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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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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二九章 鬼手张

  王宁说完紧紧盯着王贤,要真是道衍派他来的,这小子应该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至少帮他去请示一下。

  要是王贤稍有迟疑,就说明他挂羊头、卖狗肉,是在打着道衍的幌子哄骗自己呢。

  只见王贤毫不迟疑的点头,将笔递给王宁,示意他按照自己的心意写个草稿。王宁这下放心不少,提起笔来,写了一份自白书,向道衍说明自己的请求。写完后,递给王贤过目时,倒让他老脸烧,觉着自个的语气太过谦卑了。

  王贤却看也没看,直接递给也先,示意他去送给方丈。然后亲自给王宁倒水,意思是请他稍候。

  王宁忙笑道:“不着急,我等得。”

  王贤点点头,便和他对坐等候,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着实尴尬。王宁便闭目养神,不再和他尴尬对视。王贤也垂下眼睑,手指划过念珠,装着默念心经的样子。

  王贤哪会念什么心经,他心里其实在噼里啪啦的打算盘……今日王宁的反应,基本不出他的预料。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要王宁看到自己这副打扮,又以为是道衍派自己见他的,心中的天平就必然彻底倾斜。

  想到这,王贤忍不住瞥王宁一眼,心说这厮竟谨慎如斯,口说无凭,还得立字为据。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人家没见到正主总是不放心,而且到时候皇帝面前,用早写下的白纸黑字洗脱于系,比到时候指望老和尚说情,要靠谱许多倍。

  寻思片刻,他突然就明白了王宁微妙的心态——原来这厮还是想脚踩两条船他有了道衍的保书,就可以继续跟汉王混下去,要是到时候汉王成功,他就把保书一烧,彻底投靠。要是汉王不成功,则背后捅一刀,重演当初靖难之役时的戏码,看看能不能为自己进个公爵

  这只老狐狸,王贤不禁暗骂,拢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攥起,就不信他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不说禅房中各怀鬼胎的二人,单说也先揣着王宁的条子离开。一出门,脸上就挂满了焦急之色,心说师傅的把戏演不下去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王贤当然不是老和尚派去见王宁的,他让也先把王宁请过去,纯属假传‘圣旨,,把个蒙在鼓里的王宁给骗过去的

  之前也先对王贤佩服的五体投地,佩服他料事如神,竟能料到今日王宁会来;更佩服他忽悠人的本事,把个看着很精明的侯爷,耍成了猴儿。但那侯爷毕竟比猴儿还精,竟然要老和尚写个保书给他,这让自己上哪弄去?

  这是王贤昨日未曾吩咐到的。

  写个假的?就自己那笔字?何况对方肯定见过老和尚的字,就算自己写得再好也冒充不了。那真去找老和尚?师傅的把戏不就被拆穿了?也先思来想去,突然想到昨夜师傅说过,遇到状况就去寺院西南墙角,朝那里的一个狗洞磕头,说出自己的麻烦就能解决。

  也先之前没在意,以为是师傅在逗自己玩。但这下一筹莫展,只好拿死马当活马医了,一口气跑到寺院西南墙角,果然在草丛中找到一个狗洞。

  “师傅真神了”也先不禁狂喜,心里头王贤的形象再次拔高,简直就成活神仙了。他赶忙扑通跪下,咚咚咚,朝着那狗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小声道:“神仙爷爷,我师傅遇到麻烦了,你快帮帮忙。”说完支愣着耳朵,抱着微弱的希望听有没有动静。

  还真是神了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狗洞中传来:“你师傅有什么麻烦?”

  “我师傅……”也先大喜,忙把事情简要一说,那个声音便指示道:“草丛中有个盒子,你把那字条放进去,再把盒子送进狗洞就离开,一刻钟后再回来。”

  “嗯。”也先憨憨的应一声,在一旁草丛中一摸索,果然找到一个黑不溜秋、非铁非木的盒子,把那字条放进去,送入了狗洞。又磕了仨头,才拍拍身上土,赶紧离开了。

  待他走远,一只手从狗洞中伸出来,把那盒子掏摸出去……

  庆寿寺墙外,一只手将那盒子掏了出来,手的主人竟是前神偷门主时万……

  王贤在庆寿寺当起了和尚,可苦了他的手下们,他们一面要为大人提供全方位的保护和帮助,一面还得小心翼翼不能走漏了风声。为此,吴为抽调精于力量,分成三班,日夜环伺在庆寿寺周围,随时准备处理突情况。

  身为飞檐走壁、溜门钻窗的高高手,前神偷时万自然是主力中的主力,今天刚替了邓小贤的班,蹲在狗洞外等消息,就听到有个傻小子在里头磕头拜神,他一时玩心大胜,便装神弄鬼的戏弄起那小子来。不过当把盒子拿出来,他那张尖嘴猴腮的脸上的戏谑之色已经无影无踪,将那纸条揣在怀里,便化作一溜烟消失了。

  转眼之后,时万出现在临近庆寿寺的一个小院中,院子里头集中了北镇抚司的能人异士们……有时万这样鸡鸣狗盗之徒,有擅长易容变声的、有擅长制造迷药的,有擅长伪造字画的这些旁人眼中的歪门邪道之徒,却是王贤眼里的宝贝,得到那帮子武林人士效忠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推荐这类的能人,都搞到京城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还给他们整成了官身,弄得这些厚脸皮的家伙都不好意思了,总想有机会显示一下本身,以报大人的知遇之恩。

  这次吴为把这些家伙一股脑全集中在庆寿寺附近,预备的就是不管遇到什么状况,这边总有人能解决。

  时万一进院子,所有人的目光便紧盯在他身上,看着时万把纸条递给吴为,在他耳边小声禀报几句。吴为点点头,目光扫向众人,每个人都用那种饥渴的眼神回望着,实指望这次捞到露脸机会的能是自个……

  “张先生。”吴为点名道。

  一名面容清矍、神态潇洒的中年文人便款款走出来。

  “怎么又是他”众人一阵怏怏道:“大人老用熟人,不给新人机会”“就是,怎么老用鬼手张?”

  张圭便是大名鼎鼎的鬼手张,他的文墨丹青之术已是登峰造极,年轻时便是杭州大名鼎鼎的画师。本来按照正常轨迹,他应该继续舞文弄墨,成为全省、乃至全国闻名的画师,甚至青史留名的。但十一年前,一场针对建文旧党的瓜蔓抄,将他也卷了进去。

  本来张圭一个卖字画的,和建文旧党没什么关系,但锦衣卫的人从几个被抄家的大臣家里,搜出了他的字画,便以此为由,断定他是建文党羽,也把他判了个流放云贵……在那年代的国人看来,流放云贵就等于是死刑了,多少年都没听说有活着回来的。

  一同流放的犯人心如死灰,都认命了。但张圭文雅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亡命之徒的心,被押送到广西时,他趁着看守松懈,风雨大作,竟伙同几个犯人逃跑了。后来其余的犯人不是被抓回去,就是被格杀了,只有他一路隐姓埋名逃回了杭州……

  回到杭州张圭才现,成功越狱只是第一步,还得想法解决自己的身份和生计问题。大明朝实行保甲制,邻里监视、保甲连坐,像他这种逃犯,要是没人庇护,分分钟就被举报抓起来。

  别无选择,张圭只好加入了盐帮,这种明面上做正经官营食盐生意,私底下走私官盐的帮派组织,本身就收容了许多江湖亡命,自然可以给他提供庇护,当然得让人家觉着他有用才行……张圭的敲门砖是一张盐引,对方看来看去,不知道他是啥意思。盐引虽然值钱,但就凭这么一张就想让盐帮保护他一辈子,实在是痴心妄想。

  就在盐帮帮主要把他撵出去的一刻,张圭语出惊人,告诉对方这张盐引是他伪造的,当时就把帮主大人震惊了。要知道,在官营食盐的大明朝,一切食盐买卖都要凭盐引,而每年颁的盐引数额是一定的,这就造成了盐引的极度稀缺。一些掌握盐引的商人

  ,不用自己贩盐,只靠出卖盐引,就可以成为富甲一方的巨贾。而那些辛辛苦苦贩盐的商人,反而利润要小很多

  盐引如何重要,盐帮最清楚不过了,要是有足够的盐引,他们又何必去于那种里外串通、冒险走私,随时都会掉脑袋的营生呢?盐帮也不是没想过伪造盐引,但这种玩意儿可比宝钞难伪造多了,一直都没有成功。现在看到张圭所伪造的盐引,竟然连自己都能骗过,盐帮帮主登时如获至宝,赶紧请他当场再做一张。在亲眼目睹了张圭的神乎其技后,帮主立即对他委以重任,以上宾待之

  自打有了张圭伪造盐引,盐帮的生意一日千里,赚的是盆满钵满,张圭的名声在同道中也越来越响,最终得了个‘鬼手张,的诨号

  只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盐帮乐极了就要生悲……因为浙江新上任了一位叫周新的按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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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0章 投名状

  周新上任不久,便接到盐运司的举报说,发现有编号重复的盐引。虽然没法证明哪一张是假的,但总之一定有张是假的。于是周新开始明察暗访,虽然盐帮做的很小心,还是被他抓住蛛丝马迹,最后一网打尽。

  说一网打尽也不对,因为鬼手张落网了,又过了一阵子,才被周勇他们追捕归案。伪造盐引可是不赦的重罪,鬼手张被判了斩监候,关在臬司大牢里只待秋决了。谁知道再一次死里逃生,而且放他生路的还是周新……周新为了救郑宅镇的上千口人,不得以让他伪造了唐云的手令,调开埋伏在钱塘口的水师,这才让郑家人逃出生天。

  作为交换,周新让手下把他报了瘐死,还推荐他到王贤麾下效力……一来是给他找条生路,二来也有让王贤监视他的意思。鬼手张到了王贤手下,比在周新那里用处大多了。王贤在山西时,伪造的太子书信,出自他的手笔。上个月伪造的假钞,还是出自他的手笔。总之歪门邪道碰上了歪门邪道,真是人尽其才、如鱼得水。

  此番看来又要伪造某人的字迹,张圭自然当仁不让,朝众人笑着拱手道:“承让了。”便走到吴为身边。

  “怎么又是他……”众人一阵嘘声。

  “玉先生,您也一起吧。”吴为看向另一个伪造印章的高手,那被称作玉先生的点点头,按捺住兴奋上前,和张圭一起跟着进了里屋。

  关上门,吴为将情况简单一交代,便把那张纸条往桌上一放,鬼手张和玉先生便凑上去端详起来。

  “要快。”吴为怕两人耽搁时间太久,又嘱咐道:“那边还等着回信呢。”

  两位高手闻言相视一笑,鬼手张笑问道:“玉先生怎么看?”

  “您是行家,您说怎么写就怎么写。”玉先生笑道:“我这有现成的章。”说着从靴页子里掏摸出几个印章来,笑道:“您写完咱们再看看用哪一个。”

  “好嘞。”鬼手张从脑后摸出毛笔,又从袖中掏出个小小的墨盒,里头是现成的墨汁。将毛笔饱蘸浓墨后,鬼手张对吴为笑道:“大人,以学生之见,以道衍的性情,九成九不会替王宁写一篇保书,最多在这份自白书后面做个批。”

  “嗯。”吴为想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点头道:“先生说的是,怎么批示呢?”

