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0
  第一四四七章 信念

  贺州战事正炽,楚欢在青原马场却也是心中颇有几分焦急。

  兵马虽然在青原马场驻歇,却并非只有等待,楚欢当然带人巡视过驯马谷,祁宏得知裴绩来信不令继续进军,而楚欢判断贺州兵马很有可能会撤退,裴绩是让朔泉所来兵马在青原马场接应后,祁宏和几名部将建议,大可在驯马谷修建一些工事,一旦到时候真的要接应贺州兵而阻挡天山军,修筑一些工事总是好的。

  再说上万兵马如果只是在等待,未必是什么好事,战争之中,往往等待更会让人心中煎熬,对士气颇有影响。

  楚欢倒是觉得众人所言不错,而青原马场南边,正好有一处茂密的树林,为了修建防御工事,伐木在所难免。

  修建防御工事,对这支兵马来说,轻车熟路,上万人马,分成三部分,一部分负责砍伐木材,一部分负责修建工事,最少的一部分,则是担负警戒任务。

  大批的木材被运到驯马谷,楚欢骑马巡视,看到不少兵士已经开始用战刀将整根的木材砍成一段一段,打桩在地。

  下了马来,楚欢走到人群之中,一群兵士正在地上打桩,见到楚欢过来,都是停下手中活计,躬身行礼,楚欢摆摆手,笑道:“都辛苦了!”

  楚欢和颜悦色,兵士们也就不惧怕,一人忍不住问道:“总督大人,这些工事,真的可以挡住天山军吗?”

  楚欢一怔。

  边上又一名兵士道:“总督大人,听说天山军有很多骑兵,如果连贺州城都拦不住他们,这些木头,真的可以拦住他们?”

  楚欢微一沉吟,竟是干脆坐在草地上,招手道:“大家都坐下!”

  兵士们都是一怔,虽然大家都知道总督大人是个好官,但是堂堂总督,却是如此没有架子,兵士们顿时更生好感,有几人已经坐了下来,毕竟能和总督坐在一起,还能说上几句话,也是一种荣耀。

  十几名兵士围坐在旁边,旁边更多的兵士则是围拢过来,一时间人头攒动,许多人见到楚欢席地而坐,一时间只觉得和这位声名远播的西关总督距离极尽,更是有不少人脸上显出兴奋之色。

  “你们问得好,如果连贺州城都拦不下天山军,就凭咱们的防御工事,也是拦不住他们,无非是多打一些时候,多死一些人罢了。”楚欢扫视众人一眼,温言道:“我问大家一个问题,大家尽管说心里话。”

  “总督大人,你想问什么?”

  “我问你们,这次出征,你们心里是如何想的?”楚欢问道:“你们可愿意此次出征?”

  兵士们面面相觑,却并无一人回答。

  “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用害怕。”楚欢温言道:“无论说什么,本督都不会怪罪!”

  一阵沉寂之后,一名年近四十的兵士终于道:“总督大人,咱们虽然是当兵的,本就该上阵杀敌,可是……若说谁愿意到战场上去拼命,那也是虚言,都有父母家人,死在沙场上,家里人的日子就难过下去……!”

  楚欢微微点头,道:“如此说来,大家心里并不愿意去打仗?”

  “总督大人,就算不愿意,可是有些仗,咱们还必须打。”那老兵立刻道:“小的当兵很多年,没有升官发财,也没有立下多少战功,许多战事,心里也不怎么想打,不过有两场战事,小的以为非打不可!”

  楚欢“哦”了一声,示意那老兵靠近,问道:“你说的是哪两场?”

  “这第一场,自然是打西梁人。”老兵握拳道:“西梁人打到咱们的土地上,杀我们的人,烧我们的房子,抢我们的东西,那是必打无疑,就算明知是死,那也要打下去。”

  此言一出,四周众兵士纷纷点头。

  “不错,异族来侵,热血男儿,保家卫国,理所当然,否则也当不上男人二字。”楚欢含笑道:“那还有一场呢?”

  “还有一场就是这一仗,和朱凌岳打。”老兵冷笑道:“不打走朱凌岳,咱们过不上好日子?”

  “哦?”

  “总督大人,你来西关之后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谁都不是傻子,心里都有一杆秤。”老兵道:“你来的时候,西关正在闹瘟疫,如果不是你,不知要死多少人,这里许多弟兄的家人,就曾经感染了瘟疫,是总督大人带来了方子,咱们许多兄弟的家人才能活命。”

  话声刚落,立时便有不少兵士纷纷道:“不错,就是如此,总督大人,你是我们的大恩人。”

  楚欢笑道:“朝廷当初既然派我来担任西关总督,就是要我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消除瘟疫,那也是本督分内之事,并非什么恩情。”

  “大人这样说,我们却不这样看,西北人性情耿直,有恩就是有恩。”老兵继续道:“最让大家欢欣鼓舞的,是大人推行了均田令,让老百姓分得了土地。咱们许多人家,几代人都没有自己的一寸田地,靠着给那些士绅豪族重地为生,做梦也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拥有自己的土地。不但如此,大人还推行租庸调制,对百姓和士绅一视同仁,在此之前,又有谁敢这样做?”

  “是啊,大人,以前咱们小老百姓家里穷苦的很,承受着繁重的赋税,许多人家连饭都吃不上,还要承担徭役,反倒是那些锦衣玉食的大户人家,收着咱们的租子,吃香的喝辣的,连徭役也免了。”一名年轻的兵士愤愤不平道:“干的最多,却没吃的,干得少,却能锦衣玉食……!”

  这话一说,在场不少兵士都显出不平之色。

  这些普通兵士,都是出自穷苦百姓之家,真正的富贵人家,莫说不会送自己的子弟当兵,便是真的送入行伍,那也是出将入校。

  楚欢微笑道:“你们说的有道理。”

  “大人,我们家一直没有自己的土地,这一次也分到了田地。”一名兵士兴奋道:“家里人都是十分欢喜,前阵子家里来人看望,便说有了田地,便可以种粮,没有种子,官府还能借种子,等到有了收成,官府只收取三成的收成,只要用心耕田,有了收成,一家老小就绝不会挨饿。家里人还说,这都是总督大人的恩德,让我好好当兵,为大人出生入死!”

  “是啊,我们家有分到了田,家里也说要让我好好跟着大人……!”

  一时间不少人都纷纷叫起来,一个个都显得十分兴奋。

  “大人,这次随你出征,一来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二来,是因为大人对西关百姓有恩,大伙儿愿意跟你出生入死,这三来嘛,嘿嘿,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家着想。”老兵见楚欢一直和颜悦色,胆子倒是壮了不少,“大人在西关,咱们能有自己的田地,以后只要用心干活,家人就饿不死,可是如果真的被朱凌岳打过来,大人刚刚给咱们发下来的田地,立时就会被他们抢走,咱们就算为了保护自己的田地,也要和他们拼命!”

  “是啊,本来咱们西关打败北山,可以安生过几天日子,老百姓可以领了种子,也可以安心种地,可偏偏这种时候,天山人却打过来,那是成心让咱们种不了粮食,也是成心要饿死咱们西关百姓,别的事情倒也罢了,他们要来抢咱们的田地,要饿死咱们,那就什么都不必说,抄刀子拼命才是正道。”一个年轻的兵士握着双拳道,眼中却满是坚定之色。

  这一刻,楚欢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从朔泉出征,他手底下的兵士目光坚毅,出征之时,都是义无反顾,这显然并不是他们心中好战,而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战是为了什么。

  为了家人能够吃饱肚皮,为了自家的田地不至于被人抢走。

  道理很浅显,但是这最普通的道理,却足以让这群汉子坚定信念,跟随着他们的总督出生入死,去打一场九死一生的苦战。

  这是一群有着坚定信念的战士,而拥有信念的战士,便最为可怕。

  “弟兄们,本督今日在这里再重复一遍。”楚欢缓缓站起来:“当兵打仗,不是因为好战,而是为了让自己的亲人过得更好,西关的均田令和租庸调制,只要本督在西关一天,便会坚定不移地实行下去,任何想阻止和破坏老百姓过好日子的,都是咱们的敌人,咱们就要抄刀子拼命!”

  楚欢声音坚定,四周的兵士们顿时一阵欢呼,声音惊动远处正在干活的其他兵士,纷纷看过来,不少人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何事。

  “传令下去,这木桩子,不用再钉了。”楚欢大声道:“本督就和诸位在此吃饱喝足,养足精神,等到天山军真的杀过来,就和他们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血战到底,血战到底!”

  将士们振臂高呼,声传四方,远处的将士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见到同伴振臂高呼,也都举起手臂,大呼起来,“血战到底”的声音,一时间传遍四方。

  “大人,那这些木材怎么办?是否可以停止伐木,还有许多弟兄在南边伐木……!”祁宏在旁边请示道。

  楚欢看着堆在地上又粗又长的大树木,眼中忽然一亮,摇头道:“继续伐木,但是不必再打木桩,祁宏,你让大伙儿这么办……!”凑近祁宏耳边,吩咐几句,祁宏显出疑惑之色,却还是点头道:“卑职明白了!”

TOP

0
  第一四四八章 自保之法

  西关和天山兵锋相对,水火不容,在西北发生的这场战事,已经有风声传入关内,但是关内没有人有精力来关注西北的事情。

  西北的事情,自然有西北人关注。

  西关的战事,最为关注的,除了卷入其中的双方,当然就是罗定西。

  罗定西对西关境内的这场战事,异乎寻常的关心,但是整个北山却保持着绝对的平静,罗定西虽然是武将出身,手腕却不弱,在悄无声息之中,利用肖夫人作为旗子,再加上不动声色间在紧要位置更换了自己人,并没有费太大力气就掌握了北山大权。

  北山在甲州大败,肖焕章父子尽数死去,群龙无首,在北山人心中,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首领来保证他们的安全,而武将出身的罗定西,在多数人看来,至少在目前是一个和适合的人选,而罗定西虽然是北山道响当当的人物,手握重兵,却一直都很低调,由于多年的经营,在许多人的心里,他是一个忠诚而正直的人,这样的形象,也成为了他执掌北山的一大助力。

  肖焕章的死讯,已经是公之于众,担心的人虽然不少,但是伤心的人却并不多。

  肖家父子在北山作威作福多年,可说是坏事干尽,百姓固然深受其害,便是那些士绅豪族,也有不少被肖家父子残酷盘剥。

  担心者,无非是肖家父子虽然盘剥得厉害,但是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尽可能地保证了北山士绅的利益,许多的政令,对北山士绅还是大有利处,肖焕章一死,在如今这乱世,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到底是怎样一个光景。

  好在罗定西知道稳定北山的第一要务就是要稳定北山的士绅。

  西关打得如火如荼,北山肖焕章的葬礼也是办的风风光光,虽然肖焕章已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罗定西专门命人妥善保护好尸体,所以死讯公布开始摆设灵堂的时候,肖焕章的尸体依然没有任何腐坏的迹象,这固然是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却也是在尸体上放了不少药物,防止腐坏。

  按照北山的风俗,像肖焕章这样的高官,从摆设灵堂开始,至少要停尸二十一天,等到二十一天之后,才能够下葬,罗定西将肖焕章的葬礼办得很风光,遵照当地风俗,也是要停尸二十一天,这二十一天,自然是要迎来拜往。

  每日里前来祭拜的人自然不少,固然是因为肖焕章本就是北山总督,但最紧要的原因,也是因为主持丧礼的是现在手握大权的罗定西,不堪在肖焕章的面子,看在罗定西的面子,各州府县的豪族大绅也是要前来亮个相,祭拜一番。

  北山的注意力,也都是集中在了这场丧礼之上。

  罗定西则是趁着丧礼的时候,一些士绅前来祭拜,特地那些在北山极有影响力的士绅,言谈之中,透漏出北山士绅不必担心,北山以后的政令,维持不变,特别是对士绅豪族有利的那些政令,不但不会有丝毫改变,而且还会陆续出台一些新的政令要维护北山士绅的利益。

  这固然是让北山士绅安心,稳定他们的情绪,亦是趁此机会,拉拢北山士绅,说到底,大秦各道的高官,控制当地的最常用手段,便是拉拢当地士绅豪族,结成利益共同体,形成一个庞大的脉络,以此来维持自己在当地的统治,这是历朝来地方官员通用的手段,罗定西当然也明白此中道理。

  至若楚欢那般特立独行,施行均田令,损害士绅豪族的利益,将利益直接分到普通百姓头上的做法,那是极其罕见,即使如此,楚欢却也不敢真的将所有的士绅全部得罪,至少还是取得了西关七姓的支持。

  总督府每日里都有道士在灵堂诵经,为肖家父子超度,而所有人也都看到罗定西每日里在总督府忙进忙出,事必躬亲,甚至连晚上都留在总督府主持事情,不少人心中暗叹罗定西对肖焕章的忠诚真是无可挑剔,却并无人知道,每天后半夜,罗定西都会偷偷爬上肖焕章遗孀的床,亵玩肖夫人。

  夜深人未静,灵堂内的道士们依然在诵经,为了让丧失周全,罗定西请了不少道士前来,日夜诵经,不过府里的下人们,除了留下一部分晚上执勤,大部分却都已经睡下。

  今夜罗定西并没有往肖夫人的房中去,而是在侧厅饮茶,半夜之时,手下亲信辞修悄声而来,关上屋门,拱手道:“大人,已经探明,楚欢率领朔泉的兵马,五日前已经出发!”

