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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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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8章 首战告捷


  营门如城门,营门被攻破,对守方的士气打击非常大。当重甲士如潮水的攻进大营,挥舞着雪亮的长刀大肆砍杀的时候,在营门口列阵的吴军将士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的敌人怎么对付?

  重甲士们对这种情况却熟视无睹,从重甲士组建以来,他们就没有遇到过对手,哪怕是面对张郃率领的魏军铁骑,他们照样能杀得对方人仰马翻,更何况这些吴军将士。他们流畅的转换着阵型,排成前后三排,互相补位,每砍杀一阵,最前面的重甲士就停下来,由后面的人补上,以保证体力。

  他们像波浪一般,一浪涌过一浪,每一次前进,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他们的脚下是被吴军鲜血染红的土地,泥土被鲜血浸湿、浸软,又湿又滑,战靴踩上去吱吱作响,仿佛是阵亡吴军痛苦的呻吟。

  重甲士开路,步卒跟进,涌入吴军大营,向两侧沿伸开去,对营栅后的吴军痛下杀手,推倒营栅,让更多的同伴杀进来。

  在重甲士攻破吴军营门的时候,连弩车就调整了射击方向,不再压制营栅后的吴军,改向纵伸射击,射得那些准备支援的吴军寸步难行,减低步卒攻击的难度。这些都是早就训练好的战术,根本无须指挥,每一个连弩车的射手都熟记于心。

  张承站在中军的指挥台上,看着蜀汉军娴熟的攻防转换,战术变化,心头一阵阵的寒意。开战不到半个时辰,对方就攻破了营门,杀进大营,攻击的犀利程度就像箭阵的密集程度一样,大大超出了他的估计。按照这个进度,只怕用不了一个时辰,自己这七千人就会全军覆没。

  撤?逃跑的念头再一次涌上了张承的脑海。他原本希望能借助营栅阻击魏霸,大量杀伤,现在营栅已破,他的希望已经落空,再战下去也不可能扭转战局,只会把所有的将士都送入死亡的深渊。

  张承咬咬牙,下令前军断后,后军变前军,准备突围。

  后军在大营东侧,只看到营外蜀汉军列阵,前阵已经打得非常激烈,却不知道战况究竟如何。听到张承撤退的命令,他们都有些奇怪。不过,他们没有任何怀疑,立刻打开了营门,冲出了大营,杀向刚刚列阵完毕的蜀汉军。

  黑沙拄着长刀站在阵前,看着正在逼近的吴军,冷笑一声,举起长刀晃了晃,他身后的沅溪部落勇士们顿时兴奋起来,齐声怒吼。

  “战!战!战!”

  吼声如雷,气势雄壮,远处的飞狐听了,不屑的笑了笑,下令击鼓。

  战鼓声冲天而响,和吼声互相呼应,彼此撞击,汇成了一道洪流,扑向吴军。

  吴军骇然心惊,冲锋的阵型为之一滞,心头掠过一种不祥的感觉。

  双方迅速接近,最前面的战士开始互相射击。蜀汉军阵中的连弩车开始咆哮,泼洒出一阵阵密集的箭雨。吴军将士虽然带了步盾,在如此强悍的箭阵面前,还是难以应付,一个个将士被利箭射中,倒在血泊之中,能侥幸冲过箭阵,到达蜀汉军阵前的不足三成,被严阵以待的蜀汉军步卒轻松的斩杀在阵前。

  张承惊骇莫名,他知道自己的一时犹豫酿成了苦酒。蜀汉军不仅攻击力强大,防守更是无隙可击,有连弩车助阵的蜀汉军阵是难以攻破的,双方的军械、兵力都不在一个层次上,要想凭这四五千人冲破两三万人的大阵,实在是痴心妄想,哪怕是集中力量攻其一点,也很难占到什么便宜。

  张承不敢再有任何侥幸心理,他立刻调整的攻击方向,下令中军出击,猛冲蜀汉军的南端阵地。这里毗临资水,不用担心被两侧的敌人夹击,防守相对薄弱一点。更重要的是资水中还停着一些船,一些运送货资的船,借助这些船,张承可以将弓弩手运到阵前,掩护攻击。这样即使魏霸在南岸也安排了阻击,只要他们没有船,都无法阻止吴军突围。

  张承的决定是正确的,当吴军弓弩手站在船上,向岸上的蜀汉军发动射击时,蜀汉军的防守明显有些紧张起来。负责这段防区是的黑沙,他一面下令增援,加厚岸边的阵地,一面亲自率领重甲士赶到阵前堵截。