  “这样!”鬼手张说完,也不看姚广孝的笔迹如何,直接在纸上写下银钩铁划的三个字‘知道了’!,再写上落款和时间,抬头问玉先生道:“用‘独闇’章?”

  “独闇?”吴为不解问道。

  “呵呵,是这样的。”玉先生从旁解释道:“道衍大师一声所用名号极多。”说着将那把印章展示给吴为看,只见上头有刻着‘斯道’的、有刻着‘独闇’、有刻着‘独庵老人’的、有刻着‘逃虚子’、还有刻着‘庆寿寺主’的,还有刻着‘僧录司正’、‘资善大夫’的,总之五花八门,让人不知道哪个是哪个。

  但玉先生这样的行家,一切却都清清楚楚:“道衍大师一生有很多阶段,不同时期用不同的印章,我手里这些,是他这几年还在用的。‘僧录司正’、‘资善大夫’、‘庆寿寺主’是公章,有奏章或者衙门、寺庙事务时用。其余的是他的私章。‘斯道’是他表字、‘独闇’也是,但前者是为迎合皇上喜道厌佛之心所用,后者才是他日常所用。”顿一下道:“所以张先生说用‘独闇’,是很恰当的。”

  “这么重大的事情,他不该用官印么?”吴为问道。

  “呵呵,大人您想啊。”张圭笑道:“这保书是写给王宁的。要是用官印的话,岂不是太郑重了?道衍大师都不见他,又怎会那么郑重呢?”

  “唔,也是。”吴为不禁暗暗赞叹,果然是术业有专攻,这两位伪造人家笔迹印章的行家,都到了揣测模仿对象的心理的境界。“那就听你们二位的,咱们赶紧给大人送回去,那边还等着呢……”

  “好嘞!”玉先生说完,将那枚‘独闇’印章稳稳盖在纸上。

  也先倒很是听话,在远处等啊等,感觉时间到了,便跑回墙角一看,见到那盒子还在原地。他先给狗洞磕了三个响头,才满怀忐忑的打开盒子一看,只见里头还是自己放进去的那张字条,不禁一阵失望,小声嘀咕道:“这神仙光说大话,不办人事儿……”

  “臭小子不管眼瞎还嘴臭!”狗洞外头的时万瓮声瓮气骂道:“你展开纸看看再说!”

  听到神仙还在,也先登时不好意思起来,赶忙展开那纸张一看,才发现上头多了个红色的印章,再一看,见到了那条姚广孝的批示。这下可把他激动坏了,赶紧给狗洞磕头连连道:“神仙爷爷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给你磕头赔罪了!”

  “哼哼……”外头的时万刚想让他赶紧去送信,突然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你千万别露馅!”

  也先这会儿是彻底服了他的神仙爷爷,闻言把信往怀里一塞,再将那个盒子倒扣过来,口中念念有词道:“看你往哪里跑,这下一定要抓住你!”说着将那盒子往草上一扣,然后小心翼翼的掀开,见里头空无一物,失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妈的,又没逮到……”

  他这一坐,后背便碰到了身后人的双膝,吓得也先一下蹦起来,转身一看,见是跟自己同辈的一个叫一昧的青年和尚。这个小和尚比也先早来没多久,两人也没什么交情……其实这是废话的,也先跟全寺的和尚都没什么交情。=

  见是他,也先便没好气的骂起来道:“都怪你,蛐蛐让你吓跑了!”

  一昧见自己好像想岔了,讪讪道:“我还以为你在干嘛呢?”

  “我不管,你赔我的蛐蛐。”也先拽着他就让让开了。

  满寺上下谁不怕这个小疯子?一昧赶忙甩开他的手道:“我还得去帮厨呢,去晚了你也跟着吃挂落!”说完赶紧溜走了。

  “呸!”也先朝着他的背影啐一口,拍拍身上的土回去了。

  禅房中,王宁见迟迟没有回信,等得心焦无比,直感觉屁股下的蒲团好像烙铁一样,让人实在没法安坐。终于顾不得自己的侯爷形象,忍不住问道“大人,怎么还没动静!”

  王贤却老神在在,闻言缓缓睁开眼,看着他笑而不言。

  永春侯才想起来王贤在修劳什子闭口禅,只好怏怏闭口。过一会儿,又忍不住道:“大人您就算不能说话,可以用写的么。”

  王贤点点头,提起笔在,酝酿片刻,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等’!

  “好吧,我等……”永春侯这个无奈道:“不过王大人,和我说说话吧,我这心里七上八下,实在太难过了。”

  王贤颔首微笑,示意他但说无妨。

  “那好,我说,你听着。”王宁定定神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次看起来太子和汉王开战是在所难免了。我就问你一句话,就算我站在你们这边,你们有赢的希望么?”

  王贤点点头,一脸自信。

  “信心何在?”王宁追问道。

  王贤指指天,指指地,指指自己,一如往常,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笔画什么。至于对方能看出什么,全凭悟性……

  “你是说,你们有皇上,有道衍大师,有你么?”王宁的悟性还真不错。

  王贤点头笑笑,又摇头。

  “你是说还有别的底牌?”王宁眼前一亮,追问道:“能透露一下吗?”

  王贤笑着摇头。

  “是不可说么?”王宁越来越习惯这种脑补方式了,叹道:“这也难怪,谁让我首鼠两端呢?想两边不得罪的结果,就是两边都把我当自己人。”

  王贤摇头笑笑,朝他竖起大拇指。

  “大人的意思是,你还把我当自己人?”王宁感激笑道:“多谢大人的信任。”

  王贤笑着点点头,攥紧右拳举起来,伸到王宁面前。

  “大人是说,要我保持信心么?”王宁也学着王贤的样子,攥紧了拳头,和他两拳一对,似乎感觉身上多了些力量。

  王贤心说,我的意思是,真想揍你个满脸开花……

  这时候,门外响起脚步声,两人忙各收回手,正襟危坐。便见也先低头进来,将那张纸恭敬的奉给王贤。王贤拿在手里看了看,见上面银钩铁画的写着‘知道了’,不禁暗骂,这鬼手张真是误事!虽然言简意赅是道衍的风格,但这样就得让王宁,把他自己写的字条带走,让自己如何要挟他?

  不过再想想自己在这儿装聋作哑,能做成什么样,全凭手下自己发挥。这样想来,也不好再埋怨什么了……

  永春侯王宁已是翘首以待,也先把纸张递给王贤的功夫,他已经看清上面的字迹和大红的印章了,不禁激动的直搓手,那副渴望的小眼神,就像饥渴难耐的旷世怨妇一样。

  王贤却不给他,而是把目光落在面前的纸张上,又看了看也先。这不是预先设计好的,也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明白。

  让王贤惊喜不已的是,也先竟然会意,将写过字的一张纸拿走,呈现在王宁面前空白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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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三一章 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王宁登时有些不乐意了,他自然知道王贤这示意再明白不过了,你要保书可以,但你也得给我留个证据。

  王宁自然是不愿意的,他想要让道衍写个文书,却不代表自己也愿意留下白纸黑字红印章……

  王贤也不想做得这么粗鲁,但没办法,谁让自己不能说话呢?下面能把事情办成这样,已经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那种刻意而脆弱的和谐气氛荡然无存。

  打破沉默的是也先,这小子竟抓起毛笔,塞到王宁手中。王宁登时变色,刚要出声呵斥,也先却先闷声道:“你这施主不讲理,哪有既想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

  听到这小子蹦出这么句粗话来,王贤险些笑破肚子,很辛苦才保持住严肃的神情。却在王宁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朝也先伸出大拇指。

  也先得了师傅的鼓励,更像鸡血一样,拉着王宁的手,非要他写。“你不写,我们就不给你”

  王宁被他吵得没了咒念,再看看王贤手里的字条,知道自己不留个供书,是肯定拿不到道衍的命符,了,只好叹口气道:“我写还不成……”

  也先这才松开手,盯着王宁写完了,便一把抓起来,献宝似的呈给王贤,口中却道:“口气模糊的很,而且也没盖章,我看他想打马虎眼……”

  王贤瞪他一眼,警告这小子过犹不及了,也先这才缩缩脖子,闭口立在一旁。

  王贤是有分寸的,知道根本不用说得太清楚,也不用盖章什么的,只要有这么个东西,王宁就断不可能再跟汉王混了。因为就算他给汉王立下天大的功劳,到时候只要这张纸出现在朱高煦的眼前,一切就都化为泡影……

  王贤扫了王宁写的东西一眼,便点点头,示意也先将字条递给王宁。王宁是一见这小和尚就来气,不由自主的一把夺过来,险些把纸撕破了。

  将纸拿在手里,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王宁却激动的横看竖看。主要是想辨明真伪。这种保命的家伙,当然要看真切才行了。王宁和道衍是老交情了,家里也有他的墨宝,看来看去确定不是假的,终是放了心,小心翼翼收在怀中,对王贤点点头道:“放心,我说到做到,唯道衍大师的马是瞻。”

  都到这会儿了,他还在强调自己是听道衍的,不是听王贤的,纯属死要面子。

  王贤笑着点点头,起身示意也先把永春侯送出去。

  看着王宁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王贤兴奋的比划了个胜利的手势。

  又下一城

  王宁怀揣着字条,像是揣了个炸弹,小心翼翼的跟在也先身后,穿过长长的回廊。突然听身后有人大喊一声:“施主”

  吓得王宁一下蹦起来,才看见是那知客僧去而复返了。

  也先一看见心慈,暗叫倒霉,赶在对方问前,便抢先道:“师叔,这位施主要回去了。”

  “哦?”心慈是觉着把对方晾的时间不短了,才出来想找个说辞把他打走。本来还在愁,怎么跟这位金主解释呢。现在见他主动要走,自然求之不得,忙一脸歉意的笑道:“也没让您见上方丈,真是抱歉……”

  “不要紧不要紧,吾得矣。”永春侯总算去了块心病,心情大好道:“不打扰小师傅们清修了,吾告辞了。”

  你得什么了啊?,心慈狐疑的看看王宁,再看看也先,终究没再开口问,而是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恭喜施主顿悟。”

  “阿弥陀佛。”王宁和合十还礼,回到前院,和他的护卫们汇合,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庆寿寺。

  “下次还来啊”也先见没穿帮,也是心情大好,站在门口朝王宁的背影挥着手,还高声叫嚷着。险些没把心慈给气晕了。一把拎住他的耳朵,就把他往回扯,骂道:“臭小子,我们这是寺院,不是妓院”

  “疼疼疼。”也先赶紧抓住心慈的手,分辩道:“我不也是想帮帮师叔么?”

  “不帮倒忙就好。”心慈把也先扯到个墙角,才放开手,抱臂冷笑道:“说,你们搞什么鬼把戏了?”

