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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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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五九章 群狼

  正午时分,日照当空,罗定西终于传下军令,令全军开始出发,第一个进入鹰巢涧内的,便是罗定西的心腹之将辞修。

  辞修一身甲胄,佩着马刀,手握马鞭,在前带路,在其身后,近四千骑兵一个接一个地尾随其后,进入了羊肠般的狭道之内,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状况,所有的骑兵除了配上一把马刀,便再无其他的东西在身上。

  因为这条道路事先已经清除干净障碍,所以虽然狭窄,但是通行却也十分顺畅,这四千骑兵是罗定西精挑细选出来,军纪颇好。

  只是知道现在为止,这数千兵马,也不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上面只是传下军令,因为甲州战事的失利,所以要对北山军进行加强训练,特别是北山骑兵,乃是北山的王牌,更需要严格训练,众骑兵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在这陇山之内,竟然有这样一条通道,上面既然传令要进行训练,自然是谨遵上命。

  罗定西和辞修经过了再三的商议,这条狭窄虽然已经畅通,可是只能容一骑单行而过,这也就表明,最前面的一人抵达到出口,这最后面的骑兵甚至都有可能没有进入狭道之内,如果等到天黑再出山涧口,那么只怕到半夜,这几千人马也无法尽数走出去。

  罗定西此次突袭,求的就是两点,一个是隐秘,一个是迅速,隐秘工作如今已经做得很周全,若要迅速,那就不能有丝毫的耽搁,必须连夜便赶到朔泉城,发起奇袭。

  经过商议,最后决定等到前面的兵马抵达出口之时,派出几名骑兵先出去探看四周的动静,如果确定没有人迹,骑兵将会一个接一个地走出涧口,然后躲藏到山林之中。

  垄山是西关和北山的交界地带,垄山以南是北山,而以北就是西关,一直以来,这座山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谴。

  西关境内的垄山地段,也是林荫茂密,足可以在山上藏住兵马。

  辞修穿过二十里长的鹰巢窄道,虽然行走的十分小心,却也只花了一个多时辰,他第一个抵达涧口,靠近涧口之处,两边就稍微宽敞了许多,并骑两骑也已经足够,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出口处的枯藤倒并没有完全清除,而是留在那里作为掩饰。

  辞修拉马靠到一旁,示意后面几名骑兵上前去将枯藤杂草清除,不过五六十步距离的枯藤杂草,几名骑兵翻身下马,拔出马刀,挥刀去砍,前面的兵士将杂草砍断,然后丢到后面,后面兵士则是接应过来,略作收拾,铺在地上。

  这几名清除障碍的兵士都是事先有过准备,他们身上佩带的马刀,异常的锋利,古藤虽然坚硬,但是马刀砍下,如同刀削豆腐,十分轻松,几十步距离,清理起来,其实也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这涧内其实十分的阴暗,等到渐往前行,眼前也渐渐亮起来,等到将最后的杂草清除,阳光完全投射进来,几名兵士就恍如从鬼门关走出来,深吸了一口气。

  辞修已经策马上前来,神情严峻,走到涧口,向前眺望,前方是一马平川,天地广阔,但是却并无瞧见人影,他十分小心,招来几名骑兵,下令他们换了衣裳,扮作普通人,骑马出去先打探情况,几骑飞马而出,往前方和左右两面去打探。

  他们没有出涧,后面狭道内的骑兵也就只能全都停下,一个接一个,这狭道内阴暗压抑,两边的石壁给人一种极度的压迫感,许多兵士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都有些不适应,只盼前面快走,早些走出这该死的窄道。

  没过多久,派出的几骑先后回来,他们探寻的距离都在十里之内,往前方和右边方向去的兵士都称并无瞧见人迹,倒是从左边方向回来的兵士告知在左边不到十里处,瞧见五六名打扮像猎人的男子正准备上山,似乎要入山打猎。

  辞修并不犹豫,立刻派出一小队骑兵,不过十人小队,令他们迅速去解决那几名猎人,随即传令其他兵士走出涧口,然后迅速进入山林之中隐藏起来,等到全军出来之后,再做行动。

  骑兵一个接着一个出了涧口,然后迅速分到两边,转身上到山上躲藏起来,至若派出去解决猎人的小队,很快也回了来,禀报已经找到那几名猎人,而且尽数杀死,掩埋了尸体。

  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之后,山上已经到处都是隐藏在其中的北山骑兵,在后方的罗定西也终于出了涧口,辞修将情况禀报一番,连那几名猎人的情况也说了,罗定西却是称赞辞修杀伐果断,又看了看天色,夕阳的余晖还在天边,传令下去,让兵士们食用随身携带的干粮,稍作歇息,等候军令,随时出发。

  酉时时分,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大地一片宁静,罗定西再次下达军令,传令所有骑兵将自己的战马马蹄绑上棉布,以免在奔行之时发出动静,骑兵们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许多人已经明白,这一次显然不是一次轻易的练兵。

  等到一轮清冷的弯月从天边升起,罗定西终于传令全军下山。

  北山骑兵下了山来,在山下集结,鸦雀无声,战马被蒙着马嘴,也发不出动静,只能不安地踢动着马蹄子。

  罗定西手握战刀,在阵前来回飞驰了一趟,这才在队伍正前方勒住马缰,大声道:“北山的儿郎们,今天夜里,本将要带你们干一件足可彪炳史册的大事,你们是本将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也只有你们有资格完成这次行动!”

  他中气十足,声音粗犷,借着夜风,声音传了开去,大部分的兵士都能听到罗定西所言。

  众骑兵面面相觑,大是不解。

  “甲州一战,我们有无数兄弟战死沙场,这是本将心中恨事。”罗定西神情凝重,“那些战死的弟兄,许多都是跟随了本将多年,他们战死沙场,本将心疼如刀绞,我北山军的声誉,也几乎在那一战丧尽,所以本将要带你们找回属于我们的尊严,更要为咱们战死沙场的弟兄复仇!”

  罗定西这几句话一说,便是再蠢的兵士,也终于明白,此番行动,果真不是什么特别训练,而是一次针对西关的特殊行动。

  “出发之后,我们将会连夜奔袭在,直取西关朔泉城,一举夺下西关府城。”罗定西黑色的甲胄在夜色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冰冷的寒光,“朔泉城现在只有不到两千守军,兵力薄弱,而且本将现在还可以告诉你们,本将早已经用重金在朔泉城收买了内应,只要我们抵达城下,城门便会打开,弟兄们便可以冲进城去。”

  辞修本来在罗定西身后,此时也催马上前,大声道:“今次突袭,事关重大,也关乎弟兄们的前程。将军说过,只要夺下朔泉城,必将对每一个弟兄重重有赏,等到控制住朔泉城,只要弟兄们看上的女人,大可以自己留着!”

  骑兵们闻言,都是目光闪烁。

  一名兵士忍不住问道:“将军,咱们虽然有四千人,可是朔泉城是西关的府城,撇开城中守军不说,如果真的拿下了朔泉城,西关其他各部官兵会不会救援?到时候我们兵马不足,只怕难以抵御!”

  “问的好。”罗定西笑道:“本将就告诉你们,西关军主力,已经调往了贺州,与朱凌岳的天山军激斗正酣,非但是朔泉的守军大部被调走,便是甲州轩辕胜才的人马,也被抽调大半,所剩无几。今夜我们拿下朔泉城之后,驻守在青州的北山军接到本将之令,便会立即出兵收复被西关人占去的青州三县,随后会长驱直入,攻入甲州。在我们身后,还有我北山军的步兵主力正在赶来,我们只要在朔泉城守住一天时间,后面的援兵便会赶到,到时候便可以完全控制朔泉。”

  本来众骑兵心里还有些突突,毕竟甲州一战,北山军真是被西关军打的狼狈不堪,失魂落魄,对西关军的恐惧,直到此刻兀自留下了阴影,以四千骑兵突袭朔泉,虽然是趁其不备施以奇袭,可是众骑兵心里却还是有些紧张。

  但是罗定西这一番话说出来,众人才知道罗定西早已经安排妥当,顿时轻松下来。

  “现在本将下达军令,等到夺取朔泉控制住朔泉守军之后,我部兵马,将分成八个小队。”罗定西正色道:“郑怀郑卫将率领三百兵马封锁北门,杨凯和率领三百兵马封锁东门,安盛率领三百兵马封锁西门,吴宽率领三百兵马封锁南门,你们控制四城门之后,关闭城门,在后面的步兵主力抵达之前,不许任何人出城,更不许任何人入城,但有人敢接近城门,杀无赦!”

  四名部将齐齐出列,拱手道:“末将遵命!”

  “辞修,宋安路,姚云,程一怀,你四人各率三百人马,第一时间去控制城内的苏、钱、傅、洪四家,必须要控制这四大家族的家主,当然,不要对他们失了礼数。”罗定西目光冷厉,“但是有人敢反抗,也要稍加教训,让他们学乖一些!”

  “卑职遵命!”

  “鲁帆,马克爽,你二人各领三百兵马,将城中六司衙门的官员即刻逮捕,不得有误。”罗定西沉声道:“本将亲率剩下兵马,直取总督府,控制了总督府,也就等若控制了整个朔泉的核心,只要楚欢的家眷在我们手中,朔泉城便可平定!”

  众将各自遵命,这些将领几乎都是罗定西在北山禁卫军中的部将,俱都是他栽培提拔起来。

  “诸位,报仇雪恨,恢复我北山军的声誉,在此一举,一旦功成,今夜在此的每一位弟兄,本将都绝不会亏待,定当重加赏赐,朔泉城虽然谈不上有多富饶,但是装满你们每一个人的口袋,那却是轻而易举。”罗定西调转马头,长刀前挥,高声道:“出发!”

  月光之下,四千骑兵,就如同一群看到猎物的狼,在罗定西这头恶狼的带领下,如洪流般向朔泉方向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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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六零章 引蛇出洞

  夜朗星稀,西北第一城朔泉城如同一头巨大的洪荒巨兽匍匐在苍茫大地之上,整座城池一片宁静,悄无声息。

  楚欢领军出征,朔泉城自然也是严格管制,宵禁必不可少,天黑时分,城中的各坊市就已经关门熄火,百姓也都早已经紧闭大门,到了这半夜时分,城中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之中。

  城南不到十里地,罗定西率领的数千骑兵已经如同幽灵一样赶到,没有丝毫灯火,冷月之下,全军上下都是寂然无声,他们遥望着远方的城头,可以清晰地看到城头的火光。

  骑兵们为了节省马力,都已经下了马来,按照罗定西事先的部署,诸将各带了一队骑兵,只要入城,便可以按照计划行动。

  朔泉城不过留守了两千士兵,这些士兵的职责便是在楚欢出征其间,保护城池,维护朔泉城的治安。

  两千兵士,除了守卫四门,近一半则是分布在城中各处,巡逻戒严。

  北山骑兵严阵以待,众骑兵的眼睛都是闪烁着光芒。

  “辞修,我们在这里等候,你过去接头内应。”罗定西挺拔的身躯站在队伍最前方,遥望朔泉城,“不要耽搁太久!”

  辞修点头称是,迅速换了衣裳,打扮成一个商旅模样的公子哥儿,带着两名打扮成仆从的兵士飞马冲到了朔泉城南门之下,三骑飞驰而来,城头上的守兵已经听到动静,早有人大声高喝道:“什么人?”