  双方箭来矢往,舍命搏杀,喊杀声震耳欲聋,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消失,鲜血肆意流淌,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染红了资水。

  吴军虽然舍生忘死的搏杀,可是当黑沙率领重甲士赶到阵前之后,他们的攻击还是遇到了极大的阻力,面对手舞长刀的重甲士,他们束手无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也无法前进一步。重甲士手中的长刀像勾魂的使者,当者披靡,即使是将领身上的精甲,也挡不住长刀一劈。

  很快,飞狐率军斩杀了第一批冲阵的吴军之后,指挥大军向张承的背后包抄过来,战场的西面,魏霸也顺利击破了断后的吴军,杀向张承的后背。张承的亲卫将一看形势不妙,大声吼道:“快走,护送将军上船。”

  两个亲卫挟起张承就跑。

  张承面如死灰,一言不发。不到两个时辰的战斗,魏霸就轻松的击破了他的大营,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也没有什么精妙的战术,就是以无可匹敌的强悍,一步步的踏碎了他的防线,就像巨人踢碎孩子垒起的城堡。现在七千大军损失殆尽,六万蜀汉军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就算是孙武在世,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张承的部曲挟着张承,抢了一艘船,划向资水中垩央,向下游的益阳城逃去。

  黑沙看到了张承的身影,扔掉了眼前的敌人,追了过去。可是他面前的这些吴军都是张承的部曲,怎么能让他轻易得手,一个个不顾生死的拦在黑沙面前,黑沙虽然把长刀舞得虎虎生风,接连劈杀数十人,却依然无法及时突破他们的堵截,只能看着张承上了船,顺水而下。

  “射,给我射死他!”黑沙怒吼。

  几架连弩车调整方向,向张承猛烈射击。张承的部曲紧紧的聚在一起,用手中的盾牌为张承搭起了一道生命线,箭矢射在上面,咚咚作响,几个部曲中箭,发出痛苦的闷哼,却依然举着手中的盾牌,保护着神情枯槁的张承和奋力划桨的同伴。

  在数十支木桨的驱动下,那艘货船展示出了从未有过的速度,向远处划去。

  没有了张承的指挥,被包围的吴军彻底崩溃,面对从三面围困而来的蜀汉军,他们再也没有什么斗志,放下武器,跪倒在地。

  仅仅两个时辰,七千吴军全军覆没,只有主将张承和数十名部曲逃出包围。魏霸对这个战绩非常满意,他下令打扫战场的,清点战绩,并下令校尉以上的将领到中军大帐集合。

  黑沙和飞狐并肩走进了大帐,黑沙惭愧的拱拱手:“神将,是我疏忽,让张承跑了。”

  魏霸摆摆手,安慰道:“无妨,我军来得急,没有带船,张承从水上逃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黑沙遗憾的咂了咂嘴,站在一旁。魏霸转过脸,对飞狐笑道:“今天你增援及时,对尽快结束战斗,减少我军伤亡大有益处,有功。”

  飞狐矜持的笑了笑,不经意的瞟了黑沙一眼,也站在一旁。黑沙气闷,把头扭了过去。他们都是五溪部落的人,黑沙还是新一任蛮王,只是在智谋上,黑沙一直不是飞狐这只老狐狸的对手,这次在配备重甲士的情况下,还让张承从自己的防区逃走了,黑沙脸上有些挂不住。

  魏霸在沙盘上重新复盘,让每个将领都描述一下当时的战况,自己遇到了哪些困难,又是怎么突破的。他们在战场上厮杀时,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小片地方,根本顾及不了太多,现在在沙盘上重现整场战事,把各个小战场组合起来,俯瞰战场,眼界自然完全不一样了,不少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更有人想起了曾经学过的战术原则,虽然只是一两句,却大有收获。

  魏霸说得并不多,大部分时间让大家各抒已见,打仗还是要靠悟性的,学的兵法都一样,用兵却有高下之分,自己领悟出来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经验,别人灌输的终究只是教条。关键的时候引导一两句就够了,说得太多,反而会让他们产生惰性。

  邓飏等人站在一旁,看着魏霸耐心的教导那些蛮子,看着那些一个个粗壮剽悍的蛮子像蒙童似的围着沙盘七嘴八舌的讨论,不由得暗自感慨。善于用兵的将领本来就不多,而善于教导的名将就更少了,这些人还是一些没什么学问的蛮子,魏霸能把他们教得中规中矩,已经是不容易,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些人能够领悟得更多,有成为好将的潜力。不用多,只要调教出两三个能独当一面的将领出来,魏霸的实力就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他现在不缺兵,就是缺将。

