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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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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绿色的网


  几乎无人涉足过的大森林就像海洋的最深处一样,静谧中充满了神秘的气氛,视线所及尽是稀奇古怪的植物,行走之际耳朵里似乎只能听到同伴的脚步声,但是不时就会发现那花花绿绿的植物下面隐藏着一些生物。、ybdu、

  面前是从大树上悬挂下来的无数条奇形怪状的藤萝,华云飞走在前面,用竹杖轻轻一拨,藤蔓晃动起来,就有几条较细的藤萝突然活了过来,飞快地攀援而上,那是颜色与藤萝相似的几条蛇。

  百余只硕大的蘑菇错落地生长在松软的腐叶丛中,你这边一脚下去,那边就有几只触觉灵敏的碗口大的甲虫从腐草中钻出来,爬上蘑菇,翅膀频繁地翕张,向你发出“嗒嗒嗒”的示威声。

  几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树比比皆是,树叶茂密的程度,当下起瓢泼大雨的时候,站在它下面也不会淋到一个雨点。阳光在这样的密林中成了很奢侈的东西,你可以感觉到明亮,但很难看到一束光直接照下来,哪怕正当中午艳阳高照,林中也幽暗异常。

  地面早被经年累月的植物落叶覆盖了,不知多少层的落叶烂成了腐泥,踏上去就像踩上了地毯,软绵绵的。叶小天和押着邢二柱的毛问智都有点不适应,但猎犬般走在前面的华云飞和努力学习猎犬的福娃儿却非常适应这样的环境,不知有多少次各种稀奇古怪、体形可能不大,但是身藏剧毒的生物,都是被他们两个发现并赶走的。

  叶小天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是百年的皇帝、千年的土司,为什么从始皇帝、汉武大帝、唐宗宋祖,直至个性异常霸道的本朝太祖,对这片领地上的原住民不约而同地采取了羁縻政策,如非不得已,绝对不用兵。

  在这种地方用兵。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就是赢了也是一场不忍卒睹的噩梦,几十万人的大会战在这里根本无法实现,小规模的接触战则只能在不占天时、不占地利、不占人和的情况下,以对方所擅长的作战方式,用人命硬往里填。

  也许,一个庞大的帝国往里头填人命还填得起,但是他们填不起这个漫长的胶着战中所产生的巨大后勤消耗,如此巨大的消耗,就算不至于闹到帝国反旗处处、狼烟四起。也足以令它元气大伤。

  华云飞贴在地上仔细观察着一片被人践踏过的草茎,然后跳起来,兴奋地道:“大哥,他们走的慢,咱们已经快追上了,离他们不远了!”

  叶小天听了也兴奋起来,毛问智钦佩地道:“云飞兄弟,你这鼻子真比狗鼻子还灵啊,连离他们远近都能闻出来?”

  华云飞知道这是个混人。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叶小天道:“云飞兄弟确实是个能人,你别看他小小年纪,他手上可是沾了二十……。哦!二十七条人命!”

  毛问智大惊失色,道:“真的啊?”

  叶小天道:“当然,当初他曾在暴雨中手刃强敌六人,后来被重兵围困时。又以利箭射杀了十八个人,再后来他被关进大牢,在狱中又干掉了两个。再加上前两天射死的那个家伙,可不是二十七人么?”

  华云飞淡淡地纠正:“二十八人。”他不是在炫耀,就是很认真地在纠正,他就是这样一副清清冷冷的个性。

  邢二柱在一旁听得浑身发抖,这么一个貌似清秀的少年,居然杀过二十八个人,简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早知如此,就是饿肚子也不跟表舅混呐,这都招惹的什么人呐。

  叶小天奇道:“二十八人,还有我不知道的么?”

  华云飞道:“齐木死后,我还射杀过他的一个心腹。”

  叶小天道:“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怎么不知道?当时我已离开葫县?”

  华云飞道:“没有,只不过这人死在城外密林之中,现在想必已经成了一堆烂肉,还没被人发现呢。”

  叶小天努力回想着:“齐木的心腹……”

  华云飞道:“齐木死后,只有他忙里忙外,必是齐木心腹无疑。只要是齐木的心腹,就该死!后来,他背了一个包袱离开葫县,放着大道不走,偏偏钻入密林,也不知是要去哪里,被我一箭杀了。”

  毛问智道:“大哥,云飞兄弟这才是当绺子的材料啊,比你狠多了。”

  毛问智兴冲冲地问华云飞:“他包袱里装的啥啊,别是有宝吧?”

  华云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在杀仇人,又不是做剪径的蟊贼,确定他必死,我就走了,我翻他包裹做什么?”

  毛问智竖起了大拇哥儿,又对叶小天道:“大哥,云飞兄弟不但是当绺子的材料,而且是当‘大柜’的材料儿,这样的‘大柜’,大家伙儿服气啊。”

  叶小天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说你究竟是被绺子害过还是当过绺子?怎么一副心向往之的德性?”

  毛问智理直气壮地道:“就是因为被他们害过,所以才羡慕他们的威风啊!”

  前方,华云飞突然站住了,手里持着一路披荆斩棘的刀,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叶小天发现了他的异状,忙道:“怎么,追丢了?”

  华云飞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道:“我们……被包围了!”

  随着华云飞的这句话,周围的密林一阵晃动,突然从树上面、腐叶下面、斑斓的草丛后面,突兀地冒出二十多条人影,一个个身材精瘦的猴子似的,身上只穿着一条兽皮裙或草裙,示着脚,裸露出来的上身和大腿黑黝黝的,脸上涂着油彩的野人。

  叶小天的瞳孔陡然缩如针尖,他们竟然闯进了最不喜与外人打交道的生苗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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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天耐心地解释道:“我们不是有意冒犯贵寨,我们是跟着两个贼一路过来的。”

  一个黝黑的生苗叽哩哇啦一阵,叶小天没听懂,看那苗人神色,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叶小天继续说,继续用手势比划着:“这么小,一个女孩儿,被两个坏人掳走了,我们追,到了这里。”

  肤色黝黑的生苗又叽哩呱啦一阵,毛问智急眼了:“哎呀妈呀,俺说你这人,你出点人动静行不,你说你坑吃瘪肚地这都说啥玩意儿,可愁死人了,大哥你说这可咋整。”

  毛问智那大嗓门一说话,四下的苗人还以为他要反抗,立即紧张地端起锋利的竹枪逼近一步,站得远些的苗人则举起了猎弓,叶小天赶紧举起双手,大声道:“我们不会反抗的,大家不要激动!”

  叶小天又转向毛问智,没好气地道:“闭上你的鸟嘴,你不说话会死啊?”

  毛问智悻悻地道:“俺闭嘴,俺闭嘴行了吧,你得巴,你得巴行了吧?这整个浪儿就是一鸡同鸭讲,他们要能听得懂才怪呢。”

  “什么话我们听不懂啊?”

  毛问智说话刚落,便有一个清脆悦耳的女人声音响起,几片巨大的芭蕉叶被一杆竹枪拨开,一个周身银饰闪闪发光的少女在几个同样只着兽裙、肤色黝黑的生苗陪同下,从一条小径走过来。

  叶小天一见来人,顿时眼前一亮,竹还是那竹,花还是那花,草还是那草,只因为有了她,顿时便显得竹也修挺了,花也鲜艳了,草也翠绿了,明眸皓齿,明艳照人,正是展凝儿。

  叶小天喜得连蹦带跳,急急招手道:“凝儿姑娘,凝儿姑娘!”

  他这一蹦,再加上语言不通,周围那些生苗立即持枪又逼近两步,生怕他们暴起伤人。毛问智用斗鸡眼看着鼻子尖底下锋利的枪尖,一迭声地道:“大哥,你可别扭大秧歌了,这儿马上就要出人命了。”

  展凝儿看见叶小天,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登时就直了,待见众生苗的动作,她马上用苗语大喝了一声,华云飞懂得一些简单的苗语,知道她是在喝止这些生苗,叶小天不敢蹦了,乖乖站在那里,庆幸地道:“这真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啊,总算找到一个会说汉话的了。”

  展凝儿在几个生苗的陪同下走到叶小天身前,上下瞧他两眼,揶揄地道:“我到了深山老林,你都能追过来,这回还说是巧合?”

  叶小天苦笑道:“确实是巧合。”

  展凝儿冲一脸警惕的生苗武士摆了摆手,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苗语,那些生苗似乎很听她的话,便收起了竹枪,远处的生苗也把弓箭收起来了,毛问智拍拍胸口,走过来道:“真玄乎呼,差点儿就死在这嘎哒儿,大哥,她也是你女人啊?”

  展凝儿一双俏眼登时瞪得溜圆,狠狠地看向毛问智,吓得毛问智退了两步,避到叶小天背后,小声嘀咕道:“大哥,俺这二嫂子可有点凶啊,你说你咋调理的啊,这也不行啊……”

  叶小天没好气地道:“你闭嘴!”转脸又看向展凝儿,陪笑道:“这家伙是个浑人,说话不太着调,你不用理他。”

  展凝儿哼了一声,扬起下巴乜着叶小天,很傲骄地道:“老实交待,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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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生苗禁地


  叶小天道:“凝儿姑娘,你还记得那天你上山时路过三里庄,见到的那户人家吧?那个站在车上的小女孩。”

  展凝儿道:“记得,不是你女儿么?”

  叶小天窒了一窒,他终于尝到说谎的恶果了,除非你之后再不与此人有所接触,否则,你说过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帮它圆,直到有一天再也无法自圆自说。

  叶小天硬着头皮道:“这个……,那女孩儿其实并不是我的女儿……”

  展凝儿一副“果然如此”的冷笑模样,叶小天叹了口气道:“不过……我原也不算说谎,因为我本打算娶她干娘过门儿的,如果那样算的话,说她是我女儿也不为过。”

  展凝儿皱了皱眉:“她干娘?”

  叶小天道:“就是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女子。”

  展凝儿道:“我越听越糊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小天苦着脸道:“此事说来话长……”

  展凝儿晒然一笑,道:“你以为我这一回还会上你的当?行,话再长我也听,你若不说个仔细明白,我就把你交给他们处置,绝不出面干涉了。”

  展凝儿说完转身就走,轻飘飘地又摞下一句他根本听不懂的话,这句话当然不是说给他听的,然后那些生苗就用锋利的长矛威吓着,示意他们跟着走。

  叶小天和华云飞、毛问智成了人家的俘虏,他们押着自己的俘虏邢二柱,跟在展凝儿身后不远处,被一群高度警惕的生苗押送着,穿行在茂密的原始大森林中。

  前方渐渐出现一条崎岖的山间小道,沿着小道又东拐西拐地穿行一阵,前方突地霍然开朗,一株株笔直高耸的云杉树突然取代了高矮交错、藤萝密布的场景,一道道金灿灿的阳光从那云杉的缝隙间成片地洒进来。投映在碧绿的草地上,其情其景,如梦似幻。

  他们向那云杉树群走过去,就像要走进金色的阳光里。云杉树林的宽度不过百余米,当他们走出去,就看见一个巨大的山谷,一汪碧绿湛青的湖水,湖上烟波浩缈。

  湖水的尽头,是一个落差极大的瀑布,远远的就能听见那瀑布巨大的轰鸣声,瀑布挂在两片红黄色的山崖之间,仿佛一条纯白无暇的浣纱洗练披挂下来,那浩渺的烟波正是瀑布从数百米高处轰然砸下激腾而起的雾气。雾气在阳光的折射下,在空中形成了一道七彩的虹桥。

  那七彩虹桥半弯于空中,虹桥之下,悬崖之上,赫然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远远的,隔着这湖,透过那氤氲的雾气,都能看清那高大笔直的石柱,以及沿着悬崖向上延伸的气度庄严的石阶。

  石阶尽头彩虹之下,是一座长方形的高大建筑,其风格同传统的中式建筑截然不同。石制巨大建筑上有一排排拱顶的装饰的金碧辉煌的门或窗户,顶端是一个个高耸入云的塔尖,殿堂正中最上方,却是一个圆形拱顶。

  叶小天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这不可置信的一幕。

  奇迹,简直是奇迹!

