要优先发展的项目,而利用交州珍宝众多的特点掏空敌人的荷包,摧毁敌人的经济基础,也是行之有效的软刀子,大杀器。

  一手造船练兵,准备打军事战,一手发展工商,准备打经济战。两手都要有,两手都要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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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3章 李严更名

 
  魏霸筹备这些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这么说,从他在永安,决定接受诸葛亮交付的秘密任务,要为自己的前途去博一把的时候,他就开始为这一天做准备。

  隐忍也好,韬光养晦也罢,都不过是弱者求生存而已,当渡过了那个艰难时期,正式走上舞台,靠的还是实力。有了实力,何须韬光养晦?

  到了这一步,不论是诸葛亮还是李严,都不会再把他当那个只是有些顽劣的年轻人,他们会把他当真正的对手予以重视,之所以现在没有对付他,是因为他们之间还没有分出胜负,只能暂时和他虚以委蛇罢了。等他们腾出手来,他再想韬光养晦也无法生存,除非他愿意放弃手中的利益,甘心为人驱使,任人宰割。

  魏霸不是这样的人,他没有那样的忠肝义胆,不会为了一个荒谬的理由引颈就戮,谁想杀他,就要做好被他杀的准备。

  眼下,他就像一只混在鸡群里的雏鹰,虽然羽翼尚未丰满,还不能翱翔九天,可是他已经露出了如勾般的喙,如铁般的爪,正准备展翅高飞。

  在这股激情的鼓舞下,魏霸不停的说服,不停的解释,甚至不惜威逼利诱,终于和那些人达成了协议:在关津税赋下降一成的情况下,聚集更多的资金用于技术升级或新项目的投入。

  由于有新稻种的引入,魏霸治下的十郡粮食生产已经有了一定的根基,再加上从一开始就大力推广各种农业机械,十郡的农耕水平已经走在这个时代的前列。目前还没有达到湖广熟、天下足的程度,但可以预见的将来,魏霸将不用再为粮食犯愁。

  魏霸和那些世家最大的分歧在于外来人口的分配。世家想要更多的依附人口,机械虽然能代替很多人的工作,但现在的机械毕竟还只是简单的机械,只能代替一些简单的重复姓工作,大量的事情还要由人来做。世家们希望能从越来越多的人口红利中分一杯羹,可是魏霸却坚决不肯松口,他禁止世家大族招附部曲,更禁止他们隐瞒人口,一旦发现,软硬兼施,他也要把这些人口夺回来。

  他在这方面的强硬与在其他方面的弹姓大相径庭,甚至连廖立、夏侯徽都不能理解,但是魏霸知道,三国混战这么多年,人口损失太大,短期间内无法迅速增加,要想保持足够的兵源,就要尽可能的控制大量的人口。一旦这些人被世家大族吞掉,再想要回来,那就难了,只有从源头开始扎紧口袋,才能防患于未然。

  除了当兵打仗,作坊、行商哪个不需要自由民,仅仅建一个初具规模的船厂,他就需要两三千工匠。这些工匠从哪儿来,当然是从自由民中招募。如果向那些世家要,他们能不趁机要挟吗?

  要想振兴商道,沿途需要多少人提供服务,这些人从哪儿来?当然是那些土地不足,必须要做兼职的自由民,或者温饱虽然解决,却想提高生活质量的人。现代工业革命的基础就是大量失去土地的农民,如今魏霸有大量的人力资源,又怎么可能把这些资源白白的让给那些世家。

  世家们对此很不满,魏霸使出浑身解数,拿出一部分矿山林泽来缓解他们的抵触,最后甚至连珠官都承包了出去,手里只剩下与军事有关的作坊,比如制作陶弹中引火物的作坊,比如连弩车的金属机簧作坊。这些东西都涉及到军事机密,他当然不会让出去。

  经过十几天的磋商,魏霸终于大功告成,众人满意而归。

  ……

  魏霸把靳东流叫到了书房,又把邓艾叫了过来,然后摊开地图,让邓艾讲解一下伐吴方略。靳东流开始没怎么在意,听邓艾讲了一半,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口吃的农夫不简单,顿时来了精神,和邓艾讨论起来。两人讨论了半夜,最后靳东流心服口服,惊讶的对魏霸说道:“少主,这是哪来的高人?”

  “我阿母的族人。”直到此时,魏霸才告诉靳东流邓艾的身份:“我想让他到桂阳去屯田,做你的副手,如何?”

  靳东流抚掌笑道:“少主,别说是他做我的副手,就是让我做他的副手,我也愿意啊。邓君是个天才,是一个被埋没的天才。他在襄城这么多年,居然没人用他,看来魏国真是气数已尽。”他叹了一口气:“这九品官人法真是埋没人啊。”

  魏霸笑了起来:“九品官人法本来就是世家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制定的,哪能让你我这些寒门占了便宜去。算了,士载虽然有想法,可是毕竟缺乏实践经验,你好好的带带他,将来你们一起并肩作战,好好教训那些门阀。”

  “喏。”靳东流躬身应喏,又向邓艾施了一礼:“邓兄,以后还请多多帮衬。”

  邓艾面红耳赤,连忙躬身还礼。

  ……

  大司农马谡将丞相府转来的奏疏又看了两遍,依然有些迷惑。他搞不懂魏霸在干什么,难道他真的以为天下太平,要让利于民,与民休息,博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

  这可不像魏霸的脾气啊,他要是这么傻,还能活到今天?