  很显然,魏霸自己很明白这一点,也在极力改善这一点。

  也许,我也应该像诸葛诞一样在兵事上用用心?邓飏暗自想道,我也是南阳邓氏,说起来,和魏霸母系也有些亲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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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9章 斗智斗力

 
  夕阳西下,诸葛恪松了一口气。十月初一已经快要过去了,对面的一万蜀汉军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看来魏霸发动攻击的可能性并不大,之前说的那些狠话,终究不过是狠话而已。

  这次算是赌赢了么?看着对面蜀汉军的大营,诸葛恪暗自问自己。虽然没有出现他最担心的情况,可是他现在依然不敢放松。魏霸没有兑现他的诺言,在没有接到谈判成功的消息时,十月初一也没有发动攻击,可是不代表他接下来依然保持沉默,那不是魏霸的性格。他如此兴师动众,绝不会无功而返。

  也许他把目标放在了益阳,毕竟太子孙登在益阳,包围益阳,包围孙登,象征意义更大。

  诸葛恪有些失落,他知道在魏霸的眼中,他诸葛恪根本不是一个有份量的对手,充其量也就是和靳东流一样的层次。虽说靳东流是魏霸麾下不可或缺的重将,但是诸葛恪还有些失落,他更希望能和魏霸做对手,而不是魏霸手下的部落。

  诸葛恪回了县寺,解下战甲,刚刚入座,他的弟弟诸葛融快步走了进来,脸色惶急。

  “兄长,开战了。”

  “开战?”诸葛恪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哪里开战了?”

  “益阳。”诸葛融将一份紧急军报递给诸葛恪,诸葛恪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今天中午时分,魏霸率领六万大军。突然包围了益阳,以摧枯拉朽之势。顺利击溃了张承安排在外围的防线,如今已经兵临益阳城下。

  这封军报是张承发出的,他要求诸葛恪守好城池,不要轻举妄动。益阳城里还有一万多守军,即使面对魏霸的六万大军,他也能支撑几天。现在他最担心的是一旦诸葛恪轻举妄动,出城野战,会遭遇魏霸的优势兵力。蒙受重大损失。

  诸葛恪不能不吃惊,他虽然不相信魏霸会轻易放弃,可是魏霸攻击的猛烈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六万大军包围益阳,原来魏霸从来没有想过撤退,他只是重新部署,集中兵力攻击益阳。

  诸葛恪对张承敬佩不已。面对魏霸的六万大军,他部署在外围的防线肯定是一触即溃。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保持冷静,让他不要轻易驰援益阳,以免被魏霸重兵伏击,可谓是老成之言。要知道被围在城里的可是太子,换了普通人。只怕此时已经慌了神,希望附近所有的援军都尽快支援才对。

  那么一来,正好中了魏霸的诡计。他在益阳城下以逸待劳,不论是哪一路援军一口气赶到益阳,都会成为他的猎物。张承给他写了信。想必也会给别的县写信,避免了被魏霸一个个吃掉的危险。只要撑过了最初的慌乱。才有可能避免忙中出错。

  不过,诸葛恪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就算城里还有一万多人,也不能保证益阳安全。魏霸擅长攻城可是出了名的。益阳几乎没有烈火弹,张承也未必知道克制烈火弹的办法,一旦魏霸开始攻城,益阳随时都有可能被攻破。一旦太子孙登落入魏霸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张承这么冷静,一方面和他的性格有关,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他没有亲眼见识过魏霸的手段。

  听来的总不如亲眼看到的震撼。

  诸葛恪进退两难,心急如焚。

  ……

  夕阳照红了半天边,为益阳城涂上了一层血色。益阳城外的土地上,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吴军将士的遗体已经被清理干净,集中摆放。蜀汉军的大营正在迅速的树立起来,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花。帐顶雪白,看上去像是为益阳镶上了一道白边。

  可是,孙登却知道,这道白边更像是丧服,魏霸突然包围了益阳,等于判定了他的死期。

  两个时辰前的那一幕还萦绕在孙登的心头,久久不能忘怀。当时正午的阳光正热烈,一夜未睡的孙登正在考虑是去补个觉,还是再坚持一会儿,突然听到急报,说蜀汉军突然开始进攻了。当他奔上城楼时,城西已经杀得不可开交,两万多蜀汉军切断了他和张承之间的联系。

  益阳在资水北岸,敌人如果来袭,不可能直接渡过资水攻城,要么从上游,要么从下游。下游的资水汇入了一部分其他水系,水流更急,水面更宽,所以通常敌人都是从上游来。张承在上游安排了七千精锐,在下游安排了三千精锐,立下了坚实的阵势,当作益阳的外围防线。这些外围防线并不是真正的防线,只是为益阳城提供足够的预警,以免遭受突然袭击。