  “我……们?”也先一脸呆滞道。

  “别装傻,你和你师傅”心慈冷声道:“你把那人引到你师傅的房里作甚了?他们谈了这么半天,你师傅一定破戒了”

  “谁说的,你听见了么?”也先冷笑道:“那施主等了半天,也不见你的人影。人家是贵人来着,等得目晕口于,我正好路过,便找我讨口水喝。我是好心才把他领去我师傅那,让他喝了水。本来想把他送回原处,谁知道人家说,不再强求要见方丈了……”

  也先编瞎话的本事真不赖,把个心慈说得一愣一愣,好一会儿才咂咂嘴道:“那……那人顿悟什么?”

  “我怎么知道?只听人家说,什么‘求人不如求己,之类。”也先恨恨的瞪着心慈道:“你就这么想赶我师傅走

  “呵呵……”心慈冷笑一声,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化成一巴掌,拍在也先的脑袋上。“小屁孩子懂什么”说完双手拢入袖中,施施然转身离去。

  “呸”也先朝他的背影啐一口,也离开了前院。

  等他回到王贤的禅房时,见师父已经没了彳得道高僧,的正形,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闭目假寐。

  听到有人开门,王贤忙睁开眼,见是也先才放松下来,笑眯眯的看着他不说话。

  “师傅,我身后没跟着人。”也先小声提醒他,可以不用装哑巴了。

  王贤却抓抓光头,这才懒洋洋的开口道:“我现不说话,就这样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也挺好。”

  也先登时一阵恶寒,旋即嘿嘿笑道:“师傅,我今天表现的怎么样?”

  “不错,值得嘉奖。”王贤笑着坐起身来,也先忙殷勤的上前,给他穿上鞋。王贤打量着乖巧的也先道:“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我想要什么师傅都能办到?”也先眼前一亮。

  “你想要天上月亮,我也得能摘得下来。”王贤翻翻白眼道。

  “我不想要月亮,我只想要……”也先神情一黯,眼中射出仇恨的光。

  “想报仇也不行,”王贤一拍他的光头道:“至少现在不行。”

  “我知道,师傅现在自身难保。”也先收拾起失望的情绪,边给王贤奉茶,边挤出一丝笑道:“师傅将来能办到也行。”

  “将来的事情将来说吧。”王贤却淡淡道:“先说个现实点的心愿吧。”

  “那好吧……”也先的情绪调整的倒也快,他咽下口水道:“我想吃肉了……”

  “噗……”王贤一口茶水险些喷在也先的光头上,气的王贤跳脚骂道:“臭小子,你存心气我是吧,这是和尚庙,你吃哪门子肉?”

  “咱当和尚是被强迫的。”也先却理直气壮道:“再说那些红帽喇嘛都可以吃肉,凭什么中原的和尚就不能吃肉

  “你还有理了”王贤把脸一拉。

  “师傅,可怜可怜徒儿吧,咱已经半个月没吃肉了……”也先马上软下来,可怜兮兮道:“咱可是吃肉喝奶长大的,现在一天三顿青菜豆腐的庙里,眼睛珠子都绿了……”

  “哎。”王贤叹口气道:“罢了罢了,谁让为师说了大话呢?”王贤说着突然一愣,“你说半个月没吃肉,什么意思?”

  “有时候咱溜出庙去,就偷个鸡摸个狗,杀了烧着打牙祭。”也先讪讪一笑,旋即兴高采烈道:“师傅同意了我去找狗洞神仙要肉吃了”

  “咳咳……”王贤知道也先聪明绝顶,肯定能猜到根本够洞里根本没有神仙,而是有人在里头接应罢了。不过被拆穿了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闷声道:“当心露馅,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师傅放心。”也先拍着胸脯道:“要是被抓住了,我一个人担着,绝不牵连到师傅。”

  “这点屁事儿,充什么好汉?滚”王贤一脚把他踹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也先去找时万要肉食,单说那永春侯王宁从庆寿寺回到长公主府,一下马,管家赶紧就禀报说,英国公的二弟张鲵来了。

  “他来于什么?”王宁一愣,这张鲵和自己不是一辈人,平素也只是礼节性的来往,这会儿突然到访,不知道打得什么算盘。

  说话间,王宁先往内室,将那性命攸关的字条小心收藏起来,这才换了身燕服,到前厅与张鲵相见。

  前厅里,张鲵正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品着茶,也难怪他和王贤一见如故,两人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见到王宁进来,他忙起身笑脸相迎道:“世叔,小侄儿给您请安了。”

  说着便给他下拜,王宁赶忙扶住道:“不敢当不敢当,快请坐下,来人,换一壶好茶。”把虚礼应付完了,双方分主宾就坐,王宁才笑问道:“贤侄可是稀客,今天来我这儿有何贵于?”

  “早听说世叔病了,我们这些晚辈当然要来问安了。”张鲵笑道:“我大哥又不在家,我这个当弟弟的便代劳了。”说着笑笑道:“我也怪想念世叔的,正好来和您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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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三三章 把柄

  昨个儿张鲵的肠子都快悔青了,但大话已经说出去了,总不能也不试试就放弃吧?今早听人说,王宁去庆寿寺了,张鲵登时像抓住救命稻草,赶紧穿上所谓的‘家传宝甲,,赶到王宁家碰碰运气。

  哪怕是这样,但直到见面之前,张鲵心里还一点底都没有,他甚至在想,要是王宁断然拒绝自己,那自己是不是也得想个办法,躲过这一关去了。虽然那样会对不起王贤,但死道友不死贫道,自己没必要陪他一起送死。

  谁知会见竟出奇的顺利,王宁非但坚决和汉王划清界限,还表示要跟自己并肩作战。这让张鲵忍不住狠狠捏自己一把,感觉十分肉疼,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王宁含笑看着兴奋的张鲵,心里也暗暗兴奋。他在庆寿寺已经纳了投名状,就算没有张鲵出现,也一样得一条道走到黑了。现在有了张鲵的府军右卫,太子这边如虎添翼,胜算就更大了。这让王宁不禁暗暗称奇,心说太子果然是有帝王命,我一站到他这边,居然也时来运转,一回家就有强援来投了。

  就像王宁不会告诉张鲵,王贤就在庆寿寺里,张鲵也不会告诉王宁,他是先跟王贤见了面,才登门拜访的。结果双方都以为对方是主动投靠的,这让两人都是信心大增,开始相信胜利会是自己一方的了。

  当然给永春侯信心的,还有张鲵身上那件所谓的‘家传宝甲,。之所以说是谓的,,是因为真正的家传宝甲,仍在英国公身边,被他带到安南去了。而张鲵身上这件,不过是件逼真的仿制品。倒也不是这次为了骗人才临时赶造的。而是当初老太君过世后,兄弟们分家时,张鲵找张辅要了真品,请人秘密仿造出来,准备留着传家的。大家都是张玉的儿子,张辅自然不会拒绝张鲵这个不算过分的请求。只是没想到,这厮居然这时候拿出来冒充真品了……

  要说王宁这老驸马这次可真是连连走眼,先是被王贤用伪造的道衍书信骗,回到家又被张鲵用仿造的盔甲骗。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无论如何,两人都是十分兴奋,眼看到了中午,王宁也不让张鲵回家去了,命厨子炒了几个淮扬小菜,两人就在书房中把盏密谈。

  一边喝着酒,张鲵一边笑道:“早就听说,长公主府上的淮扬菜是天下一绝,可惜一直没这个口福。没想到今天得偿所愿了。”

  “味道怎样?”就算是在公侯圈子里,永春侯也是个极会享受之人。听对方称赞自家的菜好,王宁得意的笑眯了眼。

  “真是色香味俱全,尝一口神仙都要下凡啊。”张鲵说着叹口气,一脸忧伤的样子。

  “既然好吃,你叹什么气啊?”王宁奇怪问道。

  “我是突然想到,回去后再吃自家的饭菜,食不下咽怎么办?”张鲵叹气道:“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哦,哈哈哈……”王宁先是一愣,旋即被张鲵的马屁,拍得全身三千六千个毛孔,无一不舒坦。遂放声笑道:“那我岂不是罪过了。”

  “哎,我自作自受,怨不着世叔。”张鲵苦笑道。这就是所谓的贵族范儿,甭管多肉麻的吹捧,都说得一本正经,让对方笑透了,自己还能举重若轻的绷着。

  “成成,总不能看你饿死,”王宁笑道:“我回头让人选两个厨子,去你家专门给你做饭。他们可都是洪武朝宫里的御厨,你不能慢待。”

  “那是当然,我当宝贝供着还来不及呢。”张鲵大喜过望,起身给王宁作个揖道:“谢谢世叔了,您就是我亲叔叔。”

  “真认了我这个叔叔,保准没你亏吃。”王宁半真半假的笑道。不管从哪个角度,和对方搞好关系都是有利无害的。

  “那成,我可就改口叫叔了。”张鲵也一样,世家子弟天生就有拉帮结派的本能。马上顺杆爬道:“叔在上,请受侄儿一拜”

  “免礼免礼。”王宁忙笑着拉起他来,使劲拍拍张鲵的肩膀道:“以后可得常来,不然我可不认你这侄子。”

  “那是当然,就怕我来得多了,叔和婶子觉着烦。”张鲵笑眯眯道。两人这个热乎劲儿啊,就跟亲叔侄一样。

  “没那回事儿。”王宁笑笑,正色道:“既然成了一家人,咱们就开诚布公。咱俩都下定了决心,但太子这边人手还是不够,你去找过顾兴祖么?”王宁这种老油条,对京中勋贵们谁和谁关系好,谁和谁不对付,谁和谁是面和心不合,那是一清二楚。

  “还没,头一个就来的叔这儿。”张鲵又犯了那股吹牛不上税的劲儿,大言不惭道:“不过叔你放心,我们是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交情铁着呢”

  “你们交情好是不假,可去年顾兴祖能嗣爵,全靠汉王大力举荐。”王宁呷一口小酒,淡淡道:“小顾对汉王感恩戴德,唯他的马是瞻,比你们的交情如何?”