  辞修抬起头,高声道:“在下金陵盐商,听说朔泉这边产盐,特地前来看一看。”

  西关开采新盐,西北已经是尽人皆知,关内就算普通百姓不知,但是那些商贾却是一清二楚,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西关得到了北山三县,打通了入关的道路之后,已经开始进行了新盐入关的贸易,最近这些时日,倒也有不少关内的官商前来朔泉,洽谈食盐贸易。

  辞修打着新盐贸易的幌子,倒也是恰到好处,而且他故意模仿关内金陵腔调,倒也是惟妙惟肖。

  “城门已经关了,上面有令,不可打开城门。”城头上高声叫道:“莫说是盐商,就是达官贵人,那也是不能打开城门。”

  辞修大声道:“那你们的城门校尉可在?能否通融一下,咱们总不能在城外过夜。”

  便在此时,城头探出一个人头来,城墙高大,距离有些远,一时间也瞧不清那人的面孔,只听城头那人道:“我便是南门校尉,那又如何?”

  “敢问尊姓大名?”

  “我姓田,叫我田校尉就是。”上面大声道:“你们来得太晚了,上面有令,最近辰时才能开门,还有几个时辰,你们在城外先找个地方歇息,等天亮城门打开再来!”

  辞修大声道:“田校尉,我们是金陵官商,要从你们这里采购食盐,一路上快马加鞭,错过了宿头,你就帮帮忙,打开一条缝隙,让我们进去,我自有谢礼,还请多多帮忙。”

  “不行就是不行。”田校尉粗声道:“说过谁也不能开门……对了,你们金陵也缺盐?”

  “是啊,东南那边的盐道已经封锁,很长一段时间都供应实验不上,所以特来西北购盐。”辞修笑道:“田校尉,通融一下!”

  田校尉摇头道:“打开了城门,受处罚的是我,那是万万不成的。”

  辞修在城门之下时,罗定西带着北山骑兵主力正在焦急等待,等了小半天,便见到前面三骑飞驰过来,罗定西立马上前,辞修从马上滚下来,还没站稳,罗定西已经问道:“辞修,情况如何?”

  “已经接上了头。”辞修笑道:“将军,可以按照原计划,卑职带十几个人去城门外扎个帐篷,等到帐篷火起,将军便可带领弟兄们迅速冲过去,在他们将城门关上之前,抢入城中。”

  罗定西点头道:“好!”

  辞修当即召了十多名部下,然后带上了预先准备的帐篷,再次靠近到南城门,距离城门数里地之外,辞修和十多名部下都是下了马来,就地扎了两个帐篷,城头上的兵士倒是依稀瞧见有人影在城下活动,而且还扎起帐篷来,便有兵士笑道:“田校尉,从金陵来的那个盐商,好像真的在城外歇息。”

  “他们对这边的道路不熟,途中错过了宿头,那也是情有可原。”田校尉双上搭在城垛上,含笑道:“城外方圆数十里之内没有城镇,让这些贵老爷到村子里凑合一宿,只怕他们也受不住,金陵可是富贵之地,那里的人都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可过不惯咱们西北乡下的穷日子。”

  兵士们议论几句,留下两人站在城垛边观察外面的动静,其他人都是坐了下来,靠着墙根。

  “田校尉,你说这次总督大人出征,是否真的可以将天山军一举歼灭?”一名兵士看了边上田校尉一眼,“听说天山军人多势众,而且还有很多骑兵,咱们的骑兵可比不上他们。”

  “这还用说,当然是咱们胜。”旁边一名兵士满不在乎道:“甲州之战,北山人不也是牛气哄哄吗?最后打起来,还不是丢盔弃甲,比兔子跑的还快?你也不想想,要是还能打,北山人干嘛将他们三县之地交给咱们西关军驻守?而且还给咱们送来那么多粮食……北山军不堪一击,我瞧天山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上一次咱们只动用了一半的人马,就将北山人打的狼狈不堪,这一次咱们西关主力尽出,定能将天山人也打的抱头鼠窜。”

  田校尉叹道:“哪有那般轻松,上一次是总督大人设下了计谋,这才让北山人大败而归,这一次是打天山人,那可是大不相同。而且你们难道不知,这一次进犯我们西关的,可不是只有天山人,还有西北军……!”

  “校尉,总督大人既然能设计打败北山人,也一样能设计打败天山人。”一名年轻的兵士信心十足,“不信咱们等着瞧,这一次我们西关军定然又是凯旋而归,谁要是不服,咱们现在就来打赌……!”

  “谁都希望咱们能胜,可是要想打赢,也确实不容易……!”一名老兵叹道,正要继续说下去,却听得守在城垛边上的一名兵士叫道:“校尉,不好,快来看!”

  这些兵士反应倒也机敏,迅速起身,跑到城垛边,只见到外面火光明亮,正是那几顶帐篷之处过来。

  “怎么回事?”

  “好像……好像着火了!”兵士道:“突然间就火烧起来……!”

  “这些纨绔子弟……!”老兵皱眉道:“肯定是没在外面野宿过……!”

  风声之中,已经听到那边大声叫喊:“来人啊,救命啊,烧死人了,烧死人了……!”

  那声音十分凄惨,火借风势,几顶帐篷已经是火光冲天。

  “你,你,还有你们几个,跟我来。”田校尉神情凝重,“咱们出去看一看,可莫真的在咱们眼皮底下烧死了人!”

  “田校尉,上面有吩咐,不到时辰,决不能打开城门,这离打开城门的时间还有好几个时辰……!”老兵急忙劝道。

  田校尉皱眉道:“我知道,不过咱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几个烧死……这些都是从金陵来的官商,若真是在咱们眼皮底下被烧死,咱们见死不救,回头上面责怪下来,罪责更大。放心,咱们就过去瞧一瞧,只要没死人,咱们马上回来,你们几个不必担心,上面真要怪责下来,一切责任都由窝田坤承担。”再不犹豫,“跟我走!”

  田坤毕竟是城门校尉,至少在南城门这一亩三分地,他是最高长官,众兵士自然不敢违抗,当下七八名兵士跟着田校尉下了城头,吩咐城下的兵士打开城门,这城门边上有专门的城门衙,不过是一个结实的石屋子,平日里时城门校尉办公处所,冬天寒夜,兵士们也可以在这石屋子里避避寒,听到田坤吩咐,石屋子里出来的兵士虽然疑惑为何会在这种时候打开城门,却也不敢抗命,打开了城门。

  城门点点打开,田坤这才吩咐道:“我们出去一下,不要关城门,马上回来。”几人上了马,一抖马缰,然后飞驰出去。

  罗定西此刻已经是早有准备,瞧见辞修那边亮起火光,已经做好准备,数千骑兵,悄无声息往城门接近了过去,罗定西知道要先入城,必先夺取城门,这几千骑兵陡然间冲过去,虽然马匹速度极快,但是一旦惊动了城头守军,他们定会立刻关闭城门,那时候想入城也不成了,所以他已经挑选了几十名骁勇强悍的勇士,骑上了最快的战马,在火光亮起来之后,立刻绕行,亲自带着几十骑迅速往城门接近过去,他知道此时城头兵士的注意力定然是被辞修那边吸引,正可趁此时机,先杀到南城门,只要城门不关,骑兵主力转眼间便能冲过去,迅速入城。

  田校尉带人往辞修那边飞奔过去,罗定西却从另一个方向飞马向城门冲过去,他牙关紧咬,神情严峻,目露寒光,距离城门越来越近,已经握紧了手中的马刀。

  城门边上的兵士们却是被辞修那边吸引去了注意力,等到听到奇怪的动静传过来,扭头看去,只见到黑夜之中,如同幽灵般的几十骑北山骑兵呼啸而至,当先一将人高马大,虎虎生风,口中更是高喝:“投降不杀!”已经是冲到城门边上,对着城门边上的一名兵士挥刀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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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六二章 捉鳖

  罗定西根本没有时间去看吴宽落马的尸首,身后传来的惨叫声,让他惊怒交加回头,却见到自己身后密密麻麻的骑兵,正在箭矢纷飞之中乱了阵脚。

  此时他终于发现,街道两边本来紧闭门窗的房舍,此时就如同一座座矗立在城内的大型武器,从房舍的门窗之间,无数的箭矢正如同蝗虫一样喷射而出,道路虽然宽阔,但是却挤满了骑兵,北山骑兵面对从两边射出来的箭矢,只能挥动马刀抵挡,可是在密集的箭矢之中,想要完全保护自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时间,时不时地就有兵士中箭落马。

  罗定西愤怒了,而将士们却已经发懵了。

  这与他们想象的情境,完全不同,制造地狱一样惨状的应该是他们,可是现在他们却将自己置身于地狱之中。

  罗定西举起马刀,厉声高喊:“弟兄们,杀过去,咱们人多势众,他们不是咱们的对手,唤醒你们的勇气,杀死他们!”

  叫喊声中,他已经朝着左边的房舍冲了过去,面前箭矢飞过来,罗定西却是挥舞马刀,将迎面飞来的箭矢纷纷打开。

  他瞧见箭矢从窗后飞来,快马冲上前,怒喝一声,挥刀便要往窗户砍过去,猛然之间,从窗缝之中,三支长枪如同毒蛇般直刺过来,罗定西吃了一惊,挥刀抵挡,却不防其中一枪竟是朝着他胯下战马狠狠扎过来,也不知是使枪的人枪法很好还是运气使然,这一枪竟然扎在了战马的左眼上,枪尖刺入其中,战马吃疼,已经是双足前立,悲嘶起来。

  换做骑术不精者,战马这突然一下子人立,必能将骑者摔落下马,好在罗定西马术精湛,双腿夹紧马腹,抓紧马缰绳,稳住身体,等战马落下双蹄,罗定西要挥刀去砍,战马却已经转身便走。

  此时一条南河大道之上,到处都是惨叫声,也到处传来喊杀声,大部分骑兵只能挥刀抵挡保护自己,一小部分特别骁勇的骑兵,已经是勇猛地向两边房舍冲了过去,他们知道如果不进行还击,那么对方有恃无恐,几千兵马,很可能全军覆没,只有冲杀过去,与敌军近距离厮杀,才有可能阻止如蝗虫般的箭矢射过来。

  毕竟有数千之众,完全可以拼死一搏。

  骑兵们冲向两边的房舍,与罗定西遭遇的一样,距离远一些,屋内便是箭矢连发,一旦靠近到门窗边上,从那些缝隙之中,便有长枪刺出来,有些兵士猝不及防,生生被长枪刺穿身体。

  少数一些有经验的骁勇之士,找到空隙,从马背上跳下去,冲破了门窗,杀到房舍之内,房舍之中黑暗一片,能靠近到房舍的骑兵并不多,靠近之后能杀到屋内的更是不多,但是即使杀到屋内,很快就会被屋内埋伏的长枪手刺成刺猬,又或者被刀斧手砍成肉泥。

  最让北山骑兵屋内的是,许多骑兵落马之后,坐下的战马便成了脱缰野马,在惊锣声中,这些战马显然是受了惊下,在大街之上四处乱窜,人挤人,马撞马,街道上乱作一团,有些落马者并没有被射中要害,本想起来,可是脱缰的战马四处乱窜,不少人竟是被战马生生踩死。

  “快退,退出城去,退出城去……!”队伍之中,已经有人大声叫喊。

  数千人挤在街道上,根本展不开队形,前方道路更是被树障堵住,骑兵的优势已经是荡然无存,当数量众多的骑兵拥挤在一个狭窄的地段,这对骑兵将士来说,无疑是一个致命的灾难。

  罗定西在队伍的最前方,根本无法在这种混乱状态之下将自己的命令传达给自己的骑兵将士,特别是后队,完全陷入混乱状态,有些兵士见到中了埋伏,不等上面传下命令,就已经准备后撤出城,但致命的是,北山骑兵此刻无法达到号令统一,一些骑兵没有得到命令,不敢撤出城去,要么待在原地,要么向前挤过去,与想要撤出城的骑兵挤作一团。

  当有人叫喊着赶紧退出城后,这种喊叫声立刻四散传开,无数兵士大喊着退出城,后队的骑兵终于听到了前面的叫声,当下也都纷纷掉头,想要出城,因为人数众多,罗定西那边虽然已经到达接头的岔口,后队骑兵距离城门却并不遥远,甚至一回头就能看到城门所在。

  当一部分骑兵调转马头,想要迅速退出城去,这时候他们才惊恐地发现,留下守在城门边上的十几名骑兵,此时都已经横尸当地,而那座城门,不知何时已经关闭上。

  这已经非同小可,对北山骑兵来说,这就等若是后路被断,后队转头的骑兵们不用上面吩咐,也知道这座城门的重要性,已经是挥舞着马刀,迅速往城门方向冲过去,无论如何,也要重新打开城门。

  “嗖嗖嗖!”

