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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永夜君王【作者:烟雨江南】(4月18日更新至 “章九十七 浴火之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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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一五 不速之客
  暴风雨将至的时候,总会有短暂的平静。()

  宋子宁依然行踪不定地在外奔波,魏破天则被埋进了事务堆,在武正南这件事彻底结束前,他需要代为管理一个城市一个军事基地,几十个小镇,以及数十万人口。而这些地方还暗藏着不知多少痛恨他的人。

  千夜除了不断完善组建佣兵团的方案细节,并且开始安排一些启动工作外,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而宋子宁在得知宋氏古卷的总纲崩解后,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千夜这才知道高门世族那些秘传战技的传承为何如此具有局限性,那不仅仅是各家为了保持自身地位压制后来家族,说到底还是一个有限资源分配的问题。

  就像千夜拿到的殷家“化雨决”并没有总纲,只有一瓶特调引导药剂,用来把体内的原力短暂地转换一小部分,以此为先导来启动“化雨决”。也就是说,即使殷家不追究,千夜也无法把这套功法流传出去。

  之所以秘法的修习会这么麻烦,是因为那些从千年战争时期流传下来的上、中品功决,不知道什么原因很难被摹刻,尤其是总纲部分,复录的成功率低得令人发指。于是经过人族长久以来的摸索,建立了这套药剂和功决相辅相成的修炼体系。兵伐决则是一个例外,就变成了大众化的功法。

  因此,即使是出身世家的子弟,能够对着真本修习的机会也很有限。而那些被选中的佼佼者,如果能够不用药剂自然完成秘法的引导,就是万众瞩目的天才。如魏破天这样,点燃第一个原力节点的同时引导出了“千重山”,难怪会得到未来可能晋阶元帅的极高期许。

  不过幸好象宋氏古卷这种总纲崩解才能完成引导的功决十分罕见,否则修炼资源的分配恐怕会更加紧张。

  千夜突然想起当年曾从林熙棠那里听到过几句感叹,千年战争前,人族是自然觉醒天赋能力的,不料繁衍承继至今,修炼居然越来越依赖药剂。他心中微微一动,感到宋氏古卷总纲里那段关于天地初开的文字,或许并非痴人梦语?

  无论如何,千夜的生活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他修炼的主要内容仍是兵伐决,因为宋氏古卷里记载的功决,大多是原力运行和操控的法门,而且很多对经脉气流的描述完全不知所谓,千夜根本找不到那是指身体里的哪个部分。

  他也不气馁,每天都抽点时间一一尝试,果然大部分都毫无感应,只有少许几种功诀可以引动黎明原力。千夜修炼几次后,也没有什么原力属性变化的特别感觉,就是每完整地运行一次后,原力似乎就变得更加凝实了一点点。

  这天千夜结束修炼后,再次把那对双生女打发出自己的房间,院外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一辆越野车停在了门口,从车上跳下一名四十余岁的男人。他的长相平平无奇,扔在人群中转眼间就会消失。但当千夜看到他的时候,立刻变得警觉起来。

  这个快到知天命之年的男人等级应该并不是很高,可他的动作轻盈中透着沉重,脚步看起来轻快,重心却是异常稳定。千夜很熟悉这类人,显然是一个有着异常丰富战斗经验的老兵,在战场上将会异常危险,兼有狐狸的狡猾和狼的凶残,危险程度与等级不成正比。

  中年男人和拦住他询问的阿七简单说了两句话,就向主楼走来。他一直到台阶下停住脚步,向千夜行了一礼,说:“小人名叫宋虎,原本是子宁少爷身边的一名随从。少爷吩咐,今后的一年中小人将追随公子,协助处理一些佣兵团方面的琐事杂务。”

  “是子宁?”千夜一怔,然后把宋虎让进屋内。

  宋虎很恭敬地站着,说什么也不肯入坐,直到千夜回了主座,他恭敬地双手奉上一个盒子,一封书信,这才在下首的椅子上挨了半边。

  千夜一直在留心打量这个人,宋虎衣着朴素,一身普通武士服,那款式还挺眼熟,似乎是宋阀护卫的制式服装,只不过拿掉了所有徽记。

  他手里拎着一口长条形的老旧箱子,即使坐下都没有放开,而坐姿看起来似乎会很不舒服,几乎相当于在扎马步。但千夜却知道,这个姿势很适合应付危机,随时可以没有阻碍地切换成格斗姿态。

  “子宁还交待什么了?”千夜把盒子和信拿在手里,没有马上打开。

  宋虎道:“七少爷说,小人一年两百金币的酬劳需要由您支付,另外小人一应装备什么的,也都要算在您的头上。”

  千夜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静静等待下文。

  果然宋虎又道:“七少爷让我给您带一句话,您要玩佣兵团纯粹是为了那头野猪分忧,他不把事情搅黄已经是很对得起您了,要让他又出力又出钱,那是绝无可能。”

  千夜一时哭笑不得。这宋虎还真是个人才,那两句话他虽然是木着脸说的,却把宋子宁的语意传达得惟妙惟肖,此人绝非外表看上去的那般木讷。

  千夜心知宋子宁在听到他要建佣兵团的时候就看透了他的目的,也不和宋虎多说,只把自己这些日子想好的方案简单陈述了一遍,并且详细说了说已经安排下去的人员集训事宜。

  宋虎认真地倾听着,然后开口就直奔主题,“千公子,既然您打算把佣兵团放在黑流城,那么首先就是要找个基地。这两天小人会在城里转转,选个合适的地方当作今后的总部。不过小人斗胆问一句,您准备了多少资金呢?”

  千夜想了想,说:“大概,一千多点金币吧。”

  宋虎有些惊讶,问道:“小人本以为,您是打算成立一个百人以上的中等雇佣兵团,原来只是一个小型佣兵团?”

  “事实上,目前大约有近四百人,还有一百多个孩子五年内也可以上战场了。”看到宋虎有些古怪的目光,千夜笑了笑道:“他们的武器装备都已经配齐了。”

  宋虎的眼神依然有些诡异,不过他随即意识到了自己似乎太过无礼,当下干咳了两声,道:“既然如此,若是不考虑武具装备的补给更新,那么一个月差不多要五百金币左右,方能把战力维持在最佳水准。所以经费方面的事,还请公子早作打算。”

  千夜只是笑笑,其实还不止这个数目。比如说宋虎的装备和酬劳,既然宋子宁定的价是两百金币,那他一身装备也不会少于这个数。

  而那些种子,要不要付他们酬劳呢?这批人初始时期或许会感念千夜的救命之恩,而不计回报地为他效力。但是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有人滋生不同的想法,也会有人想要过自己的生活。假如千夜给不了他们,肯定会有人心生怨怼。

  人心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最难控制的东西。

  宋虎见千夜没有其他吩咐了,立刻表示现在就想出去到城里转转。千夜叫来阿七和阿九为宋虎安排客房,等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后,他坐在原位开始静静思考,也是最近几天偶有暇隙就一直会想到的事情。

  按照宋虎的说法,佣兵团如果要正常运作,就得有足够的金钱。现在千夜只不过是养着那批人,所以问题还没有暴露出来,一旦要正式投入战斗,恐怕维持不了两个月,就会无米下锅。

  说到底还是钱,或者说是资源的问题。当千夜仅孤身一人,凭他猎杀黑暗种族的能力,再不济也不用担心温饱,而当要负责一群人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实际上,也并非全无办法。接下来,千夜无论是担任一块区域的防务,从远征军领取酬劳,还是他个人去荒野猎杀黑暗种族的高级战士,得到的赏金差不多还是能够勉强支持整个佣兵团的运作。

  然而,如果这个责任扩大到一镇、一城、一个行省,乃至整个国家的时候,又该怎么做呢?

  千夜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个目前以他的能力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他打开宋子宁的信,意外地发现,上面只有三个字“魏柏年”。这显然应该是一个人名?

  当千夜在思考那个他自己找来的麻烦如何解决的时候,魏破天却在为沾上手还无法甩开的烫手责任头痛不已。

  现在每天坐到原本属于武正南的那张椅子上的时候,魏破天就觉得自己象是坠入了没有边际的泥泞沼泽。在他面前那张宽大的书桌上,文件永远堆积如山,无论如何努力批阅,都没有办法把这座小山削减下去。

  每当他批掉十份文件,就会有十一份新的文件放到桌上来。魏破天是带了幕僚过来,不过他们也没有闲着,文件上的内容需要人去落实,否则就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

  就在这大多数人的平静和少数人的不平静中,一艘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浮空艇降落在黑流城外,从浮空艇上下来了一群同样并不起眼的人。

  这一天,魏破天又和过去一样被埋在文件堆里。在魏世子有限的生命里,这几天绝对是最可怕的经历之一,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被白龙甲单独特训的时候。

  听到敲门声,魏破天顿时没好气地吼了一句:“还有没有完?就不能一次送进来吗?”

  房门自行打开,然后传来一个让魏破天从小就有些心惊胆战的声音:“启阳啊,你马上就要升上校了,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听到这个声音,魏破天手一颤,墨团顿时就把刚签好的一份文件给污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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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一六 长辈
  门口站着一个正当盛年的男子,身量比魏破天还要高了一线,相貌英武,穿着一身没有任何装饰的交衽长袍,气势不怒自威,显然是久居高位之人。**

  魏破天立刻跳了起来,惊道:“爹,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远东魏氏现任家主,博望侯,魏东明,也是魏破天的父亲。如果说魏破天在当今世上还有几个会怕的人,那么魏东明绝对是一个。

  魏东明在办公室走了一圈,四下看了看,最后把堆积如山的书桌来回扫过几遍,终于略略颔首,道:“这还有一点样子!只不过从你小时候起,我就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每逢大事需先心静。不管遇到什么局面,都要沉得住气”

  魏破天知道自己这位老爹训话一旦开了头,那就是滔滔不绝,当下急忙道:“爹,您这次亲自到永夜,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魏东明瞪了魏破天一眼,道:“除了你的事,还能有什么大事需要让我过来?”

  魏破天挠了挠头干笑两声,凑上去讨好地道:“爹,您看我这次的事办得还不错吧?不管怎么说也算给咱们家族弄到了两个城市,虽然穷了一点”

  “就是穷了点?”魏东明目光凌厉地瞪了他一眼。

  魏破天有些讪讪地说:“虽然付了点代价,不过还是有所收获的嘛!”

  魏东明哼了一声,道:“启阳,别说你不明白远东魏氏封疆候的含义,先不说你这次折了那些亲卫和陈长老,遗弃之地的这种三级防区就算拿到手,对我魏家又能有多少益处?”

  魏破天用力挠头,不知说什么好。

  魏氏现在的最高爵位虽然只是世袭侯爵,可那是镇边封疆的一方诸侯,在远东行省内用句大不敬的话来说,令同帝室。而黑流城地处永夜之地前线,又是远征军的势力范围,在其他人眼中,魏家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况且永夜的战争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想维持住这块领地,所要付出代价也会相当高昂。

  其实几天政务处理下来,迟钝如魏破天,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千夜则早就看出了这点,才决定组建佣兵团,希望能帮他分担一点压力。

  就在魏破天渐渐有点泄气,低头准备挨一顿狠骂的时候,魏东明却忽然话风一转,道:“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这次确实是把包括两个城的领地拿了下来,虽然付出代价高了些,但是开疆拓土,又是在远征军的嘴里拔牙,哪有容易的道理?整体来看,你这次事情做得还算干脆利落,没有留下什么手尾,很是不易。”

  魏破天又惊又喜,他这个位居博望侯的父亲是严父的典范,极少夸人,这就是罕见的褒奖了。

  魏东明负手走到窗前,远眺黑流城的全景,赞许地道:“你这次事情办得还算得力,事后又能专注于政务,虽然还是不大沉得住气,但至少不失勤勉。启阳啊,你终于长大了。”

  魏破天这个时候除了嘿嘿傻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魏侯为人端肃,御下甚严,尤其对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更是鞭策的多,少有如今天这般长篇大论地鼓励。

  魏东明随手在桌上拿起一份文件翻了翻,忽然咦了一声,道:“这上面列的证据虽然不多,但都是关键之处,而且环环相扣。光是这一份东西,就可以把武正南的罪名证得死死的,让远征军那些家伙说不出话来。这个齐思成,手段很厉害啊!”