  罗定西立刻问道:“可探明城中还有多少人马留守?”

  “不过两千人。”辞修道。

  罗定西眼中显出兴奋之色,示意辞修靠近,问道:“鹰巢涧的道路是否已经打通?”

  “卑职秘密安排了两百人,日夜行动,已经将鹰巢涧彻底打通,道路上的障碍都已经清除完毕。”辞修恭敬道:“卑职还令人在鹰巢涧四周防备,以免有人接见,发现鹰巢涧的迹象。”

  罗定西摸着粗须含笑道:“辞修做事,素来谨慎,你干的很好。鹰巢涧此前藤蔓缠绕其间,若不清除,都难以发现,如今将道路清除干净,让人瞧见,倒是容易发现那是一条狭窄的通道。”

  辞修微微点头,随即微皱眉头,若有所思。

  “辞修,你有心事?”罗定西见辞修皱眉,立刻问道:“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大人,您当真要率人穿过鹰巢涧,奇袭朔泉城?”辞修犹豫了一下,终是低声问道:“大人是要卷入西关的战事?”

  “你觉得呢?”

  “额蚌相争,渔翁得利。”辞修低声道:“甲州之战后,我北山元气大伤,将军也说过,要休养生息,积攒实力。如今西关楚欢和天山朱凌岳大打出手,正是我们坐山观虎斗的时候,大人为此还送出数万石粮食交给西关,要让楚欢和朱凌岳拼个你死我活,卑职……卑职有些不明白,大人现如今为何又要准备出兵奇袭朔泉,卷入西关战事?”

  罗定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辞修肩头,问道:“辞修,你跟了本将多少年?”

  “九年零三个月!”辞修轻声道:“大人待我恩重如山,这么多年来,对卑职关乎有加,卑职万死不能报!”

  “九年零三个月……!”罗定西若有所思,“辞修,跟了这么多年,还不明白我的心思?”

  “大人……!”辞修叹道:“将军行事,神鬼难测,卑职……卑职实在难以猜透!”

  罗定西哈哈一笑,道:“割让三县,送出粮食,调兵往西线,这一切,仅仅是为了做给一个人看。”

  “楚欢?”

  “不错。”罗定西冷笑道:“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楚欢相信我北山真的已经无力再战,也是为了让他相信,我们不再卷入战事之中,让他放松对我们的戒备,放心去和朱凌岳打。”

  辞修显然还没有明白,疑惑道:“卑职驽钝,即使让他们互相攻杀,将军又何必卷入其中?”顿了顿,若有所悟,“大人麻痹楚欢,让他相信我们不再卷入战事,难道就是为了让他抽走朔泉兵力,大人便可趁势奇袭朔泉?”

  罗定西靠坐在椅子上,不答反问:“辞修,我来问你,西关之战,你觉得谁胜谁败?”

  “虽然战场风云变幻,结果难料,但是西关战事,强弱分明,朱凌岳和甘侯既然联兵出击,楚欢绝无取胜之理。”辞修轻声道。

  罗定西微眯着眼睛,又问道:“那么我再问你,如果我北山出兵相助楚欢,可有胜算?”

  “这个……!”辞修显出犹豫之色。

  “你我之间,不必忌讳,尽管将心里话说出来。”

  辞修微一沉吟,终于道:“大人,恕卑职直言,甲州一战,虽说是楚欢使了奸计,但是咱们却也不得不承认,咱们北山除了大人统帅的那几千禁卫军,其他的兵马看起来人多,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根本不是西关军的对手。朱凌岳有黑风骑,而甘侯手下的西北军,那都是骁勇善战之辈,即使大人真的联合了楚欢,与朱甘联军对抗,咱们这边,最多也只有三成取胜的可能!”

  罗定西笑道:“三成?辞修,要本将来看,最多两成,甚至只有一成……!”

  辞修一怔。

  “辞修,你是我的心腹,有些话对别人不可说,对你却不必隐瞒。”罗定西轻叹道:“不错,其实最早的时候,甘侯还没有卷入战事,本将还真觉得北山应该与楚欢联手,共同对付朱凌岳,但是甘侯将妹妹许配给朱凌岳,朱甘两家结盟之后,本将就已经断了这个念头,从那时候开始,所谓的抵抗朱凌岳,已经是痴人说梦,北山和本将唯一的选择,只能是自保!”

  “自保?”

  “是。”罗定西点头道:“正因为自保,本将才会使出重重手段,让楚欢相信北山已经不再是他的威胁,为了自保,咱们这一次奇袭,也是势在必行!”

  “这个……!”辞修脑子有些糊涂,“既然自保,便该独善其身,两不相助,如何能够卷入其中?”

  “我问你,西关战事,楚欢既然是必败无疑,那么等朱凌岳吞下西关,接下来会做什么?”罗定西神情冷峻,“他朱凌岳可不只是想要教训楚欢,而是想要独霸西北,尔后争霸天下,你觉得吞下了西关,朱凌岳就会息兵罢战?”

  辞修摇头道:“自然不会……接下来,他一定会挑起事端,找到借口对我北山用兵!”

  “不错。”罗定西冷笑道:“真到了那个时候,北山根本不是他们的敌手,楚欢的西关军,好歹还能和朱凌岳拼杀一场,咱们北山军,只怕转瞬间就会土崩瓦解,战事一开,朱凌岳不必花费太大的气力,就能将我北山吞下。”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要求自保,就只能立功,不是为我们自己,而是为朱凌岳立功……打不过强盗,最好的自保方法,就是自己也变成强盗的一员……!”

TOP

0
  第一四四九章 围城

  辞修此时完全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大人,原来您已经准备投靠朱凌岳?”

  “投靠?”罗定西握起拳头,青筋暴徒,但是又缓缓松开,轻叹道:“辞修,你说的不错,我是准备投靠朱凌岳,不但要投靠他,还要送他一份大大的厚礼。”

  “这份厚礼,就是朔泉城?”

  “不错。”罗定西笑道:“就算朱凌岳攻破贺州城,楚欢退守到朔泉,朱凌岳想要拿下朔泉,也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朔泉城号称咱们西北第一坚城,又是西关道的府城,自然是非比寻常。”辞修道:“如果楚欢真的固守朔泉城,朱凌岳和甘侯想要拿下它,伤亡也必然十分惨重。”

  罗定西脸上显出阴冷之色,道:“所以如果我们拿下朔泉城,然后将朔泉城献给朱凌岳,你觉得朱凌岳会如何?”

  “如果是那样,在朱凌岳看来,大人便是立了天大的功劳。”辞修眼睛亮起来:“朱凌岳在天山,据说是赏罚分明,大人立下如此奇功,他欢喜之下,一定会对大人刮目相看,器重有加。”

  “本将倒也不在乎他有多器重。”罗定西叹了口气,“我只是想留得青山在而已。只要我依然留在北山,耐心等待下去,或许有朝一日,还能等来机会……就算没有机会,在朱凌岳麾下,谨慎小心,荣华富贵倒是不愁的。”

  辞修感叹道:“大人能屈能伸,卑职钦佩有加。就算真的等不到机会,也总好过落得楚欢那般下场。”虽然西关战事还没有分出胜负,但是在辞修看来,楚欢的下场必然是十分凄惨。

  罗定西却是若有所思,沉默了半晌,从灵堂那边传来的诵经声,似有若无地断断续续传过来,他双眉忽然微紧,低声问道:“辞修,朔泉那边……!”

  “大人放心,卑职快马来回,已经安排好。”辞修轻声道:“卑职已经和那边约定好,绝不会有差错!”

  罗定西肃然道:“辞修,此事非同小可,万不能出了差错。”

  “大人尽管放心,卑职敢以脑袋担保,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虽然这屋里只有两人,但是辞修却还是凑近到罗定西耳边,低语几句,罗定西眉头舒展开来,含笑道:“原来如此,那本将就放心了。只要那边真的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必然会重重有赏!”

  “大人,却不知咱们何时出发?”辞修轻声问道。

  罗定西悠然道:“有了那条鹰巢涧,自鹰巢涧出发,只需一天便可以赶到……!”微一沉吟,才压低声音道:“辞修,此次行动,只动用咱们自己的禁卫军,这都是咱们的亲信,而且战斗力最强,人数嘛……也不用太多,城里既然只有两千人马,咱们有个三四千人马就已经足以!”

  “卑职明白了!”

  北山罗定西密谋要从鹰巢涧出奇兵偷袭朔泉之时,贺州的战事却是惨烈无比。

  第一次攻城,无论是攻方还是守方,都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仅天山军,一次进攻,就折损了上千人马,而守城的西关军,也是折损好几百将士。

  暂作休整之后,朱凌岳知道不宜给西关军太多的喘息时间,很快又发动了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进攻,连续四五日,城下尸积如山,贺州城墙也是残破不堪,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要塌陷,守城的官兵也是遭受了极大地重创。

  贺州城的西大门,已经是残破不堪,天山军最后一次发起攻击的时候,终是动用了攻城车,而且攻城车也推进到了城门之下。

  朱凌岳连续几日没有打下贺州城,饶是他涵养不差,却也是颇有些恼怒,他希望自己的士兵能在血与火之中从猎狗变成群狼可是死伤太重,流血太多,却也是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这是争霸天下的第一步,如果在这第一场大战之中便消耗太多,打击了士气,他很难想象将如何挺进天下。

  他集中了所有的攻城武器,对贺州城发动了一次最为猛烈的攻击。

  几天打下来,守军疲倦不堪,但是在韩英的率领下,却还是以坚强的意志坚挺着。

  谁也不知道还能守住贺州城多久。

  当铺天盖地的天山军再一次扑过来,守军也抱着视死如归的气势,拼死抵抗,经过几天战斗,城内的物资已经算不得有多充足,无论是弓箭还是石头的储存都已经不多。

  天山军冲到城门之下,利用攻城车拼命冲撞城门,在城门内部,守军却是堆砌了厚厚的一层石堆,投石车虽然对城门的破坏力极强,也将城门装的破烂不堪,可是后面的石堆却还是阻止了天山军顺利入城,一些勇猛的天山军从城门的窟窿中穿入进去,然后要爬上石堆,而石堆上面,早已经是密密麻麻等着一群手持长枪的西关军,当天山军想要越过石堆冲进城内,上面的长枪早已经是连续不断地扎下来,夺去一个又一个生命。

  从黄昏打到清晨,贺州城从城墙到城头,到处都是厮杀声,到处都是刀光枪影,贺州城眼见得就要被攻下来,可是偏偏在摇摇欲坠之中,生生硬挺住,双方除了死伤众多的将士,贺州城依然握在西关人的手中,天山军没有一兵一卒能够杀进城中。

  旭日初升,朱凌岳只能再一次鸣金收兵。

  阳光洒射在贺州城内外,横七竖八的尸首在血泊之中可怖异常,甚至有些人还没有死透,在死人堆中挣扎着。

  朱凌岳坐在大帐之中,脸色破有些难看,攻城的诸将此时都站在他面前,朱凌岳扫视众人一眼,终是沉声道:“先前你们一个个大言不惭,说什么朝夕之间便能够拿下贺州城,本督问你们,现在多少天了?”