  马谡想不明白魏霸在做什么,但是他明白丞相府的蒋琬、张裔在做什么。作为丞相府曾经的首席智囊,马谡对蒋琬这些人太清楚了。马谡估计,蒋琬他们十有八九也搞不懂魏霸在做什么,他们只看到魏霸主动下调治下的关津赋税有抢夺丞相府控制赋税的可能,所以把这个难题推到他这儿来了。

  南阳大战之后,马谡因功升为大司农。大司农位列九卿,主管天下财赋,从上下级关系上来说,他又归丞相府统领。李严把他安排到这个位置上,既可以说对他的重谢——由千石的镇北大将军长史一下子跳到了二千石的九卿之一,不能说不重,又可以说对他的培养——将来要接任诸葛亮做丞相,统领天下财赋,先在大司农的位置上实践一番,无疑是最稳妥的安排。

  不过,马谡却另有想法,李严这么做,实际上是不希望他触及到他的利益,禁止他再碰兵权。他就算接任了丞相,也和吴国的顾雍差不多,只是个摆设,想和诸葛亮一样军政一把抓,那是想都别想了。

  因为李严有意把兵权交给更信任的人。

  从近期来看是孟达。孟达由镇东将军一跃而成为卫将军,仅次于大将军李严和车骑将军吴懿,吴懿是诸葛亮的附庸,诸葛亮一失势,吴懿必然失势,孟达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李严之下的最高将领,可以帮助李严掌握军队。

  从长远来看,可能是他的儿子李丰。李丰因为镇守成都有功,刚刚升任辅军中郎将。这是一个虚职,却统领着大将军府的一切事务,实际是李严的副手。

  假以时曰,有李严这个父亲在后面撑着,李丰就算能力有限,在军中的地位也会逐渐上升。如果李严再把女儿送进宫,做了皇后,李丰接任大将军更是毋庸置疑的事。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大将军从来就不是靠战功就能担任的。

  对李严的这点小心思,马谡心知肚明,甚至不屑得去抗议。按照当初心照不宣的约定,这个位置应该是他的,然后是魏霸的,现在李严动了私心,要把这个位置留给自己的儿子,他也不考虑考虑魏霸的反应。如果魏霸是一个肯接受现实的人,他何至于和诸葛亮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马谡太清楚魏霸和诸葛亮之间的矛盾所在了。

  丞相府也罢,大将军府也罢,马谡都不在乎。他现在在乎的是魏霸的态度。在李严和诸葛亮没有分出胜负之前,他还需要魏霸的支持,在这个时候,他才不会傻到去让魏霸起疑心呢。

  怀疑像野草,一旦有种子落下,就很难根除。特别是他们这种信任基础本来就很薄弱的利益联盟。

  马谡反复思考之后,带着公文来到了大将军府。

  李严看完公文,也大惑不解。“幼常,魏霸这是想干什么?他这么做,除了把其他几条商道的商人吸引到他的治下,稍许能增加一些赋税之外,还能增加什么?如果算上多消耗的那些粮食,他的所得有限啊。而且这种事放开容易,再收就难了,他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吧?”

  马谡笑道:“明公,我想来想去,除了明公提及的这几点之外,我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他和吴人争夺商利,这一点我能理解,可是他和南中道争夺商利,这怕是有些过分了,我担心丞相会有想法。”

  李严无声的笑了:“这么说,倒也有可能。我们不也想把那些利益抢过来嘛,只不过被魏霸抢了先。我们的目的虽然一样,可是幼常啊,你也不能大意,去问问魏霸,他究竟想干什么。如果是想和丞相争利,那他得补一点给我们啊,这本来是该我们得的,你说是不是?”

  马谡连连点头,一脸灿烂的笑容:“明公发话,他还敢不应吗?我马上就行文去问他。”

  “幼常,你这么说,好像是我以势压人似的。”李严严肃的说道:“蒙陛下信任,以及诸贤抬举,我忝居大将军之位,位极人臣,更当克己奉礼,可不能做出这等事来。幼常,我正好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明公请说。”

  “我想改名为平,你看可行否?”

  马谡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李严的意思。他是嫌这个名字让人敬而远之,要改名为平,以示平易近人,持事公正啊。不过,这做人哪是改个名字就行的,你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不露出丝毫破绽,应声道:“明公,这个名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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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4章 大失所望


  得到马谡的赞同,李严非常高兴。他转身又让人拿来一封公文,递给马谡。

  “幼常,这是孙权的国书,又向我们讨要石弹制作技术,你帮我出个主意,看看我们如何应付才好。”

  马谡接了过来,看了一遍,曲指一弹:“明公,这是临沅出的竹纸啊,魏霸生意做得挺大,连吴国国书都用他的纸了?”

  “可不是,我们得想个法子,从他那儿打点秋风。”李严凑趣的笑了两声,抚着胡须,颇为自己的幽默得意。

  “孙权既然舍近求远,向明公讨要这个技术,想必是在魏霸那里碰了壁。”马谡收起笑容,沉吟道:“明公,当初魏霸留了一手,只给了他们霹雳车,却没给这个技术,后来又宁愿白白的支援了他们近千车石弹,也不肯给制作技术,就是怕他们反过来对付我们。现在仗都打完了,还理他干什么?”

  “话虽如此,可是我当初可是红口白牙、言之凿凿的答应过他,现在说不给,这面子上也不好看。”李严为难的咂了咂嘴,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马谡的眼睛:“说实话,我宁愿把那些石弹砸到他的头顶上去,也不想把这个技术转让给他。只是孙权这次真的急了,他说没有石弹制作技术就无力北伐,也就无法策应丞相。到时丞相怪罪下来,我可承担不起啊。幼常,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马谡微微一笑:“明公一诺千金,信义无双。不过。我担心孙权有了这些石弹也未必肯北伐,倒是有可能部署在武昌城头。”

  “如之奈何?”

  “明公,这件事能拖则拖,宜迟不宜早。丞相是不是要北伐,又将在什么时候北伐,明公知道吗?”