  顾兴祖的祖父顾成,乃是太祖皇帝帐前执掌伞盖的亲兵,随着朱元璋南征北战,累功升迁为征南将军。靖难之役前,已经晋升为左军都督府都督。建军元年,随长兴侯耿炳文北上御敌,结果在真定战败被俘。

  顾成性情忠耿,不肯归降。但朱棣知道他是一员方面大将,不舍杀害,亲自给顾成松绑道:这难道不是皇考的在天之灵,将您赐给我的么?,说得顾成默然流泪。朱棣又向他诉说自己被迫起兵的缘由,并退而求其次,让他不用跟朝廷交战,只须在北平辅佐世子留守即可。

  顾成终于被朱棣的诚意打动,同意留守北平,虽然始终不肯统兵,也不肯接受朱棣赏赐,却还是在北平保卫战中为太子出谋划策,立下了大功。待朱棣登基称帝,论功行赏后,封顾成为镇远侯、特进荣禄大夫、上柱国、左军都督府都督,重镇西南,屡平叛乱,威震云贵。这位老将军也是高寿,去年才去世,终年八十五岁,追赠夏国公,赐谥武毅。

  顾成去世后,最大的问题就是爵位的继承权问题。顾成有八个儿子,其中长子顾统在建文元年,已经官至普定卫指挥使,深受顾成喜爱。但因为父亲降燕,与三弟顾铣、四弟顾铨、五弟顾锐一同被建文诛杀。

  剩下四个之所以幸免于难,是因为老二顾勇跟随父亲出征,而老六老七老八都还是五六岁的孩子,这才没有被诛杀。不过老七老八天不假年,也走在了顾成前头。所以八个儿子里头,还活着的只有次子顾勇和六子顾亮。

  在顾勇看来,这爵位非自己莫属了,因为他是嫡子,而且还跟着父亲南征北战,如今已经官至都督同知。且北平保卫战时,又跟太子结下了深情厚谊。而弟弟顾亮只有二十岁,还是庶出的,不管从哪头讲,都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结果顾勇只猜对了一半,顾亮确实没法对他造成威胁。但旨意下来,继承侯爵之位的,却是他死鬼大哥的儿子顾兴祖

  见煮熟的鸭子飞走了,顾勇登时就懵了。他失态的跑到吏部去讨说法,人家不解释,他就坚决不离开。老大的年纪,从一品的高官,却哭得老泪纵横,让人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后来验封司的郎中终于私下吐露实情,是皇上说纲常有序,爵位应该优先传给长子长孙……内阁大学士体会圣意,便将爵位越过顾勇,封给了顾统的儿子顾兴祖……其实顾兴祖也不是顾统的长子,他上头还有个大哥,但是已经死了。

  所以就算是立嫡不立长,大家一个嫡次子,一个是嫡次孙,说起来,还是前者更近一些。可你要真相信摆在台面上的理由就太天真了。后来顾勇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自己和太子共同保卫过北平,关系一直很好,为汉王所不喜,后者在皇上那里说了自己的坏话,才会有这番结果……

  顾兴祖这真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原先是个有爹生、没爹养的倒霉孩子,突然就成了镇远侯。这时候,有人对他说,是因为汉王殿下帮你说了话,顾兴祖自然感恩戴德,连忙去汉王府上拜谢,汉王也没否认,欣然收下了他的忠诚

  转过年来,他二伯顾勇竟积郁成疾,病倒了。汉王又帮顾兴祖当上了左军都督府都督,说是恩同再造也不为过。比起来,顾兴祖和张鲵之间那点可怜的酒肉交情,实在不值一提……

  不过张鲵也是有秘密武器的,他知道顾兴祖的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永乐五年顾兴祖的大哥顾再兴,在秦淮河上和一名富商争风吃醋,结果一时冲动把对方捅死了。这要是在地方上,堂堂侯爵之孙杀死个人,根本不算什么。可这是在京城,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且死者也不是普通老百姓。

  更倒霉的是,朱棣早就对恃功而骄的勋贵们心怀不满了,正好借机杀鸡儆猴多重因素之下,顾再兴竟被判了斩监候,秋后开刀问斩

  不过没等到秋后,顾再兴便瘐死在牢里。但这并不影响‘杀鸡儆猴,的效果,后来京中那帮勋贵子弟,果然消停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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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4章 人口失踪

  但张輗知道,顾再兴根本就没死,而且就在京郊顾家的农庄中,隐姓埋名的生活着……

  顾再兴的确没死,当年他家里人花了重金贿赂了刑部大牢的看守,用一具倒毙乞丐的尸首,把他偷偷换出了大牢!

  在古代大牢中,这种李代桃僵的手段简直是屡见不鲜,有钱有势的人靠此逃出生天的不胜枚举。当着这种事都要做得隐秘,事后也要守口如瓶,一旦捅漏出去,不管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尤其是顾家这样的公侯之家,但凡东窗事发,必然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到那时,丹书铁券也保不住他们。

  对此顾家人都有清醒的认识,但顾成顾老爷子已经对不起自己的四个儿子了,不能再看着自己的长子长孙被斩首……其实顾再兴一下狱,顾成就上本请罪,并表示愿意以自己的爵位和官职,换取长孙一条命。却被朱棣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给驳了回去,竟不给他这个面子。

  表面上,这件事是皇帝在杀鸡儆猴,震慑权贵子弟,但其实还是朱棣对顾成当年不肯帮自己造反耿耿于怀。只是因为顾成前后镇守贵州四十年,对稳定边陲有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才一直没有发落他。这次执意要杀掉顾成的孙子,也有惩戒他的意思。

  顾成被皇帝激怒了,他已经因为朱棣被杀了四个儿子,想不到朱棣还要再杀他的孙子。在他的授意下,顾兴祖和他叔叔顾亮开始设法营救顾再兴。尤其是顾兴祖,在父亲被处死,祖父没归来的那几年里,一直是大哥顾再兴在保护他,才让他撑过那段苦难的日子。所以在顾兴祖的心里,大哥就是他最重要的人,是豁出一切也要救他出来的!

  但顾家说实在的,因为当初顾成在靖难时的不合作态度,在京城权贵圈子里有些边缘化。顾兴祖的性格也十分的严肃古板,平素决计不会结交些三教九流之辈,这时候真要用上这些人了,想临时抱佛脚都找不到佛脚在哪里。他只能求助自己最好的朋友张輗了。

  张二公子出身永乐朝最光荣、最耀眼、最权贵的国公府上,却性情不羁、荤腥不忌,和京城的黑白两道都有交情。顾兴祖找到他时,他也没存什么坏心,只是很热心的替朋友在张罗。虽然后来没用到他这条线,顾兴祖的六叔就把事儿办成了,但顾兴祖还是很感激张輗的,当然也没忘了嘱咐他,千万不要到处乱讲。

  张輗自然指天发誓,绝对不会走漏消息,顾兴祖便放下心来。之后张輗还问过顾兴祖,他大哥现在去了哪里。顾兴祖神色慌张了一下,才说老爷子把大哥送去贵州了,那里天高皇帝远,那些部族首领们也只认他爷爷不认大明皇帝,大哥安全得很。

  本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但两人关系实在太亲密,后来张輗发现顾兴祖行事有些神神秘秘,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出城去自家的庄园小住。张輗本来以为顾兴祖背着他老婆在外头养了个小的,本着恶作剧的心态,让人盯了顾兴祖的梢,结果发现藏在顾家庄的不是什么玉面娇娃,而是应该在贵州和野人住在一起的顾再兴……

  当时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张輗没有捅破这这件事,但他看顾兴祖的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变了,尤其是顾兴祖继承爵位之后,张輗更有种奇货可居的感觉。他非但没有提醒顾兴祖给他大哥换个地方,反而派人盯紧了顾家庄,以免顾再兴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那天张輗跟王贤说,自己有顾兴祖的把柄,指的就是这件事。他竟然想到用顾再兴的事情,来要挟顾兴祖!不过他也知道,一旦自己把这件事说破,那么两人的朋友就也做到头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干这种缺德事儿。现在听王宁的意思,这老东西似乎有什么好主意,张輗忙弓着身子给他斟酒,点头连连道:“确实确实,汉王对小顾市恩太重,我光靠旧交情,只怕力有不逮。”说着讨好笑道:“还请叔叔教我。”

  “唔。”王宁淡淡一笑道:“贤侄,人不能光想着靠自己,还要学会借力啊。你带他去一个地方,保准立竿见影。”

  “哪儿这么神?”张輗咋舌道,说完不待王宁开口,恍然道:“您是说,庆寿寺?”

  “呵呵,不错。”王宁露出孺子可教的眼神,颔首道:“我就是去了那儿,才想通了的。你要是说服不了他,不妨也带他去碰碰运气。”

  “道衍大师会帮着说话?”张輗惊喜莫名道。

  “你去了就知道。”王宁却故作神秘的一笑。

  “好吧,我知道了。”张輗点点头,见问了也白问,便不再追问。

  “总之你要是能把镇远侯拉过来,咱们这副牌就好打了。”王宁呷一口酒,幽幽道:“两大都督府加上你的府军右卫,这么庞大的力量,倒向谁谁就赢,咱们就算要卖身,也得卖个好价钱不是?”

  “还是叔叔精明,”张輗听得热血沸腾,激动的给王宁斟酒道:“小侄肯定唯叔叔的马首是瞻,咱们同生死、共富贵。”

  “好!”王宁点点头,也迸发出一些豪气,与他碰杯道:“同生死、共富贵!”。

  从王宁那里出来,已经是过午时分了,张輗借着酒劲儿兴冲冲赶往镇远侯府上,想一鼓作气连顾兴祖一并拿下。谁知一进镇远侯府就感觉气氛不对,只见府上的家丁一个个面色凝重、步履匆匆,也就是他跟顾兴祖太熟了,来他府上跟回自己家一样,否则府上家丁能不能放他进去都是问题。

  不用通报,他便径入侯府正堂,就见正位上坐着顾兴祖的两个叔叔顾勇和顾亮,两人看到有人闯进来,都是眉头一皱,看到是他时,才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顾兴祖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见张輗来了,用眼神示意他在自己旁边坐下。张輗坐下后,感觉本来很紧张的气氛中,分明又多了几丝别扭。见顾勇和顾亮都不说话,他摸摸鼻子,小声对顾兴祖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嗯。”顾兴祖微微点头,脸上难掩焦虑之色道:“家里出了点儿事。”

  “既然兴祖有客人,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这时顾勇站起身来,一旁的顾清也忙跟着起身。只听顾勇道:“那事儿大家都想办法,但要悄悄的做,不要声张。”

  顾勇说着深深看一眼张輗,后者乖巧笑道:“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当我没来过。”

  “呵呵,輗哥儿莫怪,”顾清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和兴祖情同手足,我们哪能信不过你?”话虽如此,直到他兄弟俩离开,也没提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送走了两个叔叔,顾兴祖便和张輗到后花园散步。后花园里已经摆上了一盆盆含苞欲放的菊花。看到这些花盆,张輗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后脑勺道:“眼看就是九月了,赏菊吃蟹的时节要到了。”

  “你还有这闲情逸致,”顾兴祖生得五官深邃,低沉,配上一身墨绿色的袍子,活脱脱一个忧郁王子。“我看到这满园秋色,却只想到秋风起,扫落叶的萧索景象。”

  “京城哪有真正的秋天,”张輗笑道:“我小时候在北京长大的,那里的秋天才叫个厉害,跟北京比起来,咱们这儿简直是四季如春。”说着压低声音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这……”要是以前,顾兴祖肯定直接告诉自己的好朋友了,但当上镇远侯、成了左军都督府的都督后,他行事比从前稳重许多,竟一时踯躅着不知该怎么对他讲。

  “人都说苟富贵、勿相忘。你倒好,才成了侯爷就忘了兄弟。”张輗不满的哼一声道:“不方便说就算了,我也告辞了,省得碍你的事儿。”

  “我说不告诉你了么?”顾兴祖忙把他拉住,苦笑道:“你总得容我想想咋说吧。”

  “那还咋说,有啥说啥,咱俩还用寻思那么多?”张輗站住脚道。

  “哎,好吧,我大哥其实没死,这你是知道的。”顾兴祖说这话时,忍不住四下看看,见园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知道。”张輗点点头道:“当时我还帮你疏通过,不过还是你六叔本事大,先把这事儿办成了。”顿一下又问道:“对了,咱大哥在贵州过得怎么样?”

