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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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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争长竞短
  
  叶小天一行人离开海龙屯的时候,杨应龙没有相送。?  虽然他在笼络叶小天,但是在他眼中,此叶小天毕竟并非彼叶小天,他实际上就是在自己控制之下,礼遇的程度就要讲究一个分寸,过犹不及。所谓恩威并施,杨应龙运用的得心应手。
  
  替他为叶小天一行人送行的是三夫人田雌凤。田雌凤一双似颦非颦的流波美目轻轻的扫过叶小天的脸庞,浅浅而笑:“叶大人,你此去于天王而言,只是重要的一步。于你个人而言,成败却代表着全部的得失,你可得全力以赴了。”
  
  瞧她模样,与昨夜那位狐仙般的美人儿当真是判若两人。就算亲临其事的叶小天,几乎都有些不相信她们是同一个人,莫非有些女人天生就是做演员的料儿?
  
  田雌凤眼波流转,说不出的狐媚明丽:“只要你能成功地办好这件事,天王和我……都不会亏待了你!”
  
  这句话,只有叶小天才明白其中深意。两人昨晚,很是生了一点羞羞的事情,但当然没有剑及履及,田雌凤很懂得如何钓着一个男人的**,才能激他最大的动力。虽然正是蜜桃成熟之际,耳鬓厮磨中她也情动了,但她很好地控制住了亲昵的程度,她和她的男人杨应龙都是操控人心的一把好手。
  
  叶小天看着她明丽妖娆的模样,会情不自禁地想:如果她昨夜真对自己投怀送抱、解带宽衣,他会不会拒绝这朵美丽的罂粟花的诱惑?
  
  叶小天为自己理直气壮地找到了答案:不采白不采,采了也白采,白采谁不采啊……
  
  “我会的!”叶小天对田雌凤说着,悄悄调整着内息,让脸庞变得胀红起来。在田彬霏、田天佑等人看来,叶小天是因为激动和不安;在田雌凤看来却是别有一番解读了: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因为她的许诺,真的有了勇气……
  
  田雌凤心中小小地窃喜了一回:能让一个男人为她颠倒,这种把戏并不足以令她自傲。但若对方是拥有一股强大势力的男人呢?那种满足感。让她再看叶小天时,也觉得顺眼多了。BiQuKu
  
  田雌凤向他微笑了一下,举起纤纤玉掌,在他肩头轻轻地拍了拍。手滑下来时,玉笋似的手指在他肩头飞快地按了一下。这种当众**的刺激,让喜欢冒险的她,也不禁涌起一种异样的兴奋。
  
  有些人从骨子里就不安分,天性喜欢刺激、喜欢冒险。就像一只野性难驯的山狸,田雌凤无疑就是这种人,利用叶小天本来只是她的目的,但她现在对于那种冒险的**,居然真的有些跃跃欲试了。
  
  “如果事后就找机会杀了他,大概就是真的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了……”田雌凤看着叶小天,就像看着自己的一盘菜,笑得愈加妩媚了。叶小天想到即将坑她和杨应龙一回,也不禁微笑起来……
  
  ※※※※※※※※※※※※※※※※※※※※※※※
  
  “大姐!”
  
  展凝儿推开房门,风风火火地走进去。对田妙雯唤了一声。然后习惯性地白了她一眼。正伏案书写的田妙雯搁下笔,抬头时正好看到她对自己翻白眼,不禁失笑。
  
  这个丫头,刚刚赶到卧牛岭时,就是这般的表情,下意识地唤她一声大姐,旋即却是一个不服气的白眼儿。
  
  她当时也曾好奇地问过,不明白展凝儿为何如此表情,展凝儿毫无心机的回答令她失笑许久,如今回想起来时还是觉得忍俊不禁。
  
  展凝儿说:“当初你我和莹莹结为金兰。只是按年齿论起,你才做了大姐!想不到一语成谶,如今你还真成了我大姐,真叫人生气!”
  
  展凝儿到了面前。在椅上坐了,说道:“于珺婷和华云飞那里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动手。那些人还在收买人心网罗心腹,每拖一天他们的势力都会壮大一分,咱们要动手,宜早不宜迟啊!”
  
  田妙雯靠回椅上。纤长的十指优雅地交叉起来,凝睇着展凝儿:“他不回来,怎么动手?一旦让他暴露了身份,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
  
  展凝儿恨恨地一拍扶手,嘟囔道:“这个混蛋,明知情况紧急,还拖延不归,究竟在搞什么?咦?他不会是……”
  
  田妙雯神色一动,身子微微前倾,道:“不会是什么?”
  