  魏破天探头过来一看,说:“这家伙是武正南手下的后勤军需主管,武正南大多数交易都是通过他经手,自然能够抓住要害。”他哂笑道:“这个姓齐的也不过是想自己脱身,把罪名都按死在武正南头上而已。”

  魏东明不置可否,只问:“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已经保护起来了。”

  “怎么保护的?”

  魏破天嘿嘿一笑,道:“当然是黑牢的最底层,那里才真正安全。”

  魏东明点了点头,道:“你确实长大了。”

  听到这一句评价,魏破天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他的直觉一向很准确。

  果然,魏东明接下来就说:“现在你基本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我也就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不过这边的事情还有最后一步,如果你真想把这个战区收入囊中,那就需要有个能够坐镇的人物。就算在魏家,能担此任又正好空闲的人也不多,你柏年堂叔就是其中一个。他这次也跟我过来了,但是如何说服他,就看你的了。”

  顿了一顿,魏东明又道:“你也不小了,只不过性子还需要再磨一磨,更沉稳点才好。我和老祖宗已经商量过,等这边事情一了,你就跟我回去,定下一门亲事吧!”

  “什什么亲事!”魏破天这次是真正大吃一惊。

  魏东明微笑道:“与我们交好的世家中,这一代有不少出色的女孩子,挺适合你的,其中几个老祖宗已经看过了,很是喜欢。这次回去,你可以从中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魏破天瞠目结舌,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我,这个,好象还早了点吧”

  魏东明拍着魏破天的肩,哈哈一笑,道:“哪里早了?别人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不止一个了。再过两个月就是你二十岁生日,男人行冠礼后就要真正担起责任来了,老祖宗早就惦记着要办得隆重点,到时候很多世家的女孩都会过来,这机会可别错过了。”

  “你老子我在这方面还是很开明的,你看,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想当年,我还不是家里给谁就得娶谁?”

  魏破天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老爹送到下榻之处的,等他看着魏东明一行人安置得差不多,准备告辞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事,“柏年堂叔呢?”能否说服魏柏年留在黑流城,想来就是这次事情的最后一道考验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早办早了。

  魏东明见他此时还能想到正事,笑容几乎算得上和蔼了,道:“你不是有个小友也在城中,柏年去看看他,顺便请他今晚一起来吃个饭,我也见见你的朋友。”

  魏破天闻言突然打了个激灵,浑浑噩噩之感一扫而空,脸色微变。

  魏柏年虽然名声不显,即使在魏家内部也相当低调,但魏破天却知道那是自己老爹最信任的几个兄弟之一,这样的人物会被老爹挑出来作为镇守第七师防区的候选人已经很让他吃惊,又为什么一到黑流城就要去看千夜?就算千夜是他好友,也没有长辈去看小辈的道理。

  魏东明就像没看到魏破天的神色有异,说:“对了,我把拾青也带过来了,老祖宗好像给你收拾了一大箱子东西,你现在就过去看看吧。”拾青是从小就跟着魏破天的侍女。

  魏破天强压下心头的烦躁,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向魏东明告退。他站在院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按老爹说的先回房去见拾青,也可以问问看家里最近究竟有些什么事情。千夜那边估计早就和魏柏年见面了,长辈们都是眼光毒辣之人,他如果表现太过毛糙,恐怕会更加不妙。

  魏破天正在忐忑不安之际,此时千夜却还没见到魏柏年,他正跟着宋虎去看了佣兵团未来的总部地址。

  宋虎确实是个人才,才出去一个下午的功夫,就在黑流城城西找到一片空旷区域。这里原本是座废弃工厂,宏伟的厂房骨架还在,把里面稍加清理,再搭些简易房屋就可以住人。这座工厂占地很有规模,就算以后佣兵团扩展到几千人也完全能够住得下。

  现在工厂里只有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民栖身,宋虎已经去过城主府的政务大厅把一应手续都办妥,象征性地交五十个金币就拿到了这块厂区五年的使用权。如果千夜对这片土地感兴趣,今后再交五百金币就能拿到所有权。

  千夜刚走进巷道就若有所感地抬头向前望去,只见院门口聚集着一小队护卫,身上的服饰没有明显徽记,但个个气势沉稳,含而不发,所站方位分明是训练有素的联手阵型。

  宋虎握住长条箱子的手紧了紧,虽然还在走着,脚步却明显放慢,并且前行方向有了一个小小的偏移,那个方位正好可以和千夜形成夹击的角度。

  千夜却没有什么变化,仍旧安然自若地保持着原有的步伐,就这样从那些护卫们身边擦肩而过。他一直跨进敞开的大门才停下来,院落中央一个身影正背门而立,听到动静转身过来。

  那是一个高挑清瘦的男子,面容看不出年纪,第一眼望去会感觉他还很年轻,但是再看就能发现岁月的风霜之色。他穿着一身古服,气质儒雅中带几分清贵,一看就是高门大姓出身。

  “我是魏柏年。这位就是启阳少主的朋友,千夜公子吧?”

  听到这个名字,千夜的神情微现异色,他看到宋子宁的信时,就猜测过是魏破天家里的长辈,却没想到会这样直接见到了本人。

  宋虎这时走到千夜身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千夜点点头,然后对魏柏年行了个颇为正式的见面礼,道:“原来是破天的六堂叔。”

  宋虎的介绍很短,但足以说明眼前之人的不凡。魏柏年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在帝国军中则已待了超过三十年,他出身魏家本家嫡系,却以士兵身份入伍,累积军功到将军。帝国年年战事不断,但凡服役十年以上,又能完完整整活下来的,手上都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

  魏柏年早把千夜之前脸上那丝异色收入眼底,此刻又留心注视了下宋虎,微笑道:“不想这里还有人认识我这样一个籍籍无名之辈。”

  直到魏柏年告辞,千夜都不太清楚他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哪怕千夜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魏破天的长辈跑来自己居所,只是为了请他晚上去吃顿家常饭绝对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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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一七 说客 上
  事实上晚饭结束后,千夜也不是很明白魏破天的那两位长辈想干什么。[ .]这一顿算是货真价实的家常饭,菜色略丰盛,也没有繁琐的餐桌礼仪,就像寻常人家一起吃饭,只有魏东明、魏柏年、魏破天和他,再加上一个看起来在魏家颇有地位的幕僚。

  魏破天格外老实,魏侯只要一开口多半是在对着他训话。魏柏年和那位幕僚似乎是相当风雅之人,他们用来活跃气氛的话题,都是些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及千夜只听过名字根本不知究竟的贵族爱好。千夜本来就不擅长交际,偶尔说话就是简短地回答问题,奇怪的是他们也没有多问千夜的出身来历。

  当千夜告辞的时候,魏破天执意要送他,不等回答就直接跳上越野车驾驶座。千夜看了看魏破天的脸色,很有点郁闷想要吐苦水的样子。

  越野车轰鸣着窜了出去,简直象要飞起来。千夜住的地方就隔了一个街区,魏破天却反方向绕了个大圈,但只用了和平常差不多时间到达小院门外,显然只有这样的高速才能让他心情好一点。

  魏东明和魏柏年在楼上看着越野车冲出街道,幕僚已经先告退,房间里连侍女都没有留,只有两兄弟促膝谈话。

  魏柏年首先道:“我已看过现场,武正南的尸骸残渣是被原力火焰引燃的,启阳并做不到,他的那位朋友似乎也没有这种原力属性。”他想了想又说:“远征军总部并非没人,要说看不出现场有异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听说,从头到底都是启阳出面应付,他们连问都没问一句当时是否还有其他活下来的人能出来作证。”

  魏侯虽然算是悄无声息地来到永夜大陆,但目标仍然太醒目,所以他进入黑流城直接去了魏破天的办公室后,就在居所里没有出去过。想要看的东西,全由魏柏年一一前去。

  听到这里,魏东明淡淡道:“连‘黑面肖’的态度不也雷声甚大雨点全无,他什么时候如此好说话了,我这个博望侯的面子还没这么大。”

  “大兄的意思是说,启阳这次要扳倒武正南,实际上已经有人在背后把远征军总部那边的路铺好了?却不是我魏家的手尾?”

  魏东明点点头,道:“有这个可能,然而启阳知不知道却在两可之间。”他冷然一笑道:“否则张有恒为何在出事后那么急于撇清,如果他早知道远征军总部是如今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就不会直接撒手不管了。”

  魏柏年皱眉说:“此人也太过见风使舵。”

  “无妨,他虽然姓张,却并非张阀的人,做事谨慎点也不是错,以后少用他就是了。”魏东明并不很在意宪兵监察使中途抽身的事,只问道,“你看启阳的这个朋友如何?”。

  “一把好刀,但难以掌控。”

  魏东明这次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身后还有人。”

  魏柏年也表示赞同,千夜看上去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能够谋划并且做到安抚肖令时的人。

  此时,在千夜的小院里,魏破天冲着迎出房门的阿七和阿九反客为主地嚷嚷道:“拿酒来!”

  千夜看了他一眼,走进屋子,接过阿七递来的两瓶烈酒,在里面各滴了一滴自制的兴奋剂。

  魏破天伸手就抢过一瓶,扬起脖子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瓶,才把酒瓶重重顿在桌上,恨恨地道:“你说,老子许下了那么多的好处,那个家伙怎么就是不肯留下来?这他奶奶的不是有意为难我吗?”

  “哪个家伙?”

  “还有谁,六堂叔呗。要能接任这个师长,不但得是战将,还需懂军务,眼下家里腾得出手的还真就只有他一个。”说到这里,魏破天不禁有些泄气。

  他在魏柏年回来后,就趁热打铁地前去拜访,可不到半小时就被恭送出来,自然是没有谈成。但凡有第二个选择,他魏大少爷哪里会去受这种鸟气?

  千夜心中微微一动,原来魏柏年是魏家接收第七师防区的人选,只不过看魏侯行事,还另有用意。

  魏家应该是把这次针对武正南的行动又当作一次给世子实战练手的机会,所以布了大局,但细节上还需魏破天自己处理。磕磕碰碰走到现在,最后一关就是找到一个合适人选来重整第七师了。

  不过就连千夜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魏柏年这样的人驻守永夜大陆防区似乎有点大材小用。看来魏侯的本意还是让魏破天知难而退,早早放下这处小地方。不过若是魏破天真能够说服魏柏年留下来,也算不错,至少魏家在永夜大陆上多了一处基地,虽然有点鸡肋。

  千夜此时想起宋子宁给自己的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又想到饭桌上魏柏年和幕僚的交谈,突然有点模糊地抓到了其中的含意。

  “他为什么不肯接任第七师的师长?”