  “他失踪了。”顾兴祖叹口气,担忧之色溢于言表道。

  “哦?”张輗一惊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晚上失踪的。”顾兴祖再叹一声道。

  “这么快?”张輗瞪大眼睛,好像真以为顾家大哥还在贵州一样。

  “其实……”顾兴祖迟疑一下,实话实说道:“我大哥不在贵州……”

  “那他在哪?”张輗心下略略愧疚,比起小顾对自己的坦诚,自己还存心算计他,实在不够意思。

  “在顾家庄。”顾兴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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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三五章 病急乱投医

  “啊?”张鲵的吃惊恰到好处道:“可是朱门镇上的顾家庄?”

  “是。”顾兴祖点头道:“我大哥那时候其实病的很厉害,要不然当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我六叔就是想偷梁换柱也不可能。把他营救出来后,我二叔坚持让他赶紧去贵州,但我大哥病得那么厉害,再千山万水跋涉去那蛮荒之地,肯定就死定了。”

  “这倒是。”

  张鲵点点头,听顾兴祖接着道:“我那时候就下定决心,要偷偷把他藏起来,便缠着爷爷把安排我大哥南下的差事揽了过来。后来一行人出没多远,路过顾家庄时,我就把他留在了那里,自己装模作样往贵州去了一趟。”说着苦笑一声道:“这事儿你别怨我瞒着你,我谁也没告诉,就连我两个叔叔也是刚知道的。”

  “怪不得我看二叔和六叔,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张鲵心说我早就知道了,面上却很是感叹道:“你大哥没白疼你一场啊”

  “可他失踪了。”顾兴祖眼圈一下通红,紧紧抓着张鲵的手臂道:“我的人找遍了顾家庄附近,都没有他的影子

  “也许是大哥他在庄子里待得闷了,悄悄跑到哪里转转去了。”张鲵忙安慰道:“不是失踪了一天都不到么,别急别急。”

  “不,你不知道我大哥,他自从出事儿之后,十分的消沉。”顾兴祖摇头道:“自从住进顾家庄,就只在家里看书抄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给我惹麻烦。”说着已是虎目含泪道:“而且庄子里的奴才说,昨晚吃饭时,他们大爷还好好的,结果睡一觉起来就不见人了,你说他出没出事儿?”

  “那能是什么人把他掳走了?”张鲵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不会是自己派去盯梢的人出了什么问题吧?要是自己的哪个手下鬼迷心窍,不管跟哪一头交易,都能卖个好价钱——这时候要是能把顾再兴抓在手中,就等于捏住镇远侯的命门,等于把左军都督府抓在手中

  “我要是知道,又岂会一筹莫展?”顾兴祖狠狠揪着头,眼圈通红道:“不过一定不是我大哥的仇家……顾家庄的庄丁,都是跟随我爷爷多年的老兵,虽然年纪都不小了,却也不是一般官兵能招架的了的。那些人却能在他们完全没察觉的情况下,把我大哥掳走,实力之强乎想象,至少不是那个死在他手里的商人家,能雇得到的。”

  “有道理。”张鲵想一下,道:“不过世上能办到这事儿的也不少,我眼下就能想到过五家。”

  “哪五家?”

  “锦衣卫、明教、汉王殿下、胡,”张鲵顿了一下,才缓缓道:“还有北镇抚司……”

  “汉王殿下怎么会?”顾兴祖微微皱眉,不希望他把汉王殿下也扯进来。

  “我只是说有这个能力的。”张鲵道:“没说动机。”

  “那倒是。”顾兴祖这才神色稍缓,又着紧问道:“你说他们抓我大哥,是于什么?”

  “八成…”张鲵看看的顾兴祖,心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你大哥已经是个废人了,人家就是抓他也是冲着你来的。“是想要胁迫你什么吧?”

  “那就是说他们不会伤害我大哥?”顾兴祖紧紧抓住张鲵的手,关注点显然和他截然不同。

  “肯定的。”张鲵被抓得生疼道:“他们和你大哥无冤无仇,抓他是为了逼你就范,要是把他杀了,岂不是平白树了个生死之敌?”其实张鲵还有句话没说,就是人家可以用这件事把他整下去,换上自己人。不过那也需要个活的顾再兴,所以张鲵没多说,以免徒惹不快。

  “那他们怎么还不跟我联系?”顾兴祖急道。

  “别着急,沉住气。”张鲵忙安慰道:“他们说不定很快就跟你联系了,不过你现在都是侯爷了,可不能这么慌里慌张的,得拿出大将风度来。”

  “那是我大哥啊”顾兴祖叹口气,颓然倚在栏杆上道:“换了别人兴许我还能沉得住气,可那是我大哥啊…

  “越是这样,你越得沉住气。”张鲵沉声道:“不然人家察觉你如此心浮气躁,会操弄你于股掌的”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了,见顾兴祖这样难受,张鲵心里也很不好受。

  “随他们便吧,只要把大哥还给我。”顾兴祖却满不在乎道:“让我于什么我于什么。”

  听了顾兴祖的话,张鲵心中一动,使劲拍一下他的肩膀道:“咱们也不能这么于等着,得想法子救人……最起码知道是谁把人掳走的吧?”

  “那是当然。”顾兴祖点头道:“我已经调动侯府中所有人都出去找了……”

  “这点人哪够?”张鲵摇头道:“而且你这些家丁打仗是好手,找人可都是外行。指望他们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我还能指望谁?”顾兴祖无奈的睁开眼道:“我二叔和六叔坚决不同意报官,而且这事儿也确实不合适报官。实在不行我只能去找汉王殿下求助了……”

  “可不行”张鲵不禁脱口而出。

  “怎么不行了?”顾兴祖不解的看着张鲵道:“就算殿下帮不上忙,至少可以帮我拜托下纪纲吧?有锦衣卫帮着找人,只要我大哥还在京畿,找到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吧?”

  “不大。”张鲵暗暗擦汗,忙组织好说辞道:“经过上两个月那两回,锦衣卫在京城内外的密探已经基本没有了。你拜托他们,效果肯定没有”张鲵忍不住咽口吐沫,方咬牙道:“没有拜托北镇抚司来的希望更大。”

  “北镇抚司?”顾兴祖皱眉道:“那可是锦衣卫的冤家对头。镇抚使王贤更是王爷的生死大敌,我怎么能拜托他呢?”

  “是你哥重要,还是汉王重要?”张鲵对顾兴祖十分了解,对着他爆出的战斗力,要远强过对着王宁那头老狐狸时的表现。

  “当然是……”顾兴祖有些迟疑,但旋即坚定下来道:“我大哥重要了。”

  “这就是了。”张鲵主动请缨道:“而且也不要你出面,我去找王贤说这事儿,要是他找不到你大哥,你也不用承认是你拜托我的,我自会蒙混过去。”

  “要是他能找到呢?”顾兴祖略略迟疑的问道。

  “这个么……到时候再说。”张鲵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找到,你说是吧?”

  “当然。”顾兴祖点点头,又迟疑一下道:“还是也求助下锦衣卫吧,两边同时找,找到的希望会大一些。”

  “闹得动静太大,只怕吓到对方,撕票怎么办?”张鲵皱眉道。

  “那倒是……”顾兴祖果然被吓到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狐疑的看着张鲵道:“你确定北镇抚司能安全救出我大哥?”

  “当然,别的我不知道,王贤的本事我是见识过的,”张鲵拍着胸脯道:“如果说这金陵城里,还有一个人能救回你大哥,那一定是王仲德,而不是纪纲”顿一下道:“而且他和纪纲有仇,你要是两头拜托,难免到时候两边先掐起来,平白把大哥置于危险的境地。”

  “那倒是……”顾兴祖被张鲵说得一愣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道:“你不是糊涂了吧?王贤他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这就是你小觑了天下英雄。”张鲵笑道:“区区一群小贼,能留得住王仲德?告诉你,他早就脱困了,现在正在某处猫着,只要有必要,随时都可以现身”

  “这样啊。”顾兴祖神情一动,他自然知道王贤的那些传奇经历,直到在家门口失了徐真人前,那都是个专门为了创造奇迹而生的男人。只是随着王贤作为人质登上劫持徐真人的船,神话才戛然而止。但如果王贤真如张鲵所说,再次完好无损的归来,那其专门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神话非但将继续,反而更加神乎其神

  人在彷徨无措的时候会想到拜神,王贤身上的神话色彩,无疑会给人带来很多盲目的信心。而这份信心,让救兄心切的顾兴祖,心中的天平倾向了他,而不是纪纲……拿定主意,顾兴祖竟点头道:“那就劳烦你跑一趟,也不用给我藏着掖着,就说是我拜托他的。”顿一下,顾兴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牙切齿道:“我给他一天时间,要是明天天黑前,还见不到我大哥,我只能去求助纪纲了”

  张鲵闻言心神一震,他自然能听懂对方的画外音,实在想不到,在顾兴祖心里,竟真把自己的大哥看得比什么都重。而不像自己,对兄弟都是虚情假意……

  待回过神来,他重重点头道:“你放心,这次我就是拿刀子逼着,也得让王仲德使出吃奶的力气来,帮你把大哥找回来”

  “嗯。”顾兴祖点点头,叹一口气道:“我现在只求大哥平安无事,其余的,都好商量……”

  “放心,大哥一定会没事儿的。”张鲵安慰他一句,便告辞道:“我这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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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三七章 好徒弟

  推门进来竟然是心严和心慈,也先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寺里给佛堂添油的日子,晚课要比平常晚半个时辰。王贤不懂规矩,他却是知道的,只是被那烧鸡馋得,竟然疏忽了。

  两个和尚看看王贤,又看看也先。也先做贼心虚,要溜出去。却被心严叫住。两个大和尚可不傻,没了这小子,他们和修闭口禅的王贤,在这儿大眼瞪小眼?

  也先只好停下来,小心的挪到阴影处站住。好在心慈和心严的注意力都放在王贤身上,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师弟。”心严的脸上依然是表情缺缺,他定定看着王贤,沉声道:“心慈说你今天与那个姓王的施主会过面?

  王贤无奈的看看心慈,心慈脸上笑嘻嘻的,却是皮笑肉不笑那种。王贤只好收回目光,点点头。

  “你可知道你犯禁了。”心严沉声道。

  “我师傅又没跟那个人说话。”也先忙替王贤分辩道:“他们就是闭着嘴坐了坐,这也犯法么?”

  “你住嘴,问你了么?”心慈瞪他一眼,目光在也先胸前一掠,也先马上心虚的低下头,小声道:“你问我师傅,我师傅也不能开口啊……”

  “还说”心慈再瞪也先一眼,后者才怏怏闭嘴。

  不过心严也不再开口问了,而是接着沉声道:“心病师弟,师傅让你修闭口禅,本意是让你斩断是非,但你今天见那位施主,却是在招惹是非。”

  “人是我领过来的。”也先道:“就算招惹是非,也是我招惹是非,你们找我师傅麻烦,是找错人了吧?”