  展凝儿乜了她一眼道:“他在重庆府,结识了一位秦姑娘。”
  
  “哦?那又怎么样?”田妙雯不动声色,交叉的十指却轻轻弹起了白皙的掌背。
  
  展凝儿道:“还能怎么样?那位秦姑娘很漂亮,还曾往他所住的客栈拜访,是单独去的喔,你想想,还能怎么样?”
  
  田妙雯在掌背上弹跳的十指忽然停住,乜了展凝儿一眼,狡黠地笑起来。
  
  展凝儿瞪起眼睛道:“你不相信我的话?”
  
  田妙雯抿了抿嘴巴:“我信了一半。”
  
  展凝儿道:“哪一半?”
  
  田妙雯道:“他在重庆府,结识了一位漂亮的秦姑娘!”
  
  展凝儿眼珠转了转,道:“那不信的一半呢?”
  
  田妙雯向她扮了个鬼脸,道:“不信的那一半,是你还没说出来的话!”
  
  展凝儿想挑拨她捻酸吃醋的小心思被她揭穿,登时红了脸,羞嗔道:“我哪有……什么没说出来的话。”
  
  这时房门突然叩响了,党腾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姐,土司大人回来了!”
  
  田妙雯和展凝儿就像屁股底下安了弹簧,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因为不约而同的动作,两人不约而同地俏脸一红,田妙雯清咳一声,对门外道:“我知道啦!”
  
  田妙雯离开书案,对展凝儿笑吟吟地道:“你到七月初九便要成亲了,还不回展家堡去等着做新嫁娘么?”
  
  展凝儿瞪起杏眼道:“干嘛,赶我走?”
  
  “哪儿能呢!”
  
  田妙雯笑的更甜了,向她眨眨眼睛,小声地道:“那个家伙可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你若不走,只怕不等成亲便要先做了新娘子了,姐姐可是为你打算喔。”
  
  展凝儿被她一句话戏弄得脸蛋也红了,心跳的也快了,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才……我才不怕他呢!不是不是,他才不敢把我怎么样呢!”
  
  田妙雯掸了掸衣裳,悠然自得地道:“姐姐可是已经提醒你了,走吧,咱们去迎一迎他!”
  
  田妙雯举步向外走,展凝儿呆了一呆,想到叶小天在重庆时对她的纠缠,还真有些怕,虽然也有小小的期待,可是怕的感觉却更在其上。她想了一想,忽然双眼一亮,快步追上去道:“大姐,等等我!今晚我们睡在一起吧!”
  
  “啊?”
  
  田妙雯陡然站住,展凝儿涎着脸儿道:“你我姐妹久别重逢,都还没有好好聊聊天。我在卧牛岭的这些天,就与姐姐作伴吧,晚上咱们都一块儿睡!”
  
  田妙雯郁闷了,已经尝试过鱼水之欢滋味的她,也算是食髓知味了,和丈夫分开这么久,知道他回来,本还期待今晚会有小别胜新婚的甜蜜,谁知道……
  
  田妙雯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吓唬这小妮子了,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哇……”
  
  ※※※※※※※※※※※※※※※※※※※※※※
  
  红烛摇曳,透过藕色薄纱,榻上横卧着两副跌宕起伏的好山水。田妙雯和展凝儿俱着**,脸对脸儿地躺在榻上,仿佛一朵并蒂莲花。
  
  “那个家伙扮他大哥还蛮像的……”展凝儿说起叶小天来,当真有些乐此不疲,这一晚上的话题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他:“不过,有播州的那些人跟着,他可不方便与咱……与姐姐商议事情,这可怎么办?”
  
  田妙雯微微一笑,道:“你展家堡内有没有地道?”
  
  展凝儿道:“有啊,哪个大户人家不预设暗道地窖?啊!你是说……”
  
  居安思危的心态在当时是深入民心的,大户人家建造屋舍时都要预留暗道,这已几乎是建筑匠师在为屋主设计房屋时必不可少的标配。当然,像于珺婷那样近乎病态的到处设置暗道,并且进行巧妙掩饰的不多。
  
  展凝儿听田妙雯一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忽然就惊慌起来:“他会来?哎呀,你不早说,我们穿的这么少……”
  
  展凝儿翻身坐起,因为已经解去了束胸的布带,饱满结实的两座玉峰随着她骤然坐起的动作,在**下急剧地弹跳了几下。
  
  展凝儿刚刚掀开纱帐,还未及从金钩上取下衣服,梳妆台便“嚓”地一声,向旁边缓缓滑动起来。展凝儿慌了,急忙一个翻身,躲到田妙雯身后,拉过锦衾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大姐,你……你不穿衣服么?”展凝儿眼见那妆台滑开,洞口越露越大,田妙雯却依旧好整以暇地托着香腮,睡美人儿似的侧卧在那里,不禁担心地问道。
  
  田妙雯回眸一笑,嫣然道:“自己男人,怕什么?”
  