  随即又是一片惨叫,冲在最前面的北山骑兵纷纷落马,后面的骑兵吃惊之间,猛然间感觉眼前一阵炫目,随即瞧见本来昏暗的街道,竟是一下子变的亮堂起来,已经有人大声叫道:“你们看,城头……!”

  不用叫喊,骑兵们也已经瞧见,本来昏暗一片寂然无声的城头之上,一瞬之间,举起了无数的火把,墙头之上,一排弓兵正弯弓搭箭,勤奋辛劳地向着下面放射出乱箭,城头上密密麻麻一群人,火光之下,衣甲鲜明,一杆大旗已经高聚起来,迎风招展,上面龙飞凤舞绣着一个大大的“楚”字!

  “打开城门,杀出城去!”后队的一名将领高声叫喊,骑兵们只能前赴后继继续向城门冲过去,城头箭矢不绝,城下的骑兵时不时地中箭倒地,但是骑兵的冲击力毕竟还是无与伦比,而且通往城门的道路上,并没有西关军出来阻拦,所以在损失数十人之后,北山一部分骑兵还是冲到了城门边上,他们迅速下马,几名兵士迅速上前,打开了城门,城门一点点打开,只敞开一条可以容纳一骑出城的缝隙时,已经有骑兵迫不及待地要冲出城去。

  后面的骑兵瞧见城门打开,也不甘示弱,城门打开之前,他们或许还能有最后的斗志拼死一搏,但是退路出现,后队骑兵便再无斗志,明知已经中了西关人的陷阱,自然是想着先退出朔泉城再说。

  城门敞开,十余骑已经冲出城门,就宛若冲出了鬼门关,正自松了口气,猛然间却听得又是一阵箭矢声响,迎面又是一阵箭矢射过来,几名骑兵立时中箭落马,落马的那一刻,他们拼足力气向前望去,实在想不通,前面是空旷之地,又是从哪里飞来的箭矢,等他们看过去,才依稀看到,就在前方,又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后面紧随出城的骑兵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不知何时,在城门之外,无数兵马竟然已经呈扇形列阵,竟是挡住了去路。

  只瞧这些人马,那至少也是一两千人,出城的骑兵此时一脑子糊涂,他们实在不明白,罗定西再三向大家声称,朔泉城不过两千左右守军,如果是这样,这城外一两千人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

  城内那如蝗的箭矢已经说明,埋伏在十里长街两侧房舍之内的西关兵马,人数绝对不少,少说那也是上千之众,城头之上,人影密麻,怎么着也有好几百人,城内加上城头的伏兵,至少也在一两千人,应该是将朔泉的守军全部都埋伏在了南城这边,可是这城外一两千人马,又是来自何方?难道罗定西是在欺骗大家?

  堵在城外的兵士,以盾牌兵在前,盾牌兵紧紧相连,连成一道铜墙铁壁,在盾牌兵后面,便是弓箭手,正对准从城内冲出来的骑兵连续射箭。

  而且城外的兵马显然是早有准备,他们距离城门并不远,短短的距离,根本无法让骑兵有效地冲击起来,没有冲刺距离,骑兵的冲击威力将会大大折扣。

  十里长街,城头之上,城门之外,似乎遍处都是西关军,而且他们井然有序,出手无情。

  冲出城的骑兵虽然看到城外被堵,却也知道如果不杀出一条血路突围出去,就只能是被西关军包了饺子。

  毕竟是西北儿男,逆境之中,骨子里的血性倒也是激发出来,骑兵们握紧马刀,厉吼着,冒着箭矢纷飞冲上前去。

  盾牌兵都是虎背熊腰的魁梧大汉,单膝跪在地上,似乎已经做好了承受战马冲击的准备。

  西关军阵之中,一名将领已经挥起战刀,沉声道:“弓箭退,长枪上!”

  盾牌兵身后的弓箭手已经迅速后退,其后的长枪兵已经挺着长枪上前,等到北山骑兵冲过来,长枪如林,从那盾牌之上,无数长枪已经如同毒蛇般刺出去,一名北山骑兵,要面临四五支长枪的攻击,骑兵没有三头六臂,往往没有撞上盾牌,人就已经被长枪刺中。

  从城门内出来的骑兵越来越多,城头外墙垛的箭手居高临下,瞄着靶子向下射。

  城外那名将领再一次沉声高喝:“进!”

  蹲在地上的盾牌兵立刻起身来,队形不乱,竟是整齐有序一点点向城门逼近过去,后面的长枪兵却是随时准备,一旦有骑兵冲上前来,便会无情地将手中的长枪刺向敌人。

  在城门内外这狭窄的地段,强大的骑兵兵种,全无优势,这种场地,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极为恶劣的环境,反倒是这种地方,对于配合娴熟的步兵来说,却是最好发挥战斗力的地方。

  步兵们每往前一步,北山骑兵的空间便会缩短一分,威力也就会降低一分,城内的骑兵们根本不知道城外的情况,瞧见同伴已经开始向城外退兵,无数的骑兵如洪流般向城门挤过来,城门之下,已经是人满为患,许多骑兵好不容易挤出城去,看到的是一副让他们瞠目结舌的场景,在城头火光的照耀下,他们看到扇形的军阵正步步紧逼过来,这让他们中间许多人感觉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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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六三章 城头鼓声

  城内的战况激烈,北山骑兵前赴后继,向两侧的房舍冲过去,虽然一度受到阻扰,但终究还是有不少人杀到了房舍之内,在那昏暗的房舍之中,双方展开近距离肉搏。

  最棘手的却是城门处的骑兵。

  他们斗志冲到城门时,自以为已经逃出鬼门关,斗志迅速减弱,等到出城看到西关步兵步步紧逼过来,那心中已是惊骇万分。

  在西关步兵队列之中,一人身着甲盔,身形修长,却异常结实,端坐在马上,神情冷峻,一双眼眸有如鹰鹫般锐利。

  他手握战刀,嘴角甚至露出一丝讥嘲之色。

  疾风知劲草,岁寒见后凋,只凭此将临风屹立,泰然自若的气度,那便已是大将之风。

  城门处已经挤满了兵士,完全将城门堵死,虽然时不时地有骑兵冲上前来,但是下场却都十分凄惨,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小,骑兵施展的空间也完全被压缩。

  马上战将神情冷峻,见到骑兵冲过来的人数减少,沉声道:“蹲,弓箭,射!”

  一声令下,盾牌兵蹲下身子,身后的长枪兵则是弯下身子,更后面的弓箭兵早已经是弯弓搭箭,围成扇形的上百名兵士挽弓怒射,空中利箭齐聚,宛若一把刀插到城门处,利箭齐聚凝劲,宛若重锤拍击水浪,镰刀横过麦田。

  凄声惨叫之中,挤在城门处的骑兵们又是纷纷落马。

  “弟兄们,杀出去,和他们拼了!”

  北山骑兵看到同伴纷纷落马,后面众骑又惊又怒,他们人数众多,而且都是骑兵,却被一群骑兵围在城门处屠戮,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骑兵们显然知道这个时候再不拼命也不成了,呼喝声中,骑兵挥刀挡格箭矢之间,仓促列阵,呈半月形向扇形兵阵冲过去。

  兵甲铿锵之中,人马喝嘶声不绝入耳,半空中光影纵横,杀气弥漫。

  西关那名战将见到北山骑兵要拼死反击,厉喝一声,“冲!”

  他的命令简洁有力,命令下达之后,扇形军阵迅速向前,很快就和冲上来的骑兵短兵相接,步兵前面的盾牌兵拼死用盾牌组成一堵墙,后面的长枪兵则是毫不留情向前刺出。

  城外的西关军井然有序,从一开始利用弓箭迟滞对方的行动,然后迅速靠近,利用盾牌护住前方,以长枪兵对敌方的人和马进行攻击,盾牌兵、弓箭兵和长枪兵可说是配合的异常默契,也正是由于这样的配合默契,才使战斗力充分发挥出来。

  虽然在北山骑兵的奋力反击下,西关军阵中时不时地有兵士倒下,可是一旦出现空缺,后面的同伴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弥补上来,依然形成一个稳固的杀阵。

  罗定西并不知道城外的情况,他眼中看到的只是长街上混乱不堪的队伍,以及从两侧房舍之中传过来的厮杀喊叫声。

  对方既然已经东西了北山骑兵偷袭的计划,而且做好了准备,罗定西心知今日定然是凶多吉少。

  此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索计划之中到底出现了怎样的漏洞,对北山军来说,这几千骑兵是他罗定西手中的王牌,也是最重要的家底,他当然不愿意将自己这最后一点家底葬送在朔泉。

  罗定西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识时务。

  因为识时务,他才趁楚欢出兵之际,精心谋划,干出了偷袭朔泉之事,无非是想为朱凌岳建下大功,日后在朱凌岳的麾下能够有一席之地。

  也因为识时务,他知道如果继续在这城中耗下去,或许真的可以给朔泉守军带去一定的损耗,但是自己手下这支骑兵能够活着离开朔泉的只怕也没有几人。

  瞧见后队兵马呼喊着退出城去,罗定西也知道这是当前唯一的选择。

  西关军对自己的情况了若指掌,设下圈套,而自己对西关军的部署却是毫无所知,对方是知己知彼,而自己对敌方是一无所知,加上如今毕竟是在敌人的心脏地盘,这场仗无论如何也是打不下去的,更是不能打下去的。

  他在人群之中,挥刀大喝,传令全军撤出城去,骑兵们倒是谨遵将名,混乱之中,纷纷调转马头,可是后面的同伴却无法向城门移动,无数的骑兵生生被挤在南河大道之上,不少骑兵更是催嚷着,陷在城中的将士,根本不知道城门被堵,那边也正在进行着一场残酷的厮杀。

  城门处已经是堆满了尸体,近距离交锋之下,上百名骑兵硬是被西关步兵阵屠杀,血腥味已经弥漫在城门内外。

  而且随着西关步兵阵逼到城门,骑兵们又无法突出去,狭窄的城门此时拥挤不堪,骑兵们根本没有空间展开,前方的骑兵只能拼命挥动马刀,阻挡步兵靠近过来。

  猛然之间,城内的锣声一瞬间全都消失,伴着厮杀声的惊锣声消失之后,许多士兵都是一怔,很快,他们便听到大鼓声响。

  这鼓声很有韵律,虽然十分响亮,但是所有人都听出来,仅有一面鼓声在想,那沉闷的鼓声“咚、咚、咚”弥散在夜空之下,所有人的心仿佛也与那鼓声一同律动。

  城外的步兵方阵听到鼓声,就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一样,停止了前进,步兵阵停下来,城门下的北山骑兵们也不再向外突围,他们很快就感觉到,那鼓声竟似乎就是从自己的头顶发出来。

  罗定西自然也听到了鼓声响。

  随着单调沉闷的单鼓声响起,战场的杀声渐渐息下来,所有人都循声朝鼓声传出的地方望过去,很快无数道目光就投射到了城头。

  城头上的弓箭手都已经收弓,横站在城垛边上,火光之中,众人瞧见,城头不知何时立起了一面大鼓,那大鼓架在木架子上,足有两人之高,一名身材极是魁梧的大汉正抡着鼓槌,韵律十足地敲打着那面大鼓,那鼓声也便从城头散了开去。

  罗定西拉着马缰,从人群中缓缓向城头那边过去,拥挤的骑兵们自觉地再无罗定西挤出一条狭窄的道路来。

  城头之上,随着鼓声一声声响起,一面大旗缓缓地竖立起来,距离远的一时看不清楚,但是在城下的兵士们却已经瞧见,那面大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秦”字。

  众人面面相觑。

  在大秦帝国,“秦”字旗一度可说是随处可见,但是在西北,“秦”字旗似乎有一阵子没有瞧见,不知何时,西北各城池的“秦”字旗都已经悄然消失。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这城头上的旗帜是曾经无数次见到的那面“秦”字旗,代表着一个帝国,还是说只是某一人的姓氏。

  罗定西胯下战马渐渐靠近,距离一段距离,望着城头,身边的骑兵们则是面面相觑,甚至已经有人悄声议论起来。

  所有人都盯着城头,鼓声又想了十来下,声音终于停下来,城门内外,厮杀都已经停止,当城内各处守军停止搏杀之时,北山骑兵则是求之不得,迅速停手,那些冲到房舍之内血拼的兵士,要么死在房舍之内,要么一身挂彩从屋内出来,战甲带血走到了大街之上。

  鼓声一停,四下里顿时寂静下来。

  “罗定西,你知罪吗?”城头上忽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随即,众人瞧见一个身穿官袍的官员走到城垛边上,火光之下,那官员长须飘动,北山骑兵并无几人认识。

  罗定西勒着马缰,握着马刀,他双眸如冰,盯着城头那官员,冷笑道:“你是何人?”