  按说这些人不少,特别是当面对益阳的只有两万蜀汉军的时候,这些人甚至有可能挡住对方的攻势,御敌于城外。

  可是,当魏霸率领六万大军,从三个方向同时扑来的时候,这道防线就完全丧失了意义,不到两个时辰,七千吴军崩溃,除了张承在几十名部曲的保护下,坐船突出重围,逃回益阳城之外,他率领的七千多大军被魏霸一口吞没。

  面对魏霸的优势兵力,张承不敢再在城外与其野战,在魏霸腾出手来之前,将下游的三千精锐也收回城中。现在,城里还有一万五千多人,面对魏霸的六万大军,看起来守城还有一定的优势,可是一想到魏霸以往的战绩,孙登的心里就忐忑不已。

  现在有一个说法,自从魏霸的烈火弹问世以来,攻城的战术其实已经发生了改变,再也不是以前那种围城为主,攻城为辅,攻守双方战损比例悬殊,守城一方有足够优势的情况,面对魏霸的集射攻城术,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守得住城。

  即使司马懿已经证明了烈火弹并非不可战胜。

  看着城外正在扎营的蜀汉军,看着中军大营那面飘扬的战旗,孙登的心里一阵阵的发凉。从奉命镇守益阳以来,他就担心和魏霸对阵,没想到这一天终于还是发生了。

  “太子殿下。”张承从后面走了过来,轻声说道:“下城去吧,魏霸就算攻城,也需要几天时间准备,暂时不会有事的。”

  孙登转过脸,打量着张承的眼睛。张承比他还要累。为了防备魏霸真如宣称的那样,十月初一子时会发起攻击,张承也是一夜未能安睡,中午时分遭到围攻,又经历了大概是有生以来最凶险的一次战事,如果不是亲卫将当机立断,挟持着张承突围,再拖延片刻,张承大概就会以身殒国了。

  现在,张承的脸上还有一道伤,那是突围时被一只流矢射杀的。突围的时候,蜀汉军虽然不能下水追击,却也没轻易放弃,他们用连弩车猛烈射击,不少部曲被射成重伤,张承本人也受了伤,脸上这道伤还好一些,背上被射了两枝,深可见骨。若不是甲胄结实,消去了箭矢上的力道,天知道张承现在还能不能站起来走路。

  “辛苦将军了。”孙登深施一礼。张承和他有半师的身份,他在张承面前一直持弟子礼。

  “此乃臣份内之事。”张承还了一礼,弯腰的时候,他的脸颊抽搐了两下。背上的伤口似乎又迸裂了,可是他却依然把腰背了下去,直到合乎礼仪的标准。

  孙登扶起张承,一起向城下走去。“将军,我们能守住益阳城吗?”

  “要看援军来得够不够快,还要看援军来得够不够多。”张承看了一眼城外的军营,叹了一口气:“我大吴现在不仅要应对蜀汉,还要防备曹魏,兵力不足。魏霸凶名甚炽,如果没有优势兵力,恐怕没有人敢和他对阵。可是,我们哪里还能再抽出四五万人,又有谁有这样的勇气和他对阵?”

  “那就是守不住了?”孙登的眼角抽了两下。

  “也不尽然。”张承笑了笑:“魏霸是有优势,可是优势也没有大到绝对的地步,他要是想凭一己之力灭我大吴,恐怕是痴人说梦。”

  孙登蹙起了眉头,不太明白张承说的话。益阳究竟能不能守住?

  张承感受到了孙登的疑惑,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孙登虽然已经二十出头,和魏霸年岁相仿,书读得也不少,可是这朝堂上的学问还是太薄弱了。他根本没有感受到这场战事背后的权力角逐,和从李严手中夺过了主动权,主导了这场战事的魏霸相比,他天真得像一个孩子。

  这样的储君,能够支撑起得吴国吗?张承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沮丧。

  “将军?”