  这些生苗所过的生活不说是茹毛饮血也差不多了。他们甚至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却愣是在深山老林、悬崖峭壁间开凿出这样一座宏伟壮观的巨大石制宫殿!

  也许……这不是他们建造的宫殿,只是偶然被他们发现,可……那又是谁在这里建造了这样一座宫殿?千百年来这里就人迹罕至,只有这些生苗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有谁能动用如此庞大的人力物力,在这里建造这样一座神殿?总不能是上古神话传说中的蚩尤吧。

  不过……叶小天看着那座神殿,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似乎他在哪儿见过风格类似的或在某一点上相仿的建筑,只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展凝儿似乎感觉到了叶小天等人的震撼,又或者她知道叶小天等人在深山中突然发现这样一座神圣殿堂,一定会感到极度的震撼,她忽然回眸一笑,傲然道:“那里就是蛊神的殿堂,神侍他老人家就住在那里。你不用怀疑,这座殿堂,就是我们苗人先祖建造的。”

  叶小天瞠目道:“苗人先祖?那……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展凝儿道:“这我可算不清,不过自从第一代神侍尊者建造了这座圣殿,都已经传了四十七代了,这座神殿怎么也有一千多年光景了吧。”

  叶小天和华云飞骇然对视了一眼,毛问智两眼放光地看着那座气势恢宏的以整座悬崖为基座的巨大石制宫殿,用很笃定的语气道:“那嘎哒一定有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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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天本以为展凝儿会把他们带到那座令人震憾的神殿,谁知七拐八拐的,他们却在一片茅屋区停住了,这里的植被比较低矮,一些茅屋就散乱地建筑在这片土地上,这里就是生苗们的住处。

  叶小天等人被带进了一间相对宽敞一些,似乎平时用做族人聚会的厅堂,这里都是用粗大的原木制成,风格简陋而质朴。

  展凝儿坐在一张用巨大原木凿挖而成,无需楔铆铁钉浑然一体的大椅上,身子微微地倾斜着,右膝抵着那粗陋粗大的扶手,轻轻摸挲着下巴,对叶小天道:“好啦,现在你可以说啦!”

  叶小天叹了口气,情知这一次再也无法掩饰,遂把他如何离开京城,如何到了靖州,又如何带着水舞和乐遥离开,以至沦落葫县却阴差阳错成为典史的全部经过对展凝儿说了一遍。

  展凝儿听得时而笑得打跌,时而凝神关注,叶小天这经历不可谓不曲折、不可谓不精彩,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

  叶小天一直说到从典史任上假死脱生来到铜仁,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可怜兮兮地道:“有水么?口都渴了。”

  展凝儿对一个生苗说了几句,那人便从腰间摘下一只竹筒递给叶小天,叶小天拔下塞子咕咚咚地灌了个水饱,展凝儿道:“你这经历。听着实在离奇,可若说片刻之间你就能编得这么圆满,我却不信,相信你这回说的是实话了。你大老远的从京城跑出来。还真是吃尽了苦头呢。”

  叶小天叹了口气,苦笑道:“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专程去往西天求亲的。一路上自然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成正果。”

  展凝儿没看过《西游释厄传》,不明白叶小天的这句俏皮话儿,要是乐遥在这里,那一定会乐得嘎嘎大笑了。展凝儿道:“你到了铜仁又如何了,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叶小天道:“我正要说到这里,说不得还要请你帮忙。”

  展凝儿想到他方才所说的经历中涉及自己的部分,当真是每一次气势汹汹向他兴师问罪。最后都反被他利用,心中羞恼不已,当下暗暗决定:“任你说的天花乱坠,这次我也绝不帮忙了!”

  叶小天又把他到了铜仁,如何碰上薛父从中作梗。如何雨天登门,如何返程时发现乐遥被离奇掳走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诚恳地道:“凝儿姑娘,那丫头命运多舛,着实可怜,我看你与这些生苗关系匪浅,还要请你多多帮忙才是。”

  展凝儿听了也不禁动了怜悯之心。爽快地应道:“好!”她唤过一个生苗向他说了一番,那生苗点点头,拍着胸脯说了几句什么,便快步离去。展凝儿安慰叶小天道:“你放心,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只要那两个人还没离开他们的地界。就一定会被他们找出来。”

  叶小天说得口干舌燥,就为了这句话,急忙大喜谢道:“多谢凝儿姑娘!”

  展凝儿顿时一呆,咦?我刚刚才说不帮他什么了,怎么又这么痛快地答应了?这时候。厅外一个男人的声音悠然响起:“表妹,听说有外人闯来此地,被你抓住了?”

  随着声音,安南天施施然地走了进来,一见叶小天,安南天顿时一愣:“艾典史,你……你怎到了此地?”

  叶小天看着安南天,脸色渐渐垮下来。安南天不悦地道:“艾典史,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安某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么?”

  叶小天苦笑道:“安公子误会了,在下只是想,又要把刚才对凝儿姑娘所说的话再从头到尾说上一遍,就觉得头痛。”

  安南天看了看展凝儿,奇道:“表妹,他对你说什么了,为何一对我说,便要头痛?”

  展凝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站起身道:“我才懒得讲,让他说给你听吧。”

  展凝儿起身往外走,走到叶小天身边时停下身子,说道:“你且在此等候,一旦有了消息,我就告诉你。”

  叶小天刚刚抱起拳头,还未行礼,就听外边忽又响起一个人的声音,那人说的是苗语,叶小天听不懂,但是听那语气,却似乎带着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叶小天注意到,展凝儿和安南天的脸色都马上沉了下来。

  “格格沃长老,他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奸细!”

  展凝儿对厅外沉声说道,她这句话是用汉语说的,语气*的,显得极为不悦。

  从厅堂外缓缓走进来一个人,这人同普通生苗战士不同,他穿着一袭黑袍,式样有些像“一口钟”的连体袍,胸前挂着一个银制的造型狰狞可怖的虫形佩饰,叶小天看到他的这副样子,脑中突然电光石火般一闪,突然明白方才为什么看到那座宏伟神殿时会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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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干爹?


  叶小天忽然记起他在京城时曾经看到过西洋传教士盖的教堂,虽然那教堂的规模、气派都远不及这座神殿,甚至只能说是寒酸,但是那教堂在建筑的某些地方上,其风格、样式却分明与这神殿相同的。

  而此刻这位身穿黑袍的生苗长老,如果把他胸前所挂的蛊神挂坠换成一个十字架,可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西洋传教士吗?

  叶小天心中登时疑云大起,这也太像了吧?难道仅仅是一个巧合?是上千年前东西方的两个宗教圣人不约而同地产生了同一种对于建筑和服装的思路,还是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如果说这大山深处的奇怪神殿和那些西洋传教士之间真有某种奇怪联系的话,那也未免太荒唐了些,难道说一千多年前就有鬼佬传教士跑到东方来传教,而且一头扎进了这么荒僻的地方?

  还是说,东方三苗的某个巫教大圣一时寂寞无敌了,心血来潮之下飘洋过海跑到西方去收了一群洋鬼子小弟,时隔多年,他的西洋弟子们又不知所谓地跑回东方传教来了?

  叶小天正在浮想连翩的时候,那个被展凝儿称为格格沃的长老已经傲然走了进来,一双警惕的眼睛盯在叶小天身上。

  这位格格沃长老身材高瘦,有些豆芽菜的趋势,脸很长,鼻梁很高,眼窝略有些深陷,浓密的长发以一个银箍束住,盯着叶小天的眼神像鹰一般锐利。

  他叫格沃,是蛊神侍下八大长老之一,之所以称他为格格沃,是因为这个格字在苗语中是一个尊称,专门加在部落首领或者身份尊贵的长者名字之前,其他七个长老包括生苗部落的头领名字前边也都有一个格字。

  格格沃嘿嘿地冷笑了一阵,道:“展姑娘,神侍传承在即,这可是我苗疆大事,你代表令尊来到这里,又把你表哥也领来,这也就罢了,虽然你表哥不是我们苗人,毕竟渊源深厚,可是其他人却是不应该领来的。我很怀疑,你一再出山,现在又领了外人进来,究竟有何图谋。”

  因为展凝儿说的是汉话,这位格格沃长老便也改说了汉话,虽然他是这生苗部落的长老,可是生苗虽然很少与外人打交道,他们这些长老和首领却不是这样,时而总要出去走动走动的,汉话当然是他们必须要学会的一种语言。

  展凝儿怒道:“图谋?我能有何图谋?”

  格格沃冷笑道:“自然是图谋神侍传承了。”

  展凝儿怒不可遏地道:“神侍传承是蛊神他老人家从天上传下的意旨,自有神侍尊者来指定,我对蛊神一向敬畏,怎会觊觎神侍尊位。”

  格格沃冷笑道:“这可不好说,人心隔肚皮呀!这个人,在我们完成侍神传承之前,不许离开这里。我已经传下命令,在此期间,不许任何人进出领地了,你们好自为之。”

  安南天怒道:“你凭什么连我的自由也敢限制?”

  格格沃冷笑道:“就凭这是我的地盘,就凭八大长老之中以我为尊。哦呵呵呵……”

  格格沃冷笑着离开了,毛问智挠了挠头,对叶小天道:“大哥啊,这个鳖犊子笑得真是太难看了,俺看了就想削他。”

  安南天欣然看了毛问智一眼,道:“英雄所见略同,这位兄弟很有眼光,请问尊姓大名?”

  两人那边对答不提,这边展凝儿忍了忍心头火气,对叶小天道:“实在对不住,你现在只好先留在这里了,等我们完成神侍传承再说。”

  叶小天纳闷地问道:“什么是神侍传承?”

  展凝儿道:“神侍尊者是侍奉蛊神的仆人,是蛊神在人世间的代言人,也是我们各部苗人最尊敬的长者。每一代神侍尊者在临终之前都会有所感应,他会提前做好准备,在他回归蛊神怀抱的时候指定他的继承人,成为新一代的神侍尊者。”

  叶小天皱眉道:“就像皇帝立太子一样?”

  展凝儿道:“差不多。”

  叶小天道:“他不该事先就指定继承人么?”

  展凝儿道:“自然不是,神侍尊者只有在即将被蛊神召回天国的时候,才会获得蛊神的指示,知道下一任神侍尊者将由谁来担任,一般来说,神侍尊者会从八大长老中选拔,但是有时候蛊神也会降下神谕,另行择选。

  曾经有一任神侍尊者的继续人,甚至就是神殿的一个负责劈柴的仆人,他当时正在后院里劈柴呢,就被选定为神侍尊者,当即披上法袍,登临圣殿,成了一神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神侍尊者。”

  展凝儿向湖水对面悬崖上的神殿一指,道:“你看到了么?当那圣殿里响起连续不断的钟声,殿顶燃起一股滚滚浓烟,就是上一任神侍尊者归天了,居住在四下的生苗都会纷纷赶到这里,拜见新的神侍尊者。新的神侍尊者会披上法袍,手持黄金圣杖,站在高高的圣殿上接受所有人的膜拜,神侍传承一旦确立,那就再也不可更改了。”

  叶小天道:“那……这一任神侍尊者,什么时候会死啊?”

  展凝儿一脸古怪的神气,道:“你很盼着我们的神侍尊者死掉么?”

  叶小天道:“那倒不是,可他要是不死,我岂不是就不能离开这里了?我不离开,又怎么去找乐遥?”