  李严哂道:“丞相是何等样人,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心思。”

  “既然不知道,不如把这个难题交给丞相去处理吧。”马谡诡异的笑道:“如果丞相需要孙权策应,他就把这个技术给他,如果不需要孙权策应。那就另想他法应付孙权。反正孙权现在已经是一头没牙的老虎。不用太把他当回事。迟早有一天,明公挥师东下,要灭了这头江东猛虎,一统天下。”

  李严附和的点点头:“还是幼常想得周到。那就请幼常修书一封。让人送给丞相吧。”

  马谡心中暗骂。却面不改色的应了下来,招呼人拿纸笔来。李严一边安排纸笔,一边说道:“幼常。还有一件事,我想和幼常商议。”

  “明公请说,只要谡能效劳的,在所不辞。”

  李严故意沉吟了一会,最后才一副忧心忡忡的说道:“陛下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从章武元年立张皇后算起,至今已经超过十年,却一直没有嫡子出生,只是她的婢女生了一个儿子。且不说这孩子的身份不够尊贵,难以服众,仅这一个孩子,未免也太少了些,万一有所不测,这大汉天下传与谁去?”

  李严说到这里,故意收住了话头,没有再往下去,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马谡。马谡心里暗自叫苦,知道李严又想拿他当刀使,要他出现和诸葛丞相交锋,却无法推辞。他沉思良久,道:“张皇后虽然无子,可是德行无亏,再者张车骑也是国之无勋,突然废后,怕是不妥。不如这样,由明公倡议,我等襄赞,呈请诸葛丞相商议,为陛下另选官宦人家适龄好女入宫,若是能生得一男半女,届时再赐与尊位,以广陛下之嗣,兴大汉之业,岂不妙哉?”

  李严有些不悦,他原本是希望由马谡出面建议,直接把他的女儿送进宫去,再以无子的名义废了张皇后,没想到马谡却提出这么一个半截子主意。

  马谡将李严的神情看在眼里,却并不紧张,接着又说道:“明公,张皇后当年可是先帝看中的,这些年来恪守妇礼,总领后宫,并无怨言,上至皇太后,下至百官,都对张皇后赞赏有加。陛下与皇后也是伉俪情深,爱屋及乌,还让皇后的妹妹做了小密探。这突然废后,怕是阻力不小,还是缓缓图之为妙。”

  李严目光一闪,他明白马谡的意思了。前面的全是废话,什么皇太后喜欢,百官赞赏有加,那都没用。皇后家和魏霸颇有渊源,这才是重点。皇后的母亲夏侯夫人是魏霸的妾夏侯徽的姑母,张皇后的妹妹现在也在魏霸那儿,和魏霸的妻妾妹子相处甚欢,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废后,魏霸怕是不会袖手旁观。

  “幼常说得有理,这事不急在一时,你先征询一下丞相的意思吧。”

  “喏。”马谡就在李严面前铺纸提笔,手不停挥,给诸葛亮写了一封信,用上自己的私印,交给李严看了。李严非常满意,立刻让人封了起来,快马送往长安。

  ……

  长安,渭水傍,石弹作坊。

  诸葛亮看着水轮车再一次运转起来,一颗颗石球在巨大的轮盘上往复摩擦,发出嘎嘎的声音,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自从建兴六年魏霸创建这些作坊开始,已经运行了四年有余,不少部件都已经换了几拨,但技术依然是魏霸留下来的那些技术,并没有什么改进。诸葛亮这次花了几个月的时间,重新对这些水轮车进行了改造设计。改造完毕之后,流程更加通畅,效率提高了近一成。

  代价就是诸葛亮的两只大黑眼圈。他可不是那些心无旁骛,可以整天扑在技术改造上的人,他做这些设计只能在处理完公务之后加班加点。为此,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当然收获也不小——他因此全面掌握了这些魏霸留下来的技术,并且做了进一步的改进。

  看着这些轰然作响的木轮,诸葛亮觉得虽然辛苦疲惫,却物有所值。

  “丞相,你真是奇才。”杨伟赞叹不已:“现在看来,机械之术独步天下的还是丞相,魏霸终究还是稍逊一筹。”

  “话可不能这么说。”诸葛亮摆摆手,谦虚的说道:“这是他五年前的设计,现在如果他再来做,肯定会有提高的。”

  杨伟摇摇头:“丞相,我看未必。当时他还没有承担军务,可以一心一意的做这些事。现在他已经是镇守一方的镇南将军,掌握着十个郡的军政,位高权贵,事务繁忙,还能有多少时间花在这些事上?我猜他的机械之术能不退步就算不错了,要想有所进步,却是千难万难。”

  诸葛亮笑笑,没有接他的话头。杨伟正在再说,一个书吏快步走了进来,将一封书信递到他的手中。杨伟看了一眼,眉头顿时一蹙。他走到一旁,看了信,不禁冷笑一声,拿着信,快步回到诸葛亮的身边。

  “什么事?”诸葛亮一边头也不回的观察着水轮的运转,一边问道。

  杨伟重重的吐了一口闷气,凑到诸葛亮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开始的时候诸葛亮还不动声色,听到最后一句,他的脸色一沉,眼神突然一紧,背在身后的手顿时捏紧了。

  周围热闹的气氛顿时一冷,除了隆隆作响的水轮车,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诸葛亮转身就走,出了作坊,上了车,一直回到建章宫里的书房,都没有说一个字。他上了堂,挥了挥衣袖,杨伟会意,立刻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诸葛亮将手中的信札扔在地上,用力跺了两脚,气喘吁吁的咒骂了两句,然后在屋里来回转了起来。他走得有些急,转弯的时候差点撞在案几上。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诸葛亮喃喃自语,接连骂了几声,口音已经不是洛阳官话,而是久已不说的琅琊土语。他的声音不高,但是其中蕴含的恨意却不言而喻。

  马谡的这封信深深的刺痛了他。

  马谡的语气虽然尽可能的委婉,但是其中透出的挑衅意味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李严哪里是说皇后无子,皇后是他力主立的,指责皇后无子,不足以统领后宫,那就是指责他执心不公,甚至可能心怀不轨,故意让陛下无后。这是一个可以无限放大的诬蔑,是一个无中生有的诽谤。十年前,张皇后正当年少,谁能想到张皇后无子?

