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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士子风流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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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四十一章 :赴汤蹈火

  回到内阁暂歇。

  杨廷和愁眉不展,过不了多久,就要准备发丧了,而后,百官都要入朝,趁着这个间隙,杨廷和和一些大臣,要趁着这个时候,赶快小憩片刻,因为过不了多久,所有人都要忙得脚不沾地。

  只是现在,杨廷和却没有功夫歇息,他当然清楚,眼下时间紧迫,就算是想歇一歇,也实在没有这样的精力。

  沉吟片刻,他喝了一杯茶水,许多大臣都坐在他的下首,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其实益王入宫代政,却是足以让大家欢欣鼓舞,解决了这件事,让许多人心里舒服了许多,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许多人一阵轻松,甚至忍不住要弹冠相庆。

  益王对士大夫阶层,一向友善,他在江西建昌府时,就曾对新政多有抨击,他坦言新政此举,实乃荒唐,再加上平时对读书人的礼遇,自身又是王学大儒,大家几乎可以想象,一旦益王代政之后,第一件事,怕就是开始着手对付新党了。

  内阁首辅乃是杨公,宫中代政者又是益王,从前新党得势,来自于天子的支持,而到时候,天子年幼,做不了主,等于是天子的权利全部落入益王手里,后果如何,几乎可以想见。

  只是大家见杨廷和依旧是愁眉不展,却是犯了迷糊,有人不禁道:“杨公为何不发一言?现在大事已定,杨公又为何不悦。”

  杨廷和叹口气,道:“老夫所忧的。是徐谦为何不据理力争,他在太皇太后那儿敢掀桌子。可是到了张太后面前,却是不发一言。”

  张进用忍不住道:“许是他自知理亏。再者张太后又极力支持我等,心知大势已去。”

  杨廷和似笑非笑:“是吗?老夫不这样看,这个人锐气之盛,可谓前所未有,一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主张,况且这件事,关系重大,关系到了他的前途。他会无动于衷?一个掀桌子的徐谦,老夫并不畏他,可是一个不说话的徐谦,老夫反而有点儿担心了,老夫担心,他会狗急跳墙,会铤而走险啊。”

  “这个人,一旦打定主意做某件事,就非要办成不可。若是有人阻止,他必定会不顾一切,诸公可听到宫外的爆竹声吗?”

  众臣精神一震,那一阵阵的爆竹声。虽然犯忌讳,可是有人拼着犯忌讳,也要燃放爆竹庆祝。某种意义来说,就是全盘的否认了嘉靖皇帝。至少证明他们现在所做的事,都是对的。

  杨廷和道:“老夫担心。张太后那边,还有外头的爆竹声响,会刺激到这个徐谦,他毕竟不是个因循守旧之人,越是不说话,就越是要提防啊。”

  张进用冷笑:“莫非他要造反?”

  杨廷和苦笑:“反与不反,得看成不成,历来都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那唐太宗弑兄而有天下,照旧还是据有天下,为天下景仰,为何,因为他做成了,因为他成九五之后,与民休息,文成武德,可见为政者,私德不重要,重在能不能成事。”

  大家沉默了。

  杨廷和见大家灰心,又不免振奋精神,道:“不管如何,他未必敢铤而走险,走这一条路,稍有差池,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诸公也不必忧心,况且,他手中无非就是皇家校尉和新军还有勇士营而已,不过两万余人,而京师之中,三大营还是忠于朝廷的,十万精兵在这里,又怕什么?我等做好自己的事,他未必有这样的胆子,一旦他敢动手,消息传出去,京畿和大同、通州、山东等地军马立即勤王,数月之内,便可聚集大军二十万,姓徐的,未必有这样的胆量。”

  杨廷和说罢,站起来,负着手:“我等,还是专心等候益王吧,益王殿下只要入了宫,见过了太后,委托了政务,第一件事,必定是替换宫中的禁卫,到了那时,徐谦便没有任何倚仗了。”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我等也不可不防,老夫这便修书一封,让三千营和五军营,做好应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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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入慈宁宫,徐谦并没有光明正大,而是穿着侍卫的衣甲,在一队校尉的掩护下直接要求见太皇太后王氏。

  王氏听到徐谦又来觐见,传报的太监又是小心翼翼,立即知道里头有什么蹊跷,于是便在较为偏僻的宝相楼里见他。

  “徐卿……”看到徐谦穿着校尉的衣甲,王氏皱眉,道:“你这是何意?你好歹乃是钦赐的郡王,是户部尚书,为何如此行踪诡秘?”

  徐谦直截了当的道:“微臣想见中山王殿下。”

  王氏皱的更深,她久处宫中,自然晓得事有反常既为妖的道理,不过对徐谦,她倒颇为信重,吩咐了一声,便有人抱着朱载基来。

  朱载基不过半岁过,前几个月又生过一场大病,差点夭折,所以身子很是孱弱。

  徐谦上前抱住他,道:“殿下,萧蔷之祸要来了。”

  王氏身躯一震,面如土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谦恋恋不舍的抱住朱载基,道:“张太后已经同意,命益王入宫代政,这件事,娘娘可知道吗?”

  王氏不由道:“哀家略有所闻,张氏那个人,满脑子想着的就是如何巩固自己,哀家早看她不顺眼,只是她终究是太后,再者,朱载基做了皇帝,益王只是代政……”

  徐谦道:“宗室代政的,历来有哪个有好下场?”

  这一句话倒是将王氏问倒了。

  “宗室本就是宗亲,按理来说,大行皇帝能以宗人而克继大统,那么益王的身份,又为什么不能?”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大锤一样,重重的击打在王氏的心上。

  “益王代政,他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权柄过重,将来天子长大之后,收拾了他吗?”

  王氏眉头皱的更深。

  “既然如此,益王又怎么会甘心代政,他有资格克继大统,又有大臣拥戴,一年之内,便可站稳脚跟,三年之内,便可铲除所有拥护中山王殿下的党羽,五年之后,不需要宫变,只需命人在宫中下一点毒,中山王殿下便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天下必定拥簇他为天子,将这代政,变为亲政。”

  王氏打了个冷战,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他真的敢?”

  徐谦看着王氏的眼睛,道:“有何不敢?英宗被俘,代宗登基,说好了将来英宗皇帝的嫡子将来要登基,可是后来,还不是照样反悔?若不是他没有了儿子,而英宗皇帝又趁机发起了政变,只怕代宗宁愿另择宗室藩王入京,也绝不愿意将天下交给英宗的血脉手里,这里头的关系,还请娘娘深思。”

  王氏警惕道:“那么你想做什么?”

  徐谦道:“大行皇帝待微臣不薄,如今直遗下中山王殿下一条血脉,微臣愿赴汤蹈火,为中山王殿下披荆斩棘。”

  王氏眼眸眯起来:“你要宫变?”

  徐谦决然道:“是他们要宫变,想要江山易主,微臣要做的,就是铲除奸党。”

  “谁是奸党?”

  徐谦道:“杨廷和、益王,俱都是奸党。”

  这句话道出来,连王氏都吓了一跳。

  徐谦道:“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微臣前来,并非是请娘娘懿旨,也不必娘娘出面。一旦事败,微臣一人承担。”

  王氏道:“你可知道,一旦除了他们,天下非要大乱不可?”

  这是实话,王氏还是颇有见地的,杨廷和如今已是某个集团的代表,而益王又是某个阶层众望所归的人物,假若徐谦动了手,就算稳住了宫中,宫外怎么办?十三省又会怎么办?

  徐谦朗声道:“事到如今,微臣想的是保住中山王殿下的性命,一旦益王代政,中山王殿下必死无疑。”

  王氏踟蹰了,最后幽幽叹口气,道:“你是非要如此了?”

  徐谦将怀中的朱载基交还给身边的太监,拜倒在地,道:“大行皇帝驾崩之前,唯一放心不下就是中山王殿下,微臣不过是完成他的遗愿而已。”他深吸一口气,道:“微臣前来慈宁宫,只是想要告知娘娘,待会无论发生任何事,娘娘都要保重,不必惊慌,假若事成,自然好说,就算事败,娘娘大可以立即降下懿旨,声言微臣的罪状,暂时先保住自己。微臣言尽于此,告辞。”

  王氏惊了一下,道:“且慢。”

  徐谦驻足,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王氏道:“你为中山王,哀家难道不可以为哀家的孙儿吗?你敢赴汤蹈火,哀家莫非就不敢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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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四十二章:号角

  王氏不傻,徐谦的话点醒了她,徐谦没有选择,她也没择,孙子就这么一个,假若当真放益王进来,那便是引狼入室。

  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她眯着眼,道:“你要怎么做?”

  徐谦回答了一句话:“当年的时候,正德皇帝大行,江彬作乱,慈寿太皇太后下了懿旨,将他们一网打尽,所有党羽,尽皆斩杀殆尽,而如今,又有奸臣贼子作乱,当效此例。”

  王氏呆了一下。

  徐谦够狠。

  江彬不过是个宠臣,对付宠臣的办法有很多种,可以说,一道旨意下去,就可让他人头落地,至于所谓的党羽,自然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可是杨廷和不是江彬,益王也不是江彬,徐谦竟然也想效仿。

  徐谦见王氏犹豫,道:“今日不除掉这些江彬,明日微臣就是江彬,娘娘也是江彬。”

  王氏脸色刷的红了,她再无疑虑,道:“诸事都托付给徐卿了,望徐卿不负大行皇帝的重托,至于哀家这边,你若是需要什么,哀家尽力支持。”

  徐谦没有多说什么,急匆匆的告辞出去。

  北镇府司。

  徐昌的公房里,一封书信传递到了这里。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佥事,卫中几个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徐昌近日的心情不是很好,当宫中钟声响起,徐昌便知道,嘉靖大行了,对嘉靖,徐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可是他却知道,没有了嘉靖的大明朝,对徐家来说,徒然多了一个变数·他打开了这封书信,老脸拉了下来。

  书信里的内容,在他看来纯属是大逆不道,可是此刻,他却犹豫了。

  他有的选吗?