  “我怎么知道!天晓得六堂叔都在想什么,他要是根本没有留下来的意思,那又何必千里迢迢跑到黑流城来!”魏破天一边抱怨,一边大口灌酒,转眼之间就把另一瓶酒也全倒进了肚子里。

  魏破天一直絮絮叨叨了大半个小时,酒意上涌,已经有些站不稳,于是长叹一声,叫上找过来的亲卫们,摇晃着离开。听魏破天的抱怨,大多数还都是集中在这些天琐碎事务的处理上。他应该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只是借着这个机会一起发泄而已。

  整个过程中,千夜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安静地听着。身为博望侯世子,未来的家族掌舵人,这是魏破天迟早将遇到的责任,只会比小小的黑流城更为庞杂繁琐。而魏破天显然心中也十分清楚,所以他今晚所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听众罢了。

  等魏破天走后,千夜走进卧室,看着放在床头的那个木盒沉思起来。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里面的东西,就是为魏柏年这件事情准备的。千夜想了一会儿,摇头笑起来,这算是“投其所好”?

  一个晚上十分平静地过去了。千夜是个想到就去做的人,第二天一早就找到魏柏年的居所求见。

  当魏柏年问起来意,千夜沉吟一下,知道自己并不擅长篇大论地游说,索性开门见山:“魏将军应是接任第七师的不二人选。但不知道为什么不肯接任呢?”

  魏柏年反问道:“那你以为,我又为何要接这师长之职呢?”

  千夜一怔,发现这句问话确实难以回答。

  “前程”话一出口,千夜自己就先摇头。以魏柏年的资历背景,随便在哪个主力军团弄不到一个实职师长当?前景自然比视为二流的远征军强得多。

  千夜想了想,问:“不知道魏将军可否有再上层楼的打算?”

  惟有在生死之间最易突破,这是大秦帝国强者们的信条。许多战将级强者都是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的,黑流城所在战区行将迎来和黑暗种族的大战,或会吸引那些一心变得更加强大的人。

  魏柏年倒是笑了笑,,自嘲地说:“我的资质自己心里清楚,实力恐怕没有什么可能再进一步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过点安稳日子,让家里人也能安心。”

  这一下就堵死了千夜后面的话。若正如魏柏年自己所说,实力已达瓶颈再难突破,那考虑的多半就会是相对安稳的生活,这也是人之常情。尤其这些世家子弟,有父母妻儿亲族部属一大堆的牵挂,锐气全无也并非没有可能。或许魏家现在只有他一个能领兵的战将闲着,背后也有这样的原因。

  会客厅里顿时沉默下来,魏柏年神态很是从容,并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

  “可是这两座城市整个防区,生活着数万人”

  魏柏年失笑,道:“永夜大陆的数万人,并不比我远东行省的子民更重要。不在这里,到其他地方任职也是一样的。”他这句话的用词还算是相当客气,对于帝国来说,本土的子民当然比遗弃之地的居民重要得多。

  千夜取出木盒,放在桌上,说:“那么,如果以此为酬劳呢?”

  魏柏年目光微微一闪,随即呵呵笑了起来,说:“想必你也知道启阳少主其实承诺了我不少条件。”

  魏柏年此时已看出来千夜拿东西的举止有些紧张不自然,而且言辞间十分生涩,明显就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他也不点破,只把木盒拿在手里把玩着,并不急着打开,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千夜。

  千夜倒是回答得十分坦然,“破天没有告诉我详情,但确实说他给您开了很好的条件,但是您没有同意。”

  “那我倒是很好奇,公子给我带了点什么。”魏柏年笑了笑,解开封口的玉扣。盒盖刚刚推开一线,就露出里面一个更小、也更精致的木盒一角。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里面的盒顶上有个烫金的印鉴。

  魏柏年的视线一触到这个印鉴,顿时神色变了,胸膛急剧起伏,原本随意拿着木盒的手有点明显颤抖,不得不把盒盖扣上,然后放回桌上。

  他抬头看向千夜,露出一丝苦笑道:“真是失态!竟然竟然是这种东西!”

  魏柏年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慢慢打开木盒。盒盖完全敞开,露出里面一个手掌大小的精美黑漆匣子,盒面上有一个醒目而古意盎然的印鉴,每一笔每一划都透出岁月沧桑的味道。

  千夜是因为看过这件东西的物品说明书,才勉强认出印鉴上那个古文字‘佶’。

[ 本帖最后由 fy20002000 于 2014-6-26 10:1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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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一八 说客 下
  魏柏年小心翼翼地捧出黑漆木匣,放在一方锦锻上,然后搓了搓手,双掌之间升腾起淡淡的黄色光芒,渐渐扩展成一米见方的光罩,把木匣包容在内。[本文来自 ..]

  魏柏年解释道:“这里面的东西想要保存得好,就不能见湿见光,所以鉴赏之时需用原力隔绝。让千公子见笑了。”

  千夜稍稍感应了一下,那个光罩果然是内外隔绝。他心中不由微微一动,战将强者的一击或多或少都有影响领域的能力,而像魏柏年制造出这样一个光罩,显然对原力的控制已入化境。

  魏柏年此时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那方小小匣子上,丝毫不在意千夜的探察。他神情肃然如在进行一件十分重要的工作,落手轻柔地轻轻推开匣盖。

  漆盒中安放了一方玉架,四角有微弱的原力光芒偶尔一闪而过,显然是个原力阵列。玉架上铺陈着明黄锦缎,在正中央,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块烟墨。那是一块用过小半的残墨,剩下的半截上有三个清隽瘦长的小字:佶手制。

  魏柏年屏息俯身,凑近了那方半截烟墨,仔细看着,连眼珠都不转动分毫。

  千夜虽然早就知道里面是一块古墨,并且来历不俗,价值不菲,但看到实物后仍是十分奇怪,竟然会是用过半块的剩货?不过看到魏柏年那激动而认真的模样,千夜再有疑问,也明智地全吞进了心底。

  许久许久,魏柏年才直起腰,将漆匣盒盖关好,这才敢出一口长气,叹道:“极品云烟!居然还是当年佶王用剩下的。没想到这样的宝贝居然真会出现在我眼前!你可知这块云烟妙处何在?”

  千夜虽然看过了物品说明书,但他已经意识到,最好不要在魏柏年这种行家面前卖弄,于是只笑笑不答。

  而魏柏年也没有听千夜回答的意思,他这个问句似乎只是为了自己下面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开题:“这块云烟,从纹路上看是千里山河纹,应是佶王手制十三块云烟之一。它的好处,在于”

  魏柏年整整说了大半个小时,千夜只听明白了这位佶王是帝室血脉,乃前朝大家,以书画著称。手制墨、笔只是他兴之所致的玩物,其实算是小道。然而就是半块残墨,也价值万金。价格倒也罢了,关键是有钱也无法买到。佶王一应用具墨宝,早就成为帝室和高门望族的雅室珍藏,哪有出世的机会?

  千夜保持着静静倾听的姿势,心里却还是不能理解,就算是前朝大家的遗物,罕见而难得,又怎会让魏柏年这样的人一反常态。

  在千夜眼中,墨就是墨,做出种种花纹未免华而不实,在战场上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若是写份紧急军情,寥寥数行也就够了,简洁准确才有效,至于墨痕是否阴阳相趁,云蒸霞蔚,又有什么要紧?

  这种东西,也只有如魏柏年般自小出身高门望族的人才玩得起。

  魏柏年一直说到尽兴,才算罢休。这时他望向千夜的目光颇为不同,含笑道:“千公子果然是同道中人。”

  千夜顿时感到背脊生汗,道:“我对这些其实并不怎么懂”

  魏柏年大手一挥,道:“千公子何必如此谦逊,光是拿得出这半块云烟,就足见有心!多少年轻人连听都只怕没听说过如此异宝。”

  千夜被说得极为心虚,感觉自己脸上表情肯定有点僵。而魏柏年则谈兴一发不可收拾,随即开始大谈自己对大秦历史上各位书画大家的见解和喜好,这次已不仅限于佶王,而是把历代大家都点评了七七八八。

  看得出来,魏柏年对书画之道爱好成痴,在千夜几乎没怎么搭话的情况下,居然一直说到了午饭时间。他兴致不减地亲自下厨,整治了四样菜色,外加一壶好酒,邀请千夜共饮。

  好在吃饭的时候魏柏年没有再谈书画,而是说起一些与黑暗种族战斗的往事,总算是回到了千夜熟悉的话题,一名战将的经验当然弥足珍贵,而千夜也常有别出机杼的理解,两人聊得颇为尽兴。

  然而,千夜却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个木盒仍然放在茶几上,魏柏年并没有收起来的意思,他不由心中微微一沉。

  魏柏年看向千夜的目光所至之处,淡淡一笑,突然问:“假如我不肯接这师长的位置,你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办呢?”

  千夜心里叹息,“投其所好”的办法虽然没用错,但魏柏年身为战将,同样也有不为外物所动的定力。由此看来,魏柏年应该就是跟随魏侯到永夜大陆走一圈,做个姿态,以便把魏破天带回去。至于一个三流防区,魏家并不是很在意。

  虽然魏柏年的这句问话,还没有把路完全堵死,但此时此刻,本就不擅长用口才说服人的千夜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去打动他。再继续猜测答案,以迎合魏柏年的偏好,期待那一线可能或不可能存在的机会?

  千夜忽然感觉,这并不是他的本性,书画之道他说不上话,无从评论他人爱好,但是魏柏年的这句问话他却是有自己的答案和立场的。

  千夜抬起头,目光清透而坦然地说:“我还是会建立佣兵团,努力守住黑流城。”

  魏柏年轻笑,“拿什么来守?就靠那几百个种子?”他的话里有着并不带恶意的讥讽,就象老兵面对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鸟。

  千夜并不在意魏柏年毫不客气的语气,只是说:“行不行,都要打过才知道。这是一座有几万人的城市,无论是否能够守住,总不能让黑暗种族垂手而得。我并不认为自己可以改变战争的结局,只不过此事既然由我而起,那么至少我要尽到应有的责任。”

  魏柏年目光闪烁,问:“你这是打算和黑流城共存亡?”

  千夜却摇了摇头,道:“呵,当然不,我会战斗到事不可为之时,然后突围。只有活着才能杀更多的敌人,只要活着就会不断变强,直到有一天再回到这里来,把所有从我手上失去的东西,从黑暗种族那里再夺回来。”

  “不为一城一地,一时一刻荣辱得失所左右,放眼万里山河,当战则战,进退有据!这才是大将之风!”魏柏年的赞扬突如其来,让千夜微微一愣。

  魏柏年拍了拍千夜的肩膀,道:“那就看看这场战争究竟会是个什么结局吧!”

  千夜要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魏将军准备留下来了?”

  “反正到处都是战场,在这里打和在其它地方打也没有什么区别。听说最近此地的态势非同小可,已经惊动了许多大人物,我倒是很想看看会有什么样的惊喜。”

  说罢,魏柏年又拿起了放着半截云烟墨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收起,笑道:“这个小东西虽然不足以让我改变主意,但是少了它也不行。既然你这么有心找到此物,那我可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这是当然。”千夜终于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既然魏柏年收下东西,那就是正式应下了此事。

  千夜从魏柏年的居所出来后,慢慢行走在黑流城的街头。他没有穿入小巷,而是沿着这片街区的主道边走边看。

  这里和暗血城一样,由于荒野上的局势渐渐紧张,所以城市里聚集的人口就明显多起来。虽然前些天武正南一事的阴影尚未全部褪去,一些荷枪实弹的战士走过时,气氛总有丝挥之不去的紧绷,但普通居民却是善忘的。对他们来说,城市的管理者是一个抽象名词,只要税收不变,秩序不乱,当权者是谁并不重要。

  荒野上的紧张气氛也多多少少影响到城里,劣质的小酒吧比以往更加拥挤,只是下午两点,阳光还没完全消失,街面上就有了歪歪斜斜的醉汉。

  然而这些喧嚣在千夜眼中还不是真正战争降临前的氛围。现在连平民都知道黑流城所在的三河郡连同附近暗血城所在的磐石领可能很快就会发生战争,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真正面对战争的经验。

  永夜大陆上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流血冲突,但这块秦帝国的遗弃之地,在上层大陆的黑暗种族眼中也是一块不毛之地。这里生活虽然艰苦,资源虽然匮乏,但那些所谓的会战不过是一场场战役。在永夜打一场真正战争,战果说不定还抵不上战争的消耗。帝国和黑暗种族交锋的真正前线,大多还是在其他大陆上。

  什么才是真正的战争?