  众将都知道朱凌岳现在的心情一定是糟糕透顶,谁都不敢率先说话,一个个都是低着头,倒是统领黑风骑的大将侯金刚并没有参加攻城,他一直率领骑兵等着骑兵攻破城门之后,率骑兵席卷入城,可是等了几天,天山军死伤惨重,始终没有传来城门被破的消息,天山最精锐的黑风骑,也就只能作壁上观。

  侯金刚没有作战不利的压力,见众人不说话,气氛僵硬,拱手道:“朱督,已经打了七天了!”

  众将有的便禁不住向侯金刚瞥了一眼,心中暗骂,暗想老子在前线冲锋陷阵,你在后面是要坐收功劳,死伤了这么多人,你手底下没有兵卒损伤,这时候出来多嘴,明摆着是要和大家过不去。

  “七天?”朱凌岳冷哼一声,问道:“本督问你们,还要死多少人,还要多少天,你们才能拿下贺州城?”

  见众人不说话,朱凌岳冷声吼道:“都成死人了?”

  一名部将终是上前拱手道:“朱督,末将等作战不利,确实有罪,还请朱督降罪。不过城中的守军也确实不好对付,他们不但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而且一个个就像吃了豹子胆一样,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和咱们血拼到底。末将等本以为咱们十万大军杀来,西关这帮人必定是双腿发软,可是……可是看来咱们想错了,他们打一开始,就准备和咱们血拼到底。”

  “是啊,朱督,这帮人都疯了。”又一名部将恼怒道:“等到城破之后,要将这帮家伙通通杀死,鸡犬不留!”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朱凌岳皱着眉头,“本督问你们,还要多久才能破城?”

  “朱督,我们虽然没有攻下贺州城,可是贺州城内的守军,如今也是强弩之末,他们的压力,比咱们要重许多。”见众人不敢随意说话,侯金刚再一次道:“末将以为,贺州城已经是摇摇欲坠,撑不了多久,再攻上两次,定可破城!”

  侯金刚这几句话,虽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好歹也算是给其他人解了围,便有人道:“朱督,候将军说的是,咱们稍作歇息,然后一鼓作气,强攻贺州城,定能够拿下来!”

  “再打下去,还没打到朔泉,就要折损不少人。”帐外忽然传来一个粗重的声音,旋即便听到帐外兵士大声通禀:“甘将军到!”

  众将一怔,帐门掀开,甘侯一身甲胄,手臂绑着绷带吊在胸前,大踏步走了进来,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血污。

  众将都纷纷向甘侯行礼,朱凌岳也已经起身来,本来有些发青的脸,此时已经变得和缓下来,上前来,有些吃惊道:“甘将军,你这是?”

  “朱督,这贺州城看来比咱们想的要难打。”甘侯摇头道:“几天打下来,我那边已经死了好几百人,伤者更是多不胜数,朱督,这城中到底有多少人?”

  朱凌岳忙让人拿来椅子,挥手让众将退下,等众人退下,甘侯坐下,朱凌岳才关切道:“亲家,你这手……!”

  “无妨!”甘侯抬起另一只手,摆了摆,“这贺州城打了几天都没打下来,我心里恼火,今日亲自带人攻城,手臂挨了两箭,已经做过处理,并无大碍。”

  “亲家当真是神勇,难怪当初西梁人看到亲家,闻风丧胆。”朱凌岳在甘侯身边坐下,轻叹道:“看来咱们倒是低估了楚欢,这贺州城咱们也低估了。”

  “城中的守军,看来已经是下了死心,要和咱们血战到底。”甘侯皱起眉头:“这贺州城,总是能拿下的,但是找这样一个打法,咱们的损伤,只怕还要很重。”

  “将军可有良策?”朱凌岳问道。

  甘侯目光灼灼,“兵书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之前的消息,这城中不到两万人,咱们有十万大军在手,正是五则攻之,只是如今打到这个份上,继续打下去,难免伤亡过重……依我看,倒不如围死他们!”

  “围城?”

  “西关的粮草一直不足,这贺州城储存的粮草恐怕也不躲,里面有近两万兵马,还有众多百姓,城中的粮食,撑不了多久。”甘侯冷笑道:“如果说朱督手中的粮草也不多,自然只能速战速决,便是多些伤亡,也只能强攻下去,但是朱督手中粮草充足,咱们倒不如就围城。这几天打下来,守军的士气没有降低,他们现在是硬挺着一口气和咱们撑下去,如果我们停止攻城,将其围困,不与他们正面对决,那么用不了多久,他们强撑的那口气,便会消失……!”

  朱凌岳微微点头。

  “只要城中缺粮少食,当兵的不乱,老百姓也会乱。”甘侯目光冷厉:“城中只要一乱,守军士气全无,到时候即使不降,咱们再去攻打,也就容易得多。”

  朱凌岳含笑道:“亲家不愧是西北名将,贺州城孤城一座,咱们将其围住,消耗他们的士气,比强攻更有用。”

  甘侯笑道:“最为紧要的是,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孤城一座,唯一指望的可能就是楚欢从朔泉带兵来援。如此正好,楚欢不来则罢,如果真的前来增援,朱督的黑风骑正好可以派上大用场,在楚欢还没有靠近贺州城之前,便可将其一网打尽,到时候咱们也用不着再朔泉再苦战一场。”

  朱凌岳抚须微笑道:“所言极是,所言极是。”顿了顿,轻声道:“就依将军之言,咱们暂不攻城,将其围住,不过东城之外,不必安排重兵……!”

  甘侯也是沙场老将,自然明白朱凌岳意思,笑道:“朱督是想围住他们,让他们陷入绝望之后,发现东城之外可以突围,会从东城突围出去?”

  “正是如此。”

  “这倒是个好主意。”甘侯微微点头:“只要他们突围,朱督手底下的黑风骑立刻出动,追上他们,到时候他们必然全盘崩溃,不但拿下了贺州城,而且歼灭了西关军主力,整个西关,也便是唾手可得了。”

  “趁围城之际,亲家好好养伤。”朱凌岳亲切道:“我这边有大夫相随,现在就让大夫过来为亲家瞧瞧伤势!”

  “已经做过处理,不必担心。”甘侯起身来,“朱督,城北就交给我西北军,我保证不会让城中的一只蚊子飞出城来!”

TOP

0
  第一四五零章 舍得

  天山军停止了对贺州城的进攻,就在城外安营扎寨,将贺州城团团围在当中,苦战数日的贺州守军终是缓了一口气。

  随即便是朱凌岳这边派了人到城下喊话,自然不是要城中投降,而是提出双方派出少量人手,将各自战死将士的尸首收回。

  从大华灭亡,群雄开始争霸之时,一道潜规则就已经成形,一旦战事过后,双方经过协商,都会派出人手,将各自战死将士的尸首收回,双方派出的收尸队人数,有着严格的规定,而且在收拾的过程之中,便算有天大的仇恨,双方的收尸队也不能发生任何冲突,更不能拔刀相向。

  只是在群雄争霸之时,收尸队进行收尸的时候,却有着一件极其残酷的规则,双方虽然不能对对方的收尸队成员出手,但是如果在收拾的时候,瞧见敌方有兵将还没有死透,却可出手将其杀死,就算敌方兵将已经死去,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也可以在尸首的要害之处加上几刀,此事极其残酷,却也成了战场上的规则。

  天山和西关军都派出了收尸队,虽然在秦国建立之前,那一套战场杀尸的规则通行无阻,但是今次收尸,双方的收尸队却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这种手段,城下的尸首,大半都是天山军将士,而少量的西关军尸首,则是从城楼坠落下来,坠城而落,就算没死落下来也已经摔成了肉泥,所以西关军在城下的尸首,几无活口,倒是还有一小部分天山军的将士在死人堆里挣扎,守军收尸队并无出手,也没有在任何一名敌方将士的尸首上多加一刀。

  见得守军如此,天山收尸队自然是相同对待,各自收回本方战友的尸首,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到处是残肢断骸,血肉模糊,无论是天山收尸队,还是西关收尸队,兵士们的神情都是异常凝重。

  守军连续抵抗数日,损失也是极其惨重,不但贺州城破损严重,而且伤亡也已经超过千人,如此伤亡比例,已经是不小。

  战士们的尸首都摆在城内,用白布盖住,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白。

  天山军虽然停止了进攻,但是包括韩英在内的守城将领,却不敢掉以轻心,一面让黄玉谭率领的后勤队抓紧时间修固城头和城门,一面则是继续准备物资,做好下一轮死战的准备。

  城中的气氛十分压抑,大多数将士几日打下来,已经是疲惫不堪,韩英只能趁此机会,让一部分人巡逻监视,注意城外的动静,而其他将士,则是抓紧时间休息。

  韩英的双眼之中,已经是布满血丝,一脸血污,天山军曾几度攻到城头,是韩英率众殊死抵挡,才将对方逼下了城头,他自己也有多处受伤,却还是硬挺着。

  “裴先生,只怕撑不了多久了。”城头一处,韩英坐在石阶上,苦笑道:“他们有足够的攻城武器,而且兵力太多,咱们贺州城处处残破,他们现在不攻,只怕是要从别处运来石头,到时候再攻过来……!”握起双拳,却没有说下去。

  裴绩背负双手,站在已经残破的城垛边上,望着远方敌军营帐,缓缓道:“韩将军,我看他们是想要围城了!”

  “围城?”

  “朱凌岳粮草充足,可是咱们却不同。”裴绩缓缓道:“朔泉虽然运来了粮食,可是城中军民十几万,每天都要消耗大批的粮食,朱凌岳围住了贺州城,贺州城的所有要道都已经被封锁,莫说粮食,便是一兵一卒,也难以过来了。”

  韩英叹道:“朱凌岳来的太快,咱们打败了北山,北山赔付了数万石粮食,那些粮食在朔泉还没来得及运到咱们这边,朱凌岳就打过来……先生说的极是,我看现在这样的状况,楚督千万不要领兵来援,增强朔泉的防务,还能在朔泉和朱凌岳拼一场。”

  “韩将军,如果朱凌岳真的是要围困贺州城,围而不攻,坐等着咱们粮食耗尽,你说咱们该怎么办?”裴绩目光始终望着远方天山军连绵的军营,并不回头。

  韩英一怔,随即握拳冷笑道:“大不了没了粮食,最后冲出城去,战死疆场罢了!”

  “楚督不会希望你们死在这里。”裴绩缓缓道:“楚督留你们在这里,不是为了让你们在这里等死,而是要你们活下去。”

  韩英叹道:“先生,我也想让大伙儿活下去,可是……可是现在的情形,咱们最后也只能与朱凌岳血拼到底……!”

  “你刚才说的对,就算贺州城丢了,朔泉还能坚守。”裴绩沉吟片刻,忽然道:“朔泉乃是西北第一城,城池坚固,而且北山的粮食,此时也应该送到了朔泉,到时候凭借着坚固的城池,再加上充足的粮草,或许真的可以与朱凌岳僵持到底。朱凌岳拿下贺州,再往越州去打朔泉,后勤补给线就会大大增长,他虽然粮草充足,但是如果时间太久,恐怕也不能一直撑下去。”

  韩英站起身来,走到裴绩身旁,道:“先生,如果是这样,那么咱们就更要在这里拼死守到底,为楚督争取时间,而且咱们在这里先消耗朱凌岳,等到朱凌岳打到朔泉,楚督的压力也就会小上许多。”

  裴绩微微转头,看着韩英,神情平静,轻声问道:“韩将军,其实你和楚督相交时间不长,为何愿意为楚督死守贺州城?”