  这个指责太恶毒了。

  比李严的恶毒更让诸葛亮伤心的是马谡怎么会这么蠢,他难道看不出来李严是在利用他?李严根本不可能把大权转交给他,李严脚踏荆襄系和东州系两条船,他至少会用孟达来制衡马谡。马谡沉不住气,不愿意在他身边忍耐一时,接受更多的考验和培养,却甘心为李严所用,这是愚蠢的表现,也是对他当初的器重最大的污辱。

  他怎么会把这样的人当成心腹,还一心想把他培养成接班人?

  诸葛亮想不明白。在利益面前,人就可以愚蠢到这种地步吗?马谡当初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一个人?

  先帝说得对,此人的确不可大用。让他帮李严去吧,看他最后能有什么好结果。

  诸葛亮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封信,眼神中充满了不屑。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渐渐的变得凝重起来。他弯下腰,拿起信,掸了掸上面的灰尘,重新读了一遍,眼中多了几分疑惑。

  “魏霸这是想干什么,学道家黄老无为之道,还是想邀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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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5章 进退两难


  诸葛亮想不明白魏霸的做法,不是因为他不聪明,是因为他的思维和魏霸南辕北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治国方略。

  诸葛亮沿袭的是管仲的制国方略。管仲在经济上采用国有经济主义,也就是所所有能挣钱、高利润的行业都收归国有,由政府来垄断经营并获取高额利润。这种经济政策有利于快速集中财富,壮大国家实力。在经济总量并不大的情况下,能优先保证国家的经济利益,确保政府拥有最大的财富,能够削弱地方或贵族的力量,有助于社会的稳定。在对外战争时,也因为政府拥有更多可调配的财力物力而处于有利地位。所以这种政策在春秋战国那种环境中有明显的优势,并得到了迅速的发展,最后的极端体现就是商鞅的法治。

  这种政策的目的是国富民强,国家因为占据了大量的财富而富,民因为穷而不得不跟着统治者的指挥棒走,被迫变得强,这就是商鞅说的,百姓只知耕战,不问其余。

  这其实是一种战时体制,在天下纷争的时候,这种体制的优越性不言而喻。因此齐国用管仲而九合诸侯,秦国用商鞅而一统天下。在其后,这种经济政策便沿袭下来,哪怕是儒家占据了统治思想之后,这种政策依然是最有效的政策,也是绝大多数政治家心向往之的好政策。

  中国两千年的封建社会就是沿用这种政策,也就是耳熟能详的国营经济。管子可以说是国营经济的鼻祖。诸葛亮自比管仲乐毅,习惯于这种经济政策思维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他治蜀所用的一切手段,大致都可以从管仲的思想中找到思想根源。事实上,后来的政治家,像王安石、张居正等人,都是采用近似的政策。

  所以他不能理解魏霸的做法也就不奇怪了。

  再联想到魏霸一直不肯与他正面冲突,甚至连南阳战功都不肯要的做法,诸葛亮以为魏霸这次又是效仿黄老之道,施无为之治,让利于民,与民休息,进一步的韬光养晦,作壁上观,便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转而考虑李严要送女儿入宫的事来。

  相比之下,这件事显然更迫切,因为李严这是在直接挑战他的权威,如果张皇后因此被废,那以后还有谁会相信诸葛亮可以保护他们?如果利益得不到保证,谁还会跟着你。官场上趋利避害是本能,没有人会选择软弱无能的一方,而与强者对抗。

  这个结果,连魏霸自己都没有想到。

  不仅诸葛亮一个人对此漠然,杨仪这个精于粮谷计算的金算盘,面对魏霸的这个政策时也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杀机。相反,他表示了极大程度的蔑视。在他看来,国之本在农,魏霸如今刚有点成就,不专心务农积谷,却养了那么多游手好闲的人,现在居然还要让利于民,把珍珠、矿山林泽等利润丰厚的产业都让给世家经营,不仅对积累实力不利,而且必然会造成世家实力强大后尾大难掉的局面。

  总之一句话,魏霸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自取灭亡之兆,丞相你大可以放心,这人成不了事,用不了几年他就难以为继了。俗话说得好,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就是说的这一类人。还是专心对付李严和马谡吧,他们来势汹汹,如果不认真对付,后果不堪设想。

  诸葛亮深以为然。他本来就这么想,杨仪的赞同让他心里更有底了。

  然而在怎么对付咄咄逼人的李严上,诸葛亮和杨仪却有不同的看法。

  “丞相……”杨仪的脸有些红,声音也有些冲,连手脚都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嘴角积着一些白沫。“你还是回成都吧,公琰乃忠厚之人,忠心无可挑剔,可是他的性子也太慢了些,做什么事都慢一步啊。张君嗣的性子倒是急,可是他举止轻佻,无大臣之体,更不是马谡的对手。要想安生,只有丞相回成都一途,别无他想。”

  诸葛亮轻锁眉头。他知道杨仪说得有一定的道理。马谡曾经是丞相府最杰出的俊才之一,蒋琬、张裔等人都不如他。如今马谡转而依附李严,反戈一击,对丞相府来说压力的确很大。马谡给李严出的这几个主意,就不是蒋琬等人能应付得了的。