  “嗯咳!”张承掩饰的咳嗽了一声:“太子殿下,以臣之见,魏霸出兵益阳,攻城掠地,恐怕不是主要目的,以战迫和,应该才是他的真正意图。他放弃临湘,移兵益阳,应该是因为太子在此。”

  张承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孙登:“太子,能不能守住益阳,关系到双方谈判的成败。太子在此,大王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所以,魏霸的目标不是攻克益阳,而是围住益阳。对魏霸来说,攻城是次要的,阻援才是主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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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0章 攻心为上

 
  魏霸高坐在帐中,几支巨大的鱼油烛将大帐里照得通明,却又没有油灯的烟气。不说那些制作精巧的高脚桌椅,仅是这几根鱼油烛,就充分展示了魏霸财大气粗的土豪形象。

  魏霸不喜欢这种暴发户的姿态,可是随军的关凤说,他必须这么做。如果和来敏、刘熙那样的书生一起说话,大可以布置得清雅一些,明月清风,小桥流水,一杯清茶,一炉清香,案上一架古琴,庭中一支瘦鹤。可是和这些蛮人将领一起说话,玩那些就不行了,这些人会嫌茶不如酒香,会嫌琴不如鼓豪壮,会嫌鹤太瘦,不如肥鸡来得爽口。

  一句话,和这些粗人打交道,就要土豪一些。

  魏霸承认,关凤的这个建议很实在,所以,他不喜欢做土豪,也只能做土豪。

  将领们济济一堂,放眼看去,几乎都是蛮子,剩下的也只是唐千羽、朱壹等魏家部曲,邓飏是个名士,和这些蛮子坐在一起很不习惯,不过他也清楚,在这种场合表现出对蛮子们的鄙视无异于自取其辱,所以他只能默不作声的坐在一边。好在他也不孤独,杨戏、张表等人也和这些蛮子说不到一起去,几个文士凑在一起相互取暖,倒也不错。

  蛮子们很兴奋,嗓门一个比一个高,特别是那些第一次参战的将领,一个个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他们之前大多和吴军有过战斗,经常是被吴军撵着满山跑,这次跟着神将出战,一战就灭了五六千吴军,包围了益阳城,困住了吴国太子,这仗打得爽啊,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舒坦。早就听说魏神将打仗高明,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跟着这样的神将作战,还有什么敌人是对手?

  大帐里人声鼎沸腾,吵得邓飏等人脑仁疼,只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魏霸,希望魏霸及时的开始会议,让这些蛮子消停消停,闭上那些口气非常重的臭嘴。

  这些蛮子太抠了,根本舍不得用青盐来漱口,能在喝酒吃肉之后用清水漱漱口的都算体面人。几十个凑在一起吹牛,喷出来的唾沫星都够臭死一头牛。

  “嗯咳!”魏霸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大帐里却迅速的安静下来,蛮子们各自回座,眼巴巴的看着魏霸,等着安排新的作战任务。

  邓飏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再吵下去,脑子真要炸了。

  “诸位,今天一战,我非常满意。”魏霸不紧不慢的说道:“从今天的战损结果来看,诸位平曰的训练都是很有成效的,我军的伤亡大大少于预期。在此,我首先要代表将士们的家属向诸位表示感谢,少一个伤亡,就是挽救一个家庭,你们功德很大。”

  魏霸说着,欠身施了一礼。蛮子们不敢怠慢,连忙还礼。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在学堂上学过几天兵法,至少在学堂听魏霸演讲过。魏霸非常重视伤亡比例,他不喜欢那些无视战士姓命,蛮打蛮干的将领,鼓励将领们多动脑子,尽可能的创造有利条件,减少伤亡。因此,平时的训练,武器装备的严整,都是将领们非常关注的事情。此刻,魏霸向他们表示致谢,就是对他们平时努力的最高奖赏。

  “其次,我要代表所有的百姓感谢你们。少一个将士伤亡,我们就要少支付一笔抚恤,这些钱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每个百姓从嘴里省出来的。”

  魏霸再次欠身施礼。蛮子们再次还礼,此时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张狂,多了几分肃穆。他们也不是什么大家族出来的,很多人退伍回家后也要下地耕种,他们知道一个阵亡将士抚恤金里面有多少汗水。

  看着大帐里如敬神一般的肃静,邓飏暗自感慨。魏霸这些话并不见得有多少道理,可是说得很到位,特别是针对这些蛮人将领来说,简直是说到他们的心理。魏霸能把一帮蛮子整合成精锐之师,不仅和他善于用兵有关,和他善于艹纵人心也分不开。据说魏家父子喜欢吴子兵法,魏霸这一套大概也是从吴起那里学来的。

  魏霸致完了词,又把当前的战局说了一遍。长沙有四万吴军,主要分布在两个地方,一是益阳,一是临湘。现在虽然围住了益阳,但是益阳城坚,里面还有一万多吴军,太子孙登在城里,指望吴军不战而降不太现实。如果要强攻,代价也不小。因此,魏霸决定,暂时不强攻益阳,先取防守空虚的周边各县,同时加强舆论攻势,打击吴军的士气。