  韩英一怔,想不到裴绩忽然这样问,眉头先是皱了一下,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反问道:“先生又为何死守此地?”

  “你当知道,楚督是我的结拜兄弟。”裴绩道:“我这条性命交给他,也是理所当然。”

  “先生,你说的不错,我和楚督相交确实没有多久。”韩英缓缓道:“但是士为知己者死,楚督当初将贺州城交给我,那是莫大的信任,我不能有负于他。而且……不瞒先生,我的出身,先生应该清楚!”

  裴绩点头道:“你是余不屈老将军的旧部!”

  “不错。”韩英点头道:“我跟随老将军出生入死,更是随着老将军一同来到了西北。当初老将军走后,朱党在西关大行其道,排除异己,许邵更是被东方信陷害,流落在外,那时候我也清楚,东方信的手,迟早要伸到我的身上。”顿了顿,才缓缓道:“如果不是楚督,我要么已经向许邵一样,流窜在外,要么连性命也不保……!”

  裴绩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韩英。

  “楚督不但是我的上官,也是我的恩人,而且……楚督在西关的作为,证明他是一个真正想要为百姓做事的人。”韩英叹道:“当初老将军在世的时候,就时常对我们训导,咱们当兵的打仗,心头要牢记,一切就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去打仗,那就是土匪,是强盗,根本不配称为军人!”

  裴绩点头道:“老将军字字珠玑,实乃至理名言!”

  “所以楚督既然一心想着百姓,我于公于私,自然都要誓死效命,如果真的为此战死沙场,九泉之下见到老将军,也可以仰着脖子向老将军交代了。”韩英双手搭在城垛上,望着远方敌军营帐:“先生,只要城中还有一兵一卒,便会血战到底,绝不屈服!”

  裴绩抬手抚须,微笑道:“韩将军果然是忠肝义胆。”微顿了顿,才道:“即使战死,也不能在贺州战死,韩将军,我准备出城!”

  “出城?”韩英一怔,不明裴绩意思,微皱眉头,终于道:“如今贺州城四面被围,很难出城……不过先生如果真的要走,东城那边兵力薄弱,城中还有数百骑兵,大可以让许邵率领骑兵,领着先生从东城突围出去……!”

  裴绩却是放声大笑起来,韩英正自奇怪,裴绩已经含笑道:“将军以为我是怕死,要弃城而起?”

  “不敢!”韩英急忙道:“先生误会了,先生领兵有方,即使在朔泉阻击天山军,楚督也需要先生这样的高人在旁辅佐……!”

  裴绩摇头笑道:“韩将军,楚督要想成就大事,身边更缺不了你这样勇猛忠义的战将……!”压低声音,道:“咱们都不能死在这里,和朱凌岳血战到底,自然是势在必行,不过却不在贺州……咱们要活着离开这里,然后再找机会和朱凌岳一决雌雄!”

  “离开?”韩英皱眉道:“先生,四面被围,我们如何能够离开?而且此时离开,岂不是将贺州城拱手相让?”

  “舍得舍得,有时候舍去一些东西,才能有所得。”裴绩抬手,轻轻拍了拍韩英肩头,压低声音道:“将军准备一下,这两日我们应该就要退出贺州城,先让将士们有个准备,但是切莫让他们知道咱们要离开,以免乱了军心。”

  韩英有些迷糊,但是他知道裴绩是楚欢身边第一助手,而且裴绩看上去从容异常,心中暗想难不成这位低调的先生有了新的对策?

  微一沉吟,韩英还是问道:“那先生出城,要往哪里去?”

  裴绩抚着胡须,轻声道:“去见一见咱们的对手!”

  “啊?”韩英吃惊道:“先生,这……这种时候你去见他们?那……那可不成,太过凶险,便是楚督在这里,也绝不会同意。”

  “将军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抬头看了看天色,道:“等天黑之后,我便即出城。”

  “先生……!”韩英还要再劝。

  裴绩摆手道:“将军不要多管,只要暂时守住城池就好,我自有对策。”

  “那……那先生实在要去,必要多派人手相随……!”

  “不必!”裴绩笑道:“我只要带秦雷同往便可!”

TOP

0
  第一四五二章 城降人不降

  秦雷双手顶住木塔,竟是脸部红心不跳,连大气也不喘,本来四散逃窜的兵将瞧见这副光景,都是停下了脚步,目瞪口呆。

  这些将士常年在军中,骁猛之士见得多了,可是那曾见过如此凶悍之人,秦雷瘦弱矮小的身躯,撑起了巨大的木塔,此时在众人眼中,这矮小的身躯已经不是笑话,而是一个恐怖的存在。

  “绩父,现在怎么办?”秦雷瞧见众人惊骇的眼神,刚才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塔楼上的两名兵士依然是紧抱着木栏,这木塔依然是倾斜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地面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若是跳下来,倒不至于要了性命,但是骨折却是在所难免。

  裴绩神情淡定,吩咐道:“将他们小心放下来,莫伤了他们。”

  秦雷点点头,双手握紧木桩,缓缓举起,四下里已经发出阵阵惊呼声,秦雷却是缓缓将那木塔往下斜放,距离地面不高之时,两名兵士只怕再出变故,已经从上面跳下来,秦雷见人跳下来,叫道:“闪开一些,别压死你们!”

  那两名兵士连滚带爬急忙闪躲,秦雷见二人躲开,这才松手,木塔“轰隆”一声倒下,四分五裂,秦雷拍了拍手,过去捡起铁锤枪,却瞧见自己刚才拿的火把已经熄灭,想着还要为绩父照亮道路,左右瞧了瞧,见到边上有军营火把,也不多说,上去摘了下来,握在手中,走到了裴绩身旁。

  西北军士此时还没回过神来,都是惊骇于秦雷的神力,已经有人心中想着,怪不得这贺州城如此难打,这里面竟然藏着如此厉害的人物,禁不住生出钦佩之心来,一时倒忘记眼前这两人是敌人。

  倒是有一名将校回过神来,已经厉声喝道:“好大胆子,竟敢在这里撒野,来人啊,将他们拿下!”

  众兵士这才回过神来,秦雷在西北大营目中无人,竟然扫了木塔,实在是胆大包天,当兵的也都是要脸面,对方仅仅两人,就在西北军营如此嚣张,一时间便有些恼怒,已经有兵士持枪对准两人,便要冲上去将两人拿下,虽然大家见识到秦雷的天生神力,不过想着这是在西北军营,人多势众,要拿下这两人,轻而易举。

  便在此时,听得一声厉喝:“住手!”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名将官正快步过来,见到那人,众兵士立刻退开,那将官走上前来,对着裴绩拱手到:“阁下是裴绩?”

  “正是!”

  “将军正在大帐等候!”来将拱手道:“请随我来!”

  裴绩整了整衣裳,在众人目视之下,领着秦雷,跟着那将官到了中军大营,进到营帐内,只见到甘侯正居中而坐,边上站着十多名将官。

  裴绩面不改色,缓步上前,秦雷依然是扛着枪,虽然帐内灯火通明,但是没有裴绩吩咐,秦雷依然举着火把,他眼睛左右看了看,不去看人,而是看这些将官身上的甲胄,瞧那样子,似乎若有看中的,便要找人讨要。

  众将官战列在两边,甲胄冰凉,佩刀寒霜,一个个神情冷漠,定在裴绩二人身上。

  裴绩上前,在帐内站住,拱手道:“贺州裴绩,见过甘将军!”

  甘侯打量裴绩几眼,冷笑道:“裴绩?这名字本将听过,听说楚欢在西关重建禁卫军,手下有一名得力助手,专门掌管禁卫军事务,那人也叫裴绩,却不知是否就是你?”

  “是!”

  甘侯靠坐在椅子上,大马金刀,“裴绩,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既然来了,当然知道。”裴绩淡定自若,语气平静:“这自然是西北军营地!”

  “你既然知道,还有胆子来这里,本将是真的佩服你的胆气了。”甘侯冷笑道:“那你可知道,只要本将一声令下,便可摘了你的脑袋?”

  秦雷在后面听到,立刻嚷道:“你敢动绩父一根汗毛,我将你们的脑袋全都砍下来,挂到城头上!”

  此言一出,在场众将先是一怔,随即全都显出恼怒之色,不少人已经握住刀柄,更有人厉声喝道:“好大胆子,在这里口出狂言,先宰了你这臭小子!”

  “呛呛!”

  已经有将官拔出了佩刀来,灯火之下,刀刃闪着寒光。

  秦雷满不在乎,大声道:“你们要一起和我打?”

  “雷儿住口!”裴绩沉声道:“再多说一句话,立刻将你赶出去!”

  秦雷若是孙悟空,裴绩就等若是如来佛祖,裴绩一发话,秦雷便不敢多说。

  甘侯打量秦雷两眼,笑道:“果然是有胆气。”目光移到裴绩脸上,道:“阁下不在城内守城,为何要来这里?莫非是来乞降?”

  裴绩不答反问:“将军准备要死多少人?”

  甘侯一怔,随即浓眉紧锁,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甘将军,我知道你手下的这些西北健儿,都是久经沙场的骁勇之士,听说甘将军爱兵如子,将这些西北将士当做自己的兄弟看,连日来,你我数战,你手下死伤不少弟兄,甘将军心中一定是十分的难过。”裴绩声音和缓,不怒自威:“我只想问将军,依你之见,如果真要攻下贺州城,将军还要准备死多少弟兄?”

  不等甘侯说话,旁边一名将领已经厉声道:“无论死多少人,贺州城都要被我们攻破,到时候必让贺州城鸡犬不留!”

  “哦?”裴绩淡淡一笑,“甘将军,这位将军所言,不知是否是你的意思?如果真的代表了你的意思,那么接下来我就无话可说。”

  甘侯瞥了那部将一眼,才道:“如果他的意思代表不了本将,你又作何说法?”

  “这几日打下来,甘将军心里也清楚,你西北军固然骁勇善战,但是贺州城内的将士,也是抱了必死之心。”裴绩看了那部将一眼,“这位将军豪言壮语,说要让贺州城鸡犬不留,这话我也相信,我也知道,如果将军真的倾尽全力,或许真的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是将军也不得不承认,当贺州城鸡犬不留之时,你手下这几万西北将士,能活着走出贺州城的,只怕连一成都不到!”

  “你在威胁本将?”

  “不是威胁,而是实话实说。”裴绩缓缓道:“如果将军不相信,大可以试一试,到时候贺州城将是血流成河,成为一座真正的死城,将军从血泊之中站起来,放眼望去,除了我守城将士,还有无数你麾下的勇士!”

  众部将都是皱着眉头。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知道,这几日打下来,城中守军可说是异常顽强,先不说什么时候能攻破城池,即使真的攻下来,付出的代价必然也是不小。

  裴绩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平和,但是他每一个字钻入众人耳朵里,却让众人感到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危言耸听。

  甘侯摸着下巴,双眸冷冷盯着裴绩,“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甘将军,你们西北军和天山军倾巢出动,猛攻贺州城,最终目的,不过是想将贺州城攻破。”裴绩道:“既然如此,我倒有一个主意,既可以让你们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贺州城,而且还能少死些人……!”

  众人顿时都是愕然,甘侯怔了一下,问道:“裴绩,你今日前来,莫非是要投靠本将,为本将献上破城之计?”

  “吃里扒外的事情,裴某还做不出来。”裴绩含笑摇头道:“将军如果以为裴某是前来出卖城中守军,只怕是想错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将军,咱们不必拐弯抹角,贺州城,我们可以交给你,但是你却要做一个保证。”裴绩正色道:“必须保证城中的守军和百姓,不受屠戮伤害!”

  甘侯双眉微展,笑道:“如此说来,你还是前来乞降?”

  “裴某要将军保证,等守军退出城后,你们进入贺州城,不可伤害城内百姓一人。”裴绩神情严肃,“非但你西北军,便是朱凌岳的天山军,也不得加害城中百姓……!”