  展凝儿摸了摸鼻子,犹豫道:“这可不好说,曾经有一任神侍尊者感应到自己即将回归天国,于是各部纷纷派人前来,准备送神侍归天,迎新尊者继位,但是大家足足等了三年,神侍才真的归天。”

  叶小天大惊,道:“三年?三年黄瓜菜都凉了!”

  展凝儿为难地道:“这件事……,格格沃即然起了疑心,我也不好放你离开,毕竟他身份尊贵,无端得罪他,与我父亲大为不利。你要知道,虽然蛊神殿的各位长老只能约束这些生苗,并不能指挥我们的部落,但是对我们的部落却有极大的影响力。

  再者说,他既然下了命令,那些生苗一定会听他的,不会按我的意思放你离开。那个小丫头么,我拜托附近生苗部落帮你寻找吧,他们人多势众,总比你一个人盲人瞎马要容易许多。”

  这时安南天插嘴道:“格格沃长老是神侍尊者最有可能的继任者,他很紧张这事儿,生怕有什么外来原因影响他的继承,你若强要离开他一定不准的。”

  叶小天又气又急,可是到了人家的地盘,他也没有办法,叶小天只能怒气冲冲地道:“那就是说,我被那个只会‘哦呵呵’的白痴给软禁了?”

  展凝儿道:“他敢!你是我的客人,他可以不让你走,但是在这生苗部落内,你一定会受到最好的优待,绝不会有人难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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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天怒气冲冲走在路上,毛问智远远地追着,可劲儿叫着:“大哥,大哥,你等等俺!”

  华云飞则一言不发,只是远远地跟着叶小天,他知道叶小天正在气头儿上,他又不是能言善道的人,无法出言安慰,只能远远跟着。他的弓和刀都被没收了,此刻也是赤手空拳。

  叶小天在村落中满面怒气地走着,那些生苗大概已经得了展凝儿嘱咐,倒也没人来阻止他。村落中有不少妇人、老人和孩子在活动,别看那些在外狩猎的生苗打扮如野人一般,可这村落中的人穿着打扮却正常了许多。尤其是那些苗家小姑娘,衣饰鲜艳,容颜俏丽,果然是深山育俊鸟,柴屋出佳丽。只是现在叶小天正在气头儿上,自然也无心去欣赏那些苗家小阿妹的俏丽风姿。

  前方出现一条小溪,溪上架了几根粗大的原木,并作一排捆绑着充作桥梁,叶小天怒气冲冲走上桥头,就听小桥对面“咣”地一声锣响,从灌木丛后便跳出七八个苗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叶小天吓了一跳,这架势莫非是要劫道?他急忙摆出一个格斗的姿势,但是一看人家人多势众,尤其是当先一条大汉,那身材魁梧的,一身肌肉仿佛铁铸的一般,马上又换了一个挨打的姿势,护住自己的要害。

  就见那苗人大汉一个箭步跳到叶小天身边,欢欢喜喜地叽哩呱啦一番,叶小天看他模样不像是要打人,也不像是在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便放下护住头面的手臂,呆呆地问道:“你说什么?”

  那苗人大汉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道:“原来这位尊贵的客人不会说我们的话呀,不要紧,我会说你们的语言。我叫格哚佬,是这个部落的首领,你是我家的有缘人,我想请你做我儿子的干爹。”

  叶小天被他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说的晕头转向:“什么情况这是?怎么莫名其妙跳出一伙人来,就要拉我去给他儿子当干爹,我天生一副干爹相么?怎么就没人拉我去当干岳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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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Oh,my god!

  叶小天茫然道:“干爹,什么干爹?”

  格哚佬见他不懂苗语,料想他也不懂苗人风俗,便笑着向他解释了一番。

  原来,此地生苗一生中要起三次名字,都是很重要的仪式。第一次是乳名。在孩子出生的第三天早上,要请巫师来做法事,由父母或祖父母为孩子取名,名字前边的字都是咪字,后边才是名字。

  孩子长大成人后,再把咪字去掉,加上父姓或母姓,习惯是名在前,姓在后,组成他的新名字。等他年老以后,根据地位身份,还会再改一次名字,以此喻示人生的三个重要阶段:少年、壮年和老年。

  如果孩子在刚刚出生第三天的早上哭闹不休,那是很不吉利的,巫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他做法事,按照部落的习惯,家中长辈就要到村中小桥旁埋伏,等到第一个毫不知情的人从桥上经过,那他就是蛊神选定的孩子的干爹,要把他请回家去,由他安慰孩子,直到孩子停止哭泣,并为他取名。

  叶小天听格哚佬说了一遍,这才明白其中缘由,他左右走不掉,帮人点忙又算什么,再说他听说这个苗人是这个部落的首领,心中更是动了心思,或者可以走他的门路离开吧。

  因此叶小天很爽快地答应下来,道:“行,你家在哪,我跟你去!”

  格哚佬很开心,笑道:“我的儿子正在神殿,请跟我来吧。”

  叶小天一听他的儿子在神殿,心中不觉一奇,随即恍然:“普通村民生了孩子,要请巫师祝福,为他做法事,这部落首领的儿子身份当然也不同,请侍神尊者赐福就是应有之义了。

  叶小天对这神秘的侍神尊者很好奇,而且想着如果能接近侍神尊者,或者会请他开恩放自己离开,这一下更是非去不可了。

  毛问智和华云飞跟了过来,可是因为他们要去的是神殿,是以格哚佬很抱歉地拒绝了他们同行,叶小天便让他们二人先回村子,随着格哚佬离开了。

  要去神殿可以从两侧山峦间绕过去,但那样的话就要绕远了,格哚佬和家人把新生儿的干爹亲亲热热地请到了湖边,登上了一条竹筏,竹筏划破碧悠悠的湖水,仿佛破开平整的镜面,荡出一条条丝绸般柔美的涟漪,驶进了雾气氤氲的湖面,驶向高大巍峨的神殿。

  竹筏在湖水尽头靠岸了,轰隆隆的瀑布水声就在耳畔轰鸣,眼前是一条曲折的石阶蜿蜒向上,叶小天跟着他们爬了几百阶石阶,这才来到庄严的神殿脚下,神殿建筑在悬崖上,巍峨高耸,仰望着它,会令人产生一种窒息的压迫感,就连叶小天置身其下都感觉到了异常的肃穆与神圣,那些未开化的生苗对神庙的敬畏程度可想而知。

  到了这里,格哚佬和家人都不再说话,神情肃穆起来,他们引着叶小天一直往上走,一直走到神殿大门前,看到那高高耸立的至少六人合抱、高有十余丈的石制巨柱下,也不见有什么人出入。

  格哚佬悄声对叶小天道:“到了,进了神殿以后,你不要乱说话,把孩子哄得不再哭闹后,你就退到一边,等着侍神尊者为孩子赐福,之后再为孩子取个名字,回去后我请你喝酒。”

  叶小天作难道:“啊……我不太会哄孩子啊。”

  格哚佬小声道:“不要紧,你熬到他累了,自然也就不哭不闹了。”

  叶小天:“……”

  迈进高高的殿堂门槛,只见里边是一座极恢宏壮观的殿堂,穹顶上是类似飞天的神女和持矛的战神画像,两旁贴着石制的墙壁是一个个高达十丈的巨人雕像,隆鼻凹目,头发卷曲,有些身后还有一对洁白的翅膀,走在其间的人就像一头迈进了巨人国的小矮人。

  “不对劲儿,这神庙一定和洋鬼子有某种关系!”

  曾经因为好奇去西洋传教士的教堂参加过一次弥撒的叶小天马上就做出了判断,他的心怦怦地跳起来,太古怪了,在这深山老林中矗立的这座古老神殿充满了古怪,如果不是他急于离去,他一定会好好探究一番。

  殿堂上,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正在哇哇大哭,女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在殿堂的尽头,有一张石制的巨大宝座,宝座空着,但是宝座下方侍立着十多个只着寸缕遮住羞处,身姿曼妙、容颜动人的美女。

  格哚佬低声对叶小天道:“别盯着她们看,她们是神妃。”

  叶小天奇道:“神妃?蛊神还要娶妃?”

  格哚佬道:“当然,她们都是各个部落选送的美人儿,自愿终生侍奉蛊神,由侍神尊者代替蛊神与她们行男女之道,她们身份尊崇,不可亵渎。”

  “这个侍神尊者一定是个神棍加yin棍,啊!也不知他多大年纪了,还占有这么多美女,真是令人发指!羡慕死哀家了……”

  叶小天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又偷偷瞄了眼那些美艳迷人的神妃,便把眼神儿垂下来,格哚佬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小声道:“你去哄哄孩子,等他不哭不闹了,我便去请侍神尊者为他祈福。”

  叶小天也不懂他们的规矩,只管按照格哚佬所说走上前去,那苗装妇人大概就是这小娃娃的生身母亲,她一见丈夫陪着一个汉人青年进来,就晓得这是给孩子找的干爹,便向叶小天感激地一笑,把孩子递给了他。

  叶小天笨拙地抱着小婴儿,哄道:“喔!小宝贝不哭喔,你要不哭,回头让你骑福娃儿玩,福娃儿憨憨的,圆圆的大脑袋,毛茸茸的短尾巴,特别可爱。”

  叶小天一边说,一边向小娃娃扮鬼脸,那小娃娃是个小男孩儿,眉心还点着一颗红点儿,也不知是因为叶小天与他们本族迥异的语言风格吸引了他,还是叶小天扮的鬼脸引起了他的兴趣,小娃儿又哭了几声,便抽噎泣着停止了哭泣。

  他瞪着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好奇地看着叶小天,忽然伸出胖胖的藕节似的小胳膊,摸了摸叶小天的脸,咧开嘴巴露出了笑容。

  他的母亲欣喜地看了丈夫一眼,格哚佬高兴地道:“蛊神他老人家的意旨不容违抗,这人果然是孩子命中注定的干爹。我去请侍神尊者。”

  格哚佬走到宝座前的台阶旁,向一位神妃施了一礼,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妙龄神妃嫣然一笑,转身袅袅娜娜地行去,行走之间,那薄如蝉翼的只遮住要害的衣服根本挡不住粉弯玉股荡澜出来的春.光,看得人心旌摇荡。

  叶小天逗弄着那小家伙,小家伙越来越开心了,不再哭闹,只是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关注着叶小天的神情,时而就咧开嘴巴无声地欢笑起来,两只小手还一扎一扎的。

  突然,有人用苗语很恭谨地说了一句什么,殿堂上的人马上都单膝跪地,虔诚地行礼,叶小天被孩子母亲拉了一把衣襟,反应过来,忙也抱着孩子单膝跪地,然后偷偷向上边看去。

  就见一个白袍老者,头上戴着一顶金灿灿的法冠,拄着一根金色的法杖,缓缓地走上宝座。这老者岁数很大了,脸上布满了老年斑,他穿的那袭白袍镶着金色的边,领口则是三条红金色的纹线,看他个子并不高,身材也有些孱弱,但是行走之间很具威严。

  那老者在宝座上坐下,旁边立即有一个身姿曼妙的神妃接过了他的法杖,老者抬起眼睛向阶下看了一眼,恰与偷窥的叶小天的眼神儿碰个正着,老人不由微微一挑眉,似乎有些讶异于竟敢有人直视他。

  叶小天见这老者满脸褶皱,就像一枚放久了的苹果,已经流失了太多水分,只有那双眼睛还充满了生机,尤其是他一挑眉的动作,甚至给人一种诙谐有趣的感觉。

  侍神尊者盯着叶小天仔细看了看,突然用汉语说道:“你是汉人还是某个部落的少酋长?”