  那官员大声道:“越州知州,公孙楚,在这里已经等候你多时!”

  “原来你就是公孙楚。”罗定西身处困境,却还是表现的十分镇定,“本将听说过,当初西关一群人内通西梁人,都被押赴刑场要砍了脑袋,最后却捡回性命,那其中,便有你公孙楚!”

  “不错。”公孙楚朗声道:“本官当初确实差点死在刑场之上,只是既然没死,自当继续效命朝廷!”

  “说得好听。”罗定西大声道:“楚欢拥兵自重,谋反之心早已经是昭然若揭,如此大逆不道之贼,人人得而诛之。如今天山朱总督和西北甘将军两路出兵,本将身为朝廷之臣,自当也要为剿灭叛贼出一份力。公孙楚,你若识时务,现在就该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公孙楚大笑起来,“罗定西,你自己阴险毒辣,想趁楚督剿贼之时,背后偷袭,如此卑鄙无耻之人,还敢自称朝廷之臣,当真是贻笑大方。”

  “兵不厌诈,奇袭朔泉,本就是为了剿灭楚欢一党。”罗定西铿锵有力大义凛然道:“公孙楚,我数千北山骑兵前来剿贼,你若是能够弃暗投明,可报全家无事,否则……!”

  “否则如何?”公孙楚冷笑道:“罗定西,因为一己私利,蒙蔽北山将士,让他们为你的野心流尽鲜血,你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你毒害旧主,拥兵自重,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就当真以为会一直瞒下去?”

  公孙楚此言一出,清晰地传到城下北山骑兵的耳朵里,不少人都是一怔,随即便有不少人瞧向了罗定西。

  罗定西微微色变,却还是保持镇定,怒声道:“公孙楚,你血口喷人,在这里胡言乱语,以为就凭几句话,就能够煽动我北山军心吗?这种鬼蜮伎俩,蒙骗三岁孩子倒也差不多,想要蒙蔽我北山勇士,真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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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六四章 致命一刀

  公孙楚抚须笑道:“罗定西,你在西北,那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物,都说你勇猛剽悍,敢作敢为,可是今日一见,却是让本官大失所望。”摇了摇头,叹道:“至少在今夜,你只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怯懦小人而已!”

  罗定西怒极反笑,道:“少在这里和本将卖弄口舌。公孙楚,莫以为本将不知道,你们虽然设下陷阱,但是手头上却并无多少兵马,我北山勇士若真是力拼到底,必然能将朔泉守城杀的一个不剩。你在这里颠倒黑白,污蔑本将,无非是想挑拨离间而已。”双眸冷冷地盯着城头公孙楚的身影:“你说本将毒害旧主,证据何来?”

  “要证据?”公孙楚抚须笑道:“罗定西,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真以为本官拿不出你毒害肖总督的证据?”

  公孙楚此时点名道姓,当众说肖焕章是被罗定西所害,北山骑兵之中立时出现了一阵骚动。

  罗定西心知公孙楚这几句话,已经对自己的部下产生了影响。

  诚然,正如他所说,虽然冲入城中陷入埋伏,北山骑兵损伤不小,死伤好几百人,但是其主力依然存在,如果这几千骑兵上下一心,真要拼个鱼死网破,朔泉守军必然要损失不小,而北山骑兵也未必没有机会突围而去。

  罗定西当然不能让公孙楚几句话就动摇了北山骑兵的军心,北山骑兵可以出现暂时的慌乱,但是却绝对不能出现上下离心的状况。

  他正在思索如何应对,城头忽然传来又一个声音:“罗定西,你要证据?”

  罗定西听到声音,全身一震,一种他几乎没有体验过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袭遍全身,恐惧之中,却又带着无与伦比的愤怒。

  他瞳孔收缩,握刀的手已经不自禁握紧,甚至有些颤抖,他脸上的肌肉抽搐,嘴角抽动,眼眸之中充斥着复杂的神色,惊骇、愤怒、甚至还有一丝痛苦!

  “是……是辞修!”罗定西边上不远一名部将失声道。

  旁边另一名部将也是骤然变色:“是,那是辞修,他……他什么时候到了城头?他怎么和西关人在一起?”

  北山骑兵阵中,认识辞修的人并不少,这时候瞧见辞修突然出现在城头,竟然与西关人站在一起,大惊失色。

  猛然间,却听得罗定西狂声大笑,他中气十足,笑声亦如洪钟,边上的将士听到,竟是心生畏惧。

  “辞修啊辞修,千算万算,本将没有想到竟然是你出卖了本将。”罗定西的声音中,充满着无尽的愤怒:“这么多年来,本将一直待你如兄弟,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一条背信弃义的恶狼,本将瞎了眼,这么多年,竟然信任你这样的小人!”

  此时边上诸多将士也都是义愤填膺,大家这一刻才明白,奇袭朔泉竟然出现这样的局面,竟然是辞修暗中与西关人勾结在了一起。

  辞修是这次奇袭朔泉计划的制定者之一,许多事情,也都是他亲力亲为,与朔泉内应的联络,也是由辞修负责,他对整个计划了若指掌,如今他既然与西关人串通一气,西关人对北山骑兵奇袭朔泉的计划自然也是一清二楚,也难怪他们早有准备,设下了陷阱,等着北山骑兵自投罗网。

  不少人盯着城头的辞修,眼中都显出浓郁的杀机,便是这一刻,城下的北山骑兵,心中都是恨不得将辞修碎尸万段。

  辞修居高临下看着罗定西,朗声道:“肖督对你视若心腹,可是你又是如何对待肖督?你又是如何对待大公子?”

  罗定西瞳孔收缩。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最信任的辞修,竟然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反戈一击,与西关人联手出卖自己。

  他一时间想不通其中的理由。

  这么多年来,辞修对他惟命是从,许多暗中不可告人之事,罗定西都是派辞修去办,而辞修也从来没有让罗定西失望。

  罗定西甚至相信这一辈子,辞修都不会让他失望。

  但是他没有想到,在最紧要的一刻,自己平素最信任的部下,竟是无情地出卖了自己,他不但愤怒,而且痛苦。

  他痛苦于自己从不曾对某个人如此信任,好不容易付出了信任,最终却因此而遭遇如此困境。

  他虽然愤怒痛苦,可是也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有丝毫的退步。

  “辞修,你可以被西关人收买,当然也可以污蔑本将。”罗定西冷笑道:“肖督和大公子都已经不在了,你可以在这里尽情地血口喷人。本将对肖督忠心耿耿,北山上下,谁人不知,反倒是你这样的小人,在这里信口雌黄,谁会相信你的谣言?”

  辞修气定神闲,道:“罗定西,你做过的事情,可以不承认,但是事实终究是事实,哪怕再过一千年,也无法改变。你野心勃勃,一直想要掌控北山的大权,所以处心积虑想要谋害肖督。我问你,大公子在梁子河上被一箭射杀,难道不是你派人所为?肖督突然遇害,难道不是你精心谋划?你甚至精心布局,将谋害肖督的罪责安在了肖恒的头上。你既然声称是肖恒害死了肖督,缘何在当夜,肖恒就死于非命?为何不当众审讯?”他扫视城下密密麻麻的将士,大声道:“当夜在场的,并不只有三两人,我想你们应该都记得,那夜罗定西突然带着我们往肖督那边去巡视,无巧不巧撞上肖恒杀害肖督,罗定西又怎会如此碰巧带着我们撞上?”

  “世上巧合之事众多,也不能因此就断定肖督是将军所害!”罗定西身边一名部将大声道。

  “说得好。”辞修笑道:“郑怀,那天晚上,你也在其中,不错,世间巧合之事众多,不能因此断定肖督是为罗定西所害。那么我问你,当时我们都在场,而且罗定西当场就将肖恒擒下,谋害肖督,那是何等样的大事,为何罗定西不当场审讯?你应该记得,当时他下令我等全都退出院子,由他单独审讯肖恒,等到第二天,他却告诉我们已经出来审讯结果,声称肖督被肖恒所杀,而肖恒拒不伏法,被他当场格杀……你们就不觉得这中间有鬼?”

  那些听到辞修所言之人,表情各异,不少人已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堂堂北山道禁卫军统制,谋害总督,嫁祸于人,这可不是小事情,不少将士甚至忘记身处困境,听辞修所言,只觉得这事情确实蹊跷古怪。

  这些骑兵将士,大都是罗定西统帅的禁卫军,属于罗定西的嫡系部队,但是罗定西直接隶属于肖焕章,换句话说,这北山禁卫军,实际上也就是肖焕章的嫡系部队。

  他们未必对肖焕章有多忠诚,也未必对肖焕章有多敬服,可是这并不表明他们就不在意罗定西可以取肖焕章而代之。

  罗定西毕竟是肖焕章一手提拔起来,能够成为北山禁卫军统制,也表明肖焕章对他的信任。

  如果真是他毒害旧主,想要取而代之,在北山将士心中,此人便是一个忘恩负义阴险毒辣的卑鄙小人,其形象也就一落千丈,而北山将士自然要考虑这样一个人是否值得自己为之去卖命。

  谁都知道,辞修是罗定西最信任的部下,毫无疑问,罗定西诸多秘密,辞修也是知道的最清楚,如果换做别人在这里揭露罗定西的罪责,众人或许真是觉得对方是在恶意中伤挑拨离间,可是这些话从罗定西最信任的部下口中说出来,众将士便算不会完全相信,心中却也还是起了疑虑之心。

  罗定西冷然一笑,大声道:“辞修,甲州一战,我北山无数将士战死沙场,北山与西关不共戴天,你如今却助纣为虐,出卖自己的弟兄,还在妖言惑众,嘿嘿,楚欢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罗定西,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公孙楚在旁叹道:“北山将士,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因为你一己私欲,却要承受如此不幸……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你口口声声说楚督是逆贼,可是真正的逆贼,却正是朱凌岳和你这类人,你们利欲熏心,罪无可恕,你若还是条汉子,还有担当,就下马受降,不要再连累北山的将士们!”