  “等一等……!”甘侯皱眉道:“你说什么?等守军退出城后?这话我听不明白,你所说的退出城后,又是什么意思?是说受降之后?”

  “守军完全可以和你们血战到底,为何要投降?”裴绩缓缓道:“可献城,但是守军不投降……!”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听不明白裴绩所言到底是何意思。

  甘侯身体微微前倾,有些犯迷糊,问道:“裴绩,你的意思总不会是说,等你的军队离开贺州城,然后我军在进入城内,主持大局?”

  “就是这个意思。”裴绩拄着木棍,“将军必须保证城内的近两万守军,可以安然无恙离开贺州城,然后将军便可以率军进入城中。”

  甘侯顿时大笑起来,摸着胡须道:“裴绩,你是在和本将说笑话吗?让你两万大军离开,然后我们拿下一座空城,任由你们离去,这两万兵马,可说是西关军的主力,就此让你们离去,和楚欢汇合,再和我们作对?”

  “将军觉得裴某是在说笑话?”裴绩叹道:“只是这笑话我想并不好笑,而且裴某也不会说笑话。”

  甘侯笑声减息,摇头道:“拿下一座空城,却让西关军主力安然离去,绝不可能!”

  “既然如此……!”裴绩面无表情,“那么将军尽可前来攻城,不瞒将军,你们想要围城逼迫贺州城屈服,这只怕行不通,我城中的粮草虽然不多,但是省吃俭用,顶上三四个月还是不成问题,至若你们这边,西北军的粮草只怕就已经严重不足,你们可以依靠朱凌岳支援粮草,我也知道朱凌岳的粮草充足,可是你们十万大军,每日里消耗多少粮食,你们心中有数,朱凌岳即使真的可以从天山连续供应粮草,却也不知道他能够支撑多久?你们虽然是联军,但是西北军毕竟和天山军不同,我倒不相信朱凌岳真的会一直向你们供应粮食,至若楚督,如果你们一直在这里僵持下去,楚督也不会坐视不顾,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集结大军,如果哪天楚督率领大军来援,你们也不要奇怪……若要攻城,城中两万守军,随时恭候!”淡淡一笑,转身道:“雷儿,咱们走!”

  “且慢!”裴绩没有走出两步,甘侯已经叫道。

  裴绩也没有回头,只是问道:“将军是要拉我们出去砍头,还是要将我们拘押在此?”

TOP

0
  第一四五四章 豪赌

  朱凌岳和甘侯既然定下了计策,准备等着贺州守军退到青原马场一带,再行全歼,所以次日一早,传令下去,将东城外的几千兵马调开,向城中守军表明,联军已经履行协议,放他们一条通道,让他们出城而去。

  东城兵马撤走,很快就有人禀报了韩英,韩英有些吃惊,其实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昨夜裴绩前往对方军营究竟是所为何事。

  裴绩后半夜才回到城中,韩英亲自迎接,但是回到城中的裴绩,并不多言,看上去颇有些疲倦,只说要好好歇息一番,凡事等次日再说,不过却下令韩英整军,收拾一番,做好随时撤走贺州城的准备,只不过在韩英等人看来,贺州城被团团围住,朱凌岳虽然屡攻不下,但是有一点韩英却不得不承认,敌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他们虽然一时间没有攻入城,但是只要不撤,贺州城迟早都要陷落,既是如此,他自然不相信敌军会放城中守军离开。

  而且就算朱凌岳真的放出一条通道,韩英却也不敢轻易率军撤走,朱凌岳的黑风骑,不说是天下皆知,至少西北已经是名声响亮,数万黑风骑就在城外,放出一条通道,如果自己率军撤走,随时都要面临黑风骑的冲击,到时候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贺州城属于平原城,座落在平原大地上,四周其实是无险可守,一旦出城,就将在平坦的大地上行进,在城内,还能依靠城墙与对方血拼一番,可是一旦出了城,那便是骑兵的天下,黑风骑一旦冲击起来,西关军便是再勇猛,也难以抵挡那潮水般的铁骑冲击。

  韩英是随着余不屈来到西北,为的是抵抗西梁人,与西梁人也是数次交手,见识过西梁铁骑在平原大地上的威力。

  他不明白裴绩为何要让大家做好撤走的准备,被围城之后,韩英和许多将士都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没有想过活着离开贺州城,但是裴绩下达了这条命令,却让韩英很是纳闷,暗想裴先生难道想出了什么高明的招数,既能撤走,又能避免被天山铁骑冲杀?

  一大早,东城外的敌军撤走,明显是让出了一条通道,而且其他三面的敌军,都是毫无动静,原地不动,韩英心下隐隐感觉出现这样的变化,应该和裴绩昨夜出城有关,心中便更是好奇,只想着搞清楚裴绩昨夜出城到底是做什么。

  裴绩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刚出门,就看到包括韩英和许邵在内的许多将校都在门外等候,众将校本来都在悄声说话,见到裴绩出了门来,立时静下来,裴绩扫了一眼,笑道:“大家都这么早?”

  韩英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倒是一个好天气,阳光明媚,韩英也不多说,但是那表情明显是在说现在的时辰实在算不得早。

  “裴先生,您让咱们准备撤军,不知从何说起?”许邵上前两步,恭敬问道:“莫非先生准备让我们撤走?”

  贺州危急之时,楚欢派裴绩前来主持西线军务,裴绩将训练不久的禁卫军也都带了过来,其中就包括许邵的风字营,风字营是专门的骑兵部队,只是一直缺乏马匹,整个风字营的战马,除了许邵原有的八百虎翼骑,楚欢好不容易凑了一些战马,加起来也不到两千匹,这不到两千骑,此番也是跟随许邵来到了贺州,而整个贺州守军,也就仅有许邵这不到两千骑兵。

  楚欢从西梁通过盐马贸易而得的三千多匹战马,因为战事紧张,并没有立刻拨到许邵手中。

  裴绩却是气定神闲,问道:“东城还有他们的兵马?”

  众将互相看了看,韩英才道:“一大早,东城外的敌军就已经撤走……先生,我等不明白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先生昨夜前往敌营,是否与此有关?”

  “撤走就好。”裴绩道:“你们听好,今晚酉时,我们撤出贺州城!”

  此言一出,众将皆惊。

  一阵沉寂之后,韩英忍不住问道:“先生,该不会是东城敌军撤走,就是为了给咱们放一条通道吧?”

  “正是如此。”裴绩含笑道:“今夜咱们就从东城撤走。”

  “先生,咱们撤走,这贺州城就丢给他们?”许邵皱起眉头,“咱们打了这多天,死了这么多人,就这样白白将成交给他们?”

  “这些天大家浴血厮杀,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裴绩神情变的严肃起来,郑重道:“贺州之战,必不可少,但是现在也到了该撤走的时候,以贺州城目前的情况,就算大家拼死抵挡,也保不住这座城池。”

  “先生,我不明白,先不说这座城池是否丢给他们,只说咱们撤退,先生是说,朱凌岳答应放东边通道让咱们撤走?”

  裴绩摇头道:“我昨夜找的是甘侯,已经和甘侯谈妥。”顿了顿,道:“既然东城的兵马已经撤走,那就表明甘侯已经去找过朱凌岳,他们接受了我们的要求。”

  “先生,你神机妙算,可是这一次只怕要上当了。”韩英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朱凌岳阴险狡诈,怎会这般轻易放咱们走?他拿不下贺州城,答应放咱们离开,必然是故意放咱们出城,出城之后,再找机会对我们发起攻击。”

  其他诸将纷纷点头,在大家看来,据城而守,还有渺茫的一线生机,可是一旦出城,命运就完全掌握在朱凌岳的手中。

  裴绩含笑道:“韩将军,你担心的并没有错,一旦出城,被天山骑兵野外袭击,后果确实是不堪设想。”

  “既然如此,先生为何还要咱们撤走?”

  “我和甘侯已经达成协议,我们可以将贺州城交给他们,但是他们必须答应咱们两个条件。”裴绩缓缓道:“第一,入城之后,不得伤害城中任何百姓,第二,从我们出城开始算起,三日之内,不可对我们发起袭击。”

  “先生,他们的保证,你也相信?”韩英苦笑摇头道,暗想裴绩是个精明之人,怎地这时候却变得如此糊涂,“兵不厌诈,他如果言而无信,那又如何?”

  “甘侯为人,倒是重信诺,我相信甘侯,而且此番也必须赌一赌。”裴绩神情严峻,“我们有三日时间,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迅速向东行军。”

  众将更是面面相觑,许邵叹了口气,道:“先生是想赌甘侯的信誉?”

  “是!”

  “如果甘侯也是个言而无信的人,那咱们岂不是自投虎口?”许邵道:“先生,依末将之见,咱们还是坚守贺州城,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裴绩声音严峻起来,问道:“楚督有令,贺州军务,由我统管,今夜酉时撤军,是我的军令,谁若不从,便是违抗军令,军法从事!”

  众将闻言,无可奈何,韩英只能抱拳道:“既然是先生下了决定,我等只能从命……!”沉声道:“各部准备,今夜酉时,从东门突围……!”

  许邵性子倒是有些执拗,事关重大,再一次道:“先生便是砍我脑袋,有一句话末将也要说。就算他们给了我们三天的时间,遵守约定,可是三天之后呢?三天时间,我们根本不可能赶到朔泉,到时候约定的时间一到,他们再行攻击,那也不迟。”

  “你想说什么?”裴绩凝视许邵。

  许邵一咬牙,道:“末将以为,先生这道命令,是将两万兄弟的性命当做儿戏,末将……末将虽不抗命,但是还请先生三思,一旦作出决定,今夜出了城,到时候想要后悔都来不及。”

  “哦?”裴绩抚须微笑道:“如此说来,许统领是觉得我不顾将士们的死活?”

  韩英忙道:“先生误会了,许统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信不过朱凌岳而已,先生……先生还是三思……!”

  裴绩叹了口气,道:“本来不想现在告诉你们,但是你们既然这般说,那我就告诉你们实情,我问你们,你们可知道楚督现在在什么地方?”

  众将一怔,都是摇头。

  贺州战事开始之后,朱凌岳四面攻城,将贺州城团团围住,城中的消息固然送不出去,外面的消息也进不来。

  “那我告诉你们,楚督现在率军就在青原马场接应我们。”裴绩缓缓道:“我没有想过在朔泉与朱凌岳决战,决战之地,就在青原马场,三天时间,我们必须赶到青原马场,与楚督合兵一处,到时候再与朱凌岳一决雌雄!”

  众将闻言,先是一惊,随即便显出振奋之色,“先生是说,楚督已经在青原马场准备好,咱们出城,是要和楚督合兵一处,与朱凌岳进行最后的对决?”

  “不错。”裴绩道:“所以我说过,就算死,也不要死在这里,真的要埋骨沙场,就将你们的一腔热血,流在青原马场!”

  “先生既然要豪赌一场,咱们就陪着先生赌这一场!”韩英的身体挺直起来,沉声道:“众将听令,加紧准备,今晚酉时,准时撤军!”

  众将齐齐拱手,齐声道:“遵令!”