  叶小天一听他会说汉话,赶紧接着他这话碴儿道:“啊!尊敬的侍神尊者,我是一个汉人。我是追查两个掳走人口的贼人来到这里的,结果您手下的格格巫大沃师……哦,格格沃大巫师就说我是奸细,不准我走啦,还请尊者您高抬贵手放我离开,我急着去救人呐。”

  格哚佬急得向叶小天不住地使眼色,叶小天也不理他,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而且看这个老尊者很好说话的样子,叶小天当然要抓住机会了。

  侍神尊者莞尔一笑,慢慢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轻轻捋着白胡子,对叶小天道:“你也信奉至高无上的蛊神吗?”

  叶小天道:“我……”

  他刚想说我要信也只信太上老君,突地心头一动,脱口说道:“尊敬的侍神尊者,我信奉的……是全能的上帝!”

  叶小天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在注意观察侍神尊者的神色,侍神尊者讶然道:“上帝?你是儒教弟子,信奉昊天上帝?”

  叶小天猛然清醒过来:“坏了!听那洋鬼子啥神甫的说过,好象是为了让我们大明国的人能听明白,所以他们借用了我们老祖宗敬奉的神祗的名字来称呼他们的至高神,他们的神其实并不叫上帝,这一下没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了……”

  原来,“上帝”一词本就是中国上古之时就有的称呼,儒教继承了商周礼制,便也继承了对这位至高的神祗的信奉,那就是上帝。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都提到过上帝,当然,儒家所敬的上帝并不像其他宗教信奉的至高神一样那么具体,实际上他们所说的上帝指的就是上天。

  叶小天赶紧补救道:“尊者误会了。我说的这个神,正式的称呼叫……高的!”

  侍神尊者愕然道:“高的?”

  叶小天道:“对,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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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权力之争

  “高的,高的……”

  侍神尊者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突然若有所悟,叶小天观察到侍神尊者一闪即逝的讶异,心想:“他这究竟算什么意思啊?如果说是因为听到一个从未听说过的神祗的名字,而且这般古怪,所以有些惊讶,勉强也说得过去,倒是无法确定他是否知道上帝了,这老家伙的心思不好猜啊。

  侍神尊者笑了笑,神色更加平静了:“哦?高的,是何方神圣啊?”

  叶小天道:“这是西方神圣,西方人信奉的一位大神,如今西洋人已经乘着大船,飘洋过海来到了咱们大明,传的就是这位大神的教派。据西洋人说,是他开天辟地,唔……这可抢了咱们盘古大神的生意了,也是他造了人,唔……这又抢了咱们女娲娘娘的功了,后来他还弄出了光,呃……羲和的活儿也被他抢着干了……”

  叶小天一阵胡说八道,侍神尊者听得有趣,突然仰起头来哈哈大笑,畅快的笑声在神殿上回荡不已,所有人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侍神尊者因为高贵的身份,在神殿上几乎就没有露出过微笑,更不要说这样的大笑了,自从他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开始着手安排后事以来,就更加不曾露出过笑脸了,想不到因为叶小天的这番话,他竟笑得这么开心。

  侍神尊者缓缓收住笑声,可笑声还在空旷的神殿上不断地回荡,侍神尊者伸出食指,笑微微地向叶小天点了点,道:“这个人很有趣。哚佬啊,回头你要常常带他过来和本尊聊聊天,本尊……很寂寞啊……”

  格哚佬恭谨地答应了一声,叶小天听了暗暗叫苦:“本来我想请这老家伙开恩放我走的,怎么他却要我陪他聊天啊?我怀里哄着个小的。现在又要哄你这老的,我究竟算干什么的啊?”

  侍神尊者向叶小天微笑着招招手,道:“把孩子抱过来吧。”

  格哚佬连忙向叶小天示意了一下,叶小天抱着孩子上前,侍神尊者抚着婴儿的额头,口中念念有词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有些疲惫了,缓缓抽回手,倚在椅上闭目养神。

  叶小天也不知道这仪式究竟结没结束。抱着婴儿傻呼呼的还杵在那儿,大殿上一片寂静,过了好一阵儿,那些神妃们才明白过来,敢情这位汉家哥哥根本不知道尊者已经赐了福,所以才忤在那儿不动。

  叶小天听到神妃少女们的窃笑声,有些茫然地回过头,就见一位体态高挑婀娜的神妃款款地走上前来,向他嫣然一笑。妖娆地做了个仪式已经结束,尊驾请回的手势。

  这位神妃穿着简单,薄透露的上好丝织物缠绕着一些羞人之处,柔韧结实的小蛮腰、圆润高翘的丰臀和性感的肚脐、迷人的乳沟……。却都暴露在外,火辣性感。

  面对这样一个火辣辣的尤物,叶小天想看又不敢看,一双眼睛不知该往哪儿放才好。只好看着怀中婴儿稚嫩单纯的小脸,一步步地走下石阶。

  格哚佬从叶小天怀中接过孩子,亲切地向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叶小天回过头,见那位侍神尊者倚在椅子上好象已经睡着了,只好无奈地跟着格哚佬往外走。

  格哚佬一家人走出大殿的时候,格格沃长老正好从山下上来,一眼看见叶小天,格格沃阴鹫的眼神顿时变得更加深沉起来,他快步迎上来,沉着脸道:“格哚佬,你怎么把一个汉人带进了神殿?”

  格哚佬笑眯眯地道:“啊!原来是尊敬的格格沃长老啊,这个年轻人是伟大的蛊神为我的儿子选定的干爹,刚刚陪我一同在神殿请尊者他老人家为我的儿子赐福完毕。”

  格格沃一听更不高兴了,不悦地道:“什么,尊者还接见过他?”

  格哚佬笑道:“尊者不只见到了他,而且还很喜欢他,尊者吩咐,要我时常带他来神殿,尊者要和他聊天呢。”

  两人这番话是用苗语说的,叶小天站在一旁如鸭子听雷,除了不懂还是不懂。

  格格沃一听尊者赏识叶小天,而且破例邀请他时常来神殿,望向叶小天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敌意,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走到神殿门口,想了想终究没有胆量进去诘问尊者,便愤愤地绕到神殿后面去了。

  格格沃是继任尊者的最热门人选,原因是他在八大长老中地位最尊,很有希望成为蛊神选定的最佳继承者,事实上大多数时候尊者秉承蛊神之意选定的继承人也确实是长老中威望地位最高的那个。

  但是尊者的选拔并不是由上一任尊者综合评价有资格的继承人各方面的优点,从中选择的一个,尊者只是一个传话的人,决定这一切的是“蛊神”,蛊神选定了谁,它就会通过尊者来指定。

  对这一点,格格沃一直有些怀疑,他会用蛊,而且是个用蛊高手,但他养了一辈子蛊,用了一辈子蛊,却从来没有见过蛊神,他甚至怀疑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位神祗。

  曾经有一位侍神尊者临终时秉承蛊神的意志,选定了一个劈柴人作为继任尊者的事他当然也知道,他知道的甚至比展凝儿更详细,他怀疑那个所谓的劈柴人其实是上一任尊者的私生子,从那个继任者的年龄上来看这件事大有可能。

  不过这种事,也就只有像格格沃长老这种仅次于尊者,最接近蛊神的人才敢如此怀疑了,距这位神祗越远的人越不敢怀疑它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产生什么不敬的想法呢?

  正因为格格沃怀疑世上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位蛊神,而这位蛊神又是否真的关心它在人世间的代言人是谁,所以才怀疑所谓尊者秉承神的意志指定的继承人,根本不是出自于那位虚无缥缈的蛊神,这正是格格沃最担心的事。

  因为他虽是八大长老之首,但尊者本人并不喜欢他,而指定继任者的如果不是什么蛊神,实际上就是这位尊者。那他绝不可能指定自己,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格格沃十分紧张,私底下频频动作,试图对尊者施加影响。

  同时,对于任何越过他接近尊者的人,他都保持着绝对的警惕,担心这些人也会向尊者施加影响。而展凝儿正是他最警惕的人之一,因为他和展家的关系很不好,展家是最不希望由他来继任尊者之位的。

  尊者很喜欢展凝儿这小丫头,展家之所以派展凝儿来。而不是由展家的当家人亲自赶来恭候新的尊者诞生,还真有利用尊者喜欢凝儿这一点,想影响他作出决定的意思。

  因此格格沃一直十分警惕展凝儿,阻止她接近尊者,结果现在就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个叶小天,这么快就和格哚佬拉扯上关系,并且取得了尊者的信任,如此种种,站在格格沃的角度。当然认为是展凝儿的迂回之计。

  “展家果然是有所图谋的,这个小子十有**就是他们找来的说客,不行,煮熟的鸭子可不能就这么飞了。我得找他商量商量。”

  格格沃越想越不安,走到一半忽然站住脚步,反复想了想,转身又朝外走去。

  ※※※※※※※※※※※※※※※※※※※※※※※

  叶小天与格哚佬一家分乘三条竹筏荡过湖水。刚刚穿过水雾层,就看见对岸有几条人影正站在那里向这边眺望,再驶近了些。叶小天便看清楚那是华云飞、毛问智还有邢二柱。

  邢二柱是他们的俘虏,可这苗寨都是四处透风的木屋,连锁都没有一把,这些生苗家园的锁就是那一望无际的大森林,根本没有可以关押邢二柱的地方,苗人更没有帮俘虏看俘虏的道理,所以他只能和毛问智、华云飞形影不离了。

  除了这三个人,湖岸边还站着两人,其中一个在阳光的照射下浑身闪闪发光,就像一身银鳞的美人鱼,尤其是她身形舒展移动的时候,那一身银光闪烁,耀得人两眼发花。

  都不用看脸,叶小天就知道那必是展凝儿无疑。这人若是展凝儿,那她旁边那个男人自然就是安南天了,竹筏再驶近了些一看,果然就是她兄妹二人。

  叶小天心中掠过一丝暖意,这展凝儿看着虽然凶巴巴的,其实倒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姑娘,她原本可以不必在乎自己死活的,但是华云飞和毛问智回村里一说,她就迎出来了。

  叶小天远远的就向他们招了招手,毛问智也马上兴高采烈地向他招起手来,等竹筏靠了岸,展凝儿便笑吟吟地迎上来,先向格哚佬拱了拱手,道:“哚大哥,你好。”

  格哚佬跳上岸道:“啊,原来是展姑娘啊,你可是要去神殿么?”

  展凝儿撇撇嘴道:“我才不去呢,还是避避嫌疑吧,省得每次去了,格格沃就像防贼似的。”

  格哚佬看着是极粗犷的一条大汉,却是粗中有细的人,否则如何能做得了部落酋长。格格沃长老和展家的那些纠葛他也略知一二,格哚佬不想掺和其中,因此只是憨憨一笑。

  展凝儿道:“我是来接我朋友的,听说哚大哥请他做了孩子的干爹?”

  一听这话,格哚佬便笑起来:“啊!原来他就是你托我关照的那位朋友啊,不错,他就是我家娃娃的有缘人,这孩子本来哭闹不止,一到了他的怀里,马上就咧嘴笑了呢。”

  展凝儿诧异地看了叶小天一眼,道:“真看不出,你不只会哄女人,还会哄孩子。”

  叶小天傲然道:“我是谁?除了生孩子,还没什么能难倒我的。”

  展凝儿似笑非笑地道:“那么……哄老丈人呢,你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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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太阳妹妹


  这一下可戳中了叶小天的死穴,叶小天张了张嘴,苦笑着叹了口气,道:“哎,我如今想哄也没机会啦。”

  毛问智大嘴巴,开口就说:“大哥啊,你就别假假估估地尽整事了,那死老头子忒不是东西,死就死了呗,死了正好,省得他从中作梗。”

  叶小天瞪了他一眼,道:“什么话!以后不许再说这种浑话了!”

  毛问智撇撇嘴道:“不说就不说。常言道,女儿哭,真心实意。女婿哭,黑驴放屁,那老头儿死翘翘了,你真伤心才怪呢,指不定还心里偷着乐呢,偏不准俺说,真是虚伪!”