  在千夜短暂的军旅生涯中,只间接经历过一次。当时还是菜鸟的他根本没有踏入战场的资格,被分配到一个靠近前线的军事基地担任岗卫。那座基地是上战场的大人物们临时停驻做最后休整之用,离开这里之后,也就意味着进入了前锋战地。

  短短一周时间,千夜先后看到三批十七位战将在这里集结,走上战场,最后回来的人则不到三分之一。而这座基地,还仅仅是诸多此类基地之一。

  通过这种方式,千夜第一次认识到与黑暗种族的战争是何等残酷。这也是包括他在内,每个菜鸟都必须经历的过程。

  事实上,千夜也觉察到了,无论魏破天还是宋子宁,对待永夜大陆即将开启的那场战争的真实态度,都是极为凝重和认真。而同样的感觉,他刚刚又从魏柏年最后几句话中有所体会。

  千夜出神地看着穿梭来去的人流,突然想到,如果风暴不可避免,那么风停雨歇后,眼前这纷乱但不失有序的街景还会留下几分呢?

  战争有若熔炉,天才就若矿石,无数矿石投入,只有少数会炼成真金,大多数就此成为矿渣,被抛弃,然后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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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一九 别离 上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风平浪静。

  佣兵团总部地址选定后,断河城外远东重工矿区的种子们就开始分批向黑流城移动。从新址营造改建,到种子们的编队移动,还有所需后勤补给,都由宋虎一人包办。见宋虎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忙得几乎快要飞起来了,千夜索性把阿七和阿九都派过去给他当助手。

  这对双生少女在商团学到的经世之道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她们又都耐心细致肯干,没两天就能够独当一面,成为宋虎的得力助手。

  千夜只是每天晚间听一次报告,其余诸事全部放手给他们去做,他自己大多数时间都在静室修炼。千夜已经决定安置了佣兵团,就去荒野巡行狩猎,不仅是为了获取赏金以维持佣兵团运行,也是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外面的形势。而在荒野中,最有保障的就是自身的实力。

  此刻,魏破天依旧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中奋斗着,而行踪消失了两天的魏侯不声不响地走进来。魏东明看到魏破天虽然仍是对着文件龇牙咧嘴,但落笔字迹却不见丝毫凌乱,不觉暗自点头十分满意。

  魏破天急忙站了起来,问道:“爹,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魏东明显然心情不错,笑骂道:“你老子我多少大事在身,哪有许多时间在这弹丸之地耗着。不过这几天我四处走走,看局势还算平静,说明你处理政务还是用了心的。”

  魏破天苦着一张脸,道:“这些鸡毛蒜皮的零碎,可比打仗烦多了!”

  魏东明脸一扳,再次开始训话:“你将来可是一家之主,哪能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这次既然你柏年堂叔不愿意接任师长之位,那我们慢慢把这片防区交还给远征军就是。当然,也不能就这么平白地给他们,总要让他们好好地出点血才行。”

  说到这里,魏东明脸色转为缓和,道:“我已吩咐人安排行程,你过几天就先跟我走吧。老祖宗很是想念你,你也提前和那几个女孩子见个面,选个中意的,也好让你老子我早点抱上孙子。”

  不料魏破天道:“六堂叔已经答应留下来了。”

  魏东明顿时大吃一惊:“什么?柏年要留下来?!”

  魏破天摊手道:“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六堂叔前两天还无论如何都不答应,昨天突然告诉我决定留下来。今天他已经去巡视外围的各处哨所了。”

  魏东明犹然难以相信:“这绝无可能!他明明已经说好了”

  说到这里,魏东明当即住口,魏破天却已醒悟过来,盯住自己的老爹,眼神中全是不善。

  当魏东明晚间遇到魏柏年的时候,已没有太过惊讶的表现。他这个堂弟向来淡泊随性,既然对永夜大陆有了兴趣,又能收进一件心爱之物,魏东明自然不会反对,只是魏家在此的布局却是要做相应调整。

  兄弟两个在处理类似事务上已有多年经验,魏柏年把资源和人力需求及安排简要说了说,魏东明一一听过后,先做出口头授权,回家族后再记档,这件事就算了结。

  魏东明这才说到他这两天出门的收获之一,“我已知道背后那人是谁,宋阀的七子,宋子宁。”

  既然魏破天不说,魏侯当然不会去明着问儿子的亲信,无论什么原因,一仆都不应该有二主。而远征军肖令时那边就更不可能透露。

  但这世上任何事情只要做了就不可能全无痕迹,只要顺着武正南背后那些庞大的利益渠道摸一摸,就能从变迁中窥得蛛丝马迹。况且魏侯也并非查案般需要拿到实证,有个大致的猜测就够了。

  魏柏年先是一愣,宋子宁名声不显,他几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随即联想起在武正南死亡现场看到的一些痕迹,恍然大悟道:“对了,如此说来,现场那原力火焰,有可能是宋阀的战技烽火传薪枪。”说着不由蹙眉道:“宋阀?”

  远东魏氏与四大门阀之间向来保持中立,并不与谁家走得特别近。魏破天进入折翼天使后,归于白阀的白龙甲麾下,然而这种因建制而产生的联系并不能体现立场。但魏破天在处理武正南这件公私参半的事务时,选择与宋阀七子联手,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魏东明又道:“刚才拾青告诉我,启阳的世子信物已收了回来,并叫她把对外授权销档。”魏家核心人员的信物对外授权后都要在本家记档后才能生效,使用也不例外,兄弟两人都知道魏破天给千夜的世子信物并没有真正兑换过资源。

  魏柏年微微愕然,他本有点疑心幕后之人想要通过千夜影响世子,但这个消息却来得意外,若有企图又为何放弃这样大好的机会。

  魏东明淡淡地道:“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启阳既然把这视为自己的私事,我们也就无需探究太深。他并非孩童了,应该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魏柏年点了点头,对长兄的决定并无异议。魏家需要的是掌舵人,而非惟命是从的傀儡。即使父母也不可能对子女完全掌控,毕竟今后的路要由他们自己去走。

  魏柏年带兵的作风雷厉风行,与他清雅外表完全不同。他用了三天就把整个防区巡视了一遍,并且顺路处理了几起与相邻两个师的冲突。所谓冲突,实际上也是他授意部属借小事主动挑衅,然后以此为借口强压了这两个师一头,把相邻的两个位置冲要的军事据点纳入自己的控制之下。

  而这几天中,千夜的佣兵团也从魏柏年这里得到了第一份委托协议。

  佣兵团将接手黑流城外围两个小镇的防御,每个小镇每月的防卫费用是三百金币,这勉强够维持整个佣兵团的日常开销,不过想要发展,却远远不足。只有等战争开始后,防卫费用提高,以及用击杀黑暗种族的战功来向帝国换取赏金,才是真正出路。

  这个晚上,又到了宋虎来向千夜汇报的时间。

  宋虎将佣兵们编成了五个中队,每队一百人。他从原来那批种子里筛选出四名有经验的战士,分领两队,阿七和阿九则各自统率一队,另外一队由宋虎自己亲自指挥。

  接下来就全是整修、训练的琐事,千夜只听了个大概,惟一他值得关注的就是后续经费问题。资源才是领导者需要重点考虑的事情,其他琐务只要用人得当即可。

  随后,宋虎便说起被分配到的战区防务。千夜只是与魏柏年签了协议,具体接管事宜都由宋虎去和第七师师部进行交接,照理说他下午刚拿到防务图,至少需要一两天才能制定出具体方案。

  千夜看了看宋虎摊开的战区图,心里微微一动,十分巧合,分配下来的两个小镇,一个就是他呆过半年的灯塔镇,另一个小镇也在灯塔镇旁边,相距不过几十公里的样子。

  宋虎的神情有点凝重,说:“公子,您和魏家的关系如何?”

  千夜抬眼看了看他,道:“这重要吗?”

  宋虎指着地图做了一番解说。

  这两个小镇其实很不好。灯塔镇经过那次赵公子势力被远征军连根拔起的洗劫后,至今元气都没有恢复,整个镇上常住居民只有千余人。

  另一个黑泥镇比灯塔镇稍好一些,但位置却比灯塔镇还要向黑暗疆域突出,属于整个三河郡最边界的地带。再往外,就只有一些人类定居点了。黑泥镇处于黑泥沼泽边缘,环境贫瘠恶劣,镇上聚居的大多是拾荒者以及冒死进入沼泽的采药人。

  “您看看这里。”宋虎点了点黑泥沼泽中央的某处位置,然后划出一道路线,直通三百公里外的一处黑暗种族城市。

  “这里是蛛巢城,里面都是蛛魔和狼人,可能还有少量魔裔。以往大规模的战争中,他们偶尔会穿过黑泥沼泽,直插黑流城。沼泽的环境可拦不住蛛魔,而狼人们可以搭在仆蛛的身上穿过沼泽。”

  千夜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宋虎,问:“你以前在这一带战斗过?”从宋虎拿到防区图应该只有两三个小时,他居然已经把周围环境摸得这么清楚。

  宋虎答道:“当然没有。不过既然您要在黑流城扎根,我当然要多收集一些情报了。”那也就是说,宋虎从到千夜身边开始,就开始关注黑流城周围动向。

  不对,宋虎关注的不仅仅是第七师的战区。千夜看了看地图,从两个小镇到黑泥沼泽对面的蛛巢城,距离超过三百公里。如此辽阔的区域,就算是在永夜,也超过了一个师的守备范围。

  看到这里,千夜说:“看来你当个师的参谋长不是问题。”

  宋虎轻描淡写地道:“十年之前,我就在帝国第十军团里当个师级参谋长,混混日子。受伤后等级降了两级,不能在原位上待着,就退了役,在宋阀混口饭吃。”

  千夜微微动容,第十军团是帝国主力军团,那里的军官和远征军含金量完全不一样。没想到宋子宁送来的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宋虎最后说:“如果不是大战,蛛巢城的黑暗种族就不会辛苦穿越沼泽,那么我们这次的任务就会很轻松。然而这次确实是大战,所以几乎可以肯定会有从沼泽出现的黑暗种族大军!公子,魏将军分配给我们这样两个镇,要说只是巧合,恐怕谁都不会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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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二零 别离 下
  千夜沉思片刻,淡淡道:“就是这里吧。**”

  “可是”宋虎看了看千夜的神情,放弃了抗议,无奈地说:“那我就先把布防方案做出来。”

  等宋虎走后,千夜又想了一会儿,略有点沉重地叹了口气。现在的第七师不说一盘散沙,也至少是半盘子沙砾。魏柏年连私人卫队都没带齐,就算有魏家在后面支撑着,也不可能相隔数个大陆,运兵运物资过来。

  魏破天年少气盛,手段无情,武正南死后,黑流城发生了好几次流血冲突,他就下了狠手,几乎把武正南的亲族心腹一网打尽。结果不少老兵就再不敢露头,全都逃到附近领地去了。如今的第七师怕要征一半兵源,才能把建制重新立起来。

  因此,这个防区如果真遇到黑暗种族大军压境,不要说两个小小的镇子,就连黑流城都不见得能守住。

  而宋虎在当晚深夜,又对着另外一人把佣兵团接到的防务说了一遍。

  离开多日刚刚返回的宋子宁听完千夜的反应后,不由失笑,道:“实际上,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那两个小镇不过做前哨之用,并非必须死守的战略节点。大战一起,黑暗种族那边兵力达到一定规模,就会收缩战线,向内地撤防。”