  “公孙楚,你不过是楚欢的一条走狗,自然会为他辩驳。”罗定西大声道:“但是你这些花言巧语,无法掩饰楚欢的大逆不道,弟兄们,西关人说这么多,就是因为害怕咱们,所以要挑拨离间,想要我们失去斗志,你们都是本将精挑细选的北山勇士,不但要剿贼,还要为战死疆场的弟兄们报仇雪恨,难道你们想要就此不战而降?”

  众将士一阵骚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便在此时,城头一个响亮的声音道:“罗定西,如果本王说楚欢是大大的忠臣,如果本王作证朱凌岳是谋反之贼,你又怎么说?”声音之中,一个身着锦衣玉带,头戴银冠的年轻人出现在城头,火光之下,此人背负双手,宽额高鼻,眉清目秀,正是齐王瀛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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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六六章 傻瓜

  面对老兵的质问以及那充满怒火的双眸,宋安路心里倒是一惊,不知为何,这老兵本是他的部下,此时面对这老兵,他竟是生出一丝恐惧,但是他当然不会将心中那一丝恐惧流露在面上,冷声道:“不遵军令,吃里扒外,自当军法处置!”

  老兵冷冷道:“他难道说错了?齐王殿下命令我们在城外列阵等候,他并没有违背军令?”

  “他胡言乱语,污蔑将军……!”

  老兵已经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他没有污蔑罗将军,齐王和辞修都说罗将军谋害了总督大人,小韩只是心存怀疑,如果你觉得他说错了,可以向他解释,为何因为一句话,就要取他性命?你宋牙将是牙将,可是城头上的是齐王监国殿下,难道不该遵从齐王的命令?”他腮帮子鼓起,“宋牙将,他还年轻,你可知道,他成亲才半年,全家老小,就指望着他?”

  宋安路有些结巴道:“那……那也不能胡言乱语,你们……你们赶紧列阵……!”

  “不劳您吩咐。”边上一名粗壮的骑兵冷声道:“宋牙将,如果小韩在战场厮杀畏敌不前,你杀一儆百,我们无话可说,可是你现在因为他说错一句话,便取了他性命,这是哪条军法?便是罗将军,只怕也没有这个权利吧?”

  “那你要如何?”宋安路沉声道。

  “我不能如何,但是国有国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粗壮汉子怒声道。

  宋安路尽量掩饰自己心中的慌张,冷笑道:“怎么着,难道你还想杀死我?你可知道,以下犯上,那是什么罪……!”

  他话声未落,身体猛然一颤,随即众人便看到,一把大刀从宋安路背后插入,直透胸腔,宋安路不敢置信,低下头,看刀身从自己的胸口贯出,刀刃上还在滴血,他身体摇摇晃晃,却还是拼力扭头回看,只见到身后一群骑兵挤在一起,所有人都用一种冷漠的目光瞧着他,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谁出手。

  在马背上摇晃两下,宋安路终于一头摔倒下去,在地上抽搐两下,便即不动。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马刀,不小心伤了宋牙将。”老兵迅速道:“大家看清楚是谁动手?”

  四周骑兵都是摇头。

  老兵大声道:“大伙儿愿意留下的,列阵等候,不想继续当兵的,现在就可以离开。”

  众骑兵毕竟也是训练有素,一阵混乱之后,很快就列成了方阵,从城内涌出的大批骑兵,遍布四野,许多人根本不知道老兵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看到这边列成方阵,两边骑兵也立刻学着样子,列起方针来,只是片刻之后,开阔的城外空地上,几千骑兵已经列成了一个又一个方阵。

  城内罗定西眼看着身边的骑兵迅速出城,牙关紧咬,看到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罗定西一抖马缰,便也要跟着出城,城头上的齐王等人并不理会,罗定西一颗心悬着,到了城门,也不顾其他,跟着兵马迅速往城外驰去,猛然间胯下战马一声长嘶,侧身翻倒,罗定西大吃一惊,脚下一瞪,临空而起,落下来之时,只见到自己的坐骑翻倒在地上,正在挣扎,仔细一看,却瞧见战马的马臀之中,一支羽箭没入其中。

  罗定西抬起头,向城门处望过去,只见到一名将领骑在马背上,手中握着一张弓,正远远地冷视自己,那射入马臀中的一箭,自然是此人所射。

  罗定西双眸生寒,吞出四个字:“轩辕胜才!”

  射出一箭的,自然是箭神轩辕绍的堂弟轩辕胜才,也正是城外堵住城门的统兵将领,只见到轩辕胜才从背上的箭盒又缓缓抽出一件,随即将箭矢搭在长弓之上,动作流畅娴熟,箭矢已经对准了罗定西,听的轩辕胜才冰冷的声音道:“罗定西,你再走一步,这支箭必然射穿你的喉咙,你信不信?”

  北山骑兵从罗定西两边绕行过去,此时此刻,竟无人再瞧罗定西一眼。

  罗定西这一刻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是走入绝路,辞修的叛变和齐王的出现,已经让北山骑兵上下离心,自己依然被自己的部下所抛弃。

  轩辕胜才的箭矢,正对着他,他当然知道箭神轩辕绍的威名,当然也明白,轩辕胜才所言不会是开玩笑,如果自己真的再走一步,轩辕胜才那支箭,也一定会射向自己。

  天近黎明,凛冬已过,已是初春,可是罗定西却觉得初春的黎明比之凛冬的寒夜还要寒冷。

  一败涂地!

  他闭上眼睛,这一生,他杀人无数,心中从无恐惧,这一生,他一直坚信命运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跟随肖焕章十多年,他一直隐忍低调,只为有一招能够一鸣而起。

  这十几年的低调隐忍没有白费,他终于取得了北山大权。

  造化弄人,朱凌岳在西北强势崛起,甚至于西关楚欢的能耐也在他之上,他知道只能继续隐忍下去,立下战功,向朱凌岳表现忠心,在朱凌岳的麾下继续隐忍,等到有朝一日,时机出现,未必不能再翻身而起。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栽在这里,而且栽的这样狠,一次失算,永不超生。

  城中数千北山骑兵涌出城来,城外的方阵,让他们也很自觉地在城外列阵,包括朱凌岳麾下诸多将领,虽然都是朱凌岳栽培起来,但是此时此刻,却也都知道朱凌岳大势已去,列于阵前。

  北山骑兵或许不是最强的骑兵,但是却也是北山最精锐的军团,城外列阵,整齐划一,十分迅速,很快,城外便是一片寂静。

  罗定西双目紧闭,一时之间,只觉得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存在。

  听得脚步声响,往自己靠近过来,罗定西陡然睁开眼睛,只见到七八名魁梧的西关武士已经站到他面前,一人沉声道:“奉监国之令,拿下反贼罗定西!”

  罗定西想要拔刀,可是不知为何,握刀的手竟似乎没有了气力,或者说自己的大刀太过沉重,而此刻,那几名西关武士已经一拥而上,将罗定西按倒在地,随即夺下了罗定西的战刀,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罗定西被捆绑过后,脑子这才稍微清醒过来,他这才反应,对方绑缚自己的时候,自己甚至连反抗也没有。

  当他抬起头,便见到城门处,一群人正簇拥着齐王瀛仁缓步出城,瀛仁身边,除了辞修和公孙楚,白瞎子和仇如血也都豁然在其中。

  轩辕胜才已经翻身下马,上前拜见了齐王,齐王奖慰几句,轩辕胜才这才在前护卫,走到了罗定西面前。

  “现在你还觉得本王是假冒的?”齐王冷哼一声,“如果本王是假冒的,你就更应该羞耻,假王爷擒住真将军,你觉得很荣耀?”

  罗定西此时反倒镇定下来,冷笑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既然是这个结局,老子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才有几分男人的气概。”齐王淡淡道:“罗定西,你本该知道,和朝廷作对,本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你这是自寻死路!”

  “齐王,如今你们胜了,什么话当然都由你们说。”罗定西冷笑道:“你们扪心自问,如果不是有人出卖本将,你们现在还能在这里大言不惭与我说话?”目光转到齐王身后的辞修身上,厉声道:“辞修,老子问你,你为什么要背叛老子?”

  辞修淡淡道:“那我问你,你又为何要背叛肖督?你谋反之心已显,我自然不能随你谋反!”

  “冠冕堂皇。”罗定西大笑道:“你这屁话,你自己能相信?”

  辞修犹豫了一下,终于拱手向齐王道:“殿下,臣下想和罗定西说几句话,不知殿下是否应允?”

  齐王瞥了辞修一眼,也不说话,径自向北山骑兵军阵走过去,身边众人跟了过去,辞修招了招手,示意架住罗定西的两名兵士后撤,等兵士退下,辞修才淡淡道:“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

  罗定西一怔,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能够取肖焕章而代之,并不是你有多大能耐,只不过是因为有人帮你。”辞修缓缓道:“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过了河,拆桥太快,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知道你的性子,你是个能低调的人,能屈能伸,这让我很钦佩,但是你致命的弱点,就是一旦得势,就会将从前的隐忍一朝爆发出来!”

  罗定西死死盯着辞修,眼眸子里充满了怨毒之色。

  “我劝告过你,要小心一个人。”辞修轻叹道:“可是你并没有小心!”

  罗定西一怔,忽然间明白什么,失声道:“是……是那个贱人?”

  “红颜祸水,祸国殃民,这类女人,总能够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而天下却有无数的傻瓜,愿意被她玩弄。”辞修轻声道:“你是,而我……也是这种傻瓜!”

  罗定西身体一震,眼中显出惊骇之色,夹杂着愤怒,“原来……原来你……哈哈哈……!”他突然间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原来……原来是因为她……!”眼中杀意盎然:“我只恨我没有杀死她!”

  “我也这样想过!”辞修苦笑道:“当她找上我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便是要杀死她,可是……我终究没能下手,所以就只能成为她掌中之物,你现在想将她千刀万剐,可是如果真的再次面对她,你当真可以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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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六七章 红罂粟

  罗定西大笑道:“原来你也只是个可怜虫,被一个女人玩弄于手掌间的可怜虫……我问你,他为何要找上你,难道她早已经知道袭击朔泉的计划?”

  “其实你还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便是驻留在总督府。”辞修轻叹道:“她是你身边的一条毒蛇,当你对她形成威胁之时,可曾想过,她也随时会找到机会给你致命一口。总督府是她的地方,我们在总督府的言谈,你当真觉得不会钻入她的耳朵,在那深宅大院之中,无论什么角落,对她来说,都没有秘密。”

  罗定西恍然大悟:“她听到了风声,然后找上了你,而你这无能的可怜虫,将奇袭朔泉计划之中她不知道的一些细节全都告诉了她,更是成了她的工具,暗中和西关人勾结在一起,出卖了本将。”

  “你该知道,面对她的时候,没有几个男人能守住秘密。”辞修缓缓道:“肖焕章父子一除,你便对她露出真面目,难道你不明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得罪女人。”

  “那你可知道,就算你出卖了我,西关人也不会放过你。”罗定西冷笑道:“背主求荣之人,你难道以为西关人会真心待你?”

  “我从没有想过他们会真的善待我。”辞修目光锐利,凝视着罗定西,“但是我至少明白一点,我这样做,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只是为了保住性命?”罗定西冷笑道:“如果你杀了那个女人,与我一同图谋大事,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可是你舍却这一切,出卖老子,只是为了保住性命?”

  辞修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罗定西,皱眉道:“荣华富贵?可是在我看来,如果真的与你拿下朔泉,进献给朱凌岳,我离死也不远了!”

  罗定西一怔,“你觉得我会杀你?”