  叶小天假装没听到,对格哚佬道:“哚首领,一时半晌,我怕是无法离开此地了,这是你的地盘,还请你多多关照。”

  格哚佬拍着胸脯道:“你放心,你是我儿子的干爹,在我的地盘上,你就是我,没人敢冒犯你的。只是尊者他老人家发话之前,你可不能离开此地,这一点还要请你多多见谅。”

  叶小天又叹了口气,心中暗暗担忧:“此时再追,我也无从追索了,掳走乐遥那丫头的两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呢,他们又把乐遥带去了哪里呢。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遥遥不会有生命危险……”

  格哚佬带着叶小天几人来到了他的家,虽然他是一个部落的首领,但是这个部落在某些方面还保持着近似于原始社会的生活状态,生产、生活资料基本上是共享的。

  作为酋长的格哚佬,也只是房子比别人大了些,用材什么的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就地取材的山中大木,房舍院落不要说没有雕饰,就是用做家具的木料都没有刨得平整,充满了山野气息。

  因为格哚佬刚刚生了儿子。家里大摆酒宴,肉和菜都是山中所猎所采,酒则是自酿的糯米酒,流水席已经开了三天了,在那儿喝酒吃肉的都是村中的乡邻,见到格哚佬都热情地打着招呼,向他表示祝贺。

  格哚佬也甚是豪爽,同乡亲们一一打着招呼,从一桌桌酒席间穿梭而过,大声道:“太阳妹妹。太阳妹妹,快摆一桌酒席出来,我要请孩子的干爹和展姑娘他们吃酒罗。”

  随着格哚罗的一声呼喊,一个系着青布白色小碎花围裙,头系青布帕,颈上戴着个银项圈儿的俏丽少女从里屋走了出来,青葱儿般挺拔,柳眉杏眼、腮凝新荔,生得非常标致。

  叶小天对展凝儿悄声道:“格哚佬长得这般粗犷。没想到他妹妹倒是柳枝条儿一般水灵。”

  展凝儿抿嘴一笑,道:“谁说那是格哚佬的妹子来着?那是他的女儿。”

  毛问智道:“一个女孩儿家,咋个叫太阳呢,多难听啊。应该叫月亮妹妹才对。”

  那小苗女大概也懂几句汉话,听出毛问智嫌弃她名字,有些生气地瞪了毛问智一眼,这才转向父亲说话。

  安南天摇着折扇。对毛问智道:“毛兄你有所不知,这苗人习俗与汉人有所不同。有些比喻是恰恰相反的,比如说。苗人是用金子比喻女人,用银子比喻男人,用太阳形容女人,用月亮形容男人……”

  毛问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哎呀妈呀,用月亮形容男人,俺全身上下哪有像月亮的地方啊,哦!也就这大腚……”

  叶小天赶紧道:“别胡说,你找个地方坐着去,这么多酒肉都堵不住你那张破嘴!”

  这时那位太阳妹妹已经走到格哚佬面前,格哚佬笑呵呵呵地向女儿吩咐了一番,那小苗女脆生生地答应一声,便折身回了屋。

  毛问智吃叶小天的,用叶小天的,对叶小天就服气的很,叶小天训斥了他两句,他就不说了,这时有个苗家汉子站起来,端了碗酒送到他面前,毛问智眉开眼笑,马上接过来,大声道:“哎呀,闻着就香,俺这一路尽喝山泉啃野果啦,都快变成猴了,这位大兄弟,谢谢啊。”

  毛问智说着,迫不及待地把酒凑到唇边,“咕咚咚”地喝起来,一碗酒下肚,敬酒的那位马上竖起了大拇哥,拉着毛问智就要让他与自己同坐,毛问智也不含糊,抢过去一屁股坐到席上,很快与这些语言不通的生苗汉子打成了一片。

  这时那位太阳妹妹又从屋里走出来,后边跟着几个苗家妹子,有抬桌子的,有搬板凳的,很快又成了一席,那菜都是大锅炖的,装了满满几大盆放到桌上,又捧来几坛子自酿的糯米酒。

  叶小天、华云飞、安南天和展凝儿与格哚佬同席坐了,邢二柱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格哆佬不清楚他和叶小天等人的关系,豪迈地笑道:“来来来,一起坐,客气什么。”

  邢二柱看了看叶小天,见他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便也别着身子和他们坐到了同一席。

  格哚佬笑道:“小儿出生第三天,家里正摆酒庆贺,各位能来,就是我的上宾。太阳妹妹,快给大家把酒满上,再替爹向这位小天兄弟敬上一杯,请他给你弟弟取个名字。”

  太阳妹妹脆生生地应了,敲开一坛酒的泥封,捧起酒坛子一个个斟起酒来,他们用的碗都是粗陶的大碗,叶小天看了便有些打怵,一抬头,就见毛问智正在另一席上捧着酒坛子牛饮,忽然便羡慕起饭桶酒鬼的长处来。

  太阳妹妹给大家逐一斟着酒,轮到叶小天时,因为他是弟弟的干爹,太阳妹妹格外瞧了他一眼,叶小天注意到姑娘的目光,眼光一抬,与她碰个正着,太阳妹妹甜甜一笑,很大方地对叶小天道:“干爹好。”

  太阳妹妹这句话说的是汉语,只是腔调儿远不及她爹自然,还带着些生苗本族语言的味道,听着更是特别。叶小天酒还没喝,就先有些飘飘然了:“唔,认个干儿子,还饶个这么漂亮的干女儿,貌似这桩生意不算赔。”

  苗人好酒,而且好敬酒,敬酒不喝那是极不礼貌的事儿,这些展凝儿方才就对叶小天悄声说了,因此当那格哚佬豪爽地一杯杯敬酒时,叶小天无从推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灌,结果肉没吃多少,倒灌了个水饱,一会儿就有些天旋地转了。

  格哚佬一边用筷子蘸着酒,喂那刚出生三天的宝贝儿子,一边笑着对叶小天道:“小天兄弟,你这酒量还得好好练练呐,跟我们苗人打交道,不会喝酒可不成。”

  这时邻席有人喝得高兴,站起来捧着酒唱了一首生苗的山歌,叶小天等人听不懂那唱词,调子倒是极好听,那人唱完,已经喝得脸如猪肝的毛问智便拎着一个酒坛子冲上去,叶小天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打人,却见他一把摁住那人的后脑勺,就把酒坛子凑到了他的嘴上。

  毛问智这番举动看在叶小天眼里自然觉得有些无礼,可那些山里汉子性情豪爽,却正合脾胃,纷纷拍手大笑,唱山歌的那位也不含糊,捧着酒坛子就喝起来,一坛子酒喝完,往地上“嗵”地一躺,人事不省了。

  毛问智哈哈笑道:“俺说哥们儿,你这酒量不行啊,不坑造,真地。”

  那人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纵然不睡,他也听不懂毛问智地说什么。毛问智见那人不理自己,便又回到桌旁,与其他酒客吆五喝六地嚷嚷起来,问题是……他们之间根本就语言不通,也不知为何说的那么热闹。

  当下就有人过去,将那喝醉酒的汉子架了出去,大概是送回家去,亦或找地方歇息醒酒去了,格哚佬哈哈笑道:“来来来,咱们也唱。展姑娘,你是这一桌唯一的女宾,你先来。”

  展凝儿吃了一惊,赶紧摆手,道:“不不不,我不唱,我不会唱。”

  格哚佬道:“嗳,哪有咱苗家女儿不会唱山歌的,展姑娘,在座的都是爽快人,你就不要推辞了。”

  展凝儿急得脸都红了,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我真不会唱。”

  安南天促狭地向表妹眨了眨眼睛,展凝儿狠狠地瞪了回去,低喝道:“看我笑话,还不解围?”

  安南天便哈哈一笑,放下酒碗,自颈后拔出折扇,往掌心里轻拍着,对格哚佬道:“我这表妹的确不会唱歌,这样吧,我这表哥替她唱上一首。”

  展凝儿松了口气,赶紧拍手道:“好啊好啊,表哥唱歌最好听了。”

  众人纷纷起哄,安南天便站起来,一眼看见太阳妹妹站在一边,便笑道:“我这首歌,就献给太阳妹妹吧。”

  格哚佬作为主人招待客人,家里的女人都未上席,全都站在一边伺候酒水菜肴,发现少了什么便马上补充,因为格哚佬的老婆刚刚生育三天,不宜活动太多,这些事儿都是太阳妹妹张罗,此时忙活得小脸蛋儿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苗人大方,听人要唱歌赞美自己,那是很光彩的事儿,太阳妹妹并没有忸怩羞怯的表现,而是很开心地笑起来,走近了些听他唱歌。却不想因为这歌,便引出一桩事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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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祸从口出,祸从口入


  看起来安南天是打算现编词儿了,他用折扇敲着掌心,琢磨了片刻,便用山歌的调子唱道:“太阳妹妹生得乖,蓝色妆裙绣花鞋嗳~~~,两眼好比山泉水,流遍九潭十八湾……”

  一首歌唱罢,那些吃流水席的客人轰然叫好,拍巴掌的捶桌子的,叮当作响,作为主人的格哚佬一点不恼,反而眉开眼笑,请客嘛,当然是越热闹主人脸上越荣光。

  太阳妹妹也欢喜的很,马上迎过来,为他斟满一碗酒,捧到他的面前,安南天接过酒,豪爽地一饮而尽,又赢得一片热烈的掌声。格哚佬道:“小天兄弟,你是孩子的干爹,你也该唱一首,唱完这首歌,再饮一碗酒,你就该给孩子起名字了。”

  叶小天为难地道:“这……实不相瞒,我不会唱山歌啊。”

  别看展凝儿你让她唱歌好像要杀了她似的百般不肯,让别人唱歌她倒是兴致勃勃:“这么喜庆,应应景儿嘛,怎么可以扫大家的兴呢,唱啊唱啊,唱什么都行,实在不会唱哼哼几声都行。”

  叶小天白了她一眼道:“我又不是猪,哼哼什么。”邢二柱“噗哧”一声笑出来,生怕叶小天怪罪,赶紧低下头继续啃肉骨头,一向不爱说话的华云飞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叶小天想了想,道:“歌呢,我一时实在想不出来,我给大家唱段戏吧。”

  大家喝的都不少了,才不管他唱什么,只要有得唱就好,是以纷纷鼓掌叫好,叶小天想了想,便拿起一根筷子,在酒碗沿儿上“当”地一敲,声音清越。整席客人哪见过这样别致的开场,登时都静下来。

  叶小天想着听过的唱词,开口唱道:“只听得呖呖莺声花外啭,猛然见五百年风流孽冤。宜嗔宜喜春风面,翠钿斜贴鬓云边。解舞腰肢娇又软,似垂柳在晚风前。庸脂粉见过了万万千,似这般美人儿几曾见。我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去半空天。游遍了梵王宫殿,谁想到这里遇神仙……”

  叶小天唱的是《西厢记》,本来西厢记中最经典的一段唱词是“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可是这一段风格太悲了,不适合眼下的气氛,叶小天喝的有点蒙,一时又记不起其它的戏词儿,就把这段词唱了出来。

  其实叶小天只是随便唱上一段应付一下,安南天方才说他那首山歌是献给太阳妹妹的,叶小天这首歌可不是。然而他又不可能刻意说明是随便唱唱。那太阳妹妹自然以为也是献给她的歌。

  她听那歌声曲调婉转,与她族中山歌的风格大相径庭,词儿可基本不懂,便眼巴巴地看向展凝儿。展凝儿来过她家两次,彼此还算熟悉。

  展凝儿去过南京,听过不少戏曲,此时听叶小天这一段唱字正腔圆。不逊于台上那些角儿们的唱腔,不觉听得痴了,及至发现太阳妹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知道她听不懂,忙用苗语向她解说了一下叶小天这段唱词的含义。