  “耶?是你男人,难道就不是我男人?”
  
  展凝儿不服气地看着田妙雯落落大方地起身,趿鞋下地,顺手拿过一件外裳披在身上,心中忽然生起一股醋意。她低头看看自己,把锦衾悄悄拉开了些,又把**向下拽了拽,露出一道粉光致致的乳沟,挑衅似地挺起了丰满的胸膛:“谁怕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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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女为己悦者容
  
  书房、花厅和卧室是屋主在内宅里最常用到的三处地方,这里自然是有秘道的。叶小天白天回卧牛岭时,扮的还是叶小安,不便与田妙雯多说什么,此时打开秘道,钻进田妙雯的卧室,妆台还未完全打开,他的心跳便也加快了许多。
  
  妆台滑开,瞧见田妙雯一袭睡袍,风姿曼妙地站在那里,叶小天便露出了欣悦的笑容,他把嘴唇儿一撅,故意扮出一副猪哥相儿,便向田妙雯快步迎上去。
  
  田妙雯嫣然地一呶嘴儿,叶小天立即发现了坐在床上,胸脯儿挺得高高的展凝儿,叶小天眼角捎了一捎,不禁唬了一跳,但叶大官人随机应变的本领岂容小觑。
  
  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惊讶,依旧撅着嘴儿,走到田妙雯身边,一手拉住她的手臂,上下打量,轻轻摇头,口中啧啧连声:“啧啧啧啧啧啧……,真是苦了你了,我不在这些日子,你独自操持,着实清减了许多!”
  
  叶小天又很从容地转向展凝儿,一脸真诚地道:“凝儿为我千里奔波,也瘦多了!我叶小天有你们这样的红颜知己,上辈子一定是修了很深的福报!”
  
  田妙雯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这个无耻家伙的变脸功夫,她当年崴了脚,被叶小天背下山时就已领教过了,如今看来,风采依旧,功夫却更胜当年啊。
  
  这一招果然瞒过了展凝儿,虽然叶小天真就猴急地扑上去和田妙雯香个嘴儿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但是让展凝儿亲眼看着,难免有些醋意。尤其是她一个待嫁的姑娘,为了叶小天不辞辛劳地跋涉于南北各地的情况下,不免就更觉委屈了。
  
  可叶小天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些,那嘟嘴的动作被他巧妙地化成了感慨地啧叹。虽然嘟嘴略显夸张,可是配上他既真诚又略显幽默的语气,便显得合理自然了。
  
  “干嘛还不起来?”叶小天不给展凝儿一点反思回味的机会,向她眨眨眼,促狭地轻笑道:“姑娘。你这副样子,是在邀请我洞房花烛么?”
  
  “滚!”当着田妙雯,被他这般挑逗,展凝儿面红耳赤:“谁让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钻出来了,人家哪里来得及……,去去去,到前边去,人家要穿衣服!”
  
  田妙雯笑吟吟地拉着叶小天转过屏风,展凝儿刚刚松了口气,叶小天突然又从屏风边上探出头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展凝儿大羞,娇嗔道:“混蛋!看什么看啊!”
  
  展凝儿嘴里这般骂着,心里可是蜜一样的甜,私下里挑逗她也不算什么,可当着田妙雯的面儿还这样,小姑娘心里美美哒,明显她的郎君对她更特别一些嘛!
  
  屏风边上探出一只兰花般的素手,拎住了叶小天的耳朵,在他的“诶诶”声中,把他拎了出去。展凝儿赶紧一掀被子。闪到榻边去拿衣服。
  
  屏风外面是个小客厅,灯本就未熄。叶小天被田妙雯拎着耳朵缩回头去,拍拍胸口,一脸庆幸地吐了吐舌头。田妙雯俏巧地白了他一眼。径去桌边坐了。
  
  叶小天也在桌边坐下来,他今晚过来,当然是要与田妙雯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大事商量好了,**缠绵一番也是他本来的期待,可谁知凝儿居然也啊!
  