  沉吟之后,他叫来了徐勇和徐毅一对兄弟,徐昌负着手·打量着两个侄儿,随即道:“近来指挥使大人在做什么?”

  徐勇道:“指挥使大人倒是平静,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徐昌敲敲桌子·淡淡道:“不能掉以轻心,凡事,就怕出乱子,谦儿已经来了书信,说是宫中情况有变,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让我们先下手为强,你们两个,去请几个心腹来·到时候,听老夫的号令。”

  “是,叔父。”

  户部。

  户部的几个官员此时呆滞的坐在公房里一言不发。

  天子大行了·天子大行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不过此时,部堂大人的一封书信·却是让他们摸不透。

  这封书信很简单,钱粮局暂时不得擅自调拨钱粮,其中包括了边镇,还有五军营等京营。

  拨粮拨钱,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户部调拨钱粮,往往不会一次给你一年的份量·而是像小溪一般,每次给你三五个月·当然,因为调度问题,所以钱粮并不能及时运到,这里头牵涉到的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而现在说是擅自调拨钱粮,其实就是将原来三五个月的份量再掐一点,每月转运钱粮过去。

  这样做很麻烦,毕竟这不是领薪俸,还给按月兑现,里头牵涉到了许多的问题,不但繁琐,而且还要徒耗许多民力。

  而徐部堂这样做,又有什么用意?

  众人察觉出了一丝不正常,甚至已经有人隐隐想到,这和宫里发生的大事有关。

  “莫非,要生变了。”许多人忐忑不安。

  可是即便如此,大家都没有吭声,因为这事儿只是捕风捉影,你就算出去到处嚷嚷,只怕也没有人信,反倒可能得罪了人,被人一巴掌拍死。更重要的是,户部的这些官员,如今在徐谦的整合之下,无论你是王党还是旧党,但是利益却是一致,这时候你去挖人家墙角,吃亏的,第一个就是自己。

  “诸公,就按徐部堂的意思办吧,从即日起,钱粮局要把袋子给收紧起来,不必怕得罪人,若是兵部或者十三省的人来闹,那也挡回去。”

  众人纷纷点头,都装起了糊涂,做糊涂虫还是好啊,出了事,只说自己不知情,只是奉命行事,反正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徐部堂那边,也有交代,若是能论功行赏,说不准还能混口汤吃。

  金吾卫。

  指挥陆征拿捏着手里的一封书信,不由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矛盾已经积攒了这么多年,现在天子大行,肯定会出乱子,可是想不到,该来的来的这么快,而且来的这么猛。

  他眯着眼,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是他没有选择,他是兴王府的老人,而且是最得势的那一批,嘉靖登基之后,自己的好处一点都不少,再加上平时他和徐谦的关系,现在徐谦要拼命,自己就算不参与,将来一旦事败,清算的时候也肯定有他的一份。

  眼下,似乎只能铤而走险了。

  叫来了几个心腹武官,他下达了命令:“即刻召集人手,从现在起,不得随意告假,随时候命,不得有误。”

  京师明报。

  送来的却是洋洋洒洒数千言的一封书信,这封书信,显然和其他的便笺不同,徐谦花费了很大的功夫。

  接到书信的总编撰看过之后,不敢决断,立即送到了赵梦婷手里。

  赵梦婷隔三差五,总会来明报的报馆,毕竟这里是京师,赵梦婷在杭州时,对报馆的事务耳熟能详,明报想在京师坐大,离了这位徐夫人是不成的。

  赵梦婷看过了信,秀眉簇起,旋即找了几个编撰相商,而后,又吩咐一个人道:“麻烦先生到徐府一趟,让她们此时,动身去天津,尤其是大夫人还有恒道,若是他们问起,就说这是夫君的主意,已经有一队官兵前去护卫他们了,让他们立即收拾好行装吧。”

  说罢,赵梦婷幽幽叹了口气,自从杭州之变之后,赵梦婷已经有了见识,倒是镇定自若,可是当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是依旧愁眉不展。

  与此同时,在许多衙门,甚至在如意坊,在钱庄,都有一封封的书信传达,接到书信的人,一个个脸色沉重,可是谁都没有声张,而是默默的开始准备。

  天子大行的消息,一下子冲淡了,至少在这京师的许多地方,许多人早已将嘉靖抛之脑后,因为相比于这个消息,自家的前途似乎更加要紧。

  宫中有传出了钟声。

  文武百官们早已准备妥当。纷纷抵达了午门之外。

  在即将入宫的百官之中,有一个人鹤立鸡群,格外的亮眼。

  此人穿着龙袍(不是天子的五爪金龙),头戴梁冠,鲜亮的出现在了门外。

  他的身边,有不少的文武官员拥簇,这人,自然就是入京的益王。

  朱槟乃是明宪宗的第六子,和弘治皇帝朱佑樘乃是同辈,弘治八年就藩建昌府,这位王爷很是难得,大明朝的宗室,十之**都是王八蛋,一个个肥头大耳,甚至有许多人,连大字都不识,一辈子吃喝玩乐,对外界的事务漠不关心。

  可是益王朱槟不同,他抵达建昌府之后,并不愿意新建王府,而是居住在原来的荆宪王朱瞻的府邸,他为人生性俭约,衣服洗了又穿,每日都吃素食。爱好读书史,还经常邀请一些儒生进王府去讨论经义。

  所以他虽只有五旬上下,可是身材消瘦,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精明。

  其实早在正德驾崩的时候,朝廷就围绕着继位的人选进行过一番讨论,相当多的大臣都曾希望益王朱槟能够进京登基,只不过当时的杨廷和极力反对,这才作罢。

  可现在,朱槟终究有入京了,上一次沉戟折沙,而这一次,显然比上次的处境要好的多。

  只是嘉靖诏他入京的时候,朱槟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当时的他,很是谨慎,在中途,假装重病,耽搁了不少时间,毕竟他是亲王,假若病重,自然无人敢催促他成行,而嘉靖在宫中料理大事,又是病入膏肓,竟是一时间让他混了过去。

  当嘉靖大行的消息一传来,朱槟二话不说,立即就从北通州用了三个多时辰,便抵达了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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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四十三章 :再说一遍

  朱佑槟是个贤王,这一点毋庸置疑,他通经史,懂琴棋书画,做人也比较厚道,生活自然也不腐化,宗室里头,这样的人实在是难得。

  可是再贤,照旧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起先嘉靖相召,他是一百个不乐意,压根就不敢入京,可是现在呢,时局却是大不相同,朱佑槟此时也变得野心勃勃起来。

  如今张皇后相召,意思已经很明显,因为此前,天子就有旨意,让朱佑槟入宫议政,原本这份旨意,是先把朱佑槟骗进京师来严加看管,可是现在,却恰好成全了朱佑槟,也给了张皇后一个借口。

  在午门外候着的百官,也大多数晓得这位王爷即将炙手可热,自然有不少人凑上来示好,而朱佑槟文质彬彬,态度和蔼客气,一改大家对宗室的种种恶劣形象,给人一中如沐春风之感。

  这时,午门开了,所有人身穿孝服,鱼贯而入,可是刚刚进去,却突然又一队校尉冲出,这些校尉,一个个凶神恶煞,使人不敢亲近,当先一人按剑道:“奉太皇太后之命,诸位先去天子灵前行礼,待大礼过后,立即去慈宁宫商议大事。”

  “大事,商议什么大事?”有人觉得不对劲。

  哭灵是必须的,大礼也是必须的,可是大家不傻,要商议大事,那也该在崇文殿进行,比如商榷一下新皇帝登基的日期,商议一下谥号,还有一些下葬的筹备工作。

  可是跑去慈宁宫太皇太后那儿商议,这就非同寻常了。

  前来交涉的乃是王蛛。王蛛的脾气本就不好,冷笑道:“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有人在人群之中道:“未曾有太皇太后干政的。就算是议事,那也该请太后出面。”

  王蛛眯着眼。按着腰间的剑柄不动,身后的校尉也有些紧张,场面虽然剑拔弩张,不过他们倒还是保持着克制。

  百官们有不少人意识不妙了,当然不肯轻易就范,在这种问题上,他们倒是很实在,现在大家又都聚在一起,胆子也大。于是三不五时,便有人在人群中开黑枪:“太皇太后年迈,眼下又痛失大行皇帝,本就悲不自胜,我等岂可惊扰了她老人家。”

  言外之意是,你太皇太后管的也太宽了,这种事,还真轮不到你来做主。

  “我看这不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背后有人在假传懿旨。”人群中的杨慎挑唆道。

  朱佑槟则是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倒是没有说什么,可是心里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怎么突然之间,太皇太后跳出来。而且看这些校尉,都是早有准备,显然。这都是谋划好了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现在情况不明朗。他倒也不敢率意发言,这种事。当然是让百官们去质问。

  王蛛道:“诸位,本官的意思已经传达,大家自己看着办吧。”

  “哼,事有反常即使要,诸公不要上当,咱们按着礼法来。”

  “什么时候,一个禁卫,也敢耀武扬威了。”

  “天子新丧,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一句句责难,铺天盖地,本来这些大臣就很恼火,王蛛不啻是火上浇油。

  杨慎胆子大,冷冷一笑:“我们先去行大礼,至于其他的,不必理会,诸公,走吧。”

  说罢率先走在最前,其余人见杨慎打头,也都精神了不少,纷纷往谨身殿去。

  嘉靖的遗体已经装入梓棺,而这里也暂时成了停放天子遗体的地方。

  众人鱼贯而入,一个个露出悲戚之情,可是进了殿,又发现了不对。

  杨公呢?