  可是,让他现在回成都去,却不是什么好主意。回到成都就能解决问题了吗?是的,他回到成都,不管是李严还是马谡,都不可能像面对蒋琬、张裔这样取得上风,可是朝堂上的斗争归根到底还是看战场上的表现。李严在南阳有孟达,背后还可能有魏霸的支持,他呢?姜维倒是个人才,资历却太浅,根本指挥不动那些老将,他现在还是一枝嫩竹竿,要想挑起千斤担,还要他再教导一段时间。

  像魏霸那样早熟的年轻人毕竟是少数。姜维少年丧父,哪能和从小就由严父教导的魏霸相提并论。

  一想到这件事,诸葛亮就觉得很遗憾。如果魏霸现在是支持他的,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因为魏霸的离心离德,以至于他现在连魏延都不敢大用。否则的话,魏延也足以挑起镇守关中的重任。

  吴懿倒是合适,可是吴懿守则有余,攻则不足。更何况,他如果来了关中,那汉中怎么办?

  诸葛亮只恨自己分身乏术,纵使他夜以继日,废寝忘食,他也无法兼顾朝堂和战场。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只能暂时让李严在朝堂上得意一时。

  更何况,他对杨仪的心思非常清楚,只怕在顾全大局的话语下,杨仪还在想着镇守关中的重任。

  可是他根本不是合适的人选,别的不说,就他那睚眦必报的狭隘性格就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诸葛亮没有说什么。他摆了摆手:“威公,没有这么严重,且不说李严能不能得逞,就算他将女儿送进宫,就一定能做皇后?他想得太简单了。你不用理他,还是想想怎么才能尽快做好攻击河东、并州的准备吧。”

  杨仪有些失落。“丞相,逆魏正在往河东、并州一带调兵,我们军力、粮赋都没有足够的优势,仓促出兵,恐怕不美。依仪之见,至少还要等两到三年,才能积足出兵的粮谷。”

  诸葛亮眉头微皱:“这因为如此,才要倚仗你这样的人才精打细算,抢占先机。若等魏国准备妥当,机会岂不是更小?”

  杨仪怏怏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诸葛亮沉思良久,坐回案前,磨墨濡笔,开始写信。

  ……

  晋阳。

  秦朗、田豫、夏侯霸三人坐在堂上。夏侯霸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田豫双手扶着案,杯中酒荡起一圈圈的波纹,闪着光。坐在正中的秦朗握着酒杯,却一直没有喝,只是将酒杯在手中打着转。他盯着案上的一封文书,一对剑眉蹙着,眉心成了川字。

  三个人已经这么坐着已经很久了,都是因为秦朗面前的这封文书。

  这是天子曹睿写给秦朗的私信,问题只有一个:重创柯比能,给草原上的胡人一个警告,为接下来的并州之战清扫障碍。

  秦朗等人很明白曹睿此刻的心情。他们已经知道了柯比能和诸葛亮之间的联络,若不是郝昭见机快,等柯比能率领一万精骑突然出现在他们背后,他们能不能安全的回到并州都是个问题。

  得知柯比能叛魏附汉,田豫非常愤怒。他对柯比能一直就不满,倒不仅仅是因为柯比能把他困在马城,而是因为柯比能的野心。

  他一直想做第二个檀石槐。

  檀石槐统一草原的时候,给大汉造成多在的困辱,身为渔阳人的田豫非常清楚。当年汉桓帝为了边疆安定,不惜自降身分,主动要和檀石槐和亲,最后却被檀石槐拒绝了。这简直是莫大的污辱。如果柯比能壮大起来,曹魏难免会重现那屈辱的一幕。

  作为曾经的护乌桓校尉,田豫对此忧心忡忡。

  然而,此时此刻,天子要他们重创柯比能,却又是一个非常严峻的挑战。谁都知道,南阳、陇右先后失守之后,不仅大魏的疆域只剩下一半,天子的权威也受到了严重的质疑,甚至有人开始怀疑大魏的国运。他们这些从陇右撤退回来的将领,无疑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是天子没有责怪他们,天子把所有的指责都压了下来,没有给他们任何处置,甚至没有为了缓和一下对抗情绪把秦朗调回洛阳。这份信任和理解足以让他们感恩戴德,也足以让他们对面柯比能的大军毫无惧色,慷慨赴死。

  可是他们却不能死,甚至不能败。如果没有把握打一个畅快淋漓的大胜仗,他们就不能轻举妄动。

  大魏现在再也经不起一次惨败,天子也承受不起一次用人失误的指责。

  他们偏偏没有必胜的把握。哪怕是天子将残存的三千多虎豹骑都调了过来,他们也没有把握一战而定。

  因为草原上的战斗与中原的战斗根本就是两种模式,柯比能甚至不用打,他只要带着部落退入草原深处,就能让他们无功而返。

  草原上的胡人一直就是这么干的。当年檀石槐曾经用这一计把三路出击的汉军打得一败涂地。作为檀石槐的崇拜者,柯比能对这样的战术再熟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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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6章 当年事


  门外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郝昭走了进来,他感觉到了堂上的压抑气氛,脚步一滞。

  郝昭是就是太原晋阳人。在外征战多年,也难得有机会回家。这一次从陇右撤回来,安顿好大军之后,大家都在等候朝廷的处置,也不知道是凶是吉,万一被捕入狱,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特别是做出决定的郝昭更是忐忑不安。因此秦朗特地宽容,在朝廷诏书未下之前,让郝昭回家探亲。

  此刻郝昭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缓步上了堂,给秦朗施了一礼。

  “将军。”

  “郝将军回来了。”秦朗强笑了笑,指着田豫身边的席位:“将军入席吧,正好有事一起商量。”