TOP

0
  第一四五五章 背后一把刀

  春日阳光明媚,洒下金光万道,四野苍山都被笼罩在金灿灿的光芒之下,北山道信州西北角,三山而立,亦是笼罩在春日的光芒之下。

  信州下辖五县,西北角阜宁县紧邻玉田县,相比起玉田县,阜宁县算是荒山僻野之所,但是却又偏偏是地处三州交界之所。

  它南处信州,西接天山肃州,北连西关越州,山峦高耸,崇山峻岭,西部松山将其与肃州相隔,与越州之间,则是不可攀越的垄山。

  松山和垄山形成一个半月形,其间又有信州境内的阜山,三山脉络相连,合称阜宁山脉。

  山高路险,莫说是车马,便是普通人想要攀越阜宁山脉,那也是极其困难,而垄山更是险峻挺拔,山林密麻,古树老藤,其中多有虎豹蛇狼,盛夏之时,其中更弥漫着瘴气,若是身在山林之中,遮天蔽日的密林将天空完全覆盖,抬头看不到青天。

  深林之中,有一条人迹罕至的狭窄道路,早先这条通道布满了荆棘藤条,若不清除,也很难看出这里会有如此狭窄的一条通道,它就如同天神用快刀在这山峦中间斩了一刀,形成了这条隐秘的狭窄通道,除了极少数在山中狩猎的老猎人,很少人知道这条通道的存在,多少年过去,这条通道无人问津,因此狭窄道路内布满这荆棘藤条,难以穿行。

  罗定西意外得知有这样一条通道存在,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只是当初并没有在意,此番却派上了大用场。

  他先派人在深山之中找到了这条通道,在这崇山峻岭之中找到这样一条通道,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打探出这条通道所在的位置之后,罗定西秘密调派了数百人,日夜赶工,将这条通道内的荆棘藤条全都清除干净,为了保密,不能用火,所以只能靠数百人用刀斧将道中障碍清除干净。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中便有人在这里面被毒蛇所伤,更有两人是被滚落的石头生生砸死,好不容易打通这条二十多里长的通道,却也付出了几条性命为代价。

  肖焕章的丧事还在停灵之间,罗定西却是以此掩人耳目,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垄山,领着数名亲信,进入到山内,来到了这条已经打通的鹰巢涧。

  虽然障碍已经清除,但是鹰巢涧内的道路却是凹凸不平,通道异常狭窄,堪堪能够穿过一骑,辞修骑马在前面领路,罗定西则是骑马跟在后面,顺着鹰巢涧走出数里路,罗定西终是勒住马,其他人也都停下来。

  “辞修,附近是否已经安排人戒备?”罗定西想要下马,可是这里面实在太过狭窄,一匹马进来之后,想要转身回头都是十分困难,只能坐在马背上问话。

  在前领路的辞修也无法调转马头,只能一个翻身,倒坐在马背上,“大人,附近都已经安排人执守,这里本来就人迹罕至,就算有人在附近出没,我们的人也不会让他们靠近过来。”

  “那就好。”罗定西抬头向上面看去,两侧是坚硬的山壁,身处这其中,甚至让人有一种胸口发闷的挤压感,想到什么,抬手向上面指道,“回头派人在上面瞧一瞧,将上面的石头都清理干净,这道路太过狭窄,真要是从上面掉下石头来,砸死了人倒事小,可是若是因此堵住了道路,无法通行坏了大事,那可就不妙了。”

  “大人,前番已经被上面的石头砸死了两个人,当时就已经派人将鹰巢涧两侧的危石清理干净,绝不会有任何问题。”辞修很自信道:“卑职可以保证,到时候兵马从这里通过,畅通无阻。”

  “这条通道直通到越州境内?”

  “从这里向前,再有十多里地,便是出口,出了鹰巢涧,不过几里地,过了一条河,就是越州境内。”辞修解释道:“那条河上并无架桥,不过河水很浅,骑马完全可以涉水而过……过了河,不到百里,就是朔泉城。”

  罗定西点头道:“很好。交代将士们,出了鹰巢涧之后,夜里行军,白天找地方歇息,只求一个隐秘!”

  “从那条河到朔泉城之间,只有两处村庄,而且村庄的人数都不多,卑职已经将沿途的环境都弄清楚,而且确定了行军路线。”辞修胸有成竹道:“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卑职不但选定了人烟稀少的偏僻路径,而且到时候会让所有骑兵将战马的马蹄子都用棉布包上,嘴巴也都用布巾封上,不会露出一丝破绽。”

  罗定西眼中显出一丝赞许之色,含笑道:“辞修,你做事,本将一向很放心,有你在本将身边,本将就不必愁心了。”

  “这都是这么多年来大人的教诲。”辞修立刻道:“一点一滴,都是得蒙将军的教导。”

  “你放心,此番一旦立下大功,本将不会亏待你。”罗定西摸着粗须笑道:“到时候在朱凌岳面前,本将也会为你请功!”

  辞修感激道:“卑职谢过大人!”

  罗定西握着马鞭,眯眼四看,终于道:“四千骑兵,哪怕是在我北山境内,也要秘密调动,等到他们进了鹰巢涧,算定好时间,在太阳下山之前,一定要赶到出口处,直待入夜,立刻趁夜向朔泉方向进发。至若随后跟进的一万步兵,在骑兵进入鹰巢涧后,在开始调动,等到我们拿下了朔泉城,步兵也必须在一天之内赶到。”

  辞修道:“大人说的是,我们四千骑兵率先突袭,拿下了朔泉,他们也不会轻易屈服,等到后边的主力一到,便可以完全控制住朔泉。”

  “青州那边,还驻有将近万人,拿下朔泉之后,立刻下令那边即刻收复三县。”罗定西笑道:“楚欢在三县都只屯驻了千人兵力,兵力薄弱,而且他们刚刚接防三县不久,人心不稳,辞修,你可派人混入城中,到时候攻城之时,可里应外合,一旦拿下了三县之地,即令全军直取甲州,我们从朔泉再抽调一支兵马从后方袭击甲州,轩辕胜才腹背受敌,而且甲州的兵力都已经被楚欢抽调贺州,那里兵力也是薄弱,一战可成!”

  辞修眼睛发光,钦佩道:“大人运筹帷幄,我们轻而易举拿下了越州和甲州,端了楚欢的老巢,这样的绝世奇功,朱凌岳定然会对大人器重有加。”

  ……

  ……

  贺州城内的近两万守军,终究还是从城内撤走,撤退之时,西关将士依然是警觉有加,虽然裴绩下令全军撤退,可是谁也不敢保证朱凌岳和甘侯真的会信守承诺,不会立刻发起攻击。

  全军以许邵的上千名骑兵作为开路先锋,编为前队,主力则是跟在后面,为了以防万一,韩英亲自率领三千人马跟在队伍的最后方断后,以防敌军从后方突袭。

  出城之前,除了将兵器库的所有兵器尽皆带上,另外打开了粮仓,每名兵士分发了五天的干粮带在身上。

  城中还有众多百姓,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天山军侵来之前,从附近的各村县入城躲避的百姓,缺衣少食,城中的粮食其实也并不多,给兵士们发完粮食之后,裴绩传下军令,将所剩的粮食留给百姓,有些将领感觉这事情似乎有些不妥,西关军本就缺粮,若说这些粮食真的能到百姓手中,避免百姓挨饿,大家倒也无话可说,就是担心朱凌岳入城之后,将百姓的口粮抢夺过去,那不但没能救济百姓,反将宝贵的粮食留给了敌军。

  但是裴绩既然已经下令,众将也不好多言,而且这种事情,本就不好说出口,若是反对,倒显得不顾百姓死活。

  也有人心想,朱凌岳一直以来道貌岸然,以仁义道德自居,更是声称爱民如子,这些粮食到了百姓手中,朱凌岳为自己的名声考虑,应该也不至于民口夺食。

  酉时撤军,全军将士也根本没有时间回头去看身后那被战火摧残的破败城池,更没有时间去感怀在这座城池中死去了不少同伴。

  裴绩早已经向全军下令,出城之后,全力向东面方向行进,不得有任何耽搁。

  各部将士在将校的率领下,遵从军令,脚不停歇,一路小跑,就像是一条长蛇在大地上迅速游动。

  西关军撤离之后,不到一个时辰,贺州城北门大开,甘侯所部早已经准备好,已经在城外等候,等到城门打开,西北军迅速入城,而城中的百姓都已经遵照西关军临去时的交代,躲在家中,紧闭大门,所以当西北军入城之后,万物无声,竟没有一丝嘈杂,真让人产生这里是一座空城的错觉。

  西北军进入贺州城之时,朱凌岳的大军依然在西城之外的营寨并没有动弹,倒是朱凌岳手下一干将令焦急万分,早有人到了中军大帐禀道:“朱督,西关军已经撤走,甘侯率领西北军进了城,可是西城门还没有打开。”

  朱凌岳手握书卷,“哦”了一声,也不放下书卷,只是道:“如此说来,贺州城已经拿下,这是个好消息!”

  “可是……可是西北军怎能在我们之前入城?”大将侯金刚忍不住道:“朱督,甘侯私下和西关军达成协议,没有经过您的同意,便答允他们的条件,放他们离开,如今又在我们之前入城,他……他眼中还有没有天山军,还有没有朱督您?”

TOP

0
  第一四五六章 王牌

  朱凌岳终于放下手中书卷,神情看上去却是十分平静,扫视一眼,面前这几位部将,都是他的亲信将领,淡然一笑,问道:“你们也想进城?”

  侯金刚道:“朱督,西北军都进城了,咱们为何不进?咱们攻打贺州,损失了上千人马,如今城池拿下,难道还在城外做看客?”

  “甘侯进城,道理很简单,因为这座城现在已经是属于他的。”朱凌岳端起案上的茶盏,他文人出身,不似武将那般粗俗,很有修养,品了一口茶,才放下茶盏,道:“而且我们也没有必要进城,我们的真正目标,是朔泉,不是贺州!”

  “贺州城是他的?”侯金刚一怔,其他诸将也是不解,忍不住问道:“朱督,这城池怎地成了他的?咱们……咱们什么时候答允了?”

  朱凌岳平静道:“你们几个,都是本督的心腹爱将,有些事情你们迟早都会知道,本督也就不瞒你们。”顿了顿,扫视众将一眼,才问道:“你们可知道甘侯为何愿意与本督结亲?”

  诸将面面相觑,虽说甘侯和朱凌岳两家结亲,整个西北已经是人尽皆知,但是其中的缘由,知道的人却实在不多。

  大多数人都觉得是因为朱凌岳实力强大,甘侯投机与朱凌岳结盟,无非是想趁此机会获得极大的好处,但是朱凌岳许诺了怎样的好处,却是无人知晓。

  见众将不说话,朱凌岳才淡淡道:“金州和贺州,将作为甘侯的封地,由西北军控制,贺州日后产出的食盐,也将归属于甘侯所有!”

  众将闻言,都是吃了一惊。

  “朱督,甘侯要金州与贺州?”侯金刚立刻道:“金州虽然贫瘠,可是有沙金,贺州也有众多可以生产食盐的寒石……,他若是一心为朱督效命倒也罢了,若是心怀二心……!”

  朱凌岳笑道:“甘侯的心思,其是本督也可以理解。他手底下有三四万西北军,虽说都是能征善战之辈,可后勤无力,如今的朝廷已经不是朝廷,他们这些边军,莫说军饷,便是口粮,也无法从朝廷得到一颗粮食,至若三十六坞堡自行开垦荒田,他们种出来的粮食,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的消耗!”

  “所以甘侯狮子大开口,向朱督索要两州之地?”

  “如果没有利益,甘侯又怎会与我们结盟,有怎甘愿将自己的妹妹许配到我朱家?”朱凌岳微笑道:“本督当初就怕他不开口,只要他开口,那就什么都好说了。你们也知道,本督一直担心楚欢会拉拢甘侯,若是如此,咱们想要吞并西关,那就是在太过困难……所以只要甘侯愿意和咱们结盟,莫说两州,他便是想要西关一道,本督也未尝不会考虑。”

  诸将都是愕然。

  “你们也不用这般表情。”朱凌岳缓缓道:“甘侯一介武夫,他手底下虽然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将,可是却并无治理之才,西关宁可在他手中,也绝不能在楚欢的手中……!”眼中显出狡黠之色:“比起楚欢,甘侯是在容易对付的多。”

  侯金刚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朱督,如果到时候真的将金贺二州交给甘侯,等喂饱了他们,他们会不会……!”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朱凌岳含笑道:“你们害怕除掉楚欢,又出来个甘侯,他手底下的西北军,毕竟不是好对付的。这一点,你们尽管放心,就算真的将金贺二州交给甘侯,他想要吃饱,没有几年时间,成不了气候,几年时间,却足够让我们做很多事情。”顿了顿,目光显出冷厉之色:“平定西北之后,自然是要入关剿贼,甘侯的西北军,当然是要出兵入关的。”

  “出兵入关?”侯金刚身后一名部将忍不住道:“朱督,现今甘侯为了得到金贺二州,愿意和咱们一起除掉楚欢,可是一旦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是否还会遵从朱督的将令?到时候如果他拒不出兵,那又如何?”