  宋虎倒是神态自如没有半点不自在,以他的能力当然不是没想到,只不过说了有选择性的话而已。

  宋子宁又说:“虎叔,有些事情也无需太过刻意去做。我的朋友是一个简单却不单纯的人,对他来说,迂回隐晦的手段大部分时间不是那么有效。一年之期,就辛苦你了。接下来,你那边的事不用再向我报告。”

  “愿不辱命。”

  这也是魏破天在永夜大陆的最后一晚,他拉着千夜出门,绕着黑流城的街头转了几圈,找到一个喧闹且不起眼的小酒馆,准备在此共谋一醉。

  开始的时候,千夜和魏破天都是在闷头喝酒,谁也没有说话。转眼之间,每人两瓶,四瓶烈酒就下了肚。

  千夜的眼神有些迷茫,从喝第二杯起他就是这样,到了两瓶喝光他还是这样。而魏破天今晚的酒量却是格外好,双眼亮如寒星,丝毫没有醉意。

  魏破天忽然长叹一声,郁郁地道:“小夜,你说,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如此之多的事情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因为你和我不一样,你是世子,自然有很多事情会身不由已。”

  “妈的,那当这么个世子有什么意思?”魏破天有些烦燥,使劲捶了下桌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怎么会没有意思,只有你自己的话想怎么做都行,好或不好,也就一个人罢了。可若是为了你身边的人,为了远东魏氏一族,那就得当下去,而且还要当好,直到接过族长之位,然后再把你的魏家发扬光大。你比我更清楚世子这个头衔的含义吧,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魏破天难得地开始思索,沉吟道:“如此说来,掌握的资源越多,就越是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么说也没错。如果你不是世子,我们哪有可能把武正南给扳倒?他现在想必还在师长的位置上坐得好好的。”

  魏破天点头道:“我知道了,就和白龙甲将军说过的同样道理吧!你知道吗,你在暗血城救了我的那个晚上,白将军说,如果没有权限去证实,那任何说法就都是流言。而那个时候,我的权限只能宰几个少校以下的胆小鬼,现在则可以处理校官了。”

  千夜微微一怔,迷蒙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最终没有答话。

  魏破天却兴奋起来,拍了拍千夜的肩,豪气地道:“那好!我就在这个位置上好好干,魏家家主、博望侯可不是尽头,老子怎么都要弄个帝国元帅当当!”

  千夜笑了,说:“这个目标不错。”

  “你呢,有什么打算?唉,要不是你这状况,跟我回秦陆,随便哪个主力军团都能做个校官!”魏破天说到这里,忽然发觉失言,立刻闭嘴,他自那晚宋子宁焚毁了武正南的残骸后,就不曾再提起片言只语。

  千夜却不以为意,将杯中酒一口喝干,淡笑道:“我现在还不错。”

  魏破天习惯性地抓头,道:“话是这么说,可总是一个麻烦。以你的性格”

  千夜不由笑了,道:“以我的性格,可不是那种有人找麻烦,还有耐心慢慢讲道理的。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

  魏破天仔细看着千夜,缓缓说:“你变了。”

  千夜叹息一声,道:“当我在那座小镇里,看到冲上来的都是远征军战士,都是人类的时候就有不少想法改变了。”

  魏破天当即显得放松不少,给两个人的空杯全部满上,笑道:“我总担心你今后会吃亏,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千夜又满饮一杯,瞥了他一眼,道:“就你这个家伙还来说我!”

  “我可不象你那么”魏破天用力思索,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迂腐!”

  对于这个评价,千夜张了张嘴没出声,挺新鲜的一个名词。

  魏破天又道:“我从小就被教育,魏家第一,老子第二。如果有人拦在我路上,不管那家伙是谁,又秉持什么大义之道,都要一脚踢开,最好再上去踩他妈的两脚!”

  “这么直接!”千夜听得有些怔住,他怎么都没想到世家大族居然是这么教育继承人的。

  “当然没说得这么露骨,但我琢磨下来就是这个意思。”说到这里,魏破天又倒了满杯,这才发现酒瓶又空了。

  看着周围喧嚣的人群、破烂的环境,以及空空如也的酒瓶,魏破天不知怎的忽然心生感慨,低声说:“小夜,这次分开,不知道何时才会再见。但是我想,要再找到象你这样的兄弟已经不可能了。你和我都有自己的想法,可这个世界却太他妈的糟糕!只有把整个世界都握在手心里,才能够让这个世界按我们的想法走下去。所以小夜,一起干吧,一起站到世界之巅,把所有大陆都握在你我手里!”

  “好大的野心。”千夜失笑。

  “心有多大,能够容下的世界才有多大!”魏世子依然如此豪气冲天。

  千夜并没有说话,然而他的眼中渐渐有某种火焰开始燃烧,那满杯的烈酒,正化作火流,滚入喉咙,沉落深渊,再化作烈焰升腾!

  当两人走出小酒馆的时候,夜色正浓,月方中天。

  黑流城内依旧热闹非凡,佣兵、冒险者和猎人们正把冒着生命危险赚来的金银铜币大把大把洒在烈酒和女人身上,毫不心痛。

  在这朝不保夕的日子里,每个人都不敢确信自己能够看到明天的晨曦。

  大战将近,消息早已在上等人中传开,而底层的人们同样有自己的方法得知端倪。比如说他们看到一批又一批的有钱人正在匆忙撤离,比如说粮食和武器的价格在悄然间不断上涨,又比如说大批的军队开始调动,还有平日里那些飞扬跋扈、横冲直撞的贵族子弟悄然消失。

  永夜是整个帝国的底层,而那些生活在永夜底层的人根本没有能力和机会离开,就只有留下来,然后把命运交给上天。

  看着这沉浸在最后狂欢中的城市,魏破天和千夜都沉默着。

  终于,魏破天低声说:“我走了。”

  “保重。”

  “别忘了我们刚刚的约定!”

  见千夜终于点头,魏破天咧开嘴,无声大笑,然后道:“这就好,一定要活着再见!等再见时小心被我的千重山压趴下!”

  对于这种挑战,千夜从来不会退缩,嗤笑道:“再见几次,砸碎你的龟壳都不是问题!我说过,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说着,千夜微微放出原力气息,于是在魏破天几乎瞪出来的眼睛里,六个原力节点一一点亮,几乎闪瞎了他的牛眼!

  “你你怎么就六级了!”

  千夜微笑,“一不小心而已。”

  “可是,你居然就六级了?”魏破天用力抓着头,实在不敢想象再和千夜对战的结果。不过他随即高兴地笑起来,说:“这也不错,至少我可以走得放心。那些家伙没个八九级,想来招惹你,多半会收获很大惊喜。”

  魏破天张开双臂,和千夜重重拥抱一下,就准备离开。

  他刚刚转身,忽然心有所感,抬头向侧上方望去。

  在不远处的一座楼房顶端,宋子宁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他站在最高的屋脊上,却立得稳稳当当。恰在此时,夜空中铅色浓云移开,洒下一捧清冷月色,落在宋子宁身上,宛若给他镀上一层清冷辉光,又似有淡淡云烟升腾。

  如此景色华贵风流,然而在魏破天眼中却是无比刺眼,他当即对着宋子宁怒目而视,这个登徒子不早就滚回上层大陆去了吗?为何会在这时出现,又如此风骚地站得那么高,不怕掉下来摔断脖子!

  宋子宁含笑向千夜挥了挥手,然后当目光转向魏破天时,脸上微笑已经全部换成了讥笑,双唇微张。看他口型,分明是在说那句对着魏破天的口头禅,“白痴”。

  魏破天则直接得多,向地上啐了一口,不屑与如此人等搭话。

  宋子宁并未多作停留,转身离去,在月色下渐行渐远。魏破天也到了告别的时候,该说的话都已说过,于是只挥了挥手,就在夜幕中远去。不过他才不管哪边是城主府,就是走了和宋子宁相反的方向,一个朝东,一个往西,摆明了打死也不走一路的态度。

  千夜看着两位好友的举止,哑然失笑。他知道魏破天迟早会离开永夜,博望侯世子的天地不在这块遗弃之地上。而宋子宁的出现是个惊喜,宋七公子向来行踪成谜,上次说要帮千夜去把殷家做的身份再度拾缺补遗的时候,就已经算是告别,不想还没有离开永夜大陆。

  转眼间,千夜发现只有自己还站在原地。

  而这夜,突然就有了风,风中寒意如刀。

  在深寒的夜里,以这不起眼的黑流城为原点,三人踏上不同道路,去探索属于自己的世界。

  也许多年以后,他们重归故地,再聚首时,都已能够各自擎起一方天空。也或许有人会永远留在途中,只给朋友送来一捧回忆。

  这就是属于战争年代的世界,每一次别离都可能是永远,而心有牵挂实则是一种奢侈品,因为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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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故人 上
  夜是永夜之域恒久的主题。

  无尽的夜幕和阴影笼罩着这片辽阔而贫瘠的大陆,只给阳光留下短暂的空隙。

  在那些注视着数个乃至全部大陆的深邃目光中,永夜就象是视野边缘的阴影,根本不值得投入多少关注。这片深黯地域一角,区区远征军师长的更替连在邸报上作为一个数字出现的价值都没有,至于一个小小的雇佣兵团成立,那就更没有人会去提起。

  而在这片藏在阴影中的大地上,正有庞然深沉的黑暗在缓缓移动,欲越过深深浅浅的灰色地带,侵蚀所有光亮。

  暴风雨行将到来的时候,哪怕白昼,天空也是灰暗的。

  在永夜之域的边缘,一艘浮空艇正紧贴着浓密云层飞行。阵阵狂风不时袭来,吹得它摇摇晃晃,有时甚至会忽然平移出数十米去。在强风中,浮空艇那钢铁铸就的骨架正在吱嘎作响,有些地方甚至出现明显的扭曲,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这根本不是浮空艇应该起航的天气,狂风还不是最大的敌人,上方那黑得深不见底的云层中正不断跳跃着雷光,那才是最危险的存在。假若一道天雷击落,这艘可以在两个大陆之间往复的星间级浮空艇就会燃烧着坠向大地。

  在驾驶舱内,身材魁梧的船长正亲自操纵,满头都是汗水,死盯着前方。可是透过舷窗,看到的除了深黑的浓云,就是跃动的雷光。呼啸而过的风声如同巨兽的呼号,填满了人们的耳朵。

  浮空艇顶端又亮起两盏原力灯,在地面上能照亮整个校场的灯光,如今却格外惨淡,只能穿透少许的雷云,把群蛇狂舞般的电光映得更加惊心动魄,再往前看,依然是暴风雨肆虐的地狱。

  驾驶舱的舱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冲了进来,惊叫着:“我们不能再飞了,动力炉早就过了极限,支撑骨架也开始扭曲。降落,快降落!继续飞的话,我们随时会散架的!”

  “你说什么?!”船长吼着。可是他的吼声在风声和雷声中,就象几只苍蝇在嗡叫。

  年轻人冲过来,几乎贴着船长耳朵,用最大力气叫道:“我说,飞艇就要散架了!必须立刻降落!”

  船长以同样的音量回吼过去:“不可能!现在如果我们敢降落,那个人会把我们全都撕成碎片!”

  “可是”年轻人还想说什么,可是最终只是悻悻地骂了一句:“疯子!全都是疯子!”