  “你敢说不是他指使你的?”心慈逼视着也先道:“今天来的那个人叫王宁,是朝廷的永春侯,被卷进争位风暴中的人物,他这时候来求神拜佛是假,想找方丈问计是真”说着转向王贤,一改脸上平素的和善,冷冷道:“而你这位师傅,朝廷的北镇抚司镇抚使王大人,更是这场风暴的关键人物”

  “心病师弟这种时候来出家,怕不是要修行,而是想把我们方丈拉下水吧”对王贤突然来寺里出家这茬,心严本来还没什么想法。但下午时,心慈找到他,把自己的担忧讲了一番,听得心严深以为然,这才有了这趟兴师问罪。心严接着心慈的话头,一脸严厉道:“师弟,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但你得知道,不管方丈从前做过什么,他今年都已经八十岁了牙齿脱落、老眼昏花,已经是风烛之年的老人了方丈这些年修不动禅,一是为了修行,二是不想惹是非。因为他实在没精力再去周旋于那些尔虞我诈之中了”

  “是这样的。”心慈也沉声附和道:“师弟,你要是真心修行,我们十分欢迎。可你要是存心想把方丈扯进麻烦里,那么抱歉,就别怪我们不念旧情,把你赶出去了”

  王贤静静听着心严和心慈的轮番开炮,依旧笑而不语,只是笑容变得有些黯淡。但是也先听不下去了,大声替王贤争辩道:“请问这是你们俩的意思,还是方丈的意思?”

  “自然是……”

  心慈还想扯个谎,心严却不打诳语道:“是我们俩的意思。”

  “那么说你们是瞒着方丈来找我师傅的了?”也先马上抓住他的话头,大声质问道。

  “方丈早就不管杂事了”心慈瞪着他道:“现在这些事情都是你心严师伯来管”

  “我师傅是方丈的徒弟,不是心严师伯的徒弟,你们没权力把他逐出门墙”也先跳脚骂道:“走,我们去找方丈评理去看看方丈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

  他这一闹腾,动静可大的能传遍全寺了,和尚们在外头探头探脑,让心慈和心严好不尴尬。毕竟有些事情,下面人是不会明白的,他们只会看到心病师叔才来了一天,就要被两位师伯赶走了。

  “都看什么看,还有没有点出家人的样子了”心慈朝外面训丨斥一声,众僧人才一哄而散。心慈把门关上,狠狠瞪着也先。

  也先毫不畏惧的回瞪着。片刻后,还是心慈先顶不住了,骂道:“臭小子,我说要把你师傅赶走了么?”

  “你没说,但心严师伯说了……”也先道。

  “我也没说,我只是说你师傅犯禁了。”心严板着脸道:“我们的意思是,希望今天这种事情不要再生。”顿一下,他目光凌厉如刀的盯着王贤,让人毫不怀疑他的决心道:“心病师弟,如果再有一次,就算拼着师傅怪罪,我也会把你逐出门墙的”

  “哈,那就说我师傅没事儿了”也先却不管心严之前说什么,听到他最后一句,登时就兴奋起来道:“二位师伯请了,我师傅要修闭口禅,需要安静”

  “哼。”心严淡淡瞥也先一眼,对王贤道:“好好管教你这个徒弟。”说完便转身走了。

  心严离开,心慈自然也待不住了,也转身要走时,突然抽了抽鼻子,狐疑道:“什么味?”

  “什么味?”也先心虚道。

  “我怎么闻到个烧鸡味。”心慈打量着也先,后者就算站在黑暗中,那嘴唇也显得明晃晃的。

  “这可奇了,师伯你个出家人,怎么会知道烧鸡是什么味?”也先忙以攻代守道。

  “咳咳,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心慈登时老脸一红。

  “师伯不光见过猪跑,还逮过猪吧,”也先笑嘻嘻道:“上次师伯从我身上搜出来的那块烧猪肉,转过头去就被你吃了,这可不只一个人看见了……”

  心慈出手如电,赶紧捂住也先的嘴,心虚的看着还没走远的心严,狠狠瞪他一眼道:“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了你的嘴”说完也不管他怀里那鼓鼓囊囊的是什么玩意儿,便落荒而逃了。

  见把两个大和尚都打走了,也先把门一关,得意洋洋的邀起功来:“师傅,我这表现如何?”

  “还是老毛病,力过猛。”王贤淡淡一笑道:“不过还是值得嘉奖。”说着变戏法似的将那跟鸡腿丢到也先手中:“赏你了。”

  “师傅,你怎么了?”也先明显感觉到王贤情绪不高。

  “没什么,只是觉着他们说得有些道理。”王贤用食指缓缓揉着眉头道:“我这么一门心思想拖老和尚下水,还真是不当人子。”

  “吓,师傅想什么呢?老和尚强迫你当和尚,还故意不让你说话,”也先一边大口咬着鸡腿,一边含糊道:“他对你这么不好,你算计他也是理所应当。”

  “混账你也是我强迫当和尚的”王贤登时大怒,使劲敲着也先的脑袋道:“莫非你算计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当然不是了,”也先忙含泪抱头道:“师傅对我最好了,我敬爱你还来不及呢。”

  “这还差不多。”王贤松开手,叹口气道:“其实一开始,我也以为老和尚对我不好,但这些年过来了,我也渐渐明白事理了,才知道老和尚对我是恩重如山的……”此话不是虚言,就凭王贤这小鼻子小眼小模样,贸贸然投身于京城这漩涡之中、虎狼之地。要是没有道衍关门弟子这个身份在,早就被汉王、纪纲这些巨头给生吞活剥了。

  “师傅也对我恩重如山……”也先忙大表忠心,为防再有人闯进来,狼吞虎咽便把那只肥鸡吃下肚,末了还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道:“也就是七分饱。”

  “赶紧把这些鸡骨头收拾收拾,从狗洞里丢出去。”王贤下令道。

  “嗯。”也先应一声,便把地上的鸡骨头收拾一下,用油纸包了,带出屋去。

  这时候,外头天已经黑透了,大雄宝殿添完了香油,和尚们赶紧开始做晚课,寺院中梵音阵阵,王贤学着老和尚的样子,盘膝坐在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心,开始默念起经文来……白日闲来无事,也没别的消遣,他只好拿起床头的一本佛经读起来。经是大成经典《楞严经》,王贤自然是如雷贯耳,但这样仔仔细细读其内容,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哪知道一看,他就被吸引进去。这本《楞严经》,其实算是一部亻佛教修行大全,,从教令正心起,经循循善诱的明心见性、依性起修,并详细开示了一切凡圣境界,令于圣境起企慕、而于凡外得知解……反正王贤是一下就看进去,整整一个下午都在用心读经。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到了晚上吃饭时,连也先孝敬的鸡腿都不吃了。这会儿竟起了静心打坐的心思……

  很快,王贤的心便沉静下来。周围的梵音、秋虫啾啾,好似比往日更清晰的传到他耳中,说是听到也不恰当,应该是感到,对,就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好像自己和这个世界建立起某种联系,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一样。

  王贤不禁自嘲的暗笑,胡乱一修炼就有这么玄妙的感觉,我看我不是神仙,而是神经了。刚要将一切感觉认定为自己脑袋烧,王贤却突然感到有两个人从外头走了进来。不一会儿,门果然开了,也先走进来,跟王贤苦笑道:“师傅,以后晚上可别让我出去了,这一路我总觉有人跟着我似的。”

  王贤眼也没睁,淡淡道:“你身后就是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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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三八章 隐情

  “你身后就是有人。”

  王贤一句话,吓得也先毛骨悚然,赶忙回头一看,却见门外黑黢黢一片,人毛都没一根。也先转过身来,一脸郁闷道:“师傅竟吓唬人……”

  谁知道一个‘人,字还没出口,也先就感觉有人在身后拍了自己一下,登时吓得动弹不得,喉头咯咯作响,憋了好一会儿,才张大嘴巴,要出一声‘鬼啊,的鬼叫……

  好在身后那人的反应奇快,一下伸手捂住他的嘴,把也先这一声叫憋了回去。孰料也先毕竟是个野小子,竟一口咬在那人的手上,疼得那人大张着嘴巴也要叫出声来好在那人还有另一只手闲着,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看着两人的滑稽样,王贤登时忘了什么佛家的禅境,忙低声道:“徒弟快住口,是自己人。”

  也先也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怨身后人吓唬自己,又狠狠咬了几息时间才松了口。

  “,小崽子,你属狼的啊”他身后那人捂着血淋淋的右手,一脚踹在也先屁股上,把他踢进屋子。然后顺手把门关上。

  “老时,这事儿也怨你,没事儿吓唬小孩子于啥?”王贤笑骂道。来者正是前圣手门主时万,身为小偷中的王者,他一身匿行功夫出神入化,存心不让也先现也是能办到的。但他偏偏故意弄出点声响,让也先感觉有人在后面,待其一回头,又藏得无影无踪,真跟有个吊靴鬼跟在后头似的,把个胆大包天的也先差点没吓掉魂。

  “嘿嘿,这愣小子蛮好玩的。”时万说着看向王贤,登时被他那颗锃亮的大光头吸引去了全部目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朝王贤恭敬的行个礼,问道:“该叫您大师还是大人?”

  “随便了。”王贤无奈的摸摸自己的光头,看着快要忍不住笑破肚子的时万,骂道:“想笑就笑吧。不过不许扩散”

  “属下遵命……”时万说完,捧着肚子吃吃笑起来。好一阵子,才敛住笑容道:“大人,我笑完了。”

  “有什么事?”王贤沉声道。

  时万看了看也先,王贤淡淡笑道:“自己人,无妨。”

  “是。”时万便赶紧将镇远侯家生的事情,以及张鲵的意见告诉王贤。

  “还真是巧啊。”王贤闻言闭目寻思片刻道:“顾再兴的情况,我们掌握了多少?”

  “掌握的不算少。”时万道:“咱们五处的差事,办得还是很得力的。”他是五处的三档头,时刻不忘在大人面前夸耀本处的功劳。

  见王贤只是笑笑没说话,时万讨了个没趣,缩缩头接着道:“镇远侯掌管左军都督府,虽然没参加那日的汉王府集会,还是被本处放在十二个的重点监视目标之列。随后,本处对他的情况作了一番详细调查。现这个顾兴祖的兄长,是个很有内容的人物。”

  “说重点。”王贤皱皱眉头,现在五处就是时万和邓小贤在负责。在逻辑归纳方面,时万是拍马也赶不上邓小贤的。当然在行动力方面,时万又胜过邓小贤不少。这两人相互配合,以邓小贤为主,时万为辅,倒也十分的互补。

  “重点是,一,顾兴祖说是顾再兴拉扯起来的也不为过,他对自己的兄长怀有极浓厚的感情。”时万赶忙改变了汇报风格道:“二者,顾再兴当初的杀人案疑点重重。根据了解,此人虽然是将门之后,有一身好武功,但性情温柔,从来不与人生冲突。”

  “那八年前的案子……”王贤也听说过这个案子,但只是听说是个很简单的争风吃醋的案子,并没有什么端倪。

  “传闻的东西,还不知道过了,当不得真。”时万道:“本处经过查访得知,当初跟顾再兴相好的那个妓女,其实是建文旧臣董镛之女。”

  “哦?”王贤神情一动,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段恐怖历史朱棣在靖难之役成功后,一开始是想着怀柔来着,只要建文旧臣肯归顺的,大都予以高官厚禄。譬如纪纲、胡广、蹇义、夏元吉、杨士奇等大臣,虽然都是建文朝的官员,但朱棣并未计较前嫌,继续委以重任,让他们成了缔造永乐盛世的一代名臣。