  “那还不好办,听话倒也罢了,若是不听话,便是谋逆,到了那个时候,不但楚欢已经被除掉,北山也在我们手中,他不过两州之地,朱督却有天山和北山两道,再加上西关的甲州和越州,,西北九州,我们控制七州,甘侯又如何是我们的敌手?”侯金刚似乎明白过来,冷笑道:“朱督,依末将看,甘侯恐怕真的只是想做一个土财主,占着金贺二州吃饱肚皮而已。他自己也该明白,以他的实力,莫说争雄天下,便是想在西北立足,也要看朱督的眼色,所以这才将妹妹嫁到天山……!”

  边上一名部将立时道:“对啊,朱督,甘侯的妹妹嫁给了三爷,那就等若是人质在我们手中……!”他话未说完,便见得朱凌岳皱起眉头来,知道自己把话说得太白,有些事情大家可以在心中都明白,却不能**裸地摆在台面上,忙改口道:“那个,三夫人是朱家的人,自然是要维护朱家的利益,据说甘侯在这世上,如今也只有三夫人这一位亲人,等日后三夫人生下了一男半女,甘侯便是舅爷……为了三夫人和少公子,末将以为,甘侯也定会尽心竭力为朱督效命。”

  朱凌岳双眉这才微微展开,抚须道:“结亲之前,本督是仔细调查过,甘侯对三夫人关爱有加,他二人相依为命,兄妹的感情极深,甘侯也算是性情中人,对三夫人看的极重,为了三夫人,他也可以做任何事情,所以就算将金贺二州暂时交给甘侯作为封地,只要有三夫人在,甘侯也定会为本督效命!”

  众人听朱凌岳这样说,本来十分凝重的表情缓和轻松下来,一名心思较细的部将想了一下,凑近低声道:“朱督,甘侯既然如此看中三夫人,咱们自当要保证三夫人的绝对安全。末将只担心,楚欢见到甘侯与我们联军,恼羞成怒之下,会派人前往鸣沙城,对三夫人不利……!”

  朱凌岳当然明白这名部将的意思。

  甘玉娇在鸣沙城,就等若是朱凌岳手中的一张王牌,这张王牌完全可以克制住甘侯,只要有甘玉娇在手,甘侯便只能听从调遣。

  甘侯提出要以金贺二州作为西北军的给养之地,而且提出需要粮草装备解决燃眉之急,这一切朱凌岳眼也不眨便即答应,只提出两家结亲的要求,因为他很清楚,有甘玉娇在手,那就是一道可以调遣甘侯的令符。

  “本督已经派古亭寿带领锄奸堂的人保护城中家眷,特别是三夫人,本督已经下令过,让古亭寿务必保证三夫人的安全,若是三夫人有个闪失,本督也就无法向甘侯交代。”朱凌岳扶着长须,含笑道:“你们现在可急着进城?”

  古亭寿是锄奸堂的首领,锄奸堂是由一些江湖异士组成,听朱凌岳这般说,众人顿时更松了口气。

  “朱督,既然这贺州城是朱督赏给甘侯的,那就让他风光一把。”众将心中此时都轻松起来,“我们也就不凑那热闹。”

  侯金刚却是握着拳头道:“朱督,西关军退兵,此时如果黑风骑趁势杀上去,必能将他们一举歼灭,这可惜这大好机会……!”

  “不用急在一时!”朱凌岳缓缓道:“甘侯为了尽快拿下贺州城,与西关军达成协议,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此人还是重信诺的,既然答应给西关军三天的时间,我们就给他这个面子。三天之后,便是黑风骑一显身手的时候了。”

  朱凌岳当初见识过西梁铁骑的厉害,知道在西北大地上,骑兵的杀伤力实在是强大,所以这几年来,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建设骑兵军团之上,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和物力,终于拥有了一支傲视西北的强大铁骑,他虽然喜怒不显于色,但心中却也是极其期盼自己的强大铁骑能在战场上显出其强大的战斗力来。

  他手底下近三万黑风骑,久经训练,但是环境使然,虽然也曾派出一部分平剿天山境内的盗贼和乱民,但是真正的沙场冲锋,却还没有机会施展,此番也确实想借着西关之战,检验手下黑风骑的实战能力。

  便在此时,帐外忽然传来声音:“报,有急报!”

  “进来!”

  一名兵士迅速进入帐内,跪在地上,禀道:“禀大人,楚欢率军,于数日前已经抵达青原马场一带,到达青原马场之后,并无继续进军。”

  众将都是神情一紧,侯金刚已经问道:“你是说楚欢已经带兵马来援?”

  “他们一开始行军速度很快,但是到了青原马场,便在那里安营扎寨,没有继续进军。”来人禀道:“他们砍伐树木,修建工事,似乎是要在青原马场做防御……!”

  众将面面相觑,朱凌岳皱起眉头,若有所思,问道:“他有多少人马?”

  “有上万之众。”来人禀道:“小人探明,他们还有数千战马。”

  “那是从西梁人手中得到的。”朱凌岳立刻道,挥手让来人退下,起身来,走到大帐角落处的地图前,背负双手,看着地图。

TOP

0
  第一四五七章 成王败寇

  侯金刚等众将也随即跟上前去,分站在朱凌岳身后,见到朱凌岳目光正落在地图上的青原马场一带,也都瞧着那里,朱凌岳没有说话,众人也不敢开口。

  “诸位怎么看?”朱凌岳终于问道。

  众将互相看了看,侯金刚已经道:“朱督,楚欢既然出现在青原马场,那岂不是更好?还免得咱们杀到朔泉去砍他脑袋。”

  旁边一将轻轻摇头,道:“青原马场附近,正适合骑兵突袭,一马平川,楚欢不会不知道那里的地形对我们天山军最有利……既然如此,他为何会选在青原马场一带驻军?”顿了顿,看着朱凌岳背脊,道:“朱督,姓楚的是不是在玩什么花样?”

  其他诸将也都是小声议论,心里都是对楚欢驻军青原马场赶到十分的错愕。

  朱凌岳背负双手,双眉微锁,沉默许久,眉头忽然舒展开来,笑道:“本督明白了!”

  “朱督的意思是?”

  “之前我们猛攻贺州城,楚欢一定是知道贺州城危在旦夕,但是贺州城的兵马,又是他西关军的主力,他不能坐视不顾。”朱凌岳抬手抚着长须,“他一定是调遣手头上的可用之兵,急匆匆前来贺州城增援。”

  “既然如此,为何他们在青原马场停滞不前?”

  “道理很简单,因为楚欢并非愚蠢之人。”朱凌岳冷笑道:“他出兵之时,只想救出贺州城的兵马,但是到了青原马场,恐怕明白了什么。”

  侯金刚还没有明白过来,忍不住问道:“朱督的意思是?”

  “马场,马场,楚欢到了青原马场,肯定便想到了我天山黑风骑。”朱凌岳转过身来,看着麾下诸将,“他那时一定是清醒过来,就算他率军赶到,不但解救不了城中的守军,他手下那万余人马,很可能反被我们就在城外吃掉。”

  侯金刚立刻道:“幸亏他悬崖勒马,如果真的前来救援,不等他靠近贺州城,我黑风骑便可将他们歼灭在城外,若是那样,城中守军见到援军被奸,必然是士气大跌,便再无战意了。”

  朱凌岳颔首道:“楚欢显然是知道了这一点,他没有前来救援,城中的西关军还有一丝希望,能够支撑他们奋战下去,可是一旦楚欢所部真的被全歼在城外,城中守军也就不战自溃,楚欢当然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继续进军。”

  “朱督,如果是这样,楚欢为何没有退兵,依然留在青原马场?”侯金刚疑惑道:“他总不会是想在青原马场等着咱们吧?”

  “他不是等咱们,而是在等刚刚撤走的守军。”朱凌岳十分肯定道:“到了青原马场,对楚欢来说,进退两难。他从朔泉出兵,本就是为了增援贺州,等到明白不能前进之后,想要退,那也十分为难了。他手底下还有万余兵马,如果中途掉头返回朔泉,就等于否定了自己出兵增援的策略,也否定了他自己的战略计划,如果是这样,对他麾下将士士气的打击将是致命的。”摸着胡须:“如果他一开始就准备固守朔泉城,那倒也罢了,可是既然已经出兵,也就回不去了。当然,最紧要的一点,是他心中还存有一线希望,他还想尽力救回从贺州撤走的西关军。”

  侯金刚也明白了过来,“朱督,你是说,他知道贺州守军准备撤退,所以在青原马场接应?”

  “如果不出我的预料,应该就是如此了。”朱凌岳双眸闪烁,“本督还在奇怪,贺州的守军连日来拼死抵抗,一副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的架势,可是为何却突然间就派人与甘侯达成协议,现在看来,城中的守军已经知道了楚欢的位置,他们知道死守贺州城,只有死路一条,所以知道楚欢率军接应之后,便准备突围而去。”

  侯金刚看着地图,点头道:“从贺州城到达青原马场,正常情况下,也就是两三天的路途,他们要求甘侯给他们三天时间,看来果真是要到青原马场与楚欢所部汇合。”

  边上一将道:“贺州城有近两万守军,加上楚欢手中的兵马,也有三万人,这样说来,楚欢是想用手中的全部力量,和我们一决雌雄?”

  “这已经是被逼无奈。”侯金刚冷笑道:“楚欢知道,贺州城一旦陷落,我们接下来便会长驱直入,直逼朔泉,真到了那个时候,楚欢手上的实力,根本不是我们的敌手。如果他能够接应到贺州退走的两万兵马,手握三万人马,在他看来,或许还能与我们拼死一搏。”

  “金刚说的很有道理。”朱凌岳道:“楚欢应该就是如此打算,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用自己手中的全部家当,与我们一决雌雄……!”显出笑容来,“这是他目今唯一的选择,却正是本督希望看到的,本督也并不希望在朔泉城下又苦战一场,这一仗既然要打,自然是在城外最好。”

  “我们只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也只足够让他们汇合在青原马场。”一名部将笑道:“西关军汇合之后,就算想退回朔泉城,时间也已经来不及,咱们正好一劳永逸,在青原马场将西关军全部歼灭,只要取得青原马场一战的胜利,整个西关,便将是朱督的天下。”

  朱凌岳沉声道:“众将听令!”

  几名将领同时拱手,肃然道:“末将在!”

  “顾良尘听令!”

  “末将在!”

  朱凌岳神情严峻,“本督命你率领五千骑兵,天亮之后,在贺州城北面出发,向北移动十里地,然后向青原马场方向挺进,必须保证与撤走的西关军齐头行进,但是相隔十里地的距离,在西关军退到青原马场之后,你所率骑兵一部,也必须在青原马场北面严阵以待,可有疑问?”

  “末将并无疑问,末将遵令!”

  朱凌岳点点头,又喝道:“狄人杰何在?”

  一将上前,肃然道:“末将在!”

  “本督令你率领五千骑兵,从贺州城南面出发,所令与顾良尘相同,与西关退军保持十里距离,在他们抵达青原马场之时,你所部也必须在青原马场南面等候。”

  狄仁杰凛然道:“遵令!”

  “顾金刚,姚文元,张贺!”

  “末将在!”三名武将齐出。

  “本将领顾金刚为主将,姚文元和张贺为副将,统帅一万五千骑兵,中路挺进,跟随在西关撤军之后,保持十五里地之距离,等到他们抵达之后,不必即刻发起攻击,等候本督军令!”

  “末将遵令!”

  “盛宣同,明季!”

  剩下两名部将一起上前,拱手道:“末将在!”

  “你二人率领其余兵马,与本将作为后阵,随后出发。”

  “遵令!”