  太阳妹妹人生得美,又是酋长的女儿,追求者众,夸赞她美貌的山歌也不知听过多少,可那些歌不是把她比作花儿就是比作鸟儿,再不然就是绿树青山,哪听过这样形容一见自己便魂消魄散的惊艳感的赞美,还把她夸作仙子。

  太阳妹妹满心欢喜,看着叶小天的一双美目便泛出异样的光彩,她喜孜孜地上前,也敬了叶小天一碗酒,叶小天看着人家姑娘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有心不喝,又如何说的出口,只好硬着头皮把这一大碗酒又灌了下去。

  这一碗酒下肚,叶小天再也忍不住了,迷迷糊糊地就坐了下去,太阳妹妹见了,不禁抿嘴一笑,扭头向一个小姐妹说了几句苗语,那个小姐妹便格格笑着走开了。

  毛问智喝得已经有点人来疯,一见叶小天唱了段戏,赢得这么多人的喝彩,忙也站起来,大着舌头,豪迈地道:“俺也来一首,俺也唱首歌,献给……太阳妹妹。”

  说完不等别人作答,毛问智便左手叉腰,右手拢在嘴巴上,高声吆喝起来:“大姑娘美来嗨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

  毛问智此时舌头根太硬,唱的有些含糊不清了,不过勉强还能叫人听得懂,只是太阳妹妹可不懂何谓浪,何谓青纱帐,她把疑问的目光再度投向展凝儿,这回展凝儿也听不大明白了,便扭头看向叶小天。

  叶小天此时两眼发直,坐在那儿左摇右晃,看人都成双影儿的了,这时候太阳妹妹的那个小姐妹走回来,端了一碗酸梅汤,太阳妹妹接过来,递给叶小天,叶小天还当是酒,此时的酒对他来说已经与水无异,接过来便一饮而尽。

  展凝儿道:“你这兄弟,唱的什么?”

  叶小天傻笑道:“他唱……唱的是大姑娘美啊……大……姑娘浪……”

  “嗯?”

  展凝儿和安南天对视了一眼,不太明白,展凝儿道:“浪什么浪,浪是什么意思?”

  叶小天直着眼睛道:“他瞎唱的,呵呵呵,你们不用理他,浪……浪就是浪荡,不检点,呗。呵呵呵,这……小子会唱啥曲儿?指不定是在哪儿……逛窑子时学的……”

  京城一带,“浪”字是贬义的,其含义正如叶小天所说。但在关外,它的意义就丰富了许多,有时可以用作贬义,有时也可以用作褒义,用作褒义时常是指一个人漂亮大方。

  叶小天当然不明白这个词儿在关外的意思,而且已经喝得大脑当机了,顺口就把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展凝儿顿时脸色一沉,就算毛问智是无心,这么说一个女孩子也是非常失礼的事。

  太阳妹妹见展凝儿脸色难看起来,忙用苗语问她,展凝儿用苗语气呼呼地回答道:“你别理他,那是个浑人,他瞎唱呢,词儿怪难听的,你就别问了。”她声音压得比较低,不想格哚佬听了不快,但是对太阳妹妹却没有遮掩。

  太阳妹妹听了顿时明白过来,那个傻大个一定是说了什么极难听的话,所以展姑娘才不好启齿,她咬了咬嘴唇,轻轻退了两步,乜向毛问智的眼神儿便微微闪过一抹煞气。

  毛问智唱的好不尽兴,唱完了大着舌头高声对那些酒友们嚷道:“咋样,唱得咋样?哥们儿这歌一唱,全都盖了吧,厉害不?”

  那些酒友们听不明白他在唱什么,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见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也知道他在自夸,于是纷纷叫好,拍桌子捶凳子的,比刚才都要热闹。太阳妹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只觉好不屈辱。

  这时毛问智那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主动讨酒来了:“俺说大妹子,旁人唱歌你都敬酒啦,俺唱歌你咋不敬酒呢。”

  太阳妹妹狠狠地瞪向毛问智,眼睛里好像有两把小刀子,毛问智居然看不出来,傻乎乎地端着空碗还在讨酒,太阳妹妹目光微微一闪,突然转身捧起一坛酒,向他走过去。

  太阳妹妹为他斟满一碗酒,复又嫣然一笑,完全看不出一点气恼的神色了,毛问智捧起大碗,把一碗酒咕咚咚地喝光了,向众酒友亮了亮碗底,得意洋洋地坐下,太阳妹妹把酒坛子放回去,便转身进了屋。

  叶小天这一桌对这段小插曲无人注意,格哚佬正高兴地对叶小天道:“小天兄弟,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此时叶小天早已神志不清了,听人和他说话,就以为是在劝酒,于是指着酒碗,大着舌头道:“酒,酒……”

  生苗本就有见着什么就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的习惯,格哚佬只当他是给自己儿子起名为“酒”,格哚佬琢磨了一下,道:“酒,酒儿,小酒儿,哈哈,这名字好!老婆,老婆,咱儿子有名字啦,就叫‘咪酒’。”

  叶小天用力点头,舌根发硬地点道:“酒!对!酒,米酒……”

  小家伙被他的母亲从父亲怀里接过去,嗅到母亲身上熟悉的味道,小家伙的小脑袋立刻拱呀拱地找起奶来,浑然不知某个酒鬼这么不负责地给他起了个将要伴随他一生的名字“酒”,并且因为当地生苗习俗是子以父名为姓,他的儿子也要“酒”上一生。

  酒宴散了的时候,叶小天和毛问智都喝多了,华云飞和邢二柱一人架着一个,回到了格哚佬安排给他们的住处,叶小天和毛问智往榻上一躺,就伴着山野间的青草香气呼呼大睡起来,到了半夜时分,华云飞和邢二柱突然被一阵叫嚷声吵醒了。

  房间中央的篝火还亮着,二人爬起来循声看去,就见毛问智躺在榻上,双眼紧闭,双手在胸前挠来挠去,口中时而叫唤一声,时而嘟囔一句:“俺烧心呐,刺挠啊,咋这么不得劲儿呢……”

  华云飞还以为他是喝多了说梦话,一笑之下便想躺下再睡,不想因为毛问智有裸睡的习惯,不知何时已经把自己的袍子扒开了,露出了**的胸膛,华云飞借着篝火的光亮看到他**的胸口,顿时头皮一麻,浑身泛起一种冷嗖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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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饶舌之蛊

  毛问智的胸口高高隆起,皮肤已经变成了黑紫色,仿佛下边有一头怪兽正要挣脱束缚爬出来似的在皮肤下面不住地蠕动,带得那皮肤也一起一伏,显得十分可怖。

  与此同时,毛问智的胸口不断地长出绿色的长毛,毛问智在昏睡中不时挠上两下,似乎每挠一下,那绿毛都更茁壮一分。邢二柱看到这一幕,吓得一声尖叫,抓过被子掩住身子,牙齿便格格格地开始打战。

  华云飞惊怵地道:“这是什么玩意儿?m”“小说章节更新最快

  他握着刀,想了想,悄悄挪近叶小天,拍了拍他的身子,想把他唤醒。叶小天酒醉之后不吵不闹,不哭不叫,属于酒品最hǎode那一类人:睡觉。叶小天睡的正香,忽然被华云飞拍醒,叶小天睁开朦胧的醉眼,道:“嗯,怎么了?”

  忽然看见华云飞紧张的面孔,叶小天的酒意一下子就醒了,能让这个一向冷静沉稳的少年露出慌乱紧张的神色可不容易。叶小天子一下子坐起来,急问道:“出事了?”

  华云飞向毛问智指了指,叶小天扭头一看,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我艹,这谁恶作剧,把他胸毛都涂成绿色的了。”

  华云飞:“……”

  邢二柱拉着被子,遮住身子和大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战战兢兢地道:“他……他不是被人涂了胸毛,他是刚刚……刚刚长出来的。”

  “什么?”

  叶小天一听大感惊奇,急忙跳下地,从篝火中捡起一块燃烧的木棍,走到毛问智面前俯下身去仔细端详,叶小天酒醉之后头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才会有此举动,否则眼见如此诡异的情景,他又哪敢如此大胆。

  叶小天走过去时。恰好毛问智的胸口皮肤下面停止了蠕动顶拱,一片平静,叶小天弯着腰仔细观察了一阵,啧啧称奇道:“真的嗳,是长在身上的,这家伙怎么长出绿毛来了,莫非是成了精的树妖?”

  叶小天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揪了揪毛问智胸口的绿毛,这一揪。毛问智那胸口立即又蠕动起来,吓得叶小天一跳好远,惊叫道:“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怎么会乱动的。”

  华云飞同山里人打过交道,隐约听说过一些有关蛊的事情,此时想起来,如此诡异的一幕似乎就是中了某种蛊毒,其它的毒哪能有此怪异效果?华云飞脸色凝重地道:“大哥,恐怕他是被人下了蛊宅师TXT下载。”

  “下了蛊?”

  叶小天一听更是大惊失色。他刚才还用手去摸呢,一听是蛊,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叶小天急忙道:“我刚摸过的。会不会传染,会不会传染?我不会也长一身绿毛吧?”

  叶小天一边说,一边扔下火把,拉开自己的胸襟低头看。还好,胸口白皙,平滑如镜。微微有些肌肉隆起,并没有长出绿毛。华云飞轻轻摇了摇头,道:“还没听说蛊毒也能传染的,大哥不用担心。”

  叶小天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又看了看毛问智,奇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会给他下蛊呢?”

  这时邢二柱又是尖叫,把惊弓之鸟般的叶小天吓得一跳,急急转身去看邢二柱,就见邢二柱牙齿格格打战,指着毛问智道:“他他他……他的嘴……”

  叶小天又是一跳,转身看向毛问智的嘴,一见毛问智的嘴,不由也是一声尖叫,就见毛问智的嘴巴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两条大香肠,难怪这一阵儿他不说话了,没准是沉甸甸厚实实的两块唇肉堵死了嘴巴,说不出话了。

  华云飞脸色沉重地对叶小天道:“大哥,咱们怎么办?”

  叶小天两眼发直地看着毛问智,看了半晌,突然一个箭步窜向门口,华云飞不zhidào他想干什么,赶紧追了出去。邢二柱拉着被子,看看躺在榻上的毛问智,又看看门口,突然怪叫了一声:“不要丢下我!”就抓着被子跟了出去。

  华云飞跑出住处,就见明月当空,清霜遍地,夜色下一片明亮,远处隐隐有瀑布声传来。叶小天昂首站在月色中,长长地吸了口气,双手拢上嘴巴,便放声大呼起来:“展……凝……儿……”

  华云飞:“……”

  叶小天的一声呐喊,于静寂的夜色中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先是螇蟀蝈蝈一类的昆虫停止了鸣叫,接着是周围树上的鸟雀一通乱飞,紧接着散落在灌木山坡中的一幢幢木屋相继亮起了灯光。

  最后……

  叶小天的住处被火把的海洋包围了。

  叶小天光着脚站在房前,看着四下影影绰绰的火把光影,惊讶地道:“白天瞧着村子里好象没有这么多人呐,怎么一下子钻出来这么多人。”

  格哚佬在几条大汉的陪同下走过来,老远看见叶小天,便用汉语大声道:“小天兄弟,出了什么事啊?”

  叶小天喜,迎上去道:“啊!哚大哥,你来的正好,我这里有人中了蛊毒,你一定是明白的,快请给他看看。”

  格哚佬奇道:“有人中蛊?怎么kěnéng,谁会给你们用蛊啊。”格哚佬说着便随叶小天进了房间,毛问智此时已经神智昏迷,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完全不zhidào外界已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时不时无意识地嘟囔一句:“烧心啊……,真不得劲儿。”

  格哚佬一看毛问智的胸口,脸色就是一变,失声道:“饶舌蛊?”