  辞修摇头叹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你能够取肖焕章而代之,实在不是因为你有多大能耐,确实是因为那个女人在背后帮你。你连最浅显的道理都看不出来,本就不适宜在乱世之中谋得一席之地。”顿了顿,冷声道:“朱凌岳是什么人?不错,你拿下朔泉,到时候敬献朱凌岳,他当然会重重赏你,朱凌岳要收买人心,对你这样立下大功之人,也一定不会轻易动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朱凌岳从来都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你想在他脚下谋得一席之地,意图找到机会东山再起,难道朱凌岳看不出这一点?”

  罗定西皱起眉头。

  “朱凌岳或许会给与你荣华富贵,但是他绝不可能给你东山再起的机会。”辞修冷冷道:“他不会动弹你,毕竟你是他的大功臣,可是他绝不会让你保有实力,排除异己的事情,那是朱凌岳最为擅长的事情,要削弱你的实力,自然要从你身边的心腹亲信开始下手,你对我越信任,将我视为你最可信任之人,却恰恰给我带来了最大的麻烦,朱凌岳第一个要除掉的,也必然是我!”

  罗定西眼角抽搐,辞修这般说,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有道理。

  “你现在该明白,对你来说,投靠朱凌岳这条道路并没有错,但是对我来说,这是一条死路。”辞修轻叹道:“如果没有那个女人,或许我真的会帮你拿下朔泉,然后急流勇退,远走高飞,也算是对得起你多年的信任。可是……她出现在我面前,给了我另外一条路,我不是一个经得起诱惑的人,所以我只能重新走一条道路。”

  “她可以让我取代肖焕章,却没有办法让你取代我!”罗定西冷笑道:“你注定无法成为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成为你。”辞修淡淡道:“肖焕章有一大笔财富,他死了,那个女人却没有死,她已经答应我,愿意和我带着那笔财富远走高飞,乱世之中,你无法谋得一席之地,我同样也做不到,所以和她带着财物远走高飞,对我来说,那是最好的一条道路。”

  “你当真相信她?”罗定西冷然道:“他可以害死肖焕章,可以出卖我,也同样可以咬你一口!”

  辞修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所以我会很小心,避免自己重蹈你们的覆辙……!”轻叹一声,“我是世俗之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面对那样一笔财富,而且面对那样一个女人,对我来说,这两样诱惑,已经足够让我以性命作为代价去赌一把!”

  罗定西闭上嘴唇,不再说话。

  辞修露出一丝浅笑,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本来这些我不需要对你说,但是我这个人还是讲情义,你栽培我多年,我总不能让你做个糊涂鬼!”说话之间,身体猛地向前,贴到罗定西身边,罗定西吃了一惊,感觉事情不对劲,可是此时已经为时晚矣,腹间一阵剧痛,辞修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扎入了罗定西的腹中。

  罗定西想要挣扎,全身被绑,而且辞修已经抱住他的脖子,用手腕子夹住了他的颈脖,贴近他的耳朵,轻声道:“要和她远走高飞,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我必须在朔泉亲手杀死你……我已经得到了齐王的应允,你这条性命,就算是我代她取下,如此我也可以向她交代,你……不要怪我……!”

  罗定西双目凸起,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很快,脑袋重重垂在辞修肩头,辞修抬头看了看天色,黎明曙光已经洒射到大地之上,他松开手臂,轻轻一推,罗定西魁梧的身躯睁大着眼睛,向后仰倒,重重倒在了地上。

  罗定西突然倒地,列阵的北山骑兵便有不少看见,都是微微变色。

  此时齐王却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站在了军阵之前。

  北山骑兵军阵之中的将士,见到齐王亲自过来,不少人心中倒是颇有些赞叹,毕竟这时候北山兵还没有真正归顺,如果这个时候北山兵群起而攻之,齐王的处境便将凶险万分。

  北山骑兵都是牵着自己的战马,肃然而立。

  齐王扫视众将士一眼,朗声道:“你们的表现,没有让本王失望,你们依然是大秦忠诚的军人。本王说过,只诛首恶,从犯既往不咎,罗定西勾结朱凌岳,参与谋反,已经被本王下令诛杀,你们都是受罗定西蒙蔽,本王现在宣布你们尽皆无罪!”

  北山骑兵寂然无声,但是大多数兵士脸上的表情,却是分明表现他们松了口气,对大多说兵士来说,当兵可以拿军饷,养家糊口,可是一旦被打成反贼,不但要遭受朝廷的打击,而且军饷只怕也再难得到。

  齐王宣布众人无罪,最欢喜的,还是罗定西的那些部将,在场的大多数高级将领,都是罗定西提拔上来,如果今日夺城顺利,他们就算明知道罗定西要投靠朱凌岳,起兵谋反,也定然会跟随在罗定西身侧,听从号令。

  可是今日身处逆境,军心崩溃,齐王更是当众宣布罗定西是反叛之贼,这样的情势下,自然不愿意跟着罗定西一起下水。

  他们心中本来还是十分忐忑,甚至有人想着还要放手一搏,但是齐王从宽发落,除了罗定西,却不惩处任何一名将士,这让罗定西那干部将也终是松了口气。

  公孙楚此刻却是凑到齐王耳边,低语了几句,齐王微微点头,朗声道:“不过说起来,本王虽然恕你们无罪,但是偷袭朔泉,趁人之危,这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本王一直觉得,真正的军人,就该在沙场之上正面对决,金戈铁马,浴血厮杀,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本王也知道,甲州之败,北山军的声誉大受打击,恐怕很多人现在心里都觉得不是滋味……!”

  北山骑兵们顿时有些尴尬。

  甲州之战,是北山军的一大耻辱,明明在兵力和物资占据上风的情况下,最后却被西关人用计打的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现在想起来,对任何一名军人来说,都是脸上无光的事情,齐王这时候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让北山骑兵们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齐王微微一笑,道:“其实在本王看来,北山军并不是不能打,都说西北汉子彪悍善战,本王是早有耳闻的,只不过你们没有真正的机会一显身手。现在,本王给你们一个恢复北山军声誉的机会,更给你们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却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要?”

  北山将士面面相觑,不少人已经交头接耳,倒是站在阵前的北山将领们明白了什么,一名将领已经小心翼翼问道:“敢问殿下,不知是什么样的机会?”

  齐王也不犹豫,抬手指向西方,高声道:“朱凌岳已经起兵谋反,你们当然已经听说过,本王前来西北,就是为了平定朱凌岳的叛乱,不瞒你们说,圣上已经下了旨意,调集了西山道和安邑道两地的兵马,已经出发向西北赶赴过来,那是定要将朱凌岳剿灭。西关总督楚欢率领西关军,是奉本王之令,作为先锋,率先往西迎敌,本王现在只问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你们是否愿意前往平叛,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顿了顿,不等北山将士议论,已经大声道:“本王在这里向你们保证,此番平叛,一旦功成,论功行赏,不计出身,只要立下战功,必将重重封赏,告诉本王,你们准备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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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七零章 不离不弃

  天山军三面围定,并无兵马绕到东面,朱凌岳早些年对兵法倒并不感兴趣,但是近些年来,却是日夜攻读兵书韬略,犹记攻敌不可使之完全陷入绝境,必须给与敌军一丝渺茫生机,特别是进行围攻战,绝不可四面攻打,必须留出一面,显出弱势。

  攻打贺州成如此,今日攻打青原马场,朱凌岳依然使用了这一招。

  裴绩是要西关军置之死地而后生,而朱凌岳却是留出一线生机,希望不至于让西关军绝望,裴绩和朱凌岳都懂得,真正陷入绝境之人,其战斗力必将十分可怕。

  马场之外,尘土飞扬,人叫马嘶,天山骑兵已经在做着最后的厮杀准备。

  青原马场之内,安静沉稳,虽然有数万兵马,但是却渐渐变的鸦雀无声,各守其位,对每一名陷入困境的西关将士来说,守住自己的位置,奋战之死。

  天山骑兵、步兵浩瀚如海,络绎不绝,时不时地有队伍调动,传令兵在马场外来回奔驰,他们攻打过城高墙厚的贺州城,虽然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是却也将贺州城打的残破不堪,几乎便要夺下,现在面对一个小小的马场,而且四周都只是临时抢建木栏土墙,自然是势在必得。

  朱凌岳就像锁死了猎物的猎人,井然有序地布置着战术,甘侯并没有退回自己的本阵,看到朱凌岳条理清晰分配命令,感叹道:“朱督,我现在是真的服了。不瞒你说,我本以为你文人出身,并不擅长行军布阵,可是现在看来,我是大错特错了。”

  朱凌岳摆手笑道:“甘将军说笑了。我这都只是皮毛,凭着人多势众,想要一举歼灭楚欢而已,要论到用兵,与真正的用兵大将相距甚远。这用兵,讲究太多,除了兵力、士气、装备、后勤等等之外,还要因地制宜,利用地形、气候等等诸多条件,如果换做别处,我倒不敢轻下主张,无非现在是针锋相对,决死一战,这里又是一马平川,所以强攻而已。”

  “朱督是准备让骑兵冲阵?”

  朱凌岳道:“骑兵冲阵,虽然有所损耗,但是只要能够打开一道缺口,就可以撕破楚欢的防线,步兵随即跟进,数面夹攻,西关军不可能再有取胜的机会。骑兵冲阵,或许一次不能成功,甚至两次三次都无法突破,但是只要突破一次,便告成功!”

  “朱督所言甚是。”甘侯微微颔首,拱手道:“西北两万兵马,还请朱督下令!”

  朱凌岳抚须笑道:“大战在即,将军也是耐不住寂寞?本来是想留将军在贺州镇守,这边就交由天山军,将军却是求战心切,率军随同前来,不过这头阵,还是让天山的儿郎们去打一打。如今天下动荡,盗贼四起,要剿灭盗匪,稳定大势,还是需要一群能征善战的勇士,天山儿郎历练太少,今次却也可以趁此机会历练一番。甘将军手下都是久经沙场的骁勇战士,大可以压阵!”

  甘侯哈哈笑道:“朱督运筹帷幄,甘某佩服。”想了一下,才道:“朱督,楚欢设置防御,其东南北三面,都挖有壕沟,一旦僵持,只靠骑兵,死伤难免太重,总是需要步兵压阵,随时上前增援。朱督若是信得过西北军,请下令调出一部分西北将士往南北两面支援压阵,一旦出现僵局,我西北将士立刻上前相助,骑兵与步兵配合攻击!”

  “哦?”

  甘侯抬手指着前方,“正面是驯马谷,不过斥候已经呈报,楚欢是想利用驯马谷作为一处屏障,并没有挖掘壕沟,那么正面以骑兵冲击,倒是很有可能在最短时间内冲破防线,朱督的天山步兵主力,在此随时准备全军出击,三面合为,毙敌于一役!”

  朱凌岳微微点头,甘侯却是压低声音道:“只是有一事,还要相求朱督,还望朱督应允!”

  “甘将军,你我是亲家,祸福与共,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朱凌岳含笑道。

  甘侯这才道:“朱督也该明白,这帮西北将士随我前来讨伐楚欢,说到底,也都是存了立功受赏的心思,所以……如果他们在此战之中,立下了功劳,还望朱督能够重重恩赏。您也知道,我是穷的叮当响,兜里没几枚铜钱,真要是大伙儿立了功劳,我拿不出赏赐来,这……这总是让大家心里不痛快……!”

  朱凌岳立时便明白了甘侯的意思,笑意更浓,道:“亲家放心,你我两军,说到底,那是一家人,不分彼此,无论是天山将士,还是西北军将士,只要立下战功,一视同仁,绝不会厚此薄彼。”

  甘侯眼中显出欣然之色,拱手道:“既是如此,我先代西北军将士谢过朱督。朱督,我手下还有两万人马,往南北两面各调去五千人手,以作策应,甘某亲率一万兵马,等到突破驯马谷,与朱督一同杀进马场,不知朱督意下如何?”