  徐谦呢?

  还有那一个个大臣呢?

  按理来说,他们虽然在宫中,可既然是行大礼,怎么可能不见他们。

  杨慎觉得不对了,这家伙一向不是善茬,一看自己的父亲不在,再联想到进宫时的场景,却也不行大礼,道:“内阁和各部的几位大人在哪里?”

  有太监道:“他们已经行过大礼了。”

  杨慎怒道:“这是什么道理,既是行大礼,岂可如此草率,他们不来,我们便在这儿等着。”

  此时朱佑槟也不由站出来,温言道:“不错,这礼法里头,可不是这样的,历来也没有这样的道理,还是请诸位大人一起来吧。”

  那太监只好道:“大人们已经请去了慈宁宫。”

  又是慈宁宫,众人一片哗然。

  这时候便是傻子,都晓得有问题了,杨慎冷笑连连:“可笑,可笑,哪有这个节骨眼上,还去觐见太皇太后的道理,不成,还是那句话,他们不来,我们就等,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行大礼。”

  正说着,却是有人从侧门进来,淡淡道:“杨学士。”

  杨慎是侍读学士,所以称呼为学士,倒也不过分。

  来人正是徐谦,徐谦这一次没有穿戴官服,而是和朱佑槟一样,一身龙服,他一步步进来,身后是一队皇家校尉,随即皱皱眉,道:“怎么回事?陛下刚刚大行,诸公为何闹事?难道就不怕惊动了大行皇帝的在天之灵吗?”

  杨慎一见到徐谦,眼睛都红了,他可不傻,近来京师的种种举动,杨慎已经感觉到,自己和徐谦,已经是不共戴天,现在自己的父亲没了踪影,他心里忧愤,自然也不客气,大喝道:“徐谦,你为什么在这里?”

  徐谦道:“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还有,我乃天子敕封的王爷,又是户部部堂,你直呼我的名讳,又是什么意思?”

  一句句都是争锋相对,谁也不曾想到,嘉靖死后,大臣之间的激烈冲突,竟是徐谦和杨慎之间展开,不过仔细一想,却也是情有可原,这两个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都是盛气凌人的人物,矛盾积攒了这么久,今日图穷匕见,自然谁也不肯让步。

  杨慎却是正色道:“你休要拿官帽子来压我,我只问你,家严在哪里?你们自称去见了太皇太后,为何独独你在这里,我看你们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别有居心。”

  杨慎一席话,让不少大臣也跟着鼓噪起来,大家都感觉到了不对,而现在杨慎又肯领头,因此胆子也大了不少。

  徐谦眯着眼,淡淡道:“本官奉太皇太后的懿旨,负责陛下后事,本官不在这里,又能去哪里?”

  杨慎笑的更冷,道:“我看没有这样简单,分明是你们早有图谋。快,请家严和诸位大人出来,否则,我等决不罢休。”

  “决不罢休,那么你想做什么?”徐谦突然笑了,笑的颇为开心。

  杨慎凛然道:“少不得,要大闹一场。”

  “那就闹闹开,本官倒要看看,谁敢来闹,倒想看看,谁敢造次。”

  杨慎呆住了,徐谦这个家伙,竟是如此过份,眼下既然是撕破了脸,杨慎也是无惧,这位小爷可是历史上曾经埋伏于宫中,带着人要殴打其他大臣的猛人,别人听了徐谦的话或许会忌惮,可是唯独是他,却是依旧争锋相对:“我就敢造次,你能奈何?”

  杨慎跨前一步,恨不得将徐谦撕个粉碎,他如此竭斯底里,却也是无可奈何,自己若是退后一步,自己的父亲又不见踪影,最后可能让姓徐的得逞,至于姓徐的会得逞什么,他当然不知道,不过这个态度,却是决不能动摇。

  徐谦冷冷一笑,道:“是吗?你想闹事?来,拿下。”

  一声令下,身后的校尉很不客气,纷纷涌出来。

  “谁敢!”杨慎大叫,道:“你们要造反吗?这还是不是大明朝的天下,敢在这里拿朝廷大臣?”

  一下子,像是炸了马蜂窝,许多大臣的脸都红了,一个个道:“徐谦,你休要欺人太甚。”

  “你这是谋反。”

  徐谦眯着眼,一动不动。

  而校尉们已经扑上去,几个大臣要阻拦,校尉倒是不敢轻易动手,这时候徐谦道:“谁敢阻拦,直接打趴下。”

  话音落下,立即一个想要阻拦的大臣直接被击倒在地。

  大臣们被唬住了,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这姓徐的吃枪药了?

  杨慎已被几个校尉拿住,直接拖到了徐谦的面前。

  徐谦看他,目光冷漠,一字一句的问:“你方才说什么,你说你想造次?你再说一遍。”

  杨慎昂首,吐了口吐沫,道:“我便是要造次,又能如何?”

  徐谦的脸色微微有些狰狞,他忍这个家伙已经很久了,虽然曾是同僚,可是这家伙仗着有个内阁首辅的爹,一向嚣张跋扈,有时对徐谦,也是倨傲的很。

  今天,徐谦对他绝不会有丝毫客气。

  啪……啪……

  徐谦扬手,直接正反给杨慎两个耳光,他目露凶光,一字一句的又问:“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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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四十四章:讲道理嘛

  ,慎被打懵了,显然作为嘉靖朝最大的一个官二代,他从殳有受过这样的‘礼遇,,只有他殴打别人的份,自是无人敢动他一根毫毛。

  他接受不了,无论是自尊还是情感上。

  杨慎愤怒了,他咆哮道:“狗贼,我和你不共戴天!”

  啪啪……

  徐谦更不客气,人家都已经和自己不共戴天了,徐谦不介意多赏他几个巴掌。

  几个校尉将他死死的扯住,杨慎打的眼冒金星,脑子嗡嗡作响,死命想要挣扎,可是哪里挣脱的开,几番努力,都是动弹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倒也罢了,这每一巴掌,都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自尊心上,让他羞愤难当。

  徐谦收了手掌,淡淡道:“你再说一遍。”

  “狗贼,竖子!”

  “啪啪……”

  徐谦今日,似乎已经不再注意自己所为的官仪,何止是杨慎眼睛红了,便是他,也已经眼中露出杀机。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徐谦已经有些疯狂。

  只是在旁的文武百官们,此时却是大气不敢出,他们惊愕的看着这个场景,许多人再看身边全副武装的校尉,他们意识到,徐部堂今日···…似乎是要疯了。

  人家既然对杨慎动了手,那么就压根没有想到过后果,或者后果早就已经想好了,那就是送杨家父子上西天,否则断不可能,如此的撕破脸。

  许多人愤怒起来,可是愤怒是一回事,多数人还是敢怒不敢言,人家既然动了手,肯定是有依仗,没有三两三,又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再看这些杀气腾腾的皇家校尉这时候和徐谦打擂台,后果可想而知。

  而此时脸色最是惨然的,就莫过于朱槟。

  朱槟呆了,他是个斯文人想来也不曾想到,这一番到紫禁城到此一游,会遇到这么个猛人,会遇到这么一个事。

  朱槟和其他的宗室不一样,他是个有头脑的人,一个有头脑的人,无论遇到天大的事都会思考。

  而他思考一番之后,陡然发现,徐谦打的是杨慎可是真正的目的,却是自己。

  或者说,杨慎从一开始,其实就是个小丑,一个小丑,可有可无,人家当着大家的面如此羞辱他,以徐谦的身份,不过是儿戏而已打的就是你,又如何?有本事喊你爹来。

  当然,徐谦的目的不是要引杨慎他爹出现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真正的目的是朱槟。

  表面上,好像徐谦是在行凶,可是这种行凶,只能算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杨慎很嚣张,声称不行大礼,这确实有点大逆不道,而徐谦借着人家一句牢骚话直接甩了膀子就动手,这更加不对况且翰林学士,哪里是说打就打,说拿就拿。

  而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其实根本不值一提,无非是说,徐谦已经和杨廷和翻脸,要收拾他儿子。

  可是更深的原因却是朱槟,朱槟是不是亲王?朱槟是不是要代政,朱槟是不是素来贤明,朱槟需要不需要内阁的支持。

  好嘛,现在倒是好了,徐谦在这里,来回给杨慎耳光,你这贤王,难道不发一语,别人可以做缩头乌龟,你这堂堂宗室亲王,难道能无动于衷?徐谦这样羞辱杨慎,你既是要代政,难道连站出来制止的胆量都没有,一个如此没有担当的人,也配号令天下。

  最重要的是,朱槟和杨廷和可谓神交已久,大家一拍即合,虽然没有什么太深的联络,可是为了彼此的利益,勾搭在了一起,杨廷和拥护朱槟入京,而将来朱槟代政之后,自然也急需拉拢杨廷和来对付新党,甚至于对付徐谦。对付徐谦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铲除朱载基的党羽,只有这样,朱槟这代政才能代的安稳,若是一不小心,代着代着做了天子,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好嘛,大家守望相助,说难听点是狼狈为奸,大家厮混一起,虽然还没有建立起兄弟般的感情,可是眼下,人家的儿子在这里如此受辱,每一巴掌,打的既是杨慎,同时也是杨廷和,你堂堂一个天下人眼里的贤王,一个将来还要和杨廷和勾搭一起的代政王,此时却是无动于衷,隔岸观火,这像话吗?