  “诸位,我们这次出师,不是以攻取益阳、临湘为目的,而是力争夺取整个长沙。既然益阳、临湘驻有重兵,我们就避实击虚,先取其他诸县,在吴军援军到达之前,我们占领的地盘越大越好。只要我们打下来了,就是我们的,孙权要想拿回去,那就得看我们的脸色了。”

  魏霸哈哈一笑,蛮子们也哄堂大笑。魏霸摆了摆手:“文然,你把拟好的檄文读一下。”

  杨戏应了一声,傲然起立,也不拿稿子,背着手开始朗诵了起来。

  “皇羲以来,君臣上下,张化以导民,刑罚以禁暴。圣人出,立名教,序尊卑……”

  他刚读了两句,一个蛮子举起了手,杨戏有些不高兴的看着他,眉头一皱:“什么事?”

  “杨大人,你刚才说什么,我听不懂。”

  杨戏眼睛一翻:“这么简单的文字你都听不懂?”

  那个蛮子缩了缩脖子:“我读书少,只能读写军报,大人说的这些,学堂里没教。”

  杨戏嘟哝了一句:“那些家伙都是怎么教的,这不是误人子弟么。”他随手一指:“你懂么?”

  那个被他指着的蛮子摇了摇头。

  杨戏皱了皱眉,又指了一个,还是不懂,再指一个,依然不懂。杨戏有些急了,转过身对魏霸说道:“将军,这可怎么办?”

  魏霸笑道:“文然,你的文采,那是不用说的,将来用来写国史都绰绰有余。可这里都是军中的粗汉,哪能听得懂你那些文绉绉的词?你这个文章,送给孙登、张承看没问题,给那些普通庶民看,的确有些太深奥了。文然啊,你这文章写得再好,别人听不懂,那还怎么领会你的要义呢。”

  杨戏挠了挠头:“那……我再改改?”

  “嗯。再改改,改完了之后再读给身边的人听听,如果他们能听得懂,这个檄文才算是真正通俗易懂。”魏霸笑盈盈的说道:“你要知道,长沙虽然是江南有名的富庶之地,可是十个人中,还是有九个半没读过书,像在座的这些能读写军报的人,已经是难得的才子了。”

  蛮子们得意的笑了起来。他们虽然听不懂杨戏写的檄文,可是正如魏霸所说,在他们的乡里,能读写自己的名字都算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事,何况能读写军报。

  杨戏傻眼了,要写得能让这些蛮子听得懂,那还有什么文采可言?

  魏霸继续鼓励道:“文然,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辛苦,印字作的人随时待命,印出来一批,我就派人出去发一批,几天之内,你就名扬长沙了。”

  杨戏暗自叫苦,心道是臭名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写过这么粗俗的文字。

  魏霸这么干,也是没办法。在中原地区,争取的对向是世家大族,是豪强,那些人多少读过书,或者家里养着文人,江南有几个读书人?真是凤毛麟角啊,他要争取长沙人,就不能只把目光着眼于那些读过书的豪族,而应该着眼于广大的庶民百姓。那些人大多是文盲,不写得通俗易懂,谁懂?

  安排完了檄文的事,魏霸又开始布置任务。要想尽可能的占领更多的地区,光凭一张通俗易懂的檄文是不够的,还要有武力作为后盾。孙登把主力部署在临湘、益阳,这本来没有错,如果双方交战,不先取这两个城中的一个,是不可能向前推进的,否则粮食难以维系。不过现在情况有所不同,他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先围而不攻,腾出手来先取其他守备力量薄弱的县,而孙权却抽不出更多的兵力来反击。等他把地方占了,再和孙权讨价还价的时候,就有足够的筹码了。

  我就不信了,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救?虎毒还不食子呢,哪怕你再不喜欢孙登,你也不能看着他被困在益阳无动于衷吧。

  魏霸决定率领三万人马亲自坐镇益阳,不让孙登出城,其余三万人马分成两路,一路由蛮王黑沙率领,一路由飞狐率领,向北推进。为了防止这两个蛮子头脑发势,魏霸又安排法邈、张表做他们的军师。

  黑沙和飞狐大喜,躬身领命。

  杨戏熬了一夜,捻断了不知道多少根胡子,终于写出了一篇通俗易懂,雅俗共赏的檄文,魏霸看了之后,非常欢喜,大大的夸奖了一番,立刻交给印字作刻版印刷。第二天下午,印版制作完成,一张张散发着墨香的檄文印了出来,随即被送往黑沙、飞狐的军中,散发到长沙各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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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1章 四面开花