  朱凌岳抚须道:“南北两面,各有五千骑兵,本督刚才又各调去三千步兵支援,如果再加上甘将军的五千兵马,南北两面的兵力都将超过一万人,必然会给楚欢造成巨大的压力……!”

  甘侯立时拱手道:“那么甘某这就下令!”调转马头,迅速往后方的西北军阵飞驰过去,西北两万兵马此时正在严阵以待,甘侯纵马而来,高声道:“都听好了,朱督已经发话,今日厮杀,但有立功者,必将重重有赏,成败在此一战,弟兄们,拿出你们的手段来,务必要将楚欢的人头取下来,壮我西北军的声威!”

  西北军阵中的将士立时举起大刀长枪,呼和有声,气势极壮。

  “穆冬青,你率五千人马,往北面策应顾良尘,陆稻,你率五千人马,往南面策应狄人杰。”甘侯拉紧马缰,意气风发,“其他人原地待命,做好准备,一旦骑兵突破防御,尔等随我同朱督一同杀进马场之内,你们都记住,今日一战,必要取下楚欢人头,但有取下楚欢首级者,必将大大有赏!”

  他中气十足,声震四野,西北将士又是一阵呼和。

  朱凌岳听到后方西北军的呼喝声,轻抚长须,片刻,一人飞驰过来,低声道:“朱督,甘侯似乎要抢楚欢的人头,他下令手下将士,必取楚欢首级!”

  “是谁砍下楚欢的人头,并不要紧,本督只希望最迟明天早上,能够看到楚欢的人头摆在我的面前。”朱凌岳淡淡笑道:“甘侯是个要脸面的人,如果真的被他的人马摘下了楚欢人头,他的名声自然是大震,不过这也并非什么坏事。”

  西北军说动就动,一阵骚动之后,甘侯手下两员部将各带人马分兵两路,往南北两面去策应,这时候已经有部将向朱凌岳禀道:“朱督,酉时已到!”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朱凌岳微抖马缰,上前几步,旌旗招展,他调转马头,望向身后的兵将,终是沉声道:“诸位随我从天山出兵,为的是剿灭叛贼楚欢,今日叛贼就在眼前,也是诸位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只盼诸位不要放过如此机会!”拔出腰间的佩刀,高声道:“传令各部,准备进攻!”

  马场之内的西关军,抓紧了最后的时间,做好了应战准备,楚欢站在哨塔之上,已经听到从西边朱凌岳本阵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号角声响,很快就四处弥漫,楚欢正对的顾良尘部,也响起了号角声,楚欢站在哨塔上,在昏暗的天色之中,却已经瞧见本来下马等待的天山骑兵已经纷纷上了战马。

  天地辽阔,号角之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楚欢瞧见手下将士虽然神情坚毅,但是面对人多势众的天山军,不少人还是略有紧张之态,猛然间大声道:“弟兄们,想不想吃红烧肉?”

  西关将士本来都是紧绷了神经,准备殊死一战,楚欢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将士们都有些奇怪,不少人看向楚欢,却见到楚欢居高临下含笑道:“本督听说,天山不但有许多战马,而且还养了不少肉猪,本督还听说,朱凌岳对此战势在必得,以为自己一定会胜利,甚至已经准备好,等天山军凯旋之后,杀猪宰羊,给他们做红烧肉庆功!”

  顿时便有将士笑出来。

  “本督也想吃红烧肉,本督也知道,你们也都是一群馋虫,对天山的红烧肉也是垂涎欲滴,本督在这里和你们做一个约定,此战咱们一旦取胜,就去天山,将他们炖在锅里的红烧肉取出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楚欢摸了摸嘴唇,“告诉本督,你们想不想去?”

  下面的西关将士异口同声,“想,咱们去抢他们的红烧肉!”

  “好!”楚欢大笑道:“咱们就这样约定好了,我会一直跟你们在一起,不离不弃,我也希望你们……活下去……!”

  “不离不弃……活下去……不离不弃……活下去……!”

  呼声排山倒海在天地间回荡,远远地荡开去,已经准备发起攻击的顾良尘部,在这么一刹那,似乎也被西关军的气势震慑。

  他们听到马场内的高呼之声,犹如千军万马,但是此刻望过去,因为木栏土墙的阻挡,他们看不清里面情形,似乎是对面的呼声也激起了天山骑兵的情绪,顾良尘一马当先,高举战刀,高呼一声,马刀落下之时,身后的骑兵已经如狼似虎冲出来。

  骑兵彪悍,嘶吼声中,马蹄飞扬,尘烟四起,气势一时间倒也是锐不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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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七一章 明中有暗

  楚欢布阵,自然也有讲究,除了布在最前面的弓箭兵,在弓箭手后面打头阵的,几乎都是楚欢从朔泉带来的人手。

  虽然这两天紧急修建了防御工事,但是相较于从贺州撤过来的兵马,无论是在精力还是在体力上,朔泉过来的兵士都要充足一些。

  西关军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会射箭,但是能够使弓的比例倒也不小,所有能够使用弓箭的兵士,都被布置在最前面,以木栏土墙为屏障准备对来敌发起反击。

  贺州退过来的兵马,虽然尽可能地将该带来的物资都带过来,但是在贺州的血战,已经消耗了许多的物资,除了武器装备,所剩下的箭矢其实已经不多,剩余的一部分全都带出来,至若小型投石车,影响行军速度,而且没有巨石作为发射武器,投石车就是一堆废物,撤退之前,裴绩便已下令尽数销毁。

  好在楚欢驻军马场之后,从一开始就准备先以防御为主,面对敌军的骑兵,除了修建防御工事作为屏障,最好的防御武器,当然就是弓箭,所以这两日抽调了一部分人,就地取材,制造弓箭,虽然制作出来的弓箭十分的粗糙,破坏力远不能与从兵器坊里出来的相提并论,但终究是一种补充,聊胜于无。

  顾良尘所部骑兵已经等了多时,攻击命令下达之后,便已经迫不及待向这边冲击过来,西关军刀出鞘、弓上弦,已经是严阵以待。

  天山骑兵纵马疾驰,地面为之战颤,看起来势不可挡。

  外垒十几米处,是一道壕沟,因为时间太过紧急,壕沟只能尽可能地注意宽度,挖掘的并不深,其宽度也是尽可能地让对方的战马无法轻易跨越过来。

  在那壕沟之中,则是埋下了木桩,上面梳着尖尖的木刺,一旦跌到里面,很难幸免。

  顾良尘在冲锋之中,忽然举起马刀,连续做了几个动作,便看到天山骑兵迅速列成排状,一排大概数百骑,一字排开,后面跟着一列列兵马,第一排依然在冲锋,但是第二排骑兵的速度却已经降下来,后面每一排骑兵的速度都有减缓,减缓的速度不尽相同,但是如此一来,数千骑兵十几列骑兵,每一列之间的距离便已经拉开。

  楚欢在哨塔之上看的清楚,微皱眉头,他虽然早闻天山骑兵的大名,而且也曾一度觉得天山骑兵没有经过历练,或许威猛,但是或许名符其实,但是此刻眼前所在,天山骑兵的调度却是极其的统一,随着军令,天山骑兵都能够迅速按照军令行事布阵,在冲锋之时,能够一边冲锋一边列阵,而且各列兵士能够控制速度,拉开距离,这绝非三五个月就能够训练而成。

  虽然天山骑兵的战斗力尚未可知,但是楚欢不得不承认,天山骑兵确实是训练有素,单兵的骑术都是不弱,而且同伴之间的配合也是十分默契,当初裴绩和他偶尔谈起练兵之道,说到底,真正的练兵,就是两点,一是练习单兵的战斗技巧,另一个就是训练兵士的纪律性。

  所谓的纪律性,虽然包含着道德纪律,但最为紧要的,还是士兵之间配合的纪律,只有纪律严明,士兵才能够上令下行,而兵士之间也才能够配合默契,实际上莫说在沙场的紧张时刻,就是平时演练之中,让兵士们能够打到配合统一,上令下行,那也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比起步兵,骑兵还需要掌控自己的战马,其难度就更加不一般。

  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如果得到一个善战的将领指挥,就算其战斗经验不是十分的老练,可是将领的战术指挥以及士兵之间的默契配合,却足以弥补这一切缺陷。

  此时出现在楚欢眼前的这支骑兵,毫无疑问,绝对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兵士,而且仅仅冲锋这一下子,楚欢就知道,统领这支北翼骑兵的将领,也确实是个会打仗的家伙。

  骑兵阵列分开,拉开距离,楚欢一瞬间就猜知对方的心思。

  如果对方的骑兵挤作一团,前后之间没有距离,那么第一排骑兵借助冲刺的势头可能跨越壕沟之后,后面的骑兵却已经没有充分的时间进行准备,而且一旦前面同伴出现意外,后面的兵士在仓促之间,定然也会被前方同伴所连累,一起人仰马翻。

  可是一旦拉开距离,第一排骑兵跨越壕沟之后,无论是否成功,后面的同伴将有充足的应对时间,一旦前方同伴跨越,后面自然是继续冲锋,可是一旦同伴落入壕沟,那么后面的骑兵就会立刻减缓速度,无论是保护自己还是营救落入陷阱的同伴,都会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楚欢希望看到对方一股脑儿冲过来,但是对方的策略,显然让他有些失望。

  但是此刻他也知道,天山骑兵名声响亮,却也有其道理,这绝非一群乌合之众,一旦指挥得当,对西关军来说,实在难以匹敌。

  第一排天山骑兵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气势汹汹,显然也是自信满满。

  眼见得已经冲到距离壕沟不过数米处,已经进入了射程之内,楚欢却并没有立刻下令放箭,缩紧眉头,盯着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天山骑兵。

  天山骑兵看到壕沟在前,已经做好了准备,急抖马缰,做好了最后的冲刺准备,速度越快,等到战马跨越之时,跨越的距离也就越远,眼前不远的壕沟,看起来也根本不像是难以逾越的障碍。

  便在这时候,惊变突起!

  那些进行最后冲刺的骑兵,保持阵型向前冲刺之时,猛然间人仰马翻,战马长惨嘶,无数的战马就像中了邪一样,纷纷翻倒,而马上的骑兵措手不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前面不远的壕沟上,何曾料到会突发意外。

  也就在这时,垒墙之后,吼声四起,木栏土墙后面的西关兵虽然没有射箭,却是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顾良尘并没有列在第一排,而是在第一列和第二列骑兵之间,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第一列冲锋的骑兵,危险性最强,毕竟西关军也不是吃白饭的,有木兰图强作为屏障,到时候箭矢齐发,定然会对冲在前面的骑兵造成不小的伤害,他是北翼骑兵统帅,一旦折在冲锋道路上,整个北翼骑兵群龙无首,结果将是灾难性的。

  前面第一列骑兵突起变故,所见之处,自己的兵马人仰马翻,惨叫连成一片,大吃一惊,已经迅速放缓马速,此时却已经看的清楚,原来西关军在那道明壕的前面,竟然又挖了一条暗坑,只不过这条暗坑做了巧妙地掩饰,看上去只是一片平坦的草地,虽然不少地方还是有一些掩饰的痕迹,但是骑兵在高速冲锋之下,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条明壕之上,哪里想到要先遭受一道暗坑的考验。

  马场以木栏土墙作为最主要的防御工事,壕沟在明,却以暗坑作辅,天山骑兵便是马术再精湛,又如何能够反应过来,倒有一大半骑兵陷入暗坑之中,暗坑里面自然少不得尖尖的木桩,落入其中,刺穿人马的身体,鲜血淋漓,人喊马嘶,许多落尽其中,无论是人是马,都受了重伤,陷在其中,无法出来。