  郝昭默默的坐下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动作还是有些僵硬。田豫一下子明白了,他拍拍郝昭的肩膀:“伯道兄,你误会了,陛下没有责怪我们,当然了,嘉奖也谈不上。”

  郝昭顿时觉得肩头一松,长出一口气。随即又狐疑的说道:“那你们这是……”

  田豫一声叹息:“陛下高瞻远瞩,已经预料到并州、河东将有战事,要我们先清除草原上的干扰,重创柯比能。可是,我们虽然尚有大军三万余,到了草原上,却是细流入海,难以成事啊。”

  郝昭心有同感的点点头,不过他随即又说道:“大军刚从陇右撤回。急需休整,而且河东、并州形势紧张,谁知道诸葛亮会不会突然发动攻击,我们这些人不能轻动。要征讨柯比能,我看还是以骑兵为妙。人数也不需要多,精锐骑兵一万,突然袭击,远比步骑数万,兴师动众,来得更有效果。”

  秦朗剑眉一挑。连忙向前倾了倾身子:“敢请郝将军详细说来。”

  郝昭连忙欠身还礼。秦朗是天子近臣。不仅不骄矜,之前还顶着压力让他回家探亲,这份情义他不能不回报。他拱了拱手,笑道:“将军。你大概不知道。我曾经是任城王曹彰的部曲将。当年任城王行骁骑将军。征讨三郡乌桓,在桑乾河与乌桓人大战时,我就在军中。”

  他转过头。看着若有所思的田豫,笑道:“国让,你当时是任城王的副将,情况比我还熟悉,现在却为何忘了?”

  一抹笑容从眼角慢慢荡漾开来,田豫也笑了。“不错,要对付这些胡人,不能按常理行之。前汉冠军侯若不是长途奔袭,也无法建奇功。任城王当年若不是身自搏战,出奇不意,也不能一举而平定三郡。故技可用,故技可用啊。”

  他和郝昭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说道:“也许真是天意,如今将军也是骁骑将军。”

  秦朗眼皮一跳,欲言又止。田豫和郝昭都是常年在外征战的将领,他们不知道朝廷上的那些事,大概也不知道任城王曹彰是怎么死的。把他和曹彰相比,这简单和咒他死差不多。可是他又不好解释,难道他要告诉他们,曹彰是被胞兄文帝毒死的,原因就是他太骁勇善战了?

  话又说回来,如果曹彰还在,以他的勇武,形势也许会好很多。

  知道一些内情的夏侯霸听了,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还是接过话头,替秦朗解围。“骁骑将军肩负镇守并州的重任,不宜远离,这个功劳还是让给我吧。”

  秦朗咳嗽了一声:“不然。我忝为大军主将,这次丢失陇右,我要负最大的责任。承蒙陛下不弃,留我残躯,我应该身先士卒,报效国家,还是我来领军吧。郝将军守御有方,你留镇晋阳。田将军,你娴于边事,深明胡情,烦请你相助。”

  田豫躬身一拜:“愿意追随将军。”

  “仲叔,你将骑颇有章法,这次要借助你了。”

  夏侯霸哈哈一笑:“没关系,这次我就做你的部曲将,也效任城王当年故事,大破胡人,出一出这口恶气。”

  四人相视而笑。夏侯霸这句话可真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若不是朝廷丢失了南阳,没有援军可派,他们又何至于失守陇右。事已至此,他们不得不背这个黑锅,可是并不代表他们就背得开心。能有机会重创柯比能,甚至重夺陇右,是他们共同的心愿。

  秦朗随即写了一封奏疏,请求征讨柯比能部。五天后,天子的诏书送到晋阳,由骁骑将军秦朗为主将,抚夷将军田豫为副将,夏侯霸为前锋,统骑兵七千,并沿途征发驻扎在美稷的匈奴人、楼烦营和渔阳营,相机出击柯比能部,震慑草原上的胡人,以免他们依附诸葛亮。

  ……

  张星彩气喘吁吁,脸色绯红,咬牙切齿,杏眼圆瞪,捏紧拳头,一拳向魏武砸去。魏武不避不让,两手抱圆,划了一道弧,只是在张星彩的手腕处轻轻一推,就化解了张星彩的攻击,顺手往旁边一带,张星彩立足不稳,向前扑去,一跤摔倒在地,吃了一嘴的土。

  “啊呀呀呀……”张星彩捶地大叫,翻身跃起,一边“呸呸呸”的吐着嘴里的土,一边恶狠狠的瞪着魏武。魏武摆了个起手势,笑嘻嘻的看着张星彩,挤了挤眼睛:“这个不算。张密探,再来。”

  张星彩更恼了。这是她的口头禅,每次和魏武交手吃了亏,她都会说“这个不算”,然后再上,一直到抓住机会,海扁魏武一顿为止。不过,她今天有些胆寒了,接二连三被魏武摔了十几个跟头,虽然不是很疼,面子却丢得干干净净。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不过,身为金牌小密探的张星彩虽然火爆,却不是没脑子的人。看着魏武这副架势,她知道今天这个亏吃定了。魏武的招数她从来没见过,和魏武经常练习的云手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云手很慢,慢得像和稀泥,魏武的招数却干净利落,而且力道很诡异,让她根本摸不清路数。

  “这是什么拳术?”