  所以某种意义来说,徐谦来回打的,就是他朱槟的脸。

  更可怕的事,百官们受了惊吓,这些人都不是重臣,重臣早就先人一步随杨廷和和徐谦入京了,所以并没有什么德高望重的角色,唯一一个领头的,还是杨慎这样的愣头青,人家倒是′锋了,只可惜是领头挨揍。!

  再看身边这些杀气腾腾的武夫,所有人大气不敢出,敢怒不敢言,不敢造次。

  可是他们心底还存着希望,许多人的目光,不可避免的看向朱槟,朱槟毕竟是亲王,毕竟是宗室,毕竟在大家心目中,是德高望重之人,益王殿下,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杨公平时可没少说你的好话,让你入宫,据说也是杨公极力在太后面前劝说,可谓操心劳力,你不出来,怎么对得住人家?

  看到这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目光,朱槟想死的心都有,他只是个亲王,不是流氓,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他虽然是个讲道理的人,可是看到徐谦这可怕的模样,说是不害怕,那是假的,人家显然是要鱼死网破,就等自己跳出来,自己一为杨慎开脱,这厮肯定说自己身为宗亲,也不行大礼,和杨慎狼狈为奸,到时候会不会把巴掌打到自己脸上,那也只有天知道。

  这个世上,官大一级不可怕,因为官大一级固然压死人,可是人家终究还是讲道理的,可是遇到这种不顾一切,压根就是要跟你玩命的家伙,你怕不怕?

  只是现在这时候,朱槟便是想装糊涂也不成了,他只好在众人殷殷期盼的目光中排众而出,大喝道:“天子灵前,谁敢造次?”

  这一句话,勉强算是中气十足,不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未免心里有点发虚。

  结果这个时候,徐谦又是来回两个耳光,狠狠打在杨慎脸上。

  朱槟呆住了。

  其实在出面之前,他想过种种可能,比如说徐谦肯定会反驳自己的话,而自己又当如何反驳他,只要大家讲了道理,一切就都好说了,讲道理嘛,朱槟不怕,他读了这么多书,道理还是有的。

  结果人家压根就当他是空气,你的声音这么大,人家没听见,反而火上浇油,杨慎还没再说一遍呢,就两个耳光上去,打的杨慎脑袋发昏,满脸的血印子。

  朱槟的脚下。他悲哀的发现,自己挺傻的,摆在自己的问题,似乎也很棘手。

  如果这个时候,你缩了,别人会怎样看,你好歹是亲王啊,是宗室啊,是贤王啊,姓徐的可以破罐子破摔,可以不顾一切,可是你不能啊,你能忍气吞声吗?你一声大喝,人家理都不理,将你当成了空气,你还能做缩头乌龟吗?一个缩头乌龟,显然是得不到别人尊敬的,毕竟平时你说了这么多的大道理,总不能事到临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吧。

  况且你还是要入宫代政的人,说话直如放屁一般,还代什么政,老老实实在建昌府玩泥巴岂不是更好?

  人家请你来,是让你来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来当空气,若是要做空气,中山王殿下就做的很好嘛,不过人家至少滔滔大哭一声,至少还能让奶娘哄几句。

  可要是你恼羞成怒,似乎也欠妥当,姓徐的太凶,看这架势,是要杀人,你要是再说几句重话,说不准人家就真的要一巴掌打在你身上了。

  朱槟欲哭无泪,他悲剧的发现,京师这趟浑水,实在不是人趟的,早知如此,自己兴冲冲的送脸进宫做什么,还不如在建昌府呢,至少小日子过得舒服自在。

  朱槟固然是宗室的佼佼者,可是再如何佼佼者,终究还是逃不开宗室的一些规律,他害怕了。

  他羞愤的看着一双双愤怒又带着几分希望的眼眸,然后灰溜溜的缩了回去,眼睛一转,瞥到了其他地方,来个眼不见为净。

  其实他不是没有野心,不是不晓得这样做很没前途,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做只会助长人家的气焰,可是他更明白,前途这东西,似乎是要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朱槟倒是付得起,可问题在于,不但需要代价,居然还需要风险,风险这个东西,就不是他能负担的了,他毕竟是有后路的人,他好歹是个亲王,有一条很宽敞的后路,实在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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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四十五章 :杀人

  朱佑槟是个很没有节操的人,他的退缩,实在让人寒心。

  可是最让人心急的却不是这些失落的百官,恰恰是徐谦。

  伤人一千,自损八百,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徐谦打杨慎,不但痛的是杨慎的脸,还有徐谦的手。

  他动杨慎,就是要逼朱佑槟,朱佑槟但凡是有一丁点的野心,就会挺身而出,和徐谦反目。

  可是结果,这孙子缩了。

  杨慎这厮,显然是白打了。

  只是虽然缩了,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徐谦却是知道,这件事一定要有个交代。

  无论你有没有野心,无论你有没有胆子,朱佑槟既然入了京,既然众望所归,既然得到了杨廷和这些人的极力支持,那么这个人,就决不能留,留下就是祸患,今天他缩了,并不代表他的野心全部浇灭,但凡还有机会,必定还要死灰复燃。

  所以,今日非要逼迫益王和自己作对不可。

  徐谦冷冷一笑,目光在百官中打了个转,最后目光落在朱佑槟身上,道:“可是益王殿下?”

  益王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人,他生长的环境里,是断不会有这样凶恶之人的,就算再凶恶的人,到了他面前,多半也会像小猫一样温顺,人人彬彬有礼。他吓得面如土色,硬着头皮道:“孤王便是。”

  徐谦微微一笑,道:“原来益王早就在了,倒是徐某人多有冒昧。”他顿了一下,道:“既然益王殿下在。那么就不妨请益王出来评评理,这杨慎如此胆大妄为。目无礼法,本王打他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虽然封王。可是徐谦从来没有向人自称本王,毕竟大明朝没有异姓封王的先例,自己开了先河,已是破了天荒,自然要低调一些,没必要引来别人的反弹。

  可是现在,他直言不讳的自称本王,意思很明白,他告诉朱佑槟。大家是平起平坐的,气势上,就压了益王一头。

  朱佑槟脸色苍白,他也清楚,徐谦这是逼自己表态,而且非表不可,因为他看到,徐谦的拳头握的很紧,后头几个校尉。也都更加剑拔弩张。

  他长吐一口气,只得道:“杨大人,确实是过分了。”

  百官哗然。

  虽然都知道益王殿下这是示弱,可是如此轻易屈服。实在让人失望透顶。

  百官们本身就是软骨头,欺善怕恶可以,皇帝不收拾他们。他们狂妄一些,摆出一副老子敢骂你皇帝的姿态出来。显出自己很有胆量也可以。可是碰到真正敢动手的徐谦,他们却一下子软了。可他们固然是软骨头,并不代表别人也是软骨头,尤其是益王,至少他们心里,总会有那么几个高大的形象,益王就是其中一个,结果这个形象全然崩塌。

  徐谦怒了,他愤怒的地方在于,你这孙子缩的也太快太过彻底,原本他还想挑衅,让益王忍无可忍,自己找个机会,果断办了他,谁知道这家伙是自己说什么他应什么,简直就是把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当做平地。

  他脸色掠过一丝杀机,狞笑道:“是吗?益王殿下也觉得这杨慎罪恶滔天,好,很好,来,将益王拿下!”

  朱佑槟呆住了,你要讲道理啊,你方才打人,倒也罢了,可是本王一退再退,你还要做什么?