  叶小天紧张地道:“他果然中了蛊?这蛊要命么,会不会传染?”

  格哚佬摇了摇头,道:“这蛊不会致命,只是等蛊毒完全发作,毒虫上侵破坏喉咙,这个人就再也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啦。你这朋友莫非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有人给他下这种蛊呢?”

  叶小天道:“得罪人……,这还真不好说,这厮得罪人是很正常的,他就是得罪了人自己也未必zhidào,可他才到这两天,又与这里人语言不通,何时得罪过人呢?”

  这时候,安南天也穿戴停当,在两个护卫的陪同下过来了,他施施然地穿过人群,道:“让一让,让一让,叶小天,你三更半夜的喊我表妹作什么呀?啊佞!”

  一眼看清毛问智的模样,安南天吓得也是一声怪叫,赶紧退后两步,拍拍胸口道:“这他娘的骤然一看还真是吓人,这是出什么事了?”

  叶小天道:“他中了蛊。”说完又转向格哚佬,道:“哚大哥,你是这里的首领,一定有办法救他吧?”

  格哚佬摇摇头,道:“养蛊很麻烦的,而且还很凶险,我不会养蛊。这样吧,等天亮了,我去请格德瓦长老来,或许他有办法。”

  叶小天道:“还要等天亮?蛊毒会不会提前发作?”

  格哚佬道:“没那么快,深更半夜的不好去打扰长老,还是等天亮再说。”说完,格哚佬就转向他的部众,生气地用苗语大声喝问道:“你们之中,是谁向他下蛊的,不zhidào他是我的客人吗?给我站出来!”

  那些举着火把的村中百姓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这时候,远处出现一团银光烁烁之物,在月色下显得异常醒目,叶小天喜道:“凝儿姑娘来了!”

  安南天奇怪地道:“隔着这么远,我都看不清,你眼力居然这么好?”

  叶小天道:“还用看人么,你看那闪闪发光的,除了她,还能有谁?”过不片刻,就听叮叮当当一阵响,走过来的果然是展凝儿,展凝儿一见叶小天,便没好气地道:“你深更半夜鬼哭狼嚎的做什么,喊我什么事?”

  叶小天道:“你明知我在喊你还姗姗来迟,都来了这么多人了,你才到?”

  展凝儿道:“女人穿衣打扮很麻烦的你不zhidào吗?”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这倒也是,光是你这一身银饰,如果换了我佩挂起来没两个时辰都做不到,你能这么快就赶过来,已经令我很是意外了。”

  展凝儿乜着他道:“讽刺我是不是?当我听不出来!你搞出这么大阵仗,究竟什么事?”

  叶小天闪开身子,让她看到毛问智的模样,展凝儿和她表哥一样,也是吓得往后一跳,按着心口道:“这么吓人,他中蛊了?”

  格哚佬道:“嗯!这是饶舌蛊,可以让人哑掉,从此再也说不了话,却不知是谁下的蛊,这人也太不像话了,明知是我的客人,还敢对他下手。”

  展凝儿听到这里,脸上攸然闪过一抹异色,似乎想到了什么。

  叶小天恰好看见她的神色变化,脱口问道:“是你下的蛊?”

  展凝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怒道:“放屁!我根本就不会下蛊!”

  叶小天瞪大了眼睛,道:“哦……,你不会下蛊?那你……那疯蛊……”

  展凝儿脸蛋儿一红,急忙改口道:“我……我就会那一种蛊。”

  格哚佬看看叶小天,又看看展凝儿,狐疑地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展凝儿赶紧岔开话题,咳嗽一声,板起脸道:“我想,我zhidào是谁下蛊了。”

  叶小天、安南天和格哚佬不约而同地问道:“是谁!”

  展凝儿悠悠然道:“太阳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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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叶小天惊道:“太阳妹妹为何要给毛问智下蛊?”

  展凝儿向毛问智一呶嘴儿,道:“那你就要问他喽。”

  叶小天看了看毛问智的香肠嘴,对展凝儿陪笑道:“你看他这副样子,就算醒着还能说话么?他想说话,只怕得有两个人帮他抬着嘴唇才行,好姑娘,你就告诉我们吧。”

  展凝儿哼了一声,道:“谁让他口不择言,唱那么难听的歌儿的。”

  叶小天大惊,道:“怎么人家唱歌不好听,你们苗家姑娘就要给人家下蛊么?这也太霸道了吧?”

  展凝儿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我不是说他歌唱的难听,是说他的歌词难听。说是献给人家太阳妹妹的歌,却唱什么大姑娘浪,说人家姑娘放浪不检点,还不该整治他么?”

  叶小天张口结舌,“啊啊”半晌,才道:“他这么唱,的确太不应该了,可他虽然混帐,也不该糊涂到这种地步吧,他当时真说过这首歌是献给太阳妹妹的?”

  展凝儿想了想,当时还真没注意,邢二柱脱口说道:“说过!他亲口说过这首歌要献给太阳妹妹,我听见的。”

  叶小天和华云飞一起恶狠狠地瞪向他,邢二柱这才醒悟失言,连忙勾着下巴,乖乖退到了一边。

  格哚佬站在一旁已经听的明白,听说这毛问智对自己女儿不敬,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说出这样的话来,脸色已经很不悦地沉下来。

  叶小天暗暗叫苦,却又不能眼看着毛问智变成哑巴,虽说他若变成哑巴,大概会更可爱一些,只好陪着笑脸向格哚佬道歉,叶小天好话说了一箩筐,格哚佬才松了口,硬梆梆地道:“看你面子。我就不跟他计较了,等天亮,带他来我家吧。”

  叶小天苦着脸道:“又要等天亮?”

  格哚佬道:“这还是看你面子,不然就让他哑掉算了。侮辱我的女儿,我怎会如此轻饶了他!”

  叶小天不敢再说,只得唯唯称是,格哚佬带着人走了,那些村民见没什么大事,也都各自散去,安南天陪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打个呵欠,也叫上表妹带人回去了,一时间又只剩下叶小天和华云飞、邢二柱三人。陪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毛问智。

  天快亮的时候,毛问智痛醒了,他先是发现叶小天、华云飞和邢二柱正围着自己,紧接着就发现自己的胸口又痒又痛,上面长出了浓密的绿毛。惊骇之下想要问个清楚,不料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才发觉嘴唇发木,已经肿胀的全无知觉。

  最后果如叶小天所说,他是托着嘴唇说话的,只是没有夸张到让别人帮忙托着而已,毛问智一手揪着上嘴唇,一手托着下嘴唇。含糊不清地叫冤:“没有啊,俺真没撩扯她啊。”

  叶小天道:“你是不是唱什么大姑娘浪来着?”

  毛问智托着嘴唇道:“昂大器宗最新章节!”

  叶小天道:“人家好端端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你说人家浪荡,有你这么骂人的么?你要是随便唱个曲儿开心助酒兴也行,你还点明了是献给人家太阳妹妹的,你怎么就这么浑呢?”

  毛问智急了:“没有啊。俺哪说她浪荡了?俺是说浪了,可这个浪不是那个浪啊,浪就是……就是夸一个姑娘长得漂亮、大方、爽朗。”

  叶小天道:“扯淡,你们家夸人家姑娘,就说人家浪啊?”

  毛问智道:“昂!”

  叶小天:“……”

  华云飞突然明白过来。道:“慢来慢来,大哥别急,我来问他。”

  华云飞对毛问智道:“你是说,在你们关外,浪是夸人家姑娘好,夸人家漂亮,好看,性情直爽的一个词?”

  毛问智道:“昂!”

  华云飞道:“大哥,这分明是个误会了。”

  毛问智道:“可不,在俺们那嘎达浪就是夸人的,这事儿真整岔劈了。”

  叶小天怒道:“各地方言确实有些意思相拧的,这是谁不懂装懂,跟人家姑娘说毛问智唱的浪是放浪的?”

  华云飞嘴角抽搐了几下,低声道:“大哥,是你说的。”

  “是么?”叶小天干笑两声道:“这个……我喝多了,不记得了……”

  毛问智欲哭无泪地发牢骚:“大锅你不懂你问俺呐,你别瞎解释啊,你这不霍霍人呢么,俺唱锅锅都能唱出毛病来,俺招谁惹谁了……”

  ※※※※※※※※※※※※※※※※※※※※※※※※※

  一大清早,公鸡刚喔喔叫,叶小天就带着毛问智来到了格哚佬的家,叶小天让毛问智先等在外面,自己入内见到格哚佬,把语言上的误会对他解说了一遍。

  格哚佬曾经出山走动过,见过世面,晓得有些地方同一个词汇的意思确实大相径庭,细想想毛问智也确实没有理由侮辱自己的女儿,便接受了叶小天的解释,把他的女儿太阳妹妹唤到面前。

  格哚佬问女儿是不是她下的蛊,太阳妹妹倒很坦白,坦承不讳。格哚佬就把从叶小天那儿听来的解释对女儿说了一遍,太阳妹妹对于叶小天的解释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她对叶小天还是很有好感的,再加上又有父亲出面解释,便勉强点了点头,用生硬的汉语道:“干爹,你带他进来吧。”

  叶小天大喜过望,赶紧出去把毛问智唤进来,毛问智一见太阳妹妹便战战兢兢,明明是一个明眸皓齿的俏丽小姑娘,在他眼中真比修罗恶煞还要可怕的多,叶小天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乖,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太阳妹妹站在屋檐下乜了毛问智一眼,便踮起脚尖去够屋檐下挂着的一串咸鱼,太阳妹妹身材娇小,踮着脚尖伸着手才勉强够到,叶小天见她有些吃力,忙上前帮她把咸鱼摘下来。

  太阳妹妹冲叶小天甜甜一笑,道:“谢谢干爹!”

  叶小天可是全然没有昨日听她这么叫时那种酥酥的感觉了,想起发生在毛问智身上的怪异情形,叶小天心里就有点发毛。面上却又不敢表露出来,于是很矜持地向太阳妹妹微微一笑,尽显长辈风范。

  太阳妹妹从那串咸鱼上拆下一条,又找来一根麻绳。将那条咸鱼穿上,踱到毛问智面前,绕着他走了一圈,一只手在他身上按来按去,毛问智硬挺挺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额头上渐渐沁出豆大的汗珠逆血天痕全文阅读。

  太阳妹妹转了一圈儿,又绕回毛问智身前,对他道:“弯腰!”

  毛问智屁都不敢放一个,立即把身子折成了九十度。太阳妹妹把那条咸鱼往他脖子上一挂,拍拍手,用生硬的汉话道:“成啦,回去,走出五百步的时候。把鱼摘下来丢掉。”

  毛问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是!谢谢太阳妹妹,谢谢太阳妹妹。”

  太阳妹妹冷冰冰地哼了一声,转向叶小天时,又露出甜美的笑脸:“干爹,要不要在我家吃早餐?”

  叶小天赶紧摆手道:“不啦不啦,陪着这浑球折腾了一晚上。好困,我先回去补个觉。”

  叶小天领着毛问智同格哚佬一家人告辞,急急忙忙往外就走,走不多远,叶小天扭头看了毛问智一眼,惊奇地道:“咦。你嘴唇开始消肿了,比刚才小多了呢。”

  毛问智板着脸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叶小天连忙追上去,道:“干嘛。生我气啊,我也不知道你们那儿浪字这么讲啊,再说我当时喝醉了。”

  毛问智很严肃地摆摆手,还是一言不发,也不多看叶小天一眼,嘴唇翕动着继续前行。叶小天有些纳罕,再度追上去,就听毛问智小声地数着:“三十六步,三十七步,三十八……”

  叶小天哑然失笑,只好摇摇头,陪着毛问智一步一步地数回去。两人数到小桥边的时候,展凝儿一身光鲜地从岔路口走过来,一见毛问智直眉瞪眼的窘样儿,便掩口笑道:“太阳妹妹帮他解了蛊啦?”