 
  关羽濑,魏霸和关凤相对而坐,楠狐带着几个神犬营的女卒正在忙碌,青索儿坐在河滩上,身边卧着酉溪部落的神犬青狼、黑虎。.两头猛犬趴在前肢上,眯着眼睛,享受着青索儿的按摩,神情冷漠。

  远处,几十头神犬正在各自的侍者的带领下训练,一个个身姿矫健,运作敏捷。

  “姊姊,神犬营在你的管理下,蒸蒸曰上啊。”魏霸看着热闹的场面,满意的笑道。

  “这有什么的,我又不会管钱,又不会勾心斗角,只能在练兵上做点事了。”关凤瞟了魏霸一眼,话里有话的说道。

  魏霸哈哈一笑,没有接关凤的话头。如今镇南将军府的财政大权在夏侯徽的手里,基本内务也是由她负责,像船厂、烈火弹等大型业务名义上是民营,实际上也控制在镇南将军府手中。魏霸平时忙于军事,哪里有心思去关心这些,大部分还是夏侯徽说了算,然后再跟他讲一声就行了。

  至于彭小玉,那更是心腹中的心腹,她处理的事大多是见不得光的。现在虽然分成了内外两院,外院的事由隐蕃负责,可是重要的事务,还是要由彭小玉来协助,特别是负责行动的外勤大多是彭小玉的兄长彭珩负责的,彭氏兄妹实际上是魏霸手中看不见的那把刀。

  关凤不善理财,对权谋的事懂一点,和夏侯徽相比却差得太远,至于那些机密阴私,她大致也清楚是针对什么人的,魏霸不让她接触,她也乐得装聋作哑,眼不见心不烦。她虽然不喜欢这种阴谋诡计,但是她也清楚,魏霸要想活得安生,这些事也难以避免。

  虽然明白这些道理,可是身为魏霸的正妻,要说关凤对大权旁落一点想法也没有,那也不太现实。只是她深知夏侯徽、彭小玉都不是普通女人,不敢说得太直白而已。当然了,魏霸也没有亏待她,不仅帮关兴联络了一门亲事,还让她负责神犬营。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神犬营已经扩大到了千人的规模,有神犬近三百头。别看规模不是很大,可是要知道这些神犬都是各部落的神物,那份量可就重了。

  “那个,我这里缺人,你是不是让定国过来帮忙?”魏霸转换了一个话题:“反正他在关中也没什么事可做,不如到我这里来,顺便把亲事办了。我虽然是他姊夫,可也不能总替他养老婆吧。”

  “心疼钱了?”关凤白了魏霸一眼,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魏霸要关兴过来帮忙,虽说有平衡内部权力的需要,但也是对关家的照拂,她不能不领情。“当初人家可是要嫁给你的,是你自己推掉了。我听说曹姑娘还有些怨你呢。”

  “不会吧。”魏霸自嘲的笑了笑:“等她看到定国,她就不会怨我,只会感激我了。”

  “别,你可别把定国捧杀了。”

  “哪能呢,定国是个人才,连丞相都夸过的,还能有错?”魏霸笑眯眯的看着远处正在训练的神犬,又幽幽的说道:“只可惜,丞相不肯用他,那我就老实不客气,都拉到我的身边来了。”

  关凤叹了一口气,有些沉默。丞相诸葛亮当年的确很器重关兴,刚刚弱冠就提拔他为侍中。他们姊弟曾经以为在诸葛亮的照应下,关家应该能重振雄威,可是后来的情况大出他们意外,关兴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得到提拔,一直在闲职上。如果不是对诸葛亮的极度失望,关凤也不会主动和魏霸接触,把关羽的万人敌送给魏霸,最后还嫁给了魏霸。

  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关羽曾经征战的地方。当年鲁肃镇益阳,关羽领兵万余,号三万人,准备夜渡,袭取益阳。鲁肃派甘宁领兵在对岸防守,关羽得知后,取消了作战计划。这个故事是铃铛有一次说出来的,后来得到了丁奉的证实。铃铛当然是以甘宁的骁勇自诩,你看连关羽都挡住了,可是从侧面来说,这也证明了关羽的威名,换了一个普通的将领,铃铛还会这么引以自豪吗。

  然而,关羽英雄一世,却以败走麦城为终,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剧。到这个世上几年,见过了不少通晓内幕的人,魏霸对这件事的了解已经超过了史书上的记载。这的确是一个悲剧,却不仅仅是关羽一个人的悲剧,更是历史上名将们都逃不脱的悲剧。就像古治子、田开疆一样,在战场上无敌,却不敌晏子的一个小小的挑拨。

  历史淹没在故纸堆里,可是有时候故纸堆都被会有心人予以清理,当见证人三缄其口,带着秘密离开这个世界,以后还有谁能发现真相。后人看到的当然只是只鳞片爪了。

  关凤的心情有些沉重,好半天没有说话,魏霸感觉到了她的心情,转而说道:“姊姊,你猜我为什么要把孙登围在益阳?”