  大被同眠一修三好?起码目前他是绝不敢想的。看着田妙雯那愈发甜美可人的模样,想着她晶莹如玉的肌肤,叶小天心猿意马,却是无可奈何。田妙雯看到他灼灼的目光,自然明白他心中想法,忍不住向他扮个鬼脸,无声地笑着,笑得一脸得意。
  
  叶小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轻咳一声道:“西北孛拜造反,东北海上又有东瀛作乱,朝廷是不想三面开战的,可我已开门揖盗,把播州的大量间谍都放了进来,势必不可能拖到朝廷腾出手来……”
  
  叶小天一说正事,田妙雯的脸色便也严肃起来:“凝儿回来时,已经跟我说过了。我觉得,朝廷可以不出手,但我们没办法再等下去,这些内奸,必须得全部清除掉,否则等朝廷腾出手来时,只怕卧牛岭已经不姓叶了!”
  
  叶小天点了点头,目视着田妙雯,道:“可是如此一来,你大哥在播州便待不下去了。我暴露了身份,也无法在最关键时刻摆他一道!”
  
  田妙雯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叶小天微显狡黠:“那也未必,我和你大哥都不甘心,所以,我们想了另外一个法子。”
  
  田妙雯美眸一闪,神情更加专注起来。
  
  叶小天靠近了田妙雯,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田妙雯的住处周围有党腾辉等人防范,是绝对安全之地,并不需要如此小心,只是因为事关重大,叶小天下意识地便有了这样的反应。
  
  田妙雯静静地听着,叶小天说完,笑道:“你觉得怎么样?”
  
  田妙雯目光闪烁了一下,道:“主意的确不错!可是如此一来,你与家兄来日还要再次前往播州。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被他识破一点破绽,你和家兄就……”
  
  田妙雯看着叶小天,眸光中满满的都是担忧。以她的慧黠聪明,叶小天和田彬霏想到的主意,她未尝不曾想到,但是她不敢冒这个险。
  
  叶小天轻轻摇了摇头,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如果杨应龙能看出破绽,那么他就不会费尽心机救我出去!”
  
  田妙雯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这只是你的想法!如果我是杨应龙,为了泄恨,我也要救你出来,再亲手杀了你!更何况,我还可以将计就计,佯装上当,进而利用你挽回局面!”
  
  叶小天沉默起来,田妙雯紧张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打消这个冒险的主意。但叶小天思索良久,缓缓地道:“风险……的确很大!可利益也更大……”
  
  叶小天慢慢抬起头,田妙雯看着他熠熠的目光,这种目光她很熟悉,目光中有憧憬也有野心,她曾经不止一次在她大哥眼中看到过,当她大哥憧憬起田家的未来时。
  
  叶小天道:“贵州百余位土司,就像自然叠磊起来的一堆巨石,在无数岁月当中,有些石头滚落下去成了奠基,有些依旧稳稳地杵在山上,还有一些在碰撞中粉身碎骨,最终才稳定下来,成了一座连绵的山脉!
  
  在这座已经稳固的石山当中,想再插进去一座山峰亦或剥离一座山峰,都是异常艰难的事,但是我,是一个异数!卧牛岭异军突起,成了这座山脉上一道新的风景!可是卧牛岭稳下来了么?还没有!它想再进一下,更是难如登天!现在机会难得……”
  
  叶小天的目光愈发犀利:“杨应龙意图谋反,朝廷亦对他虎视眈眈,这无异于一次强烈的地龙翻身(地震),如果我能抓住这个机会,取而代之,亦无不可!而且令兄所渴求的,也是这样的一次机会,就算我肯安于现状,他呢?”
  
  叶小天伸手出,轻轻握住田妙雯温润的小手:“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两者要相互配合,如果我不肯冒这个险,这个机会就会从我手里溜走,再想追求,亦不可得!”
  
  田妙雯轻轻闭上了眼睛,她不敢想像失败的可怕后果,可她又知道叶小天说的是对的,如果换作展凝儿亦或夏莹莹,或许依旧会反对,她们不在乎这些,可从小就与兄长一道肩负起家族重任的她,理性一向大于感性,既便她已为人妇,她的理智依旧在告诉她:叶小天的选择是对的,既便她不支持,也不应该反对!
  
  许久许久,田妙雯才轻轻张开眼睛,对叶小天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配合你!什么时候动手?”
  
  叶小天道:“杨应龙的堂弟杨大岐已陈兵播州东线,枕戈以待!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去过展家,展家会在今日出兵,对童家挑起争端。”
  
  田妙雯道:“然后展家会向你求援,而童家则会请求杨家出面调停?”
  
  叶小天颔首道:“不错!你就在那时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一旁突然传出展凝儿的声音,叶小天信口答道:“动手抓我!不,准确地说,是软……禁!”
  