  毛问智目不斜视,生怕数错了一步,他极认真地数着步子过了桥,叶小天站住脚步,向展凝儿拱手道:“多谢姑娘提醒,要不然我们还不晓得怎么回事呢,太阳妹妹已经帮他解了蛊毒了,要他数五百步后抛掉咸鱼,他怕数错了步子,所以不敢答话。”

  展凝儿笑道:“难得,难得他能这么老实,你能这么客气。”

  叶小天赧然道:“其实我对姑娘你一直客气的很,只是有时候阴差阳错,若不动心机,就被你打成猪头,奈何?”

  展凝儿瞪了他一眼,道:“我有那么霸道吗?”

  叶小天嘿嘿一笑,避而不答,心中只想:“贵州三虎之一,你说霸不霸道。”

  叶小天忽又想起一事,忙道:“呃……昨夜姑娘说,你并不会下蛊,那我所中的疯蛊……”

  展凝儿马上打断了他的话,道:“谁说我不会?我就会那一种,你确是中了疯蛊,而且无解的,你就不要想着还能治好了。”

  两人在桥这边说话的当口儿,毛问智已经谨而慎之地数着数过了桥,继续往前走,走出大约几十步,拐过一片灌木丛,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黑袍人,身后还带着两个白袍侍卫,正是蛊神殿的格格沃长老。

  格格沃长老上次在叶小天身边见过毛问智,便停住脚步,傲然问道:“那个叶小天呢,他在哪儿?”

  毛问智眼看就要数完五百步了,生怕被他一打岔忘记了数字,也不敢答应,只是昂首挺胸地往前走,格格沃的眉毛跳了跳,心道:“这人怎么谱儿比我还大,我胸前挂蛊神坠,他胸前挂咸鱼,这算什么?咸鱼教的?”

  格格沃带些怒气道:“本长老问你话呢,叶小天在哪?”

  毛问智摆摆手,直眉瞪眼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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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谈蛊变色


  格格沃见毛问智如此倨傲,不觉着恼,立即回身喝道:“你给我站住!”

  两个白袍侍卫一见长老大怒,马上拔刀冲了上去。

  “四百九十八步,四百九十九步,五百步!哈,到啦!”

  毛问智终于数足了五百步,这五百步,他可是一点也不敢马虎,毛问智从脖子上摘下咸鱼,往地上一扔,忽然发觉那咸鱼肚子鼓鼓的,不由惊咦了一声。方才太阳妹妹为他戴上咸鱼的时候,这咸鱼明明是扁扁的身子,鱼干嘛,怎么可能肚子鼓鼓?

  毛问智纳罕地蹲下,仔细看看那条咸鱼,顺手拾起一根木棍,捅了两下,不小心把那鱼肚子戳破了,突然有数不清的白色小虫子从里边争先恐后地爬出来,把毛问智吓得一跳老高,转身就跑。

  格格沃的两个侍卫刚追上来,就见毛问智甩开两条大毛腿,“风衣飘飘”地跑回来,胯下都春.光外露了,比野人还像野人,不由得一呆:“我们还没吓唬他呢,他怎么吓成这副德性?”

  毛问智看到他们如见救星一般,变声变色地大叫起来:“啊!虫子啊,好多虫子啊,白白胖胖的恶心死人的虫子啊,可吓死爹啦!”

  毛问智一边叫一边又“跳起了大神”,格格沃瞪着手舞足蹈的毛问智正要发火,忽然一眼看见地上那条咸鱼,见有许多白虫子从里边爬出来,不由恍然道:“哦!饶舌蛊。”

  格格沃上下看了毛问智几眼,问道:“有人给你下蛊么?”

  毛问智刚刚镇静下来,听他询问,下意识地就想说一句“关你屁事”,但是他突然想起这老家伙一口就叫出了“饶舌蛊”的名字,心头不由一凛:“别是这老家伙也会下蛊吧?他不是什么蛊神殿的长老吗,他一定会下蛊。”

  若是换做昨天以前。毛问智对蛊毒一类的说法一定不屑一顾,现在却是敬畏莫名,他学了个乖,马上老老实实地答道:“是!哚首领的女儿太阳妹妹给俺下了蛊,今儿一早对她好一番央求,她才给俺解掉,说是叫俺走五百步后再把鱼丢掉,俺怕数忘了步子,所以……”

  格格沃道:“哦,原来如此。五百步只是一个大概的时间,你站在原地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把鱼丢掉也就是了,倒不必一定要走上五百步。”

  毛问智虚心求教道:“什么时间差不多了?”

  格格沃向地上那条鱼干呶了呶嘴儿,道:“自然是等你体内的虫子钻进那条鱼腹的时间。”

  毛问智大吃一惊,道:“那些……虫子,本来是在俺肚子里的?”

  格格沃微笑着点了点头,毛问智立即弯腰大呕起来。

  格格沃本来是要问他事情的,见此情形只好捏着鼻子让开两步。他见毛问智呕得太也夸张,还好心劝道:“你不要呕了,那些虫子在你肚子里时并不是这副样子,比这可要狰狞多了。自你体内出来后,它们就不再是蛊,这才变成普通虫子的模样,还有什么好恶心的呢?”

  “呕……呕……”

  毛问智最怕虫子。一听说这些恶心虫子在他身体里时比现在的样子还要恶心,更是大呕特呕起来,格格沃站在一边好不郁闷。总不能让他一边呕吐一边和自己说话吧,那多恶心?堂堂蛊神殿长老,站在一边陪人呕吐,更不像话。

  眼见毛问智呕个没完,格格沃摇了摇头,带着两个随从转身离开了。等他们一走,毛问智就直起了腰,他恶心虫子不假,呕吐也不假,但这真里却掺了一半的假,他有些故意夸张了。

  方才格格沃问他的那句话他听到了,他知道这老家伙对叶小天不怀好意,可又怕他下蛊,不敢明着对抗,才耍了一点小聪明。等格格沃一走,他马上钻进林子,朝来路飞奔而去……

  蛊,自古就有这么一个字,显见它最初的时候并不仅限于出现于苗疆,也并非神秘到了许多中原地区的人闻所未闻,否则造字的圣人也不会创出这么一个字来了,只是由于适宜发展的环境不同,它在苗疆这个地方发扬光大了而已。

  就像辣椒传进中国,哪儿都有种,偏偏就在川、湘、黔一带最为盛行,又比如芥茉在春秋战国时就是中国人惯用的调料,却在日本发扬光大,还有咸菜,自三国时期传入朝鲜,几乎就成了他们的标志。

  蛊,上边一个虫字,下边一个器皿的皿字,言下之意,虫子放在器皿内,为盅。事实上也是如此,养蛊人就是把许多毒虫放在一个器皿里,让它们互相吞食,最后活下来的那只未死的毒死,便成了蛊。

  当然实际上的操作不仅仅这么简单,其中还有许多秘法,这只是养蛊人简单的介绍,造出蛊这个字的人显然也知道这种养蛊之法。李时珍此时已经老迈了,他的《本草纲目》已经完成,《本草》中也提到了蛊,言曰:“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此即名曰蛊。”

  显然,李时珍也知道蛊的养法,他本就是湖南湖北一带的人,又常入深山采药,尝尽百草,接触这种事物的机会自然极多,所言当有所据。不过,李时珍在本草中说,蛊是一种专治毒疮的药。

  其实不只《本草》中这么说,宋代的《庆历善治方》,唐代的《千金方》,也都提到了蛊,甚至还有养蛊、下蛊的方法,包括用蛊治病的医方。不过在医言医,他们谈的都是如何用蛊治病。

  就像一根见血封喉的毒藤、一条噬人五步必死的毒蛇,这些名医不会在他们的著作中大谈特谈如何用它下毒,下毒时有什么禁忌,要如何保存这些毒药,怎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它的毒性,他们只会讲如何用这种毒攻克一些顽症。

  但是同为唐朝人的孔颖达在《十三经注疏》里面却提到了蛊的另一面:“以毒药药人,令人不自知者,今律谓之蛊毒。”

  苗人习蛊者大多也是用来治病的,他们住在深山大泽之中。环境相对恶劣,各种毒虫毒蛇又多,中毒是家常便饭,有“毒中王者”的蛊来克制各种毒虫,相对就安全的多,苗人部落里的巫师除了问卜吉凶,最大的作用就是当兼职医生,他们研习蛊术的目的也就在于此。

  这是展凝儿向叶小天介绍的内容,展凝儿当然不会蛊术,其实大部分苗人也都不会蛊术。但是展凝儿毕竟是苗人的一份子,再加上她出身世家,这种秘辛掌握的就多些。

  展凝儿道:“习蛊术的多是妇人,一则是为了给家人治病,防治各种毒虫,二来女儿家习了蛊术,便也多了一门防身的技艺,我们苗家女子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即便受了丈夫欺负,娘家也是不会跑到女儿家里去为她撑腰的,部落首领也不理会这种家务事,想要有所保障。就唯有修习蛊术。”

  叶小天心想,如果桃四娘习有蛊术,而且舍得对丈夫下手,那么徐伯夷也就不敢那么对她了吧?可是想想要是娶个苗女在身边。一旦得罪了她,就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饭里、水里或者酒里给你下蛊,叫你从此乖乖驯服。叶小天便有种毛骨怵然的感觉。

  叶小天道:“我看毛问智中了蛊毒之后,其形其状诡异可怕之极,如果你们苗人尽习蛊术,那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展凝儿道:“蛊是要用自己的血来养的,要捉很多毒虫,有时候一罐子毒虫全死了,还得从头培养,历经数年甚至十数年时光,才能养成一只蛊虫,用过之后就没有了,还要从头养起,你以为这是撒豆成兵,说的那么容易。

  再说万物相生相克,蛊也不是无敌的,天下间尽多奇人异士,太过倚仗蛊术,难免就要成为招惹祸灾的根源。一旦招来强大势力的忌讳,不惜代价发来万马千军,恐怕就是灭族之灾了,岂非得不偿失?”

  两人正说着,格格沃便领着两个侍卫从远处走来,毛问智路径不熟,从密林中穿过来时,格格沃已经到了,只好站在林边树后偷偷摸摸看着,对这些会摆弄毒虫的家伙,毛问智现在是深为畏惧。看着看着,毛问智突然发现,对面林中似乎也有人。

  格格沃见了叶小天,倨傲地扬起了下巴,道:“叶小天,原来你在这里?”

  叶小天知道这格格沃对自己颇有敌意,不禁皱起了眉头,道:“原来是格格沃长老,长老找我有什么事么?”

  格格沃道:“有位贵人听说你很受尊者赏识,颇有些好奇,想要见见你。”

  叶小天奇怪地道:“谁要见我?”

  这格格沃在此地已经是贵人了,能被他尊称为贵人的,又是什么人?展凝儿已经明白过来,冷笑道:“姓杨的要见我朋友做什么?他鬼鬼祟祟的自己不露面,却打发你来,你堂堂蛊神殿长老,成了替人跑腿传讯儿的下人么?”

  格格沃老脸一红,恼羞成怒地道:“展姑娘,你怎么可以对本长老口出不逊?我……我是进村去找格哚佬商量事情的,顺道儿替他传个口信儿而已。”

  叶小天向展凝儿问道:“他说的贵人是什么人?”

  展凝儿横了格格沃一眼,说道:“那人就是安宋田杨四大天王中的杨天王,就因为有他全力支持,格格沃才野心勃勃想成为新一任尊者,你不用理会,那人口蜜腹剑,不是好人!”

  展凝儿话音刚落,旁边林中便传出一阵朗声大笑:“哈哈哈,展姑娘,杨某何时得罪了你呀,叫你对我有这般成见?不过,能蒙你赞一声天王,杨某也是心中窃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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