  “徐部堂,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徐谦感觉朱佑槟在侮辱自己的智商,自己好歹也是状元出身,连栽赃陷害都不会,还混什么?他冷冷道:“杨慎见了大行皇帝竟不跪拜,行三跪九叩大礼,你既然明知杨慎有错,为何还站在这里,为何不拜?大行皇帝在时,对你颇多照拂,圣恩浩荡,你却是视而不见,站在这里,莫非要等大行皇帝来拜你吗?来,拿下了,立即交由宗令府治罪,届时本官呈报太皇太后,让太皇太后来处置。”

  几个校尉毫不犹豫的抢步上去。

  朱佑槟惊呆了,这简直就是莫须有的罪名,是强词夺理,只是这个时候,他悲哀的发现,人家压根就不想和他讲理。

  朱佑槟连忙后退,甚至转身要逃,只是另一边,又有几个校尉合围上来。

  其中一个校尉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朱佑槟二话不说,连忙拿手要去招架。

  一直冷眼旁观的徐谦眼眸中掠过了一丝疯狂,随即大喝:“朱佑槟,你好大的胆子,皇家校尉要拿你,你竟敢反抗,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返过身,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身边校尉腰间的剑柄,随即刷的一声抽出了宝剑,快步冲上去。

  手中的剑在他手中沉甸甸的,可是徐谦抓的牢牢,一双眸子,宛如见血的野狼,恐怖的吓人。

  朱佑槟呆住了,浑身冷汗如注,差点要瘫倒在地,他看到了徐谦的眸子,徐谦的眸子里分明在告诉他,这个人,要杀人。

  两个校尉已经拿住了他,使他动弹不得。

  徐谦毫不犹豫,冲至这朱佑槟面前,而后一剑狠狠刺入他的胸膛。

  朱佑槟发出哀鸣,这个素来以仁义着称的王爷,一下子,脸色扭曲起来。

  第一剑只是刺进了肋骨,无论如何,都插不进去。

  朱佑槟的身子则是在不断挣扎,显然这一剑柄没有致命。

  徐谦像是疯了一样,虽然鲜血溅了他一身,虽然他的嘴皮子也在不断的颤抖,虽然他发红的眼睛,已经流露出了几分同情。

  朱佑槟无罪,甚至可以说,这个人比起嘉靖天子来说,好了千倍万倍。

  可是理智告诉徐谦,这个人必须要死,他不死,自己怎么办,徐家怎么办,新党怎么办,直浙怎么办?一个个人走马灯似得浮到了他的脑海,有他的儿子徐恒道,有他的妻子,有他的老父,有他的恩师,有邓建,有赵明,有张子麟,这一个个人,眼下都将性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千万人的身家荣辱,都维系于一身。

  既然开启了新政,那么他就注定了他有今天。

  徐谦的心里,有一种快感,也有一种痛苦的煎熬,他觉得很痛快,可是他又不想杀人,他不愿意滥杀无辜,可是这一丝理智,终于被疯狂掩盖。

  “逆贼人人当诛!”徐谦爆发出一阵怒吼,旋即狠狠将卡在朱佑槟肋骨上的宝剑抽出,旋即,又是狠狠扎进朱佑槟的腰腹:“狗贼,去死吧!”

  朱佑槟脸色越来越扭曲,眼睛像要吐出火来,他死死盯着徐谦,发出咆哮。

  “本王何罪,本王何罪……本王何罪!”

  校尉放开了他,他一下子瘫倒在地,像泥鳅一般在地上来回扭动,地上一滩滩的血水弥漫开来。

  最后,他的蠕动越来越勉强,越来越微弱,渐渐的,没有了反应。

  呼……

  徐谦像是长长的松了口气,解脱了,似乎……一切都解脱了。

  他握住自己剑的手,忍不住在颤抖,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可是这却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生出畏惧。

  内心的深处,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种恐惧,从利刃扎入朱佑槟血肉伊始就没有停歇过。

  本王何罪这四个字,像是重锤,一次次的敲击徐谦的心,他心速跳动很快,每跳动一下,仿佛整个人都有些呼吸不畅。

  随即,他紧紧地握住了剑。

  他确实害怕了,他意识到,他害怕,既是因为他对朱佑槟抱有同情,同样,他也害怕自己和朱佑槟同样的下场,今日他不杀人,明日就有人来杀他,正是因为对这种下场的恐惧,正是因为这种害怕,所以他才疯狂。

  “唯一克制自己畏惧的方法,就是让我的敌人,就是握紧手中长剑,让我的敌人,比我更加害怕。”

  咬了咬牙,徐谦深吸一口气,他的眼眸,从冰冷的尸首上移开。

  然后,他看向文武百官,百官们早已吓得身如筛糠,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入宫,看到的竟是这一幕。

  没有人去看徐谦的眼睛,因为那眼神杀机毕露,让人望之生畏,足以让人从此噩梦不断,大家都在沉默,也绝不敢去看徐谦手中依旧染血的长剑,因为那剑刃上流淌的血水依旧温热,滴滴答答,使人恐惧无比。

  徐谦收了目光,淡淡道:“拿手巾来。”

  一个胆战心惊的太监,小心翼翼的送上来锦帕。

  徐谦将剑还给它的主人,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随即道:“朱佑槟胆大包天,对大行皇帝不敬,大逆不道,图谋不轨之心已是昭然若揭,现在他已伏诛,诸公,有什么话说。”

  沉默……

  一直弥漫着恐惧的沉默在殿中回荡,谁也不敢发出任何异议,甚至于,连附和的勇气,居然都在大家的身上消失了。

  徐谦冷冷一笑,露出轻蔑的笑容,将锦帕丢在地上,道:“很好,该行大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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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四十六章: 抄家

  在这深宫,一举一动都需深谋远虑,动手杀人,一是立威,而是彻底的断绝旧党后路,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徐谦要告诉这惺家校尉,告诉宫外的父亲,告诉自己在锦衣卫中任职的亲族,告诉黄锦,告诉新党,告诉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只有破釜沉舟,走到了现在,断无侥幸,徐某人已经自断后路,诸位跟着徐某人,放心大胆的干吧。

  做大事,尤其是涉及到了宫变的大事,其实问题永远都不在于你犯下过大的罪过,一旦打算动手,就不在乎你杀的人是谁,你要杀多少人。

  关于在于,你作为主谋之人,有没有决心。

  玄武门之变,李世民率先射死李建成,弑杀他的兄长,当时埋伏于玄武门的亲信,足有数百人之多,为何李世民要一马当先,亲自动手,先杀李建成?

  原因只有一个,李世民要断自己的后路,他要告诉他的同党,一旦事败,死无葬身之地的,千刀万剐。大家看到了李世民的决心,再无疑虑,于是孤注一掷,和李世民一起开创历史。

  徐谦这一剑,并非泄愤,至少这个时候,皇家校尉们目光毅然起来,他们已经知道,眼下已经没有了回头路,所有人不自觉的紧绷神经,露出几分决然之色。

  杨慎看到徐谦这一幕,骇然无比,他虽是嚣张跋扈,可是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若说从前,徐谦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他毕竟是翰林学士,出身也不比徐谦差,又有个好老子,徐谦能得到的东西。他照旧也能得到。可是等到徐谦成为户部尚书,他对徐谦便多了几分嫉恨了。

  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年纪轻轻做户部尚书,而我这内阁首辅之子。却还在翰林院蹲着。

  杨慎很不高兴,看徐谦很不顺眼。

  可是现在,杨慎对徐谦,就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和恐惧了。恐惧稳稳压倒了仇恨。

  徐谦这时候似乎又注意到了他,朝他一撇,道:“杨学士还有话说吗?”

  杨慎像是斗败的公鸡,默不作声。

  徐谦淡淡道:“一并拿下。下锦衣卫诏狱,定要严刑审问,挑唆百官不行大礼。这是大不敬之罪。”

  百官们清醒过来。这时候无论大家是什么想法,此时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因为这时候,他们想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众人纷纷行了大礼,而后乖乖退出殿去。

  有太监上前,道:“诸位大人随徐大人入慈宁宫。”

  无人反对。便是先前大声抗议的几个人此时也不敢吱声了。

  众人浩浩荡荡的到了慈宁宫。

  在慈宁宫里。

  杨廷和为首的一批大臣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太皇太后王氏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他们压根就没心思听,可是毕竟是太皇太后,要走也没这么容易,于是只好一个个心不在焉。

  杨廷和已经感觉不太对劲了,满腹狐疑,徐谦去了哪里,太皇太后这是想做什么。

  一时之间,杨廷和也猜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心里不断的在推演徐谦可能采取的动作,可是越猜想越是糊涂,益王殿下显然已经是入了京,可是要说徐谦会对益王殿下不利,杨廷和倒是不担心,他之所以不担心,是因为认为徐谦还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这毕竟是下策中的下策,除非徐谦想要鱼死网破,宁愿闹到天下大乱的地步。

  正在这时,外头有太监进来,道:“娘娘,百官们到了。”

  王氏点点头,道:“请进来说话吧。”

  紧接着,在徐谦带领下文武百官们鱼贯而入。

  他们一个个脸色苍白,如丧考妣,魂不守舍,至于徐谦,却是格外引人注目,因为这个家伙衣冠有些凌乱,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血腥。

  杨廷和大惊失色,这时徐谦跨前一步,拜倒在地,道:“微臣徐谦,见过太皇太后。”

  王氏点头,道:“起来吧。”

  她的目光,慈和的看向百官,见徐谦神情笃定,已经知道徐谦已经把事情办成了。

  徐谦却是不起,道:“娘娘恕罪,微臣前来,是特来请罪的。”

  “请罪?”王氏故意露出疑惑之色,道:“徐爱卿何罪之有?”

  徐谦道:“微臣主持大礼,因有人滋事,微臣不得已,已诛一人,又拿办了一人。”

  杨廷和此时在人群中寻找益王的身影,可是哪里找得到什么益王,他突然发现,便是杨慎,似乎也不见了。

  王氏道:“杀的好,拿的好,大行皇帝刚刚驾崩,此时正值纷乱之际,不容有丝毫闪失,若是有人滋事捣乱,为平息事态,这既是不得已的做法,也是权宜之计,杀得是谁,拿的又是谁?”