  他离开了驾驶舱,没有再要求降落。看来对‘那个人’的畏惧,还远在风雨和雷暴之上。

  浮空艇就如风暴海面上的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中奋力前行,随时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在内舱中,两排武士紧靠舱壁端坐。这些武士实力惊人,都在六七级以上,然而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在如此剧烈的颠簸中,惟有靠着安全束带把自己牢牢捆在座椅中,才不致于一个疏忽摔出去,撞到舱内什么东西还是小事,但直接从舱门甚至舷窗掉出去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内舱颇为宽大,里面居然还有三个行动自如的人。一众武士望向三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他们深知,在这个可以突然间急升骤降左右平移幅度达到上百米的环境中,不光行动自如,而且还能够进行格斗训练的人有多么可怕。

  在靠近舱门边缘的地方,站着一个年轻英武的男人,肩上的将星格外醒目。身为折翼天使目前最年轻的将军,白龙甲无论在哪里都是倍受瞩目的焦点。可是现在,无论怎么看,他都和路人没什么两样。

  主角是内舱中央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那个永远穿着素淡古服的女人,那个初看平凡、久视却会被其锋芒所伤的女人,就是可以让锋锐傲慢的白龙甲乖顺如小猫的白凹凸。

  而白凹凸对面是一个少女,大大的眼睛永远闪动着无辜的光芒,稚气仍存的小脸上已经可以窥得绝色姿容。她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手上握着一把短刀,正绕着白凹凸不断进攻。

  浮空艇仍然在剧烈颠簸,小女孩步伐踉跄蹒跚,然而无论怎样跌跌撞撞,她就是不会摔倒,还每每在转折之际抓住每一丝缝隙向白凹凸送出致命的攻击。她就象一条最狡猾阴狠的毒蛇,无论被打得多惨,但稍有大意咬到一口,就会致命。

  在一旁观看的白龙甲揉了揉自己的脸,很不想承认手掌上传来的微凉感觉。这并不是因为浮空艇太多颠簸带来的不适,而是看到这个小女孩训练,让白龙甲不由自主地心中生寒。

  他早就发现,假如是自己下场,若有一点大意或是心生迟疑,身上早就被划中几次。这小家伙无论处于多么不利的逆境中,总有发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反击之力。

  小女孩只点燃了五处原力节点,这说不上多么有天赋,这个结果还是白凹凸给她服了不少药剂才得到的。然而有时候等级和原力强度并非全部,只看身边这些六七级的战士只能把自己牢牢和浮空艇绑在一起,就知道她的战斗本能有多强大。

  而且这个女孩容貌看上去还很小,虽然白龙甲知道她真实年纪比外表要大些,但测下来的骨龄也不过十五岁左右。十五岁,哪怕从出生之日起就开始训练,也无法达到她现在这种程度。

  看来世界上确实有天才。就连身为公认的白阀下一代领军人物的白龙甲也不由做如是想。

  这个小女孩是与生俱来的战斗天才,无论对战局的判断,还是对危险的直觉都仿佛生而知之,根本无从模仿。想到这里,白龙甲甚至都有些嫉妒了。只可惜在一方面妖孽的天才,多半在另一方面有不足,她在原力修炼方面的天赋不过普普通通,就算砸下大量药剂,也几乎没有可能晋阶战将。

  小女孩原力有限,在这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下战斗消耗又格外大,片刻后就几近虚脱。

  白凹凸拍开她刺来的一刀,说:“好了,今天就训练到这里。你去休息恢复吧。”

  小女孩认真地向白凹凸行了个礼,然后就跑到船舱一角,拿出干粮吃了起来。她吃东西的时候显得格外专注,就象是在品尝世界上最好的美味。而实际上,她手里的只是肉食、蔬菜以及粮食作物压制成的军用口粮而已,无论是口感还是滋味绝对和好字沾不上边。

  白凹凸则靠着舱壁站立,双眼微闭,开始养神。白龙甲走到她身边,向小女孩看了一眼,轻声说:“姐,你觉不觉得,我们未必能够收得住空照。”

  白凹凸眼皮都不抬,淡淡地说:“空照是把双刃剑,用得好了威力很大,用得不好就会割伤自己。怎么,你对自己没信心?”

  白龙甲苦笑,说:“空照简直就是个怪物,如果不是她在原力修炼上天赋平平,我还真的没什么信心。”

  “你别忘了,空照现在姓白。从这一次把她投入战场后,这个名字就会渐渐为人所知。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功绩,都是姓白。”

  “可是你难道真觉得白家的姓氏能够有什么约束力?”白龙甲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姐,将来,你有多大把握能够压制住她?”

  白凹凸罕见地沉默片刻,才说:“一半。”

  浮空艇仍在艰难前行,不断上窜下跳,就像池塘边躲避骤雨的青蛙。它奇迹般地没有坠毁,在雷光和风暴中渐渐远去。

  黑流城还是一片平静,武正南事件带来的骚动已经完全没有痕迹,甚至在城外一直活跃着的黑暗种族也少了许多。然而在有心人眼中,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只有大战行将爆发,黑流城也处于战区范围,才会出现黑暗种族收拢兵力的现象。

  城内上下层之间,由此变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上层个个紧张,能走的都走了,其余被事务束缚着无法动弹的都在紧张忙碌。而最底层的人们反而迎来了一段难得的轻松时刻,纵情享乐,他们的要求并不高,一点劣质的酒精就足以让他们混过两三天的时光。

  作为一个新建佣兵团的团长,千夜在如今的黑流城中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个有身份的了。不得不说魏破天倒确实有着与世家子弟身份相匹配的敏锐,一向张扬的他并没有把自己和千夜的关系嚷嚷得人尽皆知,这也让千夜免去了承接武正南旧部的怨愤和暗枪。

  因此千夜作为数百人的佣兵团长在同样势力林立的城市里也就是三流人物而已,这样一个小人物,除了同样的小人物之外,也没有什么人会盯上他。

  魏柏年去了军营,重建后的第七师驻地仍然在云帆城的四水基地。黑流城里原本有两个团的兵力常年驻守,但是武正南身死第七师兵乱时首当其冲,现在这两个团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留下来的连三百人都不到。

  整个黑流城里,到处都是征兵告示,在城市的各个方位,设立了十余个征兵点。只要应征入伍,就会立刻拿到一个银币。通过这种方式,魏柏年打算最大限度地征集战士。然而这样得来的人自然不堪大用,战力甚至还不如千夜那个新建的佣兵团。

  千夜站在靠近南门的一个征兵点旁边,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他依然是一副普通猎人的装束,背着大大的野外包。

  千夜今天本来计划出城去看看附近荒野的形势,不料早晨刚出院门,就感觉到似乎有人正在盯着自己。这种奇异的被监视的感觉,让千夜先是警觉起来,这么快就被人盯上?是黑流城的土著,还是武正南的余部?

  随即千夜在心里划掉了这两个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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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 故人 下
  大战在即,黑流城的地头蛇们再想给新生势力来个下马威,也不至于这么不开眼。(百度搜)况且魏柏年在这非常时期,对城市的掌控十分强硬,但有骚乱,必会在事后严究。

  千夜没有加速甩开监视者,反而在黑流城里从北门到南门转了一大圈,一边看看城中情况,另外也想了解下监视者的反应。

  监视的感觉不曾断过,显然监视者也是训练有素。千夜终于能够确认对方十分专业,并且不怕被他觉察,这倒是很令人意外。他抬头看看天色,在城门前打了个转,又安步向城东行去。监视者再有耐心,在跟着他畅游全城后,也该出面了吧。

  千夜偏离了街道,往僻静的荒地走去,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过了一会儿,身后果然有了动静。

  阵阵引擎声由远而近,飞速而来。刹那间,一辆越野车就从侧后方冲出,然后在刺耳的刹车声中,一个横向漂移,拦住了千夜的去路。

  千夜停下脚步,静静看着拦路的那辆越野车。

  车上没什么徽记,但是高高的车身,以及六个大得有些夸张的轮胎,却是猎犬机车的标志之一。作为各类越野车辆最大的生产厂商,“猎犬”一向是帝国军方重要的供货商,而这种高级货色很少会在远征军里看到。

  从“猎犬”上跳下一个年轻而又英挺的军人,高大的身材有接近完美的比例,他一头黑发在高速行驶后颇为凌乱,看上去多了一分柔和,却无法掩饰眼角眉梢的锐利锋芒。他没有佩带军衔,不过那身军服却和远征军的式样截然不同。那是帝国主力军团校官服。

  千夜凝望着对面的年轻军人,若有所思。即使无须关注那些细节,千夜也知道这个人是谁,因为他的资料早就被牢牢记住。

  那年轻人步伐矫捷稳健,显然实力也不弱。他一直走到距离千夜数米外才站定,微笑着说:“我就是顾立羽,来自帝国军部。你想必听说过我,也认得出我的模样。”

  千夜淡淡地说:“你更应该认得我才对。”

  即使以顾立羽的城府,英俊的面容也禁不住轻微抽动了一下,忽然笑道:“你倒算是明智的一个,自己离开了琪琪。”

  听到这句若有所指的话,千夜的表情却没有变化,只是看着顾立羽,黑曜石般的眼睛中幽深没有一丝波澜。

  在这样清澈的目光下,顾立羽反而有点不虞,继续道:“听说你抱上了魏家的大腿,又跑到这边搞了一个什么佣兵团。所以我就顺路过来看看,琪琪原本的小玩意究竟能弄出些什么名堂来。”

  千夜却是不动声色,“感觉如何?”

  “不错,很有点样子了!”顾立羽鼓掌,扬声赞了一句,然后又把声音放低了些,别有意味地说:“不过马上就又要有战争了,你最好还是小心点。否则说不定你的佣兵团又会在哪次战斗中全军覆没,到时候,那对美丽的双生姐妹,以及那些血脉种子如果落到黑暗种族手里,可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说到这里,顾立羽终于露出阴狠表情,咬牙道:“别以为抱上魏家的大腿,我就搞不死你!”

  千夜仍然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只是叹了口气,静静问:“131连那么多战士本不该那样去死,你晚上就不会睡得不安稳吗?”

  “那是他们的命!”顾立羽哈哈一笑。

  “这件事也没有完吧!”千夜突然微微笑起来,他的笑容一向澄澈清透如水晶,带着几分邻家男孩般的天真。就像很久之前在灯塔镇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顾立羽身体缓缓前倾,有些夸张地笑着,说:“没有完又如何?证据!你有证据吗?你没有!别忘了,我是帝国军部的参谋,而且还是士族,无论哪个身份都比你要强上十倍八倍。想在这么多双眼睛的城市里杀我,这后果你承担不起!就连殷琪琪都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又能干什么?”

  顾立羽扭曲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愕然看着千夜拔出双生花,瞄准了自己,枪身上条条美丽而诡异的纹路正在迅速点亮!

  “你你要干什么?!”这一刻顾立羽终于惊慌,脚下不由自主地退后,甚至都忘了他比千夜还要高一级的事实。

  千夜一字一句地道:“杀你!”

  双生花同时轰鸣,枪声回荡在黑流城上空。已经逃出数十米的顾立羽一声惨叫,身上淡青色的原力护罩被瞬间轰碎,鲜血飞溅中,左臂顿时软软垂下,似乎随时会脱体断裂。

  和大蓬盛开的温热血花相比,在千夜身前绽放的双生花幻象已经不是那么醒目。

  顾立羽全速奔逃,狠戾的叫声远远传来:“你等着,今日之伤我必将百倍归还!”