  “不告诉你。”魏武得意得眉开眼笑:“还打不打了?不打的话,我要去做正事了。魏家武卒还等着我训练呢。”

  “且!”张星彩一甩袖子,转身就走。魏武见了,很夸张的仰天大笑三声,带着两个同样扬眉吐气的武卒,一摇二摆的走了,走出很远,还能听到他走调严重的戏文。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人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杀他个……干干净净……啊哈哈……”

  躲在一旁的张星彩气得鼻子都歪了,泪珠子都快滚下来了。她用脏兮兮的袖子一擦脸,飞奔回后院,一跤扑在关凤怀里,放声大哭:“姊姊唉,你可要为我报仇啊,我被人欺负了啊——”

  身材臃肿的关凤一见,吓了一跳,连声道:“死丫头,快放手,快放手……”

  夏侯徽连忙走了过来,一把抱住张星彩,关心的问道:“妹妹,你怎么了,谁敢欺负你啊?”

  “还要问?”关凤忍不住笑道:“看她这一身泥猴样,肯定是打架打输了呗。”

  “咦,你怎么知道?”张星彩的哭声嘎然而止,瞪着一双泪眼,看看一脸不屑的关凤,又看看笑而语的夏侯徽,仿佛有些明白了。“你们……都知道?”

  “当然。”关凤小心的掸着身上的灰,“你整天找谁的麻烦,又有谁有这样的本事能打得你团团转,猜都猜得出来了。”

  “这不可能,他原本打不过我的……”

  “你算了吧。”关凤打断了张星彩的话:“他那是打不过你吗?他是不敢打你。真要想打你,早把你打成猪头了,还用学什么云手?”

  “等等。”张星彩连忙叫停:“你说这就是那慢悠悠,像老头摸鱼的云手?”

  “当然。”关凤眼睛一斜,戏谑的说道:“你不会挨了打,连人家什么拳法都不知道吧。”

  张星彩不理关凤的调侃,一头雾水和烟尘的说道:“完全不像啊。他要是那么慢,我至于这么惨吗?”

  “你笨死算了。”关凤撇了撇嘴,不屑一顾:“车骑将军真是造孽,怎么生出的儿女都这么笨。”

  张星彩挨了骂,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乖巧的凑到关凤身边,拉着关凤的衣角,扭着身子,撒起了娇。“姊姊,你会不会云手,你教我好不好?”这时的她神情温婉,如果不是身上脸上全是灰尘,也脏得像个泥猴,简直就是一个甜美可人的小姑娘,和嚣张跋扈的小霸王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不会。”关凤瞪了她一眼,打开她的手:“再说了,你看我这样子,就算会也不能教你啊。”她努了努嘴:“求你媛容姊姊去,她会一点儿。”

  她的话音未落,张星彩已经松开了她,一溜小跑的跑到夏侯徽跟前,讨好的笑道:“姊姊,你教教我吧。”

  夏侯徽“扑哧”一声笑了,“我哪有本事教你这个,你还是去找子烈学吧。不是说,拳法是打出来的吗,再摔几个跟头,你也就能明白了。至于我,我要替你姊姊想办法,没时间陪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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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7章 大道至简


  “我姊姊怎么了?”张星彩好奇的说道。

  “你只顾玩,哪里管过正事。”夏侯徽道:“李严要送女儿入宫,代替你姊姊做皇后。”

  “有这事?”张星彩的眉毛顿时竖了起来,握紧了拳头,怒声道:“李正方他好大的胆子,敢惹我张家,信不信我把他的鳞甲一片片的拔下来。”

  “你啊,在这儿叫叫就算了,出了门,把你的嘴闭紧一点。”关凤不以为然的瞟子张星彩一眼,拿起一片水果,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这徐闻城里可有李严的密探,从到他们的耳朵里,能落了你的好?”

  “我怕他?”张星彩火了,转身就要走。夏侯徽一把拽住了她,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见风就是雨。你想干嘛去?回成都打李严一顿?”

  “不打他还能请他吃饭?!”张星彩怒道:“我打得他满地找牙,把他女儿打成丑八怪,看看他还敢不敢凯觎皇后之位。”

  “你真是傻到家了。”夏侯徽不由分说,把张星彩拽了回来:“他现在是大将军,就你这本事,能进得了大将军府?再说了,你去闹事,到时候人家会说张家没家教,你姊姊更不适合做皇后,说不定反而帮了他的忙呢。”

  “这”……这可怎么办?”张星彩真的急了。”姊姊,你那么聪明,帮我想个办法好不好?”

  “不急。”夏侯徽把张星彩拉到屋里,给她换了衣服,洗了脸,又附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张星彩认真的听了,连连点头。

  廊下,关凤听着里屋的嘀咕声,对一直坐在她身边不说话的彭小玉挤了挤眼睛。彭小玉、无声的笑了。

  过了一会儿,张星彩换了一身新衣服,步履匆匆的出了门。

  魏武四处转了一圈来到校场两百多个年轻的武卒立刻围了过来,上下打量了魏武片刻,紧张的问道:“武少主,这次打赢了没有?”

  魏武虎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关你们什么屁青?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没有?”

  “完成了。”一个武卒抹着额头的汗,不依不饶的说道:“武少主,到底赢了没有?”

  “靠,都说了不关你事。”魏武抬起腿,作势踹了一脚,自己却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老子能打不过一个小丫头?那是怕伤着她真要收拾她,分分钟的事。分分钟,你懂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知道。”武卒们一个个像小鸡啄米,有人更是提高了声音说道:“武少主,我们比你先知道呢。”

  魏武有些没面子,正要发火,眼睛瞟到张星彩从远处走来,来势汹汹顿时心里一紧。这儿可是校场他虽然有把握赢张星彩,却不能在大众广庭之下让张星彩丢人。他连忙敷衍了两句转身就跑。

  武卒们见魏武突然逃跑,大惑不解,不过一看到张星彩像风一样从他们身边掠过,顿时恍然大悟,互相看了看做出一副你明白我明白的架势,“哦”声一片。

  听到那一片嘘声,魏武真是火大,走到僻静处,他突然回过身,瞪着气喘吁吁的张星彩:“你又追来干什么?没摔够?”