  但更多的大臣,誓死不肯归附朱棣,甚至当面指责詈骂他叔篡侄位,有如父奸儿媳,禽兽之行也,朱棣恼羞成怒之下,对这些人进行了残酷的诛杀。齐泰黄子澄方孝孺、卓敬、暴昭、练子宁、毛泰、郭任、卢植、戴德彝、王艮、王叔英、谢升、丁志方、甘霖、董镛、陈继之、韩永、叶福、刘端、黄观、侯泰、茅大芳、陈迪等朝廷重臣被屠戮一空,妻儿也惨遭牵连。

  当时的佥都御史董镛,就是其中之一。当初燕军兵临城下,朝内人心惶惶,不少胆小怕死之徒,都有向朱棣投诚以苟全性命之心。董镛却誓死报国,当朝对大小臣子声言:‘不效忠于本朝者当处死,使朝臣肃然,人心稍定。但当时负责守卫金川门的谷王朱穗和大将李景隆打开了金川门,投降燕军,朱棣领军进入了南京城内。建文帝放火烧了皇宫后潜逃,董镛则和其他官员一起,做了朱棣的俘虏。董镛因为不肯向朱棣屈服被杀,女教坊司,姻亲死戍二百三十人……这就是王贤看到的记载了。

  “据当初顾再兴身边的老家人介绍,当时顾家和董家是有娃娃亲的。但后来因为顾成降燕,顾再兴的父亲被杀,这桩婚事也就没了下文。”时万颇为感慨道:“据说当时董家人想毁掉婚约,但董镛说,顾统被皇上处死了,这时候退婚的话,会被人说董家凉薄的,反正孩子们还小,不如过两年再说。没想到几年之后,燕王进京,顾家翻身,董家却万劫不复……”

  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听着那惊心动魄的故事,也先全然入神了,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顾再兴到了适婚的年纪,家里给他说了好多亲事,他都一概不同意。因为对这孩子感觉有亏欠,他爷爷也就由着他,没有逼得太紧。”时万道:“其实顾再兴念念不忘的,还是那被送入教坊司的董家小姐。他觉着既然董家在自己家遭难时没解除婚约,现在董家遭了大难,他也不应该放弃董小姐。但董小姐是逆贼之后,被钦命入教坊司的,谁也不能赎买。”

  “教坊司是个什么东西?”也先小声问道。

  “听着就行了。”王贤瞪他一眼,也先缩缩脖子,小声嘟囔道:“反正肯定不会好地方……”

  “当时的朝野气氛十分恐怖,文武官员动辄家破人亡,无不人人自危,他祖父又在靖难中,采取一副不合作的态度,虽然被封侯,但并不安稳。所以顾成也不敢乱来。”时万接着道:“好在董小姐色艺双绝,又年纪尚幼,教坊司的人并未立即让她开脸,只是以清倌儿的身份卖艺,也赚得盆满钵满。这就让顾再兴有时间把她救出火坑,后来顾再兴花了好大力气,撒了不知多少银子,终于打动了门路,要设法将她救出火坑。谁知道就在准备行动的前夕,一个叫张乙的湖州商人,说要谈一桩大生意,花重金求董小姐赏脸出游。”

  “商人们附庸风雅,在谈生意的时候,请名妓从旁唱曲助兴,实在是秦淮河边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董小姐本不想再出去,但老鸨子软磨硬泡,她心一软,就答应了,结果再也没回来,据说是被张乙奸杀在湖上了。”时万道:“后来只找到一具被泡得面目全非的女尸,老鸨子去认尸,一口咬定了就是董小姐。再后来在顾公子的施压下,应天府把张乙捉拿归案,谁知案子又转给了北镇抚司。北镇抚司很快便以证据不足为由,将张乙无罪开释。张乙得意洋洋,与一帮狐朋狗友在秦淮河畔吃酒庆贺脱厄时,顾公子突然冲出来,当场手刃了张乙。在场宾客里,就有锦衣卫的人,回过神来,赶紧把顾公子给抓起来,直接送到北镇抚司。后来北镇抚司把这案子报到皇上那事儿,就成了争风吃醋,皇上正在气头上,就下旨严惩,结果判了他斩监候……”

  “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们能打探的这么详细,实在难得。”王贤不禁要对六处的能耐刮目相看了。“但如何保证真实性?”

  “嘿嘿,现在北镇抚司是咱们的天下。”时万笑道:“当时审案的人还在,咱们一敲打,就什么都说了。”

  “北镇抚司为什么要插手这个案子?”王贤微微皱眉,他感到了阴谋的气息。

  “因为那张乙,根本就是锦衣卫的密探。”时万道:“北镇抚司担心三木之下,他露了馅,才给应天府施压,把案子接了过去。当时锦衣卫的气焰,可比今天还要凶多了。那顾公子敢杀锦衣卫的密探,纪纲自然也要把他于掉,才能显出锦衣卫的不可侵犯。”

  “那张乙为什么要冒充富商,去伤害董小姐?”王贤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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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三九章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张乙这个富商不是假的,”时万道:“当时为了避免被锦衣卫迫害,人人争相加入锦衣卫,不少官员都作了锦衣卫的密探,何况一个商人了。但张乙当时去接近董小姐,却是奉了上峰的命。”

  “有人要搞顾公?”王贤轻声问道。

  “顾公算什么,要搞的是顾成。”时万道:“当时解缙倒台,太殿下这边被汉王反攻倒算。顾成和太在北平时结下了友谊,后来虽然没表态,但从不和汉王一伙人掺合,自然也被视为太一党。他们便想通过搞顾再兴,把顾成给废掉。”

  “这样说来,他们确实成功了。”王贤双目微眯,目光却好似不经意的在时万身上扫过。

  “是。因为他孙的缘故,顾成的左军都督是当不成了,京城也待不下了,被皇上再次发派到贵州去。”时万道:“不过皇上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把左军都督府交给顾成的儿顾勇来管。当时顾成被俘,被皇上送到北平,顾勇是跟在他父亲身边的。跟他父亲的消极不同,顾勇积极向当时还是世的太殿下靠近,帮他出谋划策,练兵整军,和太的交情之深厚,远在其父之上。”

  “这个我倒是有印象,听说顾成死后,本该顾勇来嗣爵的,但因为汉王和赵王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爵位竟然越过顾勇,落在了顾兴祖头上。”王贤道。

  “是这样的。”时万点头道:“顾兴祖因为父亲之死,一直很怨恨他的祖父,和二叔的关系也不好。跟太这边更没有什么交情。汉王帮他当上侯爵,又帮他当上都督,他自然感恩戴德,顾家自然也成了汉王的拥趸。”

  “还真是好算计呢。”王贤不禁点头道:“你了解的这么详细,不会是告诉我,是你们把顾再兴给劫了吧?”

  “这……”时万讪讪道:“大人还真是厉害呢。”

  “不厉害,怎么镇得住你们这群妖魔鬼怪?”王贤高深莫测的淡然一笑道:“说说吧,你们是怎么把顾大公搞到手的?”

  “是这样的……”时万刚要跟王贤交代,却突然想起自己还没跟大人汇报顾大公还活着这茬,不禁吃惊的问道:“大人怎么知道顾、顾大公还活着?”

  “我自然是有办法知道的。”王贤却不肯正面回答,语气满是一切掌握的自信,还有对他们大胆行为的不置可否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是。”见自己的故弄玄虚惹得大人不快了,时万赶忙将情况原原本本交代清楚道:“其实我们一开始也没注意到顾大公这条线,只是审问当时参与办案的人员时,听他们说起好像当时之所以选择对董小姐下手,打击顾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有人垂涎董家小姐的美色。据说董小姐当时艳绝秦淮河,梳拢她的价码到了十万两银……”

  “你又跑题了。”王贤皱眉道:“这么说,董小姐很可能没死?”

  “小邓也是这么说的,他说董小姐那样的美人,是男都不忍心伤害的。当时那具女尸面目全非,很可能是对方李代桃僵,把正主金屋藏娇了。”时万忙道。

  “什么人垂涎董家小姐?不是张乙吧?”王贤沉声道。

  “不是,张乙只是个办事的。不过这种事关系重大,是以那些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打董小姐的主意。”时万忙道:“不过这种事也不难查,只要调阅一下以前的卷宗,看看那张乙是谁的手下就成。经过调查,本处发现张乙的上司叫庄敬……”

  “庄敬?”王贤也吃了一惊道:“庄夫道貌岸然,原来也是一肚男盗女娼。”

  “这也好理解,物以类聚么。”时万笑道:“纪纲那种人身边,能有好人么?”

  王贤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小偷之王,和未来俘虏大明皇帝的鞑虏之王,翻了翻白眼。

  “大人我不是说您……”时万情知自己说错话,赶忙改口。

  “行了,说正事儿,僧人们快下课了。”

  王贤微微一皱眉,时万赶忙接着道:“好在庄敬也是在我们重点监视之列,大人不是我们夸口,就连他姓庄的今早晨拉了什么颜色的屎,我们都一清二楚……”

  “那他今早拉的是什么颜色的?”也先问道。

  “他今早拉的……呃……”时万无奈道:“我就是这么一比。”说着只好改口道:“至少他庄敬有几个窝,窝里有几个人,我们是一清二楚的。属下拿到董小姐昔日的画像,暗查找了一番,真就发现在他城外的一处庄园,有个女酷似董小姐的样,只是年纪大了不少……”

  “废话,都过去年了。”也先小声吐槽道。

  “属下心说管她是不是了,趁着庄敬不在,于脆一不做二不休,便把那小娘偷了出来。”时万语调谦虚,神情却十分骄傲道。

  “吓,偷人?”也先瞪大眼道。

  “当然,在我圣手门徒眼,一切皆可偷。”时万笑眯眯打量着也先道:“怎么样,小,我看你骨骼清奇,手长脚长,要不要加入我们圣手门,传你给三招两式,保准你这辈吃香的喝辣的…”

  “我师傅答应就成。”也先笑嘻嘻道。

  “你师傅是……”时万问道。

  “我。”王贤黑着脸道:“行啊,挖墙脚挖到我头上来了”

  “不敢不敢,属下开玩笑的。”王贤一拉脸,比什么都管用,时万忙回到正题道:“把那小娘偷出来,小邓就开始审问,起初小娘还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但小邓说,可以帮她见到顾大公,她一下就崩溃了,承认自己就是董家小姐。”

  “顾大公不是判了斩监候了么?”也先小声问道。

  “我们盯着……张二公呢。”时万看看王贤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敢接着道:“发现张二公把家丁派出去到处盯梢,大部分盯的是那些朝大员,唯独有一路,居然在城南四十里的顾家庄常驻。那里能有什么人值得盯的?后来又从刑部卷宗查到,顾大公是瘐死的,小邓便猜测,顾大公只是诈死,真身就藏在这顾家庄。”

  “唔。”王贤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属下便夜里偷偷摸进顾家庄,那个庄真是不简单,竟然摆的是八卦**阵,头天进去差点没把属下绕晕在里头,不过还是让属下找到顾大公的住处了。顾大公长得跟镇远侯像极了,我一眼就认出保准是他,错不了……”时万道:“差不多就在第二天,那边董小姐也有消息了,属下又马不停蹄跑去,把董小姐偷了出来。”