  千夜面沉如水,跃上十米高的屋顶,全速向顾立羽追去。这人的实力果然不俗,如此近的距离下,双生花合击都没能杀掉他,只是轰断了一只手臂。

  此刻千夜心中杀机大盛,既然顾立羽如此善解人意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活着出了黑流城,否则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他的行踪。

  伤势似乎对顾立羽的行动没有造成多少妨碍,他的动作依旧轻盈,宛若飞鸟,一个纵跃,就在空中短暂滑翔十余米,然后才徐徐落下。他在屋顶上一路跃纵,犹如轻烟般转眼间就到了城墙之下。顾立羽一跃而起,就接近了城墙上端,然后伸手在墙头一搭,轻若羽毛般越过城墙,出城去了。

  千夜紧追不舍,即使以他的速度,居然也丝毫没能拉近和顾立羽之间的距离。看来身法是顾立羽能力的长项,如果不是重伤在先,他的速度会远在千夜之上。

  转眼间千夜也追到了城墙下,同样跃起,攀向城头。然而他身体刚刚开始腾空,忽然就有了浓烈的危险感觉。千夜不假思索,猛力往墙壁上踢出一脚,身体的升势立刻改为倒飞。

  轰的一声,面前的城墙上突然多了一个一米方圆的大坑,飞溅的碎石纷纷打在千夜的脸上、身上,激射得有些麻痛。

  千夜在空中转身回头,看到数百米外的一座屋顶上,一位女军官刚刚起身,她手上那把超长的狙击枪,一看就知道是鹰击。

  千夜向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把对方容貌身形牢记于心,然后伸手向她遥遥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那位女军官脸色微微发白,这个手势的含义很清楚,无论她是谁,千夜以后只要看到她,就都会出手杀人,就象对待顾立羽一样。她本不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人,却在远处那个眉目清秀的少年目光下,感到了凛冽的寒意,仿佛杀机下一刻就会越过重重街区降临。

  千夜继续冲向城墙,借助冲力连踏数步,就翻越了黑流城那并不如何高大的城墙。

  双方的战斗几乎是在电光石火中完成,直到此刻,黑流城中才出现小小的骚动,可是依然没有看到远征军巡逻队的影子。

  那些老兵们都很有经验,听到双生花和鹰击这种高级原力枪械独有的声线,哪还不知道有高级战士在打斗?他们可还没有活够,不会那么快冲出来。只有等局势明朗,厮杀的双方都走远之后,才会露头清点损失。

  千夜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看到顾立羽已进入荒野,急速远去。被那个女人耽误了就这么一刹那,顾立羽居然已经逃出了五六百米。

  千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城墙上跃下,疾追而去。在荒野上,顾立羽的速度甚至比千夜还要快上一线。然而千夜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摆出了一副和他耗到底的架势。

  两个人一追一逃,转眼间就跑出数十公里,双方之间的距离直到这时才稍稍拉开至千米。在此期间,顾立羽一点也没有机会借助地形摆脱追赶,只能保持直线奔跑,依靠速度优势一点一点艰难地拉大差距。

  前方的顾立羽在奔跑中忽然取出一支针剂,用力刺在伤臂上。一针下去,他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然而本已有些虚弱的气息居然就此稳住,然后竟渐渐回升。他的脚步也逐渐变得坚定有力,速度再次提升。

  千夜心头一跳,他虽然有血族体质加成,气息悠长,远在同级战士之上。可顾立羽显然也不是普通七级战士,或许距离八级只差最后一步。一路追来,他没能取得丝毫优势。

  看顾立羽刚刚注射了针剂后的反应,那很可能是帝国专门给重要军官配发的顶级综合战斗药剂,这种药剂集兴奋剂,营养剂,以及潜能激发于一体,可以在一天左右的时间里大幅度提高使用者的体能,甚至可以让原力短暂攀升一级。这种药剂极度昂贵,只有用军功兑换一条途径,单支的价格堪比一支五级原力枪。

  千夜完全没想到顾立羽身上居然有这种东西,这可是在战场上翻盘保命的利器。他本来还希望顾立羽力量增强后,或会回头找他决战,不料对方压根没有这个意思,看着双方渐渐拉远的距离,千夜只能摇摇头。不过他也不放弃,继续穷追。

  一千五百米,两千米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五个小时之后,在千夜视野中,顾立羽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而前方开始出现连绵不断的山脉,一旦进入山区,可以利用的地形几乎比比皆是,将再无追上顾立羽的可能。

  片刻之后,千夜登上一座山峰,举目四望。

  夜幕下,群山茫茫,哪里还有顾立羽的影子?这也是千夜预料之中的结果,也谈不上有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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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收获 上
  千夜觉得十分可惜,以顾立羽坚韧谨慎的性格,下一次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原本他就算有心,也找不到顾立羽的行踪,可没想到对方或许是压抑得太久,或许又在进行什么阴谋,居然就这么直接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是今后,如果对千夜没有必杀的把握,想必顾立羽再也不会如今天这般现身。

  不过千夜也给了顾立羽一个大大的意外。

  顾立羽完全没有想到,千夜对他的来意一点没兴趣探究,也完全不顾忌他的身份,居然就在城市里直接开了枪!以一条手臂作为代价,也算是相当沉重了。

  千夜眺望着茫茫群山,忽然举起双生花,对空射了一枪!

  暗红色的原力弹扶摇直上,刺穿了夜幕的深沉,显得格外醒目,而巨大的枪声在山谷中回响轰鸣,远远传了开去。

  千夜相信顾立羽能够听见,也明白这一枪的含义。

  你死,我活。

  千夜放弃了追踪后,并没有急于回城,而是小心地观察了一番周围,然后找到一个隐蔽之所,开始修炼恢复。

  用最极限的速度狂奔到现在,千夜体内的原力也消耗到几近枯竭,他一直没有使用兴奋剂,实际上多少也有希望顾立羽依仗比他高一级的原力转身反杀的意思,那时千夜就会给他一个十分难忘的惊喜。只不过顾立羽看上去谨慎过头的性格,却反而破坏了他的小小陷阱。

  此刻在数十公里外,脸色苍白的顾立羽出现在一个伪装得很好的山洞里。洞内被布置成一个小小的补给站,有行军垫,一些食物,以及必备药品。顾立羽找出两个长效血袋,先行补充过多的失血,好不容易脸上才恢复了点颜色。

  洞外这时响起了脚步声,顾立羽立刻腾地一下跃起,拔出匕首,悄然掩到洞边,屏息以待。

  外面的人没有贸然走进来,而是先开口呼唤道:“立羽,你在吗?是我!”

  这是叶慕薇的声音,顾立羽这才放下了匕首,有些虚弱地说:“进来吧!”

  叶慕薇钻进山洞,第一眼就看到了顾立羽无力下垂的左臂,虽然他已经为自己作了点简单固定,可一看露在袖管外的手背颜色,和那毫无知觉的晃动角度,就和断裂离体没什么区别。

  叶慕薇的声音立刻颤抖起来:“立羽!你的手”

  顾立羽这时恢复了平日的镇定,道:“没事,我并不是靠武力吃饭,回去后大不了花些军功把手臂接上。”

  叶慕薇脸色更白了,这么说顾立羽的左臂是真的废了,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勉强挤出点笑容。其实两人都知道,这样根本性的损伤,就算最终能接驳完好,至少在个人武力上会遭受重创。

  在极端尚武的帝国,就是担任参谋这种更倾向于文职的职位,也要有强大的个人武力为后盾,否则那些骄兵悍将怎会乖乖听你说什么。

  叶慕薇过去帮顾立羽重新处理伤势,忙过一阵后,看到他情况稳定,才稍稍放了一点心。

  此时一想起始作俑者,她立刻恨得牙都咬得喀喀作响,挤出来几句话:“立羽!我们回去后就对他发通缉令!敢伤害帝国军部参谋,这个罪名谁都护不住他!”

  顾立羽脸色极度阴沉,却没有立刻回答,许久之后,他才说:“不,这件事不要上报,就说我们遭遇了黑暗种族的巡逻队,战斗负伤。”

  叶慕薇吃惊道:“为什么?!这岂不是太便宜那个小子了?”

  顾立羽看着跳跃的篝火,缓缓地说:“上报就要说明冲突过程,这个起因原由,若完全编造,难免留下太多手尾被人攻讦。而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被派来的执法宪兵最多也只是战将以下。殷琪琪和魏家的人,就算保不了他,通风报讯还是不难的。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杀不掉他,而被他逃进荒野,会有什么后果?”

  叶慕薇细细想着,忽然打了个寒战。

  千夜是一头狼,荒野上最危险的猎手。他已经在春狩中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毅力和耐心,又在赵君弘身上证明了对方的身份地位对他没有丝毫威慑力。象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失去一切束缚和羁绊,就会是最可怕的杀手。他可以潜伏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只要最后可以杀掉目标。

  而在这个过程中,殷琪琪和魏家想必很乐意给他提供点什么,无论是情报还是武备,都只会磨利他的獠牙。

  顾立羽阴郁地道:“现在千夜刚刚组建了一个佣兵团,这就是绊住他的缰绳。有这根绳索在,起码还能够知道去哪里找他,一旦让他脱了缰,我们今后还怎么安稳睡觉?”

  叶慕薇点了点头。

  顾立羽靠在石壁上,合起双眼,淡淡地说:“这次是我大意了,但是下一次绝对不会。先让那个小子多活两天吧,如果这场大战后他没有死在黑暗种族手里的话,我会再派人来找他的。”

  叶慕薇终于有了真心的笑意,说:“我相信你。时间从来都站在你这一边!”

  顾立羽脸上显出淡淡的自傲。确实,一直以来,他都始终远远把同辈甩在身后,并且差距越拉越远,除了世家大族那有数的几个天才外,顾立羽并没有把谁放在眼里过。武力确实十分重要,但越到上层,武力不是一切。

  想到这里,顾立羽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明天我们就要归队,大战在即,殷家那位老头子还想要在这场战争中有所表现,我为他作的布局还得最后完善一下。哼,千夜,若不是这场战争”

  当顾立羽和叶慕薇开始休息的时候,千夜刚刚完成了修炼。他慢慢站起,刚一迈步,就是一个踉跄,双腿又酸又麻,骨缝里似乎有无数蚂蚁在不断攀爬。

  千夜不惊反喜,他点燃的第六个原力节点是在左膝处。双膝的原力节点点燃后,会对身体各个部位都有强化作用,尤其是双腿的强化更加明显。这种酸痒是腿部骨骼肌肉正在重新生长,感觉如此强烈,说明这将是一次彻底的改造。当情况稳定下来后,他的腿部力量将会大幅提升,相应速度也会有所提高。

  惟一可惜的是这种改变需要时间,越是彻底的改变就越是需要时间。今天的强化如果能够早来几天,顾立羽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脱身了。

  想到这里,千夜在心里摇了摇头,难怪以季元嘉剑术的爆发力,都说只有三成机会能杀他。看来千夜在速度上取得压倒性优势之前,机会也是微乎其微。强者之间的战斗,越往上越是输赢容易灭杀难。

  千夜放缓了脚步,以小跑的速度向黑流城奔去,以免给双腿再造成更大的负担。接近黎明时分,他回到了黑流城。

  此刻的黑流城显露出一丝紧张气氛,城头上的远征军守卫增加了许多。看到这些总是反应慢一拍的远征军,千夜只希望与黑暗种族战争开始的时候,他们能够及时快速一点。

  黑流城还没到开城门的时间,不过执勤的远征军上尉正好是魏家的护卫,两边打了个招呼,千夜直接跃起,在城墙上疾奔两步,就越过墙头进了城。

  千夜先是去了遇到顾立羽的地方,那片荒废的空地上空无一物,寂静如故,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他转入旁边一条小路,这里已经很靠近佣兵团的基地了,转过两个弯就能看到新安装的大门。

  远远望去,整个基地都还在沉睡,只有宋虎的房间依旧亮着灯。千夜并没有惊动守卫,来到半开的房门外,轻轻走了进去。

  宋虎正站在地图前,凝神想着什么。

  千夜走到宋虎身边,问:“在看什么?”