  徐谦脸上露出些许的冷笑,正色道:“诛的乃是朱佑槟,拿办的乃是翰林学士杨慎,朱佑槟和杨慎合谋,在大行皇帝灵前捣乱,微臣要将二人拿住,朱佑槟反抗,不得已之下,微臣只好将其诛杀,至于杨慎,胆大包天,胡言乱语,微臣亦是命人将其拿下。”

  啪……

  杨廷和身躯颤抖,整个人打了个冷战。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何益王殿下和杨慎没有出现了。

  这个徐谦……疯了。

  而现在,杨廷和也几乎要疯了。

  益王乃是他的赌注,纵观宗室,唯一能拿得出手,能服众的人只有朱佑槟,选择了朱佑槟,就等于是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能收买人心,对杨廷和来说,朱佑槟入宫主持政务,这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现在……死了。

  杨廷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筹码,一下子没了。更可怕的是,徐谦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难道不知道,一氮了杀戒,自己绝不会善罢甘休,京师里的三大营也极有可能随时哗变,两京十三省,必定会有无数人愤然而起吗?

  更何况,自己的儿子也搭了进去,杨廷和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儿子,杨慎不但是杨廷和血脉的延续,更是他政治生命的延续,其中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此时,徐谦还道:“微臣为以防万一,已让东厂立即前往杨慎的府邸,拿住他的家小,所谓一人有罪,必定还有同党和余孽,他的家人,只怕也参与了同谋……”

  轰……犹如惊雷,一下子将杨廷和震得面如土色。

  他呆住了。

  到杨慎家中拿人,杨慎虽然早已娶妻,但是和杨廷和并没有分家,口里说是去杨慎家拿人,实际就是跑去杨廷和家拿人,抄杨廷和的家。

  …………………………………………………………………………………………………………………………………………………………………………………………………………

  与此同时。

  一队东厂番子已是将杨廷和的府邸团团围住,这些人俱都是明火执仗,由一个太监带领,人人杀气腾腾。

  杨家占地不小,而且老爷乃是内阁首辅,少爷乃是翰林学士,何等富贵,平日里,只有一肖院把守,防禁并不森严,毕竟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一般人谁敢来造次,主要是做做样子罢了。

  可是现在,杨家内部已经慌乱成了一团,老爷少爷都进了宫,突然来了这么多番子,这天一下子仿佛塌了下来,让人惊慌失措。

  太监眯着眼,露出残忍之色,淡淡道:“老祖宗说了,这里头,有许多的乱党,统统都要拿下,一个都不要留,快,破门,冲进去。”

  一声令下,无数番子拔出了刀剑,一起破门而入。

  …………………………………………………………………………………………………………………………………………………………………………………………

  顺天府。

  一个消息传来,顺天府尹并没有入宫,因为这个时候,天子脚下尤为重要,所以历来朝廷都有规矩,一些要害的衙门,一应官员都不得擅离职守。

  府尹黄兴得到了一份奏报,旋即面如土色。

  有东厂的番子围住了杨家。

  黄兴脸色骤变,差点没有一头栽倒在地。

  杨家,哪个杨家,能让差役屁滚尿流前来禀告的,自然不是寻常的杨家,寻常的杨家,顺天府才管他去死。而且不是这个杨家,又怎么可能劳动东厂,东厂是吃素的吗?东厂一钓动,肯定不会往寻常人家去。

  这就好像,大理寺断然不会去查办一个县里的小书办一样,杀鸡焉用牛刀,需要动用牛刀的,除了那个杨家,还能有谁。

  黄兴傻了眼,顺天府就这点不好,这里富贵人家太多,这里有权有势的人也太多,这些人你管不着,可是一钓了事,你还是脱不了干系。

  东厂为何要动杨家,到底是杨家当真出了什么事,还是有其他的隐情?

  黄兴越想越是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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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四十七章:诛杀党羽

  问题的关键还在于,这件事,黄兴干涉不干涉。

  黄兴当然知道,东厂背后肯定有人,人家是有备而来,既然敢动杨廷和的府上,肯定有他的依仗,这是一个双选题,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可是要走对一步,就是柳暗花明。

  黄兴在犹豫,踟蹰不决。

  这时候,却有有差役道:“大人,府丞大人求见。”

  府丞乃是黄兴的副手,不过任何衙门,正职和副手之间多有不睦,顺天府自然也是如此,所以这府丞孙岩和黄兴之间,关系一向疏远,黄兴觉得奇怪,却也不得不点头,道:“叫进来说话。”

  孙岩进来,拱手为礼,旋即道:“杨府的事,大人知道了吗?”

  黄兴脸色阴沉,道:“怎么,孙府丞有什么高见?”

  孙岩叹息道:“下官听说,此事皆有翰林杨学士而起,杨学士犯事了。”

  黄兴惊疑不定,心里说,这孙岩,又怎会知道。

  孙岩继续道:“这毕竟是在顺天府的治下,东厂固然是动手拿了人,可是顺天府,难道能无动于衷,请大人立即差遣人手,协同东厂查办此案。”

  黄兴怒道;“胡说八道,杨公素来为天下敬仰,小杨学士亦是清廉自守,这分明就是冤狱。”

  孙岩叹口气,道:“大人三思。”

  黄兴眯着眼,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道:“这是谁的意思,莫非和户部尚书徐谦有关。”他脸色铁青。道:“简直就是荒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这些人。莫非是要宫变吗?告诉你们,这种事,你们办不成,不要以为,可以仗着东厂,就可以行凶,这是大明朝,还不是你们胡作非为的地方。”

  他早闻孙岩乃是王党,不过平时孙岩刻意低调。也没往心里去,现在他一切都明白了,自然也不客气,直接戳破了孙岩的脸皮,冷冷笑道:“退下去。”

  孙岩似乎是叹了口气,道:“大人好自为之。”

  黄兴抚着桌案,脸色惊疑不定,他已经可以猜测中,宫里肯定出了什么事。不过好似没有涉及到杨廷和,这就意味着,可能是有人拿杨慎来做文章,东厂这是擅自行动。自己身为顺天府尹,若是无动于衷,确实是大大不妥。沉吟良久,他叫来差役吩咐道:“立即召集人手。准备车轿。”

  差役道;“大人意欲何往?”

  黄兴捋须:“官要看看,是什么人这样的大胆。敢如此肆意胡为,看看这还到底是不是天子脚下,是不是有王法的地方。”

  差役应了,立即下去传达黄兴的意思。

  可是过不了多久,却突然传出一阵喧哗声,随即有一群人冲入顺天府里,有人大喝:“奉旨办差,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黄兴听到动静,大惊失色,连忙出了公房,却看外头来了一队锦衣校尉,为首一个百户正协同孙岩过来,百户一见到他,手指黄兴:“太皇太后有旨,顺天府尹黄兴,与杨廷和同党,欲图不轨,来,拿下诏狱严审。”

  几个校尉立即冲上前去,将黄兴押起来,边上差役一个都不敢动。

  黄兴看向孙岩,顿时明白了什么,大喝道:“孙岩,你勾结厂卫要造反吗?”

  孙岩冷笑,道:“大人,要造反的是你,否则为何太皇太后要办你?”

  黄兴怒气冲冲:“官有什么罪?”

  拿百户却是笑嘻嘻的道:“什么罪?嘉靖三年,你的族人因为引水之事在江西上高与人争执,是你勾结地府县官员,侵吞了人家的土地九百余亩;嘉靖四年,你在工部任上,主持修筑河堤,贪墨克扣银钱九千三百两,还有你的侄子,在北通州与人争风吃醋,打死了一个秀才,也是你出面抹平,这些事,你敢不承认?证据,已经有了,你还想闻自己有什么罪,来,拿下了。”

  顺天府里人心惶惶,府尹被人拿走了,群龙无首,好在这时候,孙岩站出来,开始主持府务,他是副职,平时什么都不是,可是没了府尹,他的地位便开始扶摇直上。

  “加派人手,加强治安,国子监附近,更是重中之重,若是有人闹事,要立即拿办,不需请示。隶下各县,亦要发出公文,让他们专心办差,循规蹈矩,谁要是造次,立即拿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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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镇抚司。

  已有一队校尉冲进来,这些校尉居然直接和北镇抚司的校尉们火并。

  与此同时,一个个千户家里,都有人拜谒。

  “张千户,你也是兴王府的老人,现在有人想引狼入室,让益王殿下入京,说句实在话,他进了京,我们能有好果子吃吗?当年嘉靖皇帝登基,这亲军上下,俱都改头换面,哪一个重要职位,不是咱们兴王府的人手里,可是益王入了京,咱们兴王的老人就得靠边站了,这一万两银子,是徐佥事的一点意思,不成敬意,主要是想和张千户交个朋友,听说指挥使大人打算和益王沆瀣一气,哼哼,说句不好听的,他这是想要攀高枝,可是实话告诉你,在宫里头,益王已经伏诛了,你看,这杨家也已经被围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杨廷和十有**,也已经完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说的,徐部堂尊天子遗命,出来主持大局,太皇太后极力支持,你自己说说看,你站哪一边,是站在咱们兴王这一边呢,还是胳膊肘往外拐?”

  ………………………………………………………………………………………………………………………………………………

  一沓沓的银票送了出去,同样的话出现在五城兵马司,出现在锦衣卫,出现在金吾卫、羽林卫……

  在北镇抚司的正堂,这里已是一片狼藉,几具尸首还有些温热,朱宸浑身是血,惊恐不安的被团团围住。

  “徐佥事到了。”

  这时有人道。

  所有人扑哧扑哧喘着粗气,随即,便看到徐昌在一队校尉的拥簇下进来。

  徐昌看到了朱宸,朱宸也死死盯住徐昌。

  朱宸大喝:“徐昌你该当何罪?”