  “好吧,你功劳不小。”王贤这才露出笑容道:“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先谢过大人了。”时万登时眉开眼笑道:“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属下再探顾家庄,见到了顾大公,他发现我刚要出声示警,我把董家小姐给我的扇坠一亮,他立马就乖乖听话,跟我一起离开了那庄。”说着笑嘻嘻道:“顾大少和董小姐这对苦命鸳鸯见面的场面,真是让我这个老贼都忍不住泪流满面,实在太感人了。”

  “还真是造化弄人。”王贤也被这对男女惊天地、泣鬼神的悲惨爱情震撼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过,现在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发现丢了哥哥,镇远侯着急坏了,认定顾再兴是被绑架的。”时万笑道:“咱虽然能把弱柳似的顾小姐偷出来,还真没那个本事把顶她三个沉的顾大少,从戒备森严的顾家庄偷出来。镇远侯想破头也想不到,他大哥是自己走出来的,哈哈……”

  时万说着说着,发现大人又脸不是脸、鼻不是鼻了,知道自己又跑题了,忙于咳一声道:“后来张二公去了,跟镇远侯强烈推荐咱们北镇抚司来找人,镇远侯也是昏了头,竟答应给咱们一天时间。”说到这,他又笑嘻嘻道:“哪知道人就在咱们手里,别说一天,一个时辰都能给他送回去。”

  “唔。”王贤点点头,赞许道:“这次你们确实立了大功,带话回去给吴为他们,大原则他们都知道。后面的事情,你们看着办就成,我省得操心了。”

  “是,大人。”时万就喜欢王贤这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旦选定了人,就放手让手下于,不会横加于涉。

  “去吧。”王贤挥下手,时万躬身行礼,悄然退出,消失在黑夜里。

  “师傅。”待时万离开,也先小声问道:“您早就知道顾大公没死?”

  “我哪知道,又不是神仙?”王贤翻翻白眼道。

  “那您怎么敢一口咬定……”也先这下糊涂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王贤淡淡道:“要是手里没有顾大公这个人,时万絮絮叨叨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莫非真以为我剃了光头就不是大人了?”

  “原来师傅是诈他呢。”也先恍然道。

  “这怎么能叫诈呢?”王贤却不同意道:“这是智慧。”

  “好吧,智慧……”也先吐吐舌头道:“师傅你这么放权,不担心他们会乱来?”

  “担心。”王贤笑笑,也不嘴硬道。

  “那你还……”也先不解问道。

  “凡事要权衡利弊,”王贤淡淡道:“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在衙门坐镇,不放权他们就什么也做不了,肯定要坏事儿。放权的话,他们也许做得糟糕,但也可能会做得很好。”说着微微闭目道:“事实证明,别人未必比你差,甚至会比你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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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0章 柳翠楼上

  张輗还从没觉着,原来一天的时间可以如此漫长。起先他想在柳翠楼喝着花酒等一天。但捱到次日过午,他发现这种情况下,多好喝的花酒都是种煎熬。

  看着赤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的的张二公子,如烟姑娘以手支额道:“我的爷,您坐下歇会成么?奴家看着都眼晕。”

  “我心里还晕呢。”才半天时间,张輗居然急的嘴上起了一圈燎泡,没好气道:“你们上司也真是,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一点信都没有?”

  “二爷放心。”如烟笑道:“吴大人说话那是一粒唾沫一个钉,既然说了天黑前给回信,那就一定会有信的。”

  “是啊,他说成不成,天黑都给我个信。”张輗郁闷的抓耳挠腮道:“可要是等天黑告诉我,不成。我连补救的功夫都没有,那不是坑人么?!”

  “二爷把心放到肚子里。”如梦端着茶盘上来,冷冷扫一眼张二公子道:“吴大人是什么样的人?要真是不行,早就让你知道了。”

  “就是就是。”如烟娇憨道:“还是姐姐了解吴大人,他现在没给消息,就说明还有戏呢。”

  “但愿吧。”张輗一屁股坐下,端起茶盏呷一口,没好气道:“如梦,我欠你多少钱,你整天不给我个好脸?

  “我就是这个样,二爷请担待。”如梦福一福道:“没别的事儿我先下去了,让如烟陪你说话。”说完也不待张輗回答,便转身翩然下了楼梯。

  “你……这小娘皮,”张輗望着她的背影,摇头笑嘻嘻道:“还真是没分寸呢。就算要吊我胃口,也不能把本公子的胃口给败了吧?”

  如烟袅袅过去,春葱般的手指点他额头一下,啐道:“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

  “嘿嘿,男人不都这么回事儿么。”张輗攥住如烟柔若无骨的小手,吮了下她的手指,笑道:“现在人都知道二爷我把这柳翠楼包了,揽二娇享齐人福。”说着垮下脸来道:“可谁知道,玫瑰芍药我只得其一,那朵带刺的玫瑰还始终未曾染指呢。”张輗摇头连连道:“名不副实可不是二爷我的风格。”

  “冤家,你那份机灵劲儿哪去了?”如烟压低声音道:“没看出如梦对我们吴大人有点意思么?”

  “看出来了,那又怎样?”张輗笑道:“这里是青楼,来者都是客,这会儿二爷我包场,管他吴大人,还是有大人,都得先靠边站。”

  话音未落,就听咣当一声,不知道如梦摔碎了什么,如烟知道她是真生气了,登时变了脸色,扭过头去不理张輗。张輗十四岁开始逛青楼,像如梦这样有脾气的妓女见多了……在他看来,这都是给那些贱兮兮的嫖客惯出来的,不敲打敲打,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想节外生枝,更不会为了个婊子,得罪王贤的头号心腹。想到这儿,张輗不禁怪自己乱了方才,暗道怪不得昨日那吴为对我冷冰冰的,说不定这两个真有一腿。他不禁埋怨的瞪一眼如烟,埋怨她没早提醒自己。

  察言观色是妓女吃饭的本事,如烟自然知道张輗心中所想,小声笑道:“二爷放心,目下还是神女有情、襄王无意……”

  “哦。”张輗这才放下心来,猿臂一展,将如烟揽入怀中,大力揉搓起来,笑骂道:“死蹄子,竟敢戏弄本大爷!”如烟忙软语讨饶,娇躯闪躲着张輗的魔手,反而愈加激起他的情致,不知不觉两人的呼吸便成了喘息,皆是衣衫不整,眼看又是一场激战。

  正在这时,门外如梦说一声,‘吴大人来了’,话音未落,人便推门进来。

  如烟赶紧松开紧抱着张輗的双手,张輗赶忙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衣裳,可是刚才两人过于投入,衣裳都纠缠在一起,如梦和吴为进来时,正看到张輗把如烟的亵衣往身上套。如梦登时羞红了脸,低低骂一声‘没羞’,倒是吴为抱歉的笑笑,赶紧拉着如梦退了出去。

  待两人一出去,张輗就一头栽倒在床上,呜呼哀哉道:“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了。”说这话时,张二公子肚子上还挂着如烟的鸳鸯肚兜。

  如烟却毫不在意的吃吃笑道:“叫你白日宣淫,这下被看笑话了吧。”

  “嘿嘿。”张二公子毕竟是张二公子,下一刻便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满不在乎的笑道:“笑话?这是什么地方,咱俩穿戴整齐的坐着说话,那才叫笑话呢。”说着伸手狠狠捏一把如烟凝脂软玉般的椒乳,赤脚站在大红的地毯上道:“伺候大爷穿衣!”。

  等着穿戴整齐,一丝不苟了,张輗才不紧不慢走出内室,来到外间的客厅。他本来是立意要拿出风度,挽回些许颜面的,但当他看到厅中除了如梦和吴为之外的第三个人时,却是一蹦三尺高,接着使劲揉着眼睛朝那人扑上去,惊喜道:“大哥,真的是你么?”

  苍天作证,这时候就是他亲大哥张辅站在这,张二公子也不会这么激动。能让他在此时此刻如此激动的,有且仅有一个,便是镇远侯顾兴祖的大哥顾再兴!

  因为长期深居简出,顾再兴的肤色十分苍白,长期积郁重重让他显得有些早衰,但那张习惯了愁苦的脸上,此刻却透着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喜悦,既让人感觉有些怪异,又让人不禁动容。

  见到张輗如此激动,顾再兴也很激动,紧紧的握住他的双手,张了张口,眼泪先流成了行。

  张輗也激动的流泪,口中重复道:“太好了,太好了,大哥能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让人分不清他是真激动,还是在演戏,很可能是兼而有之,才能有这样真实的感觉。

  “兄弟……”顾再兴使劲攥着张輗的手,深吸几下鼻子,哽咽道:“让你和兴祖担心了……”

  “哦,对,兴祖知道大哥安全了么?”张輗猛然醒过来道:“大哥这番失踪,最着急的就是他!”

  “还没有……”顾再兴黯然看向坐在一旁的吴为,竟是唯命是从的意思。

  吴为接过如梦奉上的茶盏,笑笑道:“这事儿是二爷的命令,下官自然要跟二爷交差。”说着把茶盏搁在桌上,站起身道:“好了,差事完成,下官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朝两人拱拱手,再朝如梦点点头,道:“我走了。”说完便飘然下楼。

  如梦迟疑一下,想要跟出去,哪知就这一迟疑,却让张輗抢了先,气得她直跺脚。转头看到桌上独一无二的钧窑茶杯,如梦不禁一阵幽怨,黯然道,大人果然嫌我脏,竟连我泡的茶水都不喝一口。

  人说恋爱中的人智商降低,此言果然不虚。如梦甚至忘了干他们这行的,都会有这样的习惯,并不是吴为在针对她……。

  且不说如梦姑娘的满怀心事,单说张輗追着吴为下去,吴为只好站住脚,被他拉进一个空房间里。

  “人是怎么找到的?”关上门,张輗劈头就问道。

  “二爷自己问他就知道了。”吴为淡淡道,其实也不是他存心故弄玄虚,实在是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像‘其实他就是我们弄走的’这种无耻之言,吴为这种厚道人实在说不出来。

  但这话在张輗听来,却就是在故弄玄虚,有些恼火的轻哼一声道:“好,那我再问你,接下来怎么办?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把顾大公子救回来,你家大人不出面和镇远侯谈,恐怕也要功亏一篑。”

  “大人确实不在京城。”吴为抱歉的笑笑道:“人我们已经给你送回来了,剩下的只能指望二爷了。”

  “指望我……”张輗郁闷使劲揉了揉嘴巴道:“你们想让镇远侯答应你们什么条件,才肯把顾大爷交给他?”

  “不用什么条件。”吴为摇摇头,一脸真诚道:“合作么,贵在诚意,趁人之危、要挟别人,不是我们北镇抚司的作风。”见张輗一脸不敢相信,他加重语气道:“二爷只管把顾大公子给镇远侯送去,然后就静观其变好了。”本来不说最后这句,逼格会更高一些,但吴为实在担心这张二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好吧……”张輗好半天没回过神,吴为走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揉着下巴咂咂嘴道:“你们还真行……”

  等张輗上楼,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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