  宋虎几乎在千夜开口的同时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这一惊非同小可,本能地翻手一记横挥,掌中赫然多了把寒刃闪动的匕首,斩向千夜咽喉。

  千夜抬手格挡,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宋虎的手腕。宋虎立刻感觉到手腕上象是多了个合金箍,任他如何发力,就是纹丝不动,而他狂冲出去的原力则好像一头撞上了坚墙,完全无法撼动。

  宋虎此时才看清是千夜,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千夜微笑着松了手。

  宋虎动了动僵木的手腕,上面多出几道清晰指印,而且还在迅速肿胀。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一阵骇然。刚才短短的较量,宋虎并没有感到与千夜之间的原力差距有多大。

  两人现在都是六级,而宋虎是降级下来的,对于这几个等级的理解比常人要深很多。他知道千夜刚到六级不久,这次交锋也只觉得对方的原力比标准程度稍强一些而已。然而双方原力交锋,却象是浪涛撞上堤坝,宋虎居然完败下来。如果说普通人的原力如同一面盾,那么千夜的原力就是一堵墙。

  “这就是晨曦启明的力量?果然名不虚传!”宋虎的语气中终于有了敬畏。

  千夜对此不置可否,问道:“我出去后,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宋虎耸肩,说:“很平静,就这样。现在城里守军的小头目全都由魏家的人担任,怎么可能来找咱们的麻烦,不过也不要指望他们去招惹那些强者。”

  千夜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宋虎前两天好像还在自己面前抱怨魏家给出的防务分布,现在算是协调好了?

  “不过我们倒是有个小小收获,我把那辆越野车开回来了。啧啧,猎犬机车啊,哪怕在秦陆都是上好的货色。这种东西,我看您就别用了吧,卖掉换钱,刚好能够解眼下燃眉之急。”

  千夜挑了挑眉,随即笑起来,赞道:“不错啊,下手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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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收获 下
  “那当然!不过这种帝部专用的机动车辆,稍微懂点行的人也不敢乱碰。”宋虎嘿嘿笑道。

  “知道是军部的人,还敢往回收他们的东西。这是怕我的麻烦不够多吗?”千夜似笑非笑。

  宋虎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依然笑呵呵地说:“现在这些麻烦,等您有钱有枪有人有势后,就都不算什么。再说了,您在天玄春狩上连得罪赵阀都不担心,还在乎军部区区几个小喽啰吗?这种家伙,仗着一点出身就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为,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我看得太多了。”

  千夜目光微微一凝,随即问:“现在这辆车怎么处理,有人会收吗?”

  “当然收,怎么不收?对于地下渠道来说,认货不认人,只要是好东西,谁会管它的来历?况且找个工匠改装一下,又不是什么难事。”

  千夜点了点头,道:“那好,接下来这边的事情还是全部先交给你,我打算走远点,去黑泥沼泽那边看看。”

  千夜原本准备出城摸一摸黑流城周围的情况,但遇到顾立羽后就改变了主意。他有强烈预感,与黑暗种族的战争恐怕就在眼前,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慢慢探索荒野。

  此外,佣兵团现在万事具备,最大的瓶颈就是缺钱。以他们当前战力,想要挡住从沼泽出来的黑暗战士,只有依靠数量和火力上的优势,而佣兵团目前的装备还是常规配置,若想弄些重火力,或者多做点弹药储备,哪一项都离不开金币。

  所以千夜决定直接前往黑泥沼泽,一方面为即将到来的战争探路,一方面猎杀那边的黑暗种族,给今后的防务多少减轻点压力。

  宋虎显然很快就意识到千夜为何突然改变行程,略想了想,道:“这样也好。大战将起,黑暗种族必然会派出不少前哨,若能多多拔除,说不定可让他们知难退却,易道而行。不过公子也不要勉强,您的安全最重。”说着,他指着地图,把黑泥沼泽的情况不厌其烦地又细细陈述了一遍。

  千夜临出门时,被宋虎叫住,带他前往校场后那排用来做仓库的平房。宋虎用力拉开其中一扇铁门,露出库房内一辆外型威猛的双轮机车。

  车座距离地面足有成年男子一半身高,头尾过三米,犹如一头优雅而危险的猎豹趴伏着,流畅美丽的线条充满金属的强硬和质感,又饱含张力,恍若随时会从阴影中跃起扑向猎物。

  “这是哪来的?”千夜眼前一亮,问道。在永夜这样的单兵移动机械可不多见,载重卡车才是主流。

  “卖了那辆猎犬后换回来的二手货。不过这小家伙可不便宜,尤其是跑起来只吃加料的动力能源。”

  这辆机车是黑色涂装,排气管原本为醒目的亮银色,现在一个工匠正在往上面刷铅灰色的不反光漆,另一名工匠则正在加装武器挂架。

  从已有磨损的弹孔状轮辋和明显凹了一块进去的前叉来看,这的确是辆二手货。可两轮机车都是用原力阵列引擎,那东西全手工制作,所以没一个会是便宜货色。

  千夜心里微微一动,算了算宋虎从销赃到买货的时间,最多不会过二十个小时,由此可见宋子宁留下来的交易暗线能量如何巨大。

  “改造还需要些时间,不过等您从黑泥沼泽回来,应该就可以用上了。”

  千夜绕着机车转了好几圈,他在红蝎的时候就十分喜欢机械,到了永夜大6之后便很少接触到这些东西了,一时颇有点立刻拉出去试试车的冲动。此刻听宋虎这么说,又想起正事,不由遗憾地拍了拍皮质座椅。

  两人还没有走出库房,忽然听到头顶隔着天花板响起轰鸣的引擎声,震得整排房子都在不住震动。

  千夜和宋虎对望一眼,快步出门。一到校场上,就现空中出现一大片阴影。他们抬头望去,见一艘浮空艇正悬浮在头顶数十米的低空,腹部探出的几根黑洞洞炮口,以及艇身上厚重的装甲护板都表明,这是一艘军用浮空炮艇。

  而校场另一头,佣兵团基地大门的方向,几名魏家亲卫正快步走来。为那个身材高大的亲卫,千夜也认得,是经常跟随在魏破天左右的老人。

  那名魏家亲卫走过来,先向千夜行礼问好,然后指了指天空,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大声道:“这是世子临行前送您的礼物!希望您能够喜欢!”

  千夜怔了一下,才问:“礼物?你是说,这艘军用浮空炮艇?”

  “没错!”那魏家亲卫很是自豪。

  “可是总要有船长和炮手吧?”

  “上面都配好了。现在是开过来给您看看,马上就会停到飞艇基地去。”

  说罢,魏家亲卫用力向空中挥手打出手势。浮空艇缓缓转向,拉高,朝着黑流城的飞艇基地而去。

  魏家一众亲卫并未多作停留,匆匆离去。就只剩下千夜和宋虎站在原地。

  千夜的脸上不见喜色,而旁边的宋虎则皮笑肉不笑地说:“恭喜公子!”

  千夜神色稍整,淡淡道:“恭喜什么?”

  “当然是新添利器!另外,公子今后更得努力赚钱了。”

  千夜长出了口气,丝毫没有接宋虎话头的意思。他出身帝国精英军团,对军械武备涉猎相当广,自然知道浮空艇这种东西都是烧钱的玩意。

  魏破天留下的这艘浮空炮艇算是他自己的私产,所以相当小,算上驾驶舱也只能满员搭载不过三十人,仅有两门对地对空两用炮。可再小的浮空艇也是浮空艇,它的曰常维护保养,动力能源和弹药消耗,以及专业的船长和炮手均耗资巨大。

  千夜印象中,象这种军用浮空炮艇每个月各类费用总和的最低线,至少是五六百金币起步。也就是说,仅此一个大家伙,消耗就过了整个佣兵团的费用,这还不算更换零部件的价格。

  只能说在永夜大6上,军用级浮空艇的确是利器,然而对千夜却用处不大。如果今后佣兵团展到数千人规模,能够读力驻守黑流城,拥有一艘炮艇才是如虎添翼。

  千夜最后也只能苦笑一下,今天的这些收获真是让他不知该怎么评价才好。

  而魏破天这家伙有时直觉敏锐,有时却粗枝大叶得让人啼笑皆非。千夜看了看宋虎,后者也是一脸无奈,冲着他摊了摊手。

  当下千夜没有再耽误时间,直接收拾了行李武备,全部放上一辆轻型越野车,然后就向城外驶去。

  黑泥沼泽面积辽阔,处处是深不见底的泥沼,在淤泥之外,这里的毒虫、各种原生野兽、乃至于钩鳞鳄鱼对人类都是致命的威胁,只有高级战士才能够在沼泽中穿行。

  然而黑暗种族却可以通过种种手段迴避这些危险。魔裔和血族散出来的黑暗气息,能够驱逐比自身等级低的凶狠生物,其中当然也包括沼泽生物。蛛魔的仆蛛中更是有沼泽蜘蛛这样一个分类。只有狼人对沼泽环境不是很适应,但它们可以搭载在沼泽蜘蛛上通过泥沼区域。

  所以黑泥沼泽在人类和黑暗疆域之间,向来是近乎于一条单方面的通道,黑暗种族的军队可以从这里进攻人类领地,而人类大军却很少能够穿过沼泽起进攻。

  千夜驾车到达黑泥镇已近傍晚,在永夜大6上,这个时间夜幕早就降临。他颠簸着穿过几乎没有明显车道的一片杂木林,根据地图方位,林子的另一头应该就是小镇。

  然而远远望过去,黑泥镇里暗沉沉的,几乎看不到什么灯火,偶有一两点昏黄微茫闪烁,很容易让人错以为是荒野上的磷光。

  千夜停下来,用黑暗视觉仔细观察了一下前方的小镇,没有现什么异常。那应该就是黑泥镇已经提前进入战备状态,因此实行了晚间管制,这倒也无可厚非。

  由于黑泥镇是战区最边界的镇子,又临近黑泥沼泽这样的战略重地,所以有一个规模不算小的前哨点,常年驻扎着大约一百名远征军战士。他们虽然属于黑流城管辖范围,但实际上在第七师中处于相当边缘化的地位,所以不但没有受到武正南一事的影响,对于千夜的到来还十分热情。

  千夜交验了授权书后,就在几名守军军官的陪同下进了黑泥镇。按照惯例,佣兵团协防镇级或以下聚居点时,将会取得最高指挥权,换而言之,这些守军今后都要归属千夜统率,而千夜六级战兵的等级也远在场所有人,因此这几名军官对千夜的态度热情得近乎阿谀。

  千夜没有直接去镇长家,而是把车停在镇上的主街道边,先四处转了一圈。

  黑泥镇城墙高达五米,而且颇为坚固,显示此处是多年来的要地。镇上的人口比灯塔镇要多得多,面积却只有灯塔镇的一半。小镇里面房屋修建得密密麻麻,条条道路狭窄异常,全镇只有一横一竖两条主干道能让千夜的那辆轻型越野车勉强通行。

  千夜走进小镇里面才现,一些近地的低架光源还是在工作着,压抑的光沉沉地照着路面,虽然免于伸手不见五指,却让人心头更加不舒服。同时空气里还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臭味,浓得让人作呕。这里的味道比镇外沼泽那种腐霉味还要浓,也更加刺鼻。

  无论街巷空地,到处都横七竖八地躺着拾荒者。他们席地而卧,呼呼大睡,把本来就拥挤逼仄的通道占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看着如此景象,千夜微微皱眉。就眼前所见,镇里的拾荒人和流浪汉可能达到一两千人。相较于备了案的常住居民,这是个十分可观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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