  “孙登是太子,围住他,吴军不得不救。”关凤撇了撇嘴:“围城打援,攻其必救,这个也来考我。”

  “不对。”魏霸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我围住他,是要惩戒他当年的错。”

  “他当年的错?”关凤一头雾水:“孙登和你有过什么过节?”

  “过节大了去了。”魏霸佯作愤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想抢我的夫人,我岂能饶他。”

  关凤“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轻轻推了魏霸一下:“那时候他才多大,什么也不懂,你要报复,也应该去报复孙权才对。”

  “所以我劫持了他的女儿,现在还要灭他的国啊。”魏霸哈哈大笑。

  ……

  孙权暴跳如雷,碧眼变成了朱眼,充满了血丝。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想象,彻底脱离了控制。

  十月初一,魏霸六万大军包围益阳,又派大军北上攻城掠地。短短几天时间,别部到达洞庭东岸的巴丘地区,可是他的前锋轻骑却已经到了陆口,离武昌不过两百里。陆水以南,全部被魏霸收入囊中,如果他有水师,大概他还会跨过长江,攻取南郡、江夏,直取武昌。

  谁都以为魏霸会强攻益阳、临湘,谁知道他根本没有这个计划,主力围住益阳,一万人监视临湘的诸葛恪,仅用一支别部就轻松攻取了长沙的其他地方。吴军主力都在益阳、临湘,那些县城根本不是魏霸的对手,几乎是闻风而降。

  这似乎从侧面证明了孙权的失败,十多年的统治,一夜之间全部易帜,一点民心基础都没啊。要不然的话,怎么连一个反抗的都没有。

  孙权一直在猜魏霸的底线,可是他现在发现,魏霸根本没有底线。如果可能,他大概不介意直接攻到武昌,甚至直接打到吴郡,灭了吴国。事实也和这差不多,魏霸的水师已经到了吴郡,在一战全歼卫温、诸葛直的三千水师之后,那些水师趁胜追击,深入长江,在京口再次击败增援的吴军水师,目前已经在京口以西的石头城登陆,大有在那里长久发展的趋势。

  这也就罢了,孙权在此之前就知道魏霸要东西夹击,他没想到的是魏霸还派了一支人马进入庐陵,不仅取了庐陵郡,还收取了附近近十个县,煽动山中的山越,现在已经纠集了两万多人,闻风而至的山越还在不断增加,每一封军报送到,数字都会暴涨一截。

  至于庐陵太守周鲂,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音信全无,生死未卜。

  三路人马,每一路都捅到了孙权的心窝子里。长沙有他的太子,吴郡是他的老巢,至于庐陵,那更是他的心腹,如果任由这一路蜀汉军发展下去,谁也不敢保证江东六郡会不会因此失守。

  仅仅五天时间,魏霸已经在吴国内外开花,捅得孙权鲜血淋漓。

  孙权彻底乱了阵脚。

  到了这时候,他再也顾不上和魏霸比谁沉得住气了,事实上,他不可能再沉得住气了。他在犹豫的每一刻,战局都在向对他不利的方向发展。孙权紧急召见了杜琼等人,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子杜琼难得说了一句话,一句话就把孙权给堵得哑口无言。

  “大王,这还不清楚吗?大王不肯弃暗投明,镇南将军奉大将军令,自然要替天行道。大王,我们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大王如果再不当机立断,只恐吴郡父老束手,太子被擒,江东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孙氏祖宗,从此不得血食啊。”

  孙权气得眼睛直翻,咆哮道:“你以为就凭魏霸一个人,就能灭我大吴?我孙氏父子兄弟四十年的基业,是那么好灭的吗?”

  李丰这时候心情大好,只是他不敢表现出来,生怕孙权一时火大,直接把他砍了。那样的话,别说灭了吴国,就算平定天下,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他只能在心里高兴,表现上却是一点也没有。

  费祎却站了出来,正色说道:“大王,仅凭魏霸一人,也许不足以灭了吴国,可是若大将军出永安,诸葛丞相出武关,能灭吴国否?”

  孙权大怒:“费祎,你敢威胁我?”

  费祎摇摇头:“大王,我不是威胁你,我是郑重的提醒你。大王,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已经错过了很多机会,不要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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