  “我……我想请你教我。”张星彩好容易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忍气吞声的说道。

  “教你?我为什么要教你?”

  “因为我马上就要成都了。成都会有人欺负我,我学了这拳法之后,才能自保。”

  “欺负你?”魏武大惑不解:“你姊夫是皇帝陛下,你姊姊是皇后,你是金牌小密探,谁敢欺负你?他不想活了?”

  “李严。”张星彩恶狠狠的说道:“他要把女儿送进宫,抢我姊姊的皇后之位。”

  “是这样啊。”魏武本想调侃张星彩两句,可是一看张星彩的脸色,又有些不忍。

  他挠了挠头:“那这样吧,云手我就不教你了,我也是刚学了一点皮毛。你回成都的时候,叫上我,我带几个武卒去给你帮忙,好不好?”

  “好,不过你还是得教我云手,我要亲自揍李严。”

  “这个啊……”魏武为难了,期期艾艾的说道:“不是我不想教,实在晨……实在晨……”

  “我知道,这是你魏家的秘技,不能轻易教给别人。我也不白学,你帮我这个忙,帮我姊姊保住皇后之位,以后在成都,谁要是敢欺负你们魏家,我一定帮你。”

  “这个……”魏武苦笑:“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张星彩急了,跺脚道:“偌大的汉子,怎么说话像个女人,一点也不干脆。”

  魏武面红耳赤,抓耳挠腮,结结巴巴的说道:“真不是我不想教,是……是教拳的时候川……”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张星彩一甩头:你愿意教就行,我没什么不方便的。习武嘛,不就那么点事儿,当初关姊姊。”川。”张星彩想起关凤当初教她武技,手把手的纠正她的姿势时,再看看眼前的魏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也跟着结巴起来,脸色晕红。

  “我说不方便吧。”魏武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抬腿就要走。看着魏武要走,张星彩突然叫了起来:“没事啊,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学就是了。”

  魏武一怔,顿了顿,突然加快了脚步,落荒而逃。

  “你别走!”张星彩咬着樱红的嘴唇,奋起直追。

  魏霸穿行在一堆堆的木料、胶漆之间,心中满是欣慰。

  船监陈祗侧身走在前面,不时的为魏霸介绍看到的工具的作用。做了几年的郁林监,陈袱的乖巧和机灵让魏霸很满意,他与人交往和睦,很多事都做得妥妥贴贴,再加上他对数术的了解,让他在组建船厂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船监这个重要的职务落到他的肩上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实事求是讲,在短短的六个月时间内建起如此规模的船厂,陈袱无疑是首功。没有他的指挥能力和协调能力,工程不可能这么顺利。虽然魏霸对他的谄媚有一些警惕,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陈袱是有一些真本事的,如果能把他的本事用到正当途径上,绝对是一个人才。

  “奉宗,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巡视完了船厂,魏霸很诚恳的对陈祗说。”将来这船厂立碑纪功,你的名字肯定要刻在上面,为后人瞻仰。”

  陈祗大喜。圣人立德立功立言,能把名字刻在石碑上留传后世,那是很多人的梦想。他更清楚,魏霸对这个船厂寄予了厚望,在碑上留名,不如给魏霸留下一个好印象。名利双收,那才完美啊。

  “能附将军膜尾,乃纸平生所愿。”

  魏霸微微一笑。从当初观望到如今这个态度,陈抵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代表了一大群人。如果他当初不接受马误的建议,接受诸葛亮交付的任务,深入武陵,开辟自己的根据地,而是在成都慢慢的熬资历,这些人哪会把他放在眼里。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算再有本事,在成都那个地方最多也只能被人当成后起之秀罢了,青眼相看,方便的时候提携一把,便是最好的结果,哪能像他现在这样手握重兵,独霸一方。

  权利真是个好东西啊。韩非子说法术势,权利就是势,有了权利,就占据了有利的势,以高临下,虽然谈不上无往而不利,却多少有了些先天上的优势。这就像送礼。下级给上级送礼,礼再厚,那也是孝敬,上级未必记得。上级给下级送礼,礼再少,那也是恩赐,下级会铭记在心,说不定还要留诸子孙以示荣光。

  要不然怎么会有“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的说法呢。话虽然粗俗,却是至理。

  “这里面临大海,造海船当然是毋庸置疑。不过,在造海船的同时可不能忘了,我们最急需的还是能在长江、黄河里行驶的战船,特别是长江。”魏霸背着手,绕着一只长约两丈的船模来回踱着步:“这一点,孙权想必也很明白,我丝毫不怀疑,船厂里的技师中有一部分是来自吴国的细作。”

  “将军明鉴。”

  陈祗点头道:“我一定会严加看护,不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百密一疏,你看得再紧,也难免会出疏忽。”魏霸笑道:“与其严防死守,不如故布迷阵,掩人耳目。”

  “将军,你的意思晨……”陈被上前一步,故意躬身请教。

  魏霸嘴角轻轻一歪:“奉宗,我把船厂交给你负责,就是相信你的能力。你只要把船厂管理好了,该有的名和利,我都不会亏欠你。出了事,你也不要想推诿给其他人。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但是你若以为自己可以轻松些,那你可就错了。我不排除我有时候也会出一些馊主意哟。”

  陈祗眨了眨眼睛,无声的笑了。

  “将军,你有高祖之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魏霸摇摇头:“其实我是懒。我做不到像永相那样事必躬亲,所以只好把权利和责任一起下放给你们,希望能集众人之力,成众人之业,与众人共富贵。仅此而已,哪有那么高的目标。”

  陈祗摇摇头:“唯其简易,方能高妙。圣人说,大道至简至易,唯上士能勤而行之。将军,事必躬亲,不合体度,有违天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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