  徐昌笑了,身为一个老油条,该当何罪四个字,是吓不倒他的。

  他含笑道:“朱宸,你勾益王和杨廷和造反,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

  “胡言乱语,要造反的是你!”朱宸咆哮,他悲哀的发现,整个北镇抚司,除了几个心腹之外,其余的所有人,都成了徐昌的党羽。

  徐昌冷冷道:“杀!”

  一群校尉蜂拥而上,将朱宸砍为了肉泥。

  徐昌眯着眼,看都不再看朱宸一眼,风尘仆仆的走出去,几个佥事、同知已经聚了过来,徐昌道:“立即传出消息,公布天下,益王勾结杨廷和谋反,现已伏诛,其余党羽,也已经查办,其余人等,俱都既往不咎。”

  “是。”

  “还有,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的银子送去了吗?”

  “银子不够,除非再拨发一下。”

  徐昌笑了:“不必送这么多,选几个人去送就可以,有的可以空手去。”

  “这……这些丘八,不见银子是不肯撒手的。”

  “就这么办吧。”

  …………………………………………………………………………………………………………………………………………………………………………………………

  五军营。

  五军营指挥这时候呆住了。

  指挥刘乾,手掌十几万大军,在京师,绝对算是一号,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当然清楚,自己一举一动,都意味着什么。

  可是现在,消息一个比一个坏,刘乾确实是杨廷和的党羽,这一点并没有错,不过现在已有消息传出,说是益王和杨廷和都已经伏诛,杨公死了……

  杨公都已经死了,那么自己……还有什么意义?

  刘乾很想一横心,索性打着平叛的名义,冲进宫里去看看,这益王殿下和杨公到底还在不在。

  可是他下定不了决心。

  而接下来,一个个坏消息传来,有一个千户官前来报告,说是有人接触自己,直接送了纹银五千两。

  接触他的人,自然和姓徐的有关系,这姓徐的妄图拿钱收买人心。

  刘乾这一下子,吓住了。

  因为对方既然给一个千户送了银子,那么其他人,会不会送?人家当然不会只送一个无关紧要的千户,往深里去想,只怕五军营里头,所有的带兵武官都收了徐家的银子吧,可问题在于,为何只有一个千户来禀报,其他人却是无动于衷呢?

  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徐家的银子没有送到他们手上。而另一种可能是,收到银子的人,压根就没有告诉自己。

  刘乾心里发寒,他感觉到,在五军营内部,已经有许多人被收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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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四十八章:送你上路

  刘乾在犹豫,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现在就动手。

  这种摇摆不定的态度,也是人之常情,杨廷和和益王生死未卜,下头的武官们态度又不能完全掌握,虽然在五军营里,大多数武官对徐谦都有恶感,可是这并不代表,没有人会被收买。

  刘乾最后的选择只有一个,继续等下去,先看看风向再说。

  只可惜有些东西,越等,死的就越快。

  所有的王党份子,还有一批新贵,犹如一台启动的机器,已经开始极力运作起来。

  天津。

  这里作为北方新政的大营,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单单天津卫一地,人口已超过了百万,远远超过许多的府县,与此同时,为了保卫天津卫,朝廷早在这里操练了一支新军,人数在八千上下,又设有锦衣卫,兵备道等衙门。

  今日,兵备道的道官徐阶接到了两封书信,而后,他召集了一干官员,下达了一道军令。

  目标……殚忠营!

  殚忠营乃是五军营的一部,卫戍通州城外,人数一万,是五军营最重要的一支力量。

  而该营指挥,和杨廷和乃是同乡,是死硬的杨党分子。

  选择殚忠营,就是徐谦的意思,意在敲山震虎。

  天津新军已经出发。

  随即在四个时辰之后,嘉靖驾崩以来,第一场恶战在通州城外打响。

  殚忠营以马军为多,一见事态不对,立即出击。

  双方在石景山开战。

  一队对殚忠营官兵前仆后继。却在新军阻击之下,动惮不得。

  新军的火器。经过七八年的改良,威力早已非吴下阿蒙。再加上训练有素,在开战之前,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殚忠营大败,指挥杨松被俘。

  这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一场战斗,还没有让人回味,就已经结束了。

  可是当奏报传进了京师,京师震动。

  现在已经没有人去管什么大胆了,天大的事。都已经有人做下,显然,眼下就是群龙无首,大家各自为战,谁管他什么大逆不道,谁拿到了权利才是真的。

  数十个武官已经齐聚五军营衙门,这些武官一个个义愤填膺,要求报仇雪恨。

  谁都知道,这是天津新军动的手。也都知道,这是姓徐的暗中的布置,五军营不是软蛋,当然要回击。

  刘乾此时已经大怒。旋即下达军令:“不必理会天津新军,各部全部入京,下达军令。让各都司带兵勤王,告诉他们。徐谦反了,我等奉命平叛。”

  “遵命。”气势汹汹的武官们倒是杀气腾腾。无人有什么异议。

  而接下来,却又是一个消息传来:“报,海路安抚使司抵达天津,新军一万五千人,还有水兵五千在天津给养。”

  刘乾深吸一口气。

  他突然意识到,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八千天津新军,加上两万海路安抚使司的人马,再加上宫中的勇士营和新军、皇家校尉,人数规模已经达到五万之众。

  而这五万,绝对是精锐,至少八千天津新军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就足够惊人,五军营在京畿一带的人马固然有十万,其他各地都司的兵马虽也有十万,可是一旦事变,远水救不了进货,刘乾意识到,对方为何要突袭殚忠营,这只是一场演练,或者是一个威慑,这是告诉刘乾,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徐谦就能立即办了他。

  “且慢!”刘乾苦笑:“再等等,再等等看,现在不要轻举妄动,各营要有所防备,至于新军的事,官自然会向天津兵备道据理力争,让他们给一个解释,各营要按兵不动,不过也不能不有所防备。”

  “大人,火烧眉毛了,怎么还能等一天是一天?”

  “大人,他们欺人太甚,这分明就已经等同造反了。”

  刘乾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现在是群情激愤,可是一旦动了兵,风险就太大了,就完全了没有回头的路,虽然他将徐谦,将新军恨之入骨,可是这并不代表。

  他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会和三千营和神机营那边商议一下,不过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要做出一副随时出击的样子,不能让人看轻了。”

  刘乾乃是世袭的将军,祖上就在靖难之役中立下了大功,这些年世袭罔替下来,到了他这一辈,也算是人才辈出。

  可是世袭的家族,往往有一个痛处,那就是朝三暮四。

  纵然他们已经有了力量,可是依旧还希望左右逢源、蛇鼠两端,这倒不是刘乾天性如此,而是刘乾这样的人,质上和益王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生来就是荣华富贵,祖祖辈辈都是贵族,子子孙孙都有享用不尽的富贵,因此,这些人往往都没有太大的进取心,不敢冒险。

  冒险,来就是泥腿子们的天赋,比如徐谦,小吏之子,若是不冒险,又怎会有这样的富贵,一旦冒险成功,得了富贵,屡试不爽之下,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丧心病狂,越是来擅长于钢丝上行走。

  刘乾就不一样,他一辈子循规蹈矩,因为与身俱来就有权势,循规蹈矩,甚至赌上整个家族的命运,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于是乎,刘乾又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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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新贵们显然没有犹豫,这群赌徒,原就是泥腿子出身,此时一个个都红了眼睛,不断的添加自己的筹码。

  在如意坊那儿,拿些个商贾,个个都成了疯狂的赌徒。

  其实商贾的性格,一向都是如此,做商人,原就和赌徒差不多,大笔的买卖,不但要看自己的眼光,也要看自己敢不敢赌,一不小心,就可能倾家荡产,而现在,嘉靖驾崩,许多消息从宫里传出来,大家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如意坊这边,已经有人出面了。

  商贾有的就是银子,这些人出现,要的也就是银子。

  一个债券出来,即赎买债券,到底是怎么个赎买法子,谁都说不清,不过收益率却还是不错。

  这其实就是赌博,买了这个债券,若是徐大人得胜,将来这些债券必定要兑现,大家都有好处。可要是徐大人完蛋了,这银子自然而然,也就打了水漂。

  于是,商贾们趋之若鹜,理由很简单,他们没有选择,他们只能希望徐大人胜利,银子越多,胜率越大,谁也不知道这银子的用途,但是大家知道,若是徐大人完了,他们手里有再多的银子,也要破产。

  半日功夫,数千万两银子的债券发售了出去,这还只是京师一地,由此可见它的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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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皇后的寝宫里。

  刘贵人冷若寒霜的出现。

  在这里,依旧是情势紧张。谁也不知慈宁宫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大家都知道,从慈宁宫里出来的人,必定是暂时的胜利者。

  而现在,刘贵人带着一队勇士营的官兵,出现在了这里。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谁都知道,任何人都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当徐谦手刃了益王开始,刘贵人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徐谦断了他的后路,徐谦断了后路,为的是朱载基,而作为朱载基的生母,刘贵人还能隔岸观火吗?