  “诸位将军,军无纪不胜,此次出战,事关重大,毫无情面可言,若是有违军纪,决不轻饶,必将从重发落。”朱凌岳神情凛然:“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沙场之事,决不可掉以轻心,更不可对西关军有丝毫的轻视,古往今来,多少战事之败,便是因为轻敌二字所致,本督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天山军的身上!”

  “末将知晓!”众将齐声道。

  朱凌岳微微颔首,“各部到达指定位置之后,没有本督的命令,谁都不可轻举妄动,若有贪功心切,自行其是者,杀无赦。西关战事,就在此一举,只许胜不许败,诸位将军定要拼死用命,若是功成,无论将领兵士,都将有重赏,决不食言!”

  朱凌岳恩威并用,诸将自然是士气大震。

  “朱督,那……甘侯怎么办?”侯金刚轻声问道。

  朱凌岳叹道:“青原马场一战,本督倒真不希望西北军也过去凑热闹,以我们的兵力,足以吞掉楚欢,西北军一旦参与进去,到了朔泉,以甘侯的性子,就算西北军没有立什么战功,但是却绝不会少向本督索要东西。”

  “怪不得他们攻打贺州城那么有劲,只因为朱督将贺州封给了他。”侯金刚握拳道:“就怕到了青原马场,甘侯的西北军就不会那般用命了……到时候反倒是影响了我军的士气。”

  “不过末将倒觉得,由西北军在旁,就算他们不拼命,却也向世人表明楚欢是咎由自取。”部将狄人杰道:“天山军和西北军同时出手,也才能落实楚欢的反叛之名!”

  朱凌岳含笑道:“人杰所言极是,西北军真要是不愿意拼命,但好歹也是一面旗子,有了这面旗子,对西关军士气也是一种打击。”

  次日黎明曙光刚刚显现,天山军营便已经开始动作,搅乱了黎民的沉凝,顾良尘和狄人杰各自带领五千骑兵,从军营率先开拔,马蹄声声,两条黑色的长龙从天山军营一分为二,各自向制定目标挺进,人喊马嘶,声势颇壮。

  等到两只骑兵分队离开之后,天山军主力也已经开始收起了营帐,盾牌手、刀斧手、长枪手、弓箭手,交错掩映,列阵之后,侯金刚所率骑兵主力已经率先出发,后阵主力则是由朱凌岳亲自率领,装运了粮草物资,也开始向东边开拔。

  天山军阵行进整齐有序,除了派出去的骑兵之外,朱凌岳身边还留有一千精锐骑兵,,在朱凌岳中军两翼游动。

  骑在骏马之上,朱凌岳抬头望天,天空洁净,今天看来是个好天气,他喃喃自语:“楚欢,你我一战,就在此番,成王败寇,在此一战!”

TOP

0
  第一四五八章 兵出鹰涧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金戈。

  方圆数十里地的青原马场,放眼望去,一片绿茵茵之色,在马场中间,已经扎下了简单的帐篷,楚欢此时并不在帐内,而是坐在马场的一块空地上,抬头望着碧蓝的苍穹。

  西北的气候恶劣,风沙时发,但却并不代表永远看不到蓝天白云,至少今天就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好天气。

  望着天上漂浮的云彩,楚欢心中并不安宁。

  世事如云,楚欢深知,在这苍穹之下,任何一个人都是那么的渺小,甚至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当初在刘家村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命运轨迹在短短几年之内竟然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本是一介布衣,可是今日却已经是大权在握的西关道总督,老天爷似乎总喜欢和世人开玩笑,让世人明白,天从不遂人愿。

  他当初回到刘家村,无非是想给家人最后一个安顿,也让自己了无牵挂,可是一路走下来,与尘世的牵绊却是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多。

  爱恨情仇,人生五味。

  这些或许并不是楚欢所要,但是上天却还是戏谑般地送给他,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样的人生,是否真的适合自己。

  “楚督,你有心事?”祁宏走到楚欢身边,汗流浃背,也是一屁股坐了下来。

  楚欢不同于普通的官员,他虽然身居高位,却并无架子,祁宏当初跟他出使西梁,然后被楚欢从近卫军中挑选出来跟随自己,一直都是以兄弟相待,祁宏知道楚欢的性情,知道楚欢实际上是个很随和的人,心中虽然十分敬畏,但是跟在楚欢身边时,并不拘束。

  楚欢看了祁宏一眼,并没有立刻说话,沉默一阵,终于问道:“你说如果朱凌岳的大军杀到这里,我们有没有取胜的希望?”

  祁宏一怔,倒想不到楚欢出口就是这般问,犹豫了一下,才道:“无论是战是败,卑职都会跟在楚督身边,如果有刀砍过来,卑职定然是先为楚督挡了刀再说!”

  楚欢哈哈一笑,拍了拍祁宏肩膀,道:“这样的话,应该是出自白瞎子之口,你怎么也会说?”

  “这是卑职心里话。”祁宏叹道:“楚督,跟了你这么久,你待卑职如手足,卑职也被大人带的娇惯了,恐怕护卫不了别的人,如果这次真的要血洒沙场,卑职是铁了心要和楚督同生死。”

  “我相信你。”楚欢微微点头。

  祁宏道:“楚督也不必多想,朱凌岳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并不见得有多可怕。他手底下那几万人马,看起来声势极壮,但是真要说起来,真正能打的,恐怕也就只有他原来所属的那几千禁卫军,其他的兵马,都是这两年招募起来,没有经过战场的实战,与我军相比,还差了一大截子。”

  “哦?”楚欢嘴角带着笑意。

  “楚督,卑职这可不是瞎说。”祁宏正色道:“卑职刚当兵的时候,每天也跟着训练,自以为本事够了,第一次出去砍人,那腿脚就有些发软,平时训练的东西,那时候全都忘记了。说起来,当兵的杀人就像吃饭一样容易,可是没杀过人之前,那感觉可就完全不同,这杀人毕竟不是杀鸡杀狗,不是拎了把刀就有勇气杀人,如果大战之时,将一群新兵推上去,那就等若是让他们送死,所以新兵上阵,都有老兵带领,跟着老兵活下来的,经历过生死,才能慢慢变的坚韧起来。”

  楚欢含笑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胆子再大,第一次杀人,总是有些畏惧的。”

  “朱凌岳手下数万之众,以卑职来看,真正杀过人的,只怕并不多,在咱们眼中,就是一群新兵,这新兵打仗,一旦顺风顺水倒也罢了,可是一旦出现变故,那意志很容易就崩溃,根本无法和久经沙场的老兵相提并论。”祁宏道:“就说甲州之战,虽说是楚督设下了妙计,引得北山军中计,可是他们毕竟有数万之众,兵力在轩辕将军之上,可是最后还不是兵败如山倒?这要是换做近卫军,就算是四面受敌,敌强我弱,也一定会血战到底,绝不会崩溃逃窜,所以说,天山军虽然人多势众,但是比起经验来,咱们天山军几乎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这要是互相砍起来,咱们也并非没有一点机会。”

  楚欢笑着拍了拍祁宏肩头,道:“听你这般说,我心里似乎轻松了不少。”

  “楚督,其实大伙儿心里都没有惧怕,到了这个份上,天山军真要杀过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大伙儿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就是。”祁宏笑道:“卑职有时候在想,也幸亏朱凌岳当初没有从平西军中调走人马去扩充他的军队,若是平西军这些老兵真的被他编制麾下,整个西北,只怕再无他的敌手了。”

  “他倒不是不想,否则也不会让东方信统帅这支兵马。”楚欢摸着下巴道:“只不过当时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整军备战,而且一旦平西军真的被编入他的天山军,必然会派系分明,朱凌岳是要一支绝对服从于他的军队,招募天山子弟从军,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祁宏摘下头盔,摸了摸鬓角,点头道:“是,如果楚督当时不是雷厉风行干掉东方信,如今的西北,只怕已经是朱凌岳的天下了。

  楚欢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道:“其实我最担心的,倒不是朱凌岳会率军前来,我一直担心的,是朱凌岳步步蚕食。”

  “楚督的意思是?”祁宏一时没听明白。

  楚欢叹道:“不得不承认,当前而言,朱凌岳的牌面远在我之上,你说的不错,我们西关军,几乎都是老兵,这也是我们最大的优势,可是朱凌岳手下虽然新兵居多,却拥有强大的骑兵,你莫忘记,他身边还有甘侯,甘侯手里可是有数万能征善战的西北军,西北军总不是新兵吧?”

  祁宏皱起眉头,道:“甘侯忠奸不分,实在可恶,如果只是朱凌岳,咱们未必没有一丝胜算,可是西北军搅合进来……!”

  “如果朱凌岳拿下贺州,顺势吞下金州,然后不急于进攻,稳住阵脚,那才是最可怕的结果。”楚欢从地上摘了一根青草,叼在嘴角,“封锁了金州,我们和西梁人的盐马贸易就会被切断,无法得到战马供应,朱凌岳再步步向东紧逼,一点点蚕食西关的土地,甚至派兵马袭击越州境内的各处盐场,真要是那样,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一点办法……此番他如果向东进军,至少我还有和他一决雌雄的机会,否则连这样的机会都找寻不到。”

  “朱凌岳手握重兵,再加上有甘侯助阵,只怕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将咱们放在眼里。”祁宏道:“在他看来,他的天山军已经可以横扫整个西北,又何必缓慢图之,他想要成为西北王,那心情比谁都急切。”

  “是啊……!”楚欢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大好局势,明明可以一举成功,又为何耗费时间呢?如此也好,无论成败,咱们也终是有机会和他一决雌雄。”

  楚欢仰望天空之时,罗定西也正在望着天空。

  垄山之上,在那老林丛中,已经隐藏了数千骑兵,为了不至于让这里的动静被人所知,所有的战马都被蒙上了马嘴,避免发出声音。

  为了这次的突袭,罗定西可说是煞费苦心,精心布置,肖焕章的出丧日期还有一阵子,不过开始几日宾客如云的情况已经大大减缓,北山各州府县的官员士绅该祭灵的也都抢在头几日祭灵,这后面的日子,除了一些路途偏远的官员士绅还在偶尔祭拜,宾客也就变的渐渐稀少起来。

  开头那些日子,罗定西时常出现在人前,为操办肖焕章的丧事,可说是忙前忙后,异常疲累,他却也正可借此机会,对外宣称因为连日的操劳,身体欠佳,所以要在府中休养几日,丧事交给了自己的亲信官员继续操办。

  在外人看来,甲州一战战败,接下来肖焕章又身死,罗定西殚精竭虑,疲累之下身体欠佳,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自然没有人想到,罗定西却是借着肖焕章丧事为掩饰,暗地里已经计划了对朔泉的偷袭。

  谁能够想到,北山正在隆重地为肖焕章举行大丧,他手下的第一号部下,竟然丢开丧事,准备发起对朔泉的奇袭,罗定西不但借着肖焕章的丧事作为遮掩,而且对此次行动极尽保密,除了心腹辞修,便是手下跟随他多年的众多部将,却也并不知道这次计划的真正目的。

  罗定西用尽了自己的智慧,将这次计划部属的天衣无缝,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完美的奇袭计划,必然是马到功成。

  数千骑兵是趁夜赶到了垄山,在黎明时分,已经完全隐藏在垄山茂密的山林之中,而且下令全军将士原地待命,尽可能地休养精力。

  罗定西与辞修是经过了周密的计算,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走出鹰巢涧,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太早出了鹰巢涧,谁也不能保证走出出口的时候不被人发现,若是太晚,距离朔泉好歹也有近百里路途,骑兵虽然迅速,却也要在天亮之前赶到朔泉城。

  鹰巢涧不到二十里路,但是涧内实在是太过狭窄,只能一个接一个地形成一条长蛇,一个一个地穿过鹰巢涧到达出口,数千兵马,真要是走出这近二十里地的狭窄通道,那也是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时间上也确实不好掌握,而且前面的人马只要有一丝停滞,跟在后面的人马都将动弹不得。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6-26 17: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