  楚欢虽然异军突起,从一介白衣变成封疆大吏只是短短几年的事情,但是他却是一个对环境有着极佳适应能力的人。

  当他到达西北,看清楚西北的局势,就知道在西北大地之上,自己少不得要动刀兵之利。

  想要生存下去,从来不能指望别人,只能武装自己,让自己强大起来,这个道理,楚欢很早就已经明白,所以来到西北之后,只要有闲余时间,他都会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修炼武功,苦读兵书,便是晚上歇息的时候,除非素娘支撑不住,否则也尽可能地到素娘房中,除了享受夫妻之间的鱼水之欢,却也是能够借助素娘的身体,修炼武功,保持自己的精力。

  古往今来,每一个王朝都是通过无数的战争打造下来,东讨西杀、南征北战,而每一场战事,都会给后人留下宝贵的经验,古往今来,名将如云,其中有不少文武双全之辈,留下了宝贵的兵法军书,楚欢悟性极佳,从前人留下的兵法军书之中,获益良深。

  虚以实之实以虚之,这在兵法之中,屡被提及,在许多名将的眼中,无论身处怎样的地理环境,只要善于发现,总是能够从中找到可以利用的因素。

  楚欢知道天山兵人多势众,但是他也知道对方欠缺经验,自己布下暗坑,很容易就能让对方上当,在外垒挖坑,明壕其实只是掩饰的辅助项目,真正的杀招,其实就在暗坑,为了让对方勇于冲过来,明壕并没有挖的太宽,如此一来,也可让对方骑兵估摸着可以跨越明壕,只要他们以跨越明壕为目的,自是骑兵全速冲锋,也必然会落入暗坑陷阱。

  只是让楚欢失望的是,天山骑兵各列保持了距离,第一列数百名骑兵虽然陷入暗坑,但后面的骑兵却是及时发现了危险,也有足够的时间停止下来,一旦北山骑兵没有做这样的准备,而是所有骑兵全体冲锋,那么损失必将更为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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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七二章 虾蟆

  顾良尘勒马停住,后队的骑兵也纷纷勒马,垒墙后面的西关箭手本来并无动作,此刻楚欢却已经是一声令下,箭矢如雨,纷纷向暗坑这边射过来。

  暗坑挖掘之处,乃是箭矢射程最好的地方,一些落入陷坑的骑兵好不容易带着伤从里面爬出来,刚一抬头,眼前便是密密麻麻的箭雨,不少人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

  顾良尘恼怒万分,天山骑兵奔腾如雷的气势,这一瞬间就被严重打击。

  西关军箭矢纷飞,顾良尘并没有继续下令骑兵突进,而是下令身边一名收据令旗的兵士挥动旗帜,没过多久,便见到从骑兵后方已经冲上来一群步兵。

  这群步兵前面以盾牌兵为主,盾牌兵一字排开,快速向前,三四百盾牌兵连成了一条铜墙铁壁,在盾牌兵后面,却是一支三四百人组成的虾蟆兵。

  所谓虾蟆兵,其实与普通步兵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比之普通步兵,他们身上却是多了一样武器,那便是做工精致的铁锹,这类铁锹比农家铁锹的锹把要小上许多,但是挖土铲土的铁锹本身并不小多少,比之普通农家铁锹其实更难使用,因为要用于军中携带,自然是制作的越小越好,但是锹面本身又不能太过窄小,就只能尽可能地将锹把缩短,如此一来,使用这种军锹之时,耗费的气力也就要大上许多。

  虾蟆兵在厮杀之时,与普通的刀兵长枪兵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因为多担负了职责,所以待遇也会好一些,而虾蟆兵也都是挑选力气极大的兵士担任。

  天山军进攻贺州之时,自然早就对贺州的防线颇为了解,出征之前,倒也没有立刻想到利用百姓填土,而是准备了一批虾蟆兵,只是在贺州之战没用的上,这支虾蟆兵却依然随着东进到青原马场,数量倒也不多,朱凌岳六千万人马,虾蟆兵加起来也不过三四千人而已。

  得知青原马场南北两面都挖有壕沟,朱凌岳在向两面调动步兵策应之时,各调动了三千步兵,其中各配备了六七百名虾蟆兵,以作万全。

  顾良尘一开始便决定以骑兵冲锋,并没有派上虾蟆兵,道理也是十分简单,天山军虽然是一体,但是其中却依然存在派系之分,步兵和骑兵私下之间就存在矛盾。

  朱凌岳着力发展骑兵,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财力,以侯金刚为首的骑兵将领们,深得朱凌岳的器重,而顾良尘隶属于骑兵将领一员,自然也是骑兵集团利益的维护者之一。

  实际上天山的步兵集团,主要就是原本隶属于天山总督禁卫军的一群人,被楚欢整倒的东方信,在天山集团之中,那也是隶属于步兵集团,这群人很早就是跟随在朱凌岳的身边,可算是朱党的元老人物,而骑兵以前在天山数量不多,并不属于主力,等到朱凌岳发展骑兵,便大力提拔了许多后起之秀,这些骑兵将领要么是从州军提拔,要么虽然出自禁卫军,但此前在近卫军中并无多高的地位,等到骑兵集团发展起来,得到了大批天山的各类军事物资,自然会让那些跟随朱凌岳心中多年的元老很是不满,而那些老将也一直轻视骑兵将领,只觉得这些后起之秀无非是些花架子,如此一来,双方的矛盾自然是不可避免。

  好在朱凌岳协调阴阳,驭人有术,所以天山集团总体看来,还算稳定,步兵集团和骑兵集团的矛盾并没有扩大化。

  但是今次出征西关,双方的矛盾自然就浮出水面,无非都想在这次大战之中立下战功,从而得到朱凌岳的重视。

  步兵有此心思,骑兵的心思自然更甚,他们虽然训练多年,但是却还没有在战场上一展身手,要想继续得到朱凌岳的大力支持,自然要在此番战事之中立下战功,如此才能让那些轻视骑兵集团的步兵元老将领们闭上嘴巴,也能在步骑兵的权力斗争中占据上风。

  骑兵统帅侯金刚在出征之前,便已经召集骑兵一干将领,再三叮嘱,此番大战,一定要奋勇争先,定要在风头上盖过步兵。

  所以攻入贺州之后,骑兵四处出击,凭借着强大的机动力,迅速打下了贺州各大县城,只因裴绩收缩防线,屯兵贺州城,所以天山骑兵的进攻十分顺畅,可说是所向披靡,一度风头正劲,他们也一直撇开步兵,进行骑兵突击作战,效果极佳。

  贺州攻城战,步兵上阵,骑兵待命,但是步兵连续攻打数日,却是无法攻下贺州城,这让步兵集团异常懊恼,而骑兵集团则是心花怒放,在骑兵将领风头正劲之时,他们也心照不宣地达成了默契,争取每一份立下战功的机会,尽可能地将步兵晾在一边。

  步兵虽然心中懊恼,但是朱凌岳对骑兵十分的看重,此番攻打马场,步骑兵将领自然都是各自向朱凌岳进言,希望由自己率先发起攻击,但是骑兵集团明显站了上风,而且马场地段,也确实适宜骑兵突杀,所以此战骑兵作为主力,而步兵只能从旁协助。

  顾良尘自然希望麾下骑兵能够一鼓作气冲破西关军的防线,率先杀进马场,可是暗坑的阻隔,在短短时间内,就让他损失了数百名骑兵,这样的损失,并非小数目,按照战场上的损失比例,很少真的出现双方兵士死伤过半的情况,出现那种情况,战事已经可说是极其惨烈,通常而言,双方的死亡率超过十分之一,就已经算是战况激烈。

  如今还没有冲到垒墙边上,瞬间就死伤好几百人马,对于手头上总兵力只有五千骑兵的顾良尘来说,这样的损失,绝对不小。

  前面还有一道明壕,而且因为暗坑的阻隔,严重地阻碍了骑兵的冲击,顾良尘当然希望骑兵能够**完成进攻,但是作为一名有着清晰头脑的将领,在遭遇到这样的损失之后,他知道这时候已经不能再计较部骑兵之分,身后既然有虾蟆兵,当然还是要尽可能地利用他们的优势。

  攻击平原野寨,当然要比攻击城池简单的多,工具其实也不比准备太多,而此刻面对马场的防御,最有效也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填土。

  步兵有了机会,当然不会错过,盾牌兵横成一线,在前尽可能地为身后的虾蟆兵提供掩护,迅速向前推进,虽然时不时地有盾牌兵和虾蟆兵在乱箭之中倒下,但是后面立刻有人补上,推进的速度依然十分快速。

  很快,队伍推进到暗坑边上,暗坑之中,人的尸体和马的尸体互相交错,有的没有死透,血肉模糊,兀自在挣扎。

  盾牌兵在乱箭之中,举高了盾牌,尽可能地将暗坑之中活下来的同伴救出来,至若死去的尸体,此时已经无力顾及。

  等到救出幸存者,盾牌兵只能后退分开,让出地方来,否则虾蟆兵都没有地方可以挖土,虾蟆兵倒也是训练有素,都已经是铁锹在手,奋力挖土填土,有中箭倒下者,后面立刻有人补上,失去了盾牌兵那道墙的保护,西关军有意杀伤虾蟆兵,利箭如雨,怒射向填土的虾蟆兵。

  虾蟆兵失去保护,不少人纷纷倒地,但是后继的虾蟆兵却依然十分勇悍地向前,他们不愧是专业的虾蟆兵,铁锹挥舞,土壤纷飞,在箭雨之中,又布上了一层尘土,死去的尸体已经填上了暗坑的一部分,但有虾蟆兵被射中死去,尸首也是到了暗坑之中,作为填补暗坑的一部分,盾牌兵也尽可能地往前举着盾牌,竭力为虾蟆兵同伴提供保护。

  此时天山步兵少量的弓箭兵也已经在后方,向垒墙后面的西关军发起反击,希望能够用箭矢压制住对方的箭雨,双方箭来箭往,天山箭手的反击,也多少起到了一些作用,垒墙后面也时不时地有西关兵中箭倒地,箭雨的势头,也稍微减弱了一些。

  此时不但北面箭矢如雨,杀声震天,韩英镇守的南面,遇到的情况与楚欢在北面遇到的情况几乎是如出一辙。

  狄人杰的骑兵军团,同样遭遇了顾良尘部一样的厄运,在冲刺之中,也被暗坑所挡,相比起顾良尘所部,狄仁杰这边的情况更为恶劣,他手下的骑兵并没有拉开足够的距离,这也导致陷在暗坑的骑兵比之北面要多上许多,不过接下来的选择倒与顾良尘相同,狄人杰显然也意识到西关军挖的明壕暗坑确实会给自己的骑兵军团带来不小的损失,所以同样发出信号,由虾蟆兵上前填土。

  羽箭穿梭,声音凄厉,割裂着让人窒息的空间,西关军利用垒墙掩护,以明壕暗坑作为屏障,不停地射出利箭,务求以最小的损失给天山军造成最大的杀伤。

  开战之前,双方兵士或许还有紧张情绪,但是一旦真正进入战争,便都红了眼睛,无论西关军还是天山军,这帮西北子弟都是十分骁勇,南北两面的天山兵不顾死伤,填土推进,以盾牌、用尸体,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只求推向前方,西关军虽然箭矢密集,但是却也阻止不了天山军填上暗坑,暗坑并不需要完全填平,能够让骑兵过去,便大功告成。

  不单是在前面的虾蟆兵沿着坑壁挖土,后面的虾蟆兵也没有闲着,不少人脱下自己的衣服,从后面挖土放进衣裳里,装满之后,递给前面,将衣裳里面的土填进坑中,然后递回衣裳,作为运土工具,效率不可谓不高,楚欢瞧见,心中却也是颇为钦佩,暗想毕竟是同出西北,都说西北人剽悍勇猛,此言诚不欺我,西关军和天山军的将士,都同样带着满腔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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