  当然不能,所以她没有选择,她也要断自己的后路。

  张皇后先是听到了益王被杀的消息,顿时惊慌失措,后宫之中,亦是乱作一团。

  她将自己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这里,可是现在,这个赌注就这么平白死了,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刘贵人死死的盯住她。

  随即,她浮出了一丝冷笑:“太皇太后命臣妾来,是来送娘娘上路的。”

  “贱人!”张皇后娇躯冷战连连,她没有想到,后果这样严重。

  刘贵人微笑道:“哎,我们都是女人,平时呢,又都伺候着大行皇帝,说句不该说的话,你我之间,其实颇有芥蒂,说穿了,无非就是争宠而已,可是臣妾争不过娘娘,娘娘是绝色,大行皇帝,爱的还是娘娘啊。”

  张皇后冷笑。

  刘贵人也笑得更冷:“所以陛下为了娘娘,可以废掉陈皇后,可以对娘娘千依百顺。只不过……大行皇帝既然如此宠爱娘娘,太皇太后的意思呢,就是请娘娘下去陪大行皇帝,你也知道,大行皇帝一个人孤零零的,免不了寂寞。”

  “宫乃是国母,乃是皇后,谁敢无礼?”张皇后竭斯底里的发出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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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九章:对决

    张皇后的眼中,分明闪露出了恐惧。!

    每一个深宫中的女人,显然和寻常人一样,都有喜怒哀乐。

    只不过张皇后现在的情绪怒哀更多一些,完全看不到丝毫的喜乐。她从前是胜利者,从一个小小嫔妃,成为国母,可是现在她陡然发现,这国母,成了取祸之道。

    而刘贵人却仿佛戏耍老鼠的猫,她显然并不急于一下子将张皇后拍死,而是在欣赏着张皇后那种绝望和疯狂的表情。

    今天这个场景,刘贵人已经想过很多次了,她做梦都在想,若是有这一天,自己该怎么收拾这个女人。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仇恨,才是最为可怕的,而宫里女人和宫里女人之间的仇怨,更加深刻。她们共享一个丈夫,她们如官场一般,谁都看着虚位以待的正宫之位,他们要比儿子,要比宠幸,但凡能比的,她们都要比。一次次的比较,就是一次次的竞赛,显然,比赛第一友谊第二的口号并没有深入人心,因为她们在比赛的过程之中,往往会将对方恨之入骨。

    刘贵人幽幽叹了口气:“前几日,臣妾做了一个梦,梦里头呢,娘娘得了势,却不知怎的出现在了臣妾面前,说臣妾是狐狸精,是祸根,娘娘不但叫人拿了臣妾,还命人剜下了中山王的心肝,娘娘那时候对着臣妾笑,臣妾哭啊哭,哭的天昏地暗,嗓子都已经哑了,至今,臣妾还记得娘娘的笑容,现在想来,都觉得可怕,不知娘娘做过这样的梦吗,是不是梦到,臣妾被人五花大绑,是不是梦到娘娘亲自操了刀子,来一寸寸割臣妾的肉?这就是了,你是正宫嘛,你说你是国母臣妾也没法子驳你,可是臣妾怕啊,娘娘纵然是天王老子,可是只要在这世上多活一日,臣妾就要多做一日的噩梦,臣妾怕什么时候一觉醒来,就被娘娘指使着太监将臣妾绑缚起来用刀子画了臣妾了脸,挖出臣妾的心肝。娘娘自己说,都到了这个份上臣妾还能怎么做?娘娘总不能,让臣妾一辈子都不安生,一辈子都噩梦连连吧,所以,无论你是正宫还是你的国母,臣妾都不能让你活着,这往后得怎么过?”

    张皇后呆住了,脸色苍白如纸,突然她不顾一切朝刘贵人扑去,早有两个太监拦住她,张皇后痛哭流涕:“姐姐刘姐姐,是我该死,是我轻贱求你饶了我罢,我伺候你一辈子,给你斟茶倒水……”

    刘贵人露出冷酷的笑容:“娘娘可是国母,臣妾怎么敢当,来啊,将她拿下,挖了她的心肝拿去喂狗。”

    侍立在一边的春生笑嘻嘻的道;“娘娘,您太为难奴婢了。”

    “怎么?”刘贵人皱眉。

    春生苦笑道:“徐部堂说事情最好办的体面一些,最好找根白凌子,让她自尽,到时候对外头说呢,就说陛下大行,张皇后痛不欲生,自缢而亡,跟着大行皇帝去了。您看,这不就成了一段佳话吗7外头的人,也不会疑心其他,就算疑心,也不会疑到娘娘头上。”

    刘贵人冷笑:“这么说,等她死了,还要与陛下合葬了?”

    春生道:“这……这……”

    刘贵人叹口气,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能办的太难看,这件事,你来处置吧。”她抿嘴一笑,嫣然对张皇后道:“娘娘,臣妾告退了。”说罢,款款而去。

    “你不得好死,你这贱人!”张皇后大骂。

    春生连忙上前去捂张皇后的嘴巴,笑嘻嘻的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得从了奴婢,来一个痛快,奴婢一辈子记您的恩情。”

    “起开。”张皇后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把将春生推开。

    春生笑容多了几分狰狞:“皇后娘娘,您不能这样啊,奴婢可没有得罪您,娘娘,你不能伤着了自己,到时候您还要下葬呢,得体面一些,若是乱七八糟的样子,岂不是让人起疑吗?来,听话,奴婢伺候着娘娘上天。

    “滚!”张皇后衣裙散乱,竭斯底里。

    春生怒了,阴沉沉的冷笑:“这可不成,娘娘这是嫌弃奴婢,娘娘要自重。”他一咬牙,朝左右的太监使了眼色,两个太监将张皇后死死抓住,按倒在地,春生抽出白绫,出现在张皇后的背后,一把勒住张皇后的脖子,满是疼惜的道:“娘娘,你平素素来关照奴婢,这临到头来,最后一遭,就让奴婢关照娘娘吧,娘娘,不疼的,不疼的···…”

    他用力收紧了白绫……

    呼

    春生伸了个懒腰,看都没有看地上人一眼,随即吩咐左右道:“其余的事,交给你们了,做干净一点。”

    说罢,他也扬长而去。

    正宫之中,几个弯腰的太监还在沉默中忙碌,宫殿无比凄冷,不知是大行皇帝的驾崩,使这里增添了几分清冷,还是那已被人盛装打扮起来平放在榻上的张皇后的香魂让人觉得多了几分阴森。

    慈宁宫。

    杨廷和的眼中,几乎要迸出血来,他狠狠地看着徐谦,可是心已经乱了。

    徐谦要抄自己的家,他绝不相信,徐谦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动手。

    可是现在,事实就在眼前,现在,益王殿下已经被徐谦死了·杨慎也下落不明,这个时候,却容不得他不信。

    那么······杨廷和就想到了更坏的可能,因为徐谦敢如此做,必定还有其他的手段,顺天府呢?北镇抚司呢?各个亲军衙门呢?还有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呢?

    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徐谦敢如此铤而走险,敢突然出手。

    他突然发现,他还是太看轻了自己的对手,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对手纵然胆大包天,可终究还是读书人出身,一个读书人,就算是拼命,拿也该是用嘴皮子来拼命,可是他忘了,有一种读书人是什么都敢做的,有一种读书人,是丧心病狂的。

    他又不由在思量,徐谦如此做,难道就不怕引起反弹,就算压住了五军营,可是就不怕各部动手?

    各种各样的念头纷沓而至,只不过徐谦做的如此之绝,而他,已经不可能再淡定了。

    不再淡定,就只能拼命,拼是死,不拼也是死,聪明人和蠢人终究不同,蠢人如益王那种,分明到了那个地方,他还存着幻想,以为徐谦还不至于对他一个亲王动手,只要知难而退,就能保住身家性命,所以等徐谦拔了刀,他仍然不信事实,仍然还在求饶,仍然还寄望于退让更够苟且偷生,他哪里想到,人家既然已经打算动手,压根就不会有第二套的方案,方案永远都只有一个,就是让你去死。

    又如那张皇后,眼看要完了,却非要求饶不可,她或许还天真的以为,自己有个皇后的身份,总能让有人有几分忌惮,她和益王显然犯得是同样的错误。

    可是杨廷和不一样,他比他们聪明一些,他知道,徐谦动了手,拔出了剑,就必定要见血,历来这种事,永远都不会有妥协,有的只是你死我活。

    所以他只能拼,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也只能如此,就算杨慎死在自己面前,他也绝不会求饶。

    因此······杨廷和大笑,笑的如癫如狂,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哈哈······哈哈······”他站了起来,再也没有顾忌太皇太后,也没有考虑到自己如此行为,会不会有什么不周之处,笑过之后,他冷冷看着徐谦,淡淡的道:“徐大人好手段,好手段,看来徐大人这是要破罐子破摔,非要闹到鸡犬不宁,闹到天下大乱不可了?”

    “老夫从前读书,经史里告诉老夫一句话,国家出了奸臣,必定要社稷动摇,必定要生灵涂炭,这些书本里的东西,老夫一向引以为戒,只是可惜,;老夫还是棋差一步,竟是没有想到,你比拿江彬,更加厉害几分。”

    徐谦微笑的看他,淡淡道:“江彬,杨公这是骂人吗?”

    杨廷和呵斥:“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老夫来骂吗?似你这样的奸贼,老夫见得多了,前有刘瑾,后有江彬,先是极尽谄媚之能,邀得圣宠,而后培植党羽,总是以所为的新政来取巧,刘瑾在时,也是推行新政,也是遍布朝中党羽,最后如何?最后还不是,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你不过是运气好一些,胆子比他更大一些而已,似你这样的奸贼,人人得而株之,纵然一时得逞,也迟早死无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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