  叶小天的话说到一半儿,突然呆了一下,才把最后一个字吐出来。
  
  展大小姐身着淡绿衫子,绯色襦裙,腰带缠出非常动人的纤细曲线,那腰肢窄薄又不失肉感,微微一动,便有一种蛇一般的柔韧有力的感觉。
  
  她挽了一个很精致的发髻,淡淡敷粉,薄薄梳妆,唇色更加鲜丽,而她脚步,甚至穿好了靴子。
  
  田妙雯也呆住了,她方才和叶小天谈及大事,一时忘了凝儿,谁料她竟然盛装打扮,这个时辰……貌似快三更天了吧。田妙雯轻咳一声,扭过头儿去,肩膀轻轻地发出颤动。
  
  展凝儿兴致勃勃地出来,却因为二人讶异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打扮的太过郑重,此时此地未免有些太不合时宜,一时间就连她那管光滑的象牙一般的瑶鼻上都透出了粉酥酥的红润血色。
  
  她忸怩了一下,才讪讪地解释道:“我……我没带晚装,没衣服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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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暴露”身份
  
  展家堡大门洞开,一队队衣着统一、兵器制式统一的土兵雄纠纠气昂昂地踏上了东向的道路。
  
  展龙站在堡门上方,扶着碟墙看着渐渐远去的队伍,双手渐攥成拳:“我们展家堡,难道就甘心受那叶小天驱使么?”
  
  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懑,但是并没有人搭理他。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原本的展家宗支已经彻底成了旁支,不需要叶小天去刻意地对付他,被扶上堡主之位的展家旁支为了自己地位的稳固,就会不断削弱以展龙为代表的原宗支势力的影响。
  
  展龙在展家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不是因为人人都知道他的堂妹将成为卧牛岭叶土司的三夫人,他的处境恐怕会比现在还差。
  
  展伯飞、展伯豪、展鹏举等人站在下风处,隐约听到了展龙的牢骚,眼看队伍远去,他们转过身来,走到展龙身边时,展伯飞拐杖一顿,停住了脚步:“不甘人后,是好事!但也得量力而行,过犹不及啊。”
  
  展龙愤怒地道:“但那叶小天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岂能像一条狗似的任由他来驱策?”
  
  展伯豪轻轻摇头,道:“叶小天也许曾经不算个什么东西,但你如果现在还这么说,那就是你不知天高地厚了!刘邦曾经是个小小亭长,本朝太祖曾经是个讨饭的叫花子,那又如何?”
  
  展鹏举道:“如果你做不到至高无上,这世上就始终有人比你更强,如果这个比你更强的人就在你的卧榻之旁,你该怎么做?如果你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你又该怎么选择?”
  
  展龙咆哮道:“怎么选择?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就算干不掉他,也绝不低头,死也要咬他三两肉下来!”
  
  展伯飞顿了顿拐杖,呵呵地笑了两声:“展龙啊,老夫对你,本还有几分歉疚。但现在,老夫只觉得罢黜你的家主之位,是我展家的幸运!”
  
  “你……”
  
  展龙对展伯飞怒目而视,展伯飞并没有再理会他。BiQuKu№◎网?  -而是拄着拐杖,从他面前漠然地走了过去,展伯豪和展鹏举等人立即紧随其后。展龙恨恨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怨毒地咒骂:“这几个老不死的!”
  
  他狠狠一拳打在碟墙上,骨节处蹭破了皮。立刻渗出鲜血来。拳头很痛,可是他的心里更痛,然而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对于卧牛岭送来的统一制式的军服和武器,展家堡欣然笑纳了。在这风云变幻,每一方土司都像嗅觉灵敏的土拨鼠,机警地观察着风色、寻找着可以依靠的参天大树的时候,展家上下几乎是无比欣慰地承认了卧牛岭的统治,使他们不必苦恼于莫衷一是的选择。他不甘、他痛恨,可他又能怎样?世人皆醉我独醒,这是一种被人排斥的寂寞与孤独。
  
  ※※※※※※※※※※※※※※※※※※※※※※
  
  当初童家对曹家起突袭。猝不及防的曹家惨败,紧跟着童家继续东向,以闪电战术直奔展家堡,展家以展龙为的主要人物当时已被卧牛岭关押起来,群龙无之下,展伯飞、展伯豪等人迅拟定了“和亲政策”,向叶小天借兵,迫使童家退却。
  
  之后,童家便以巩固既有地盘为主,清剿躲进深山负隅顽抗的曹家残余势力。在此过程中,展家也趁机吞并、占领了一些与之接壤的曹家地盘。
  
  现在曹家已经承认失败,在贵州巡抚叶梦熊的调停下,举族搬往贵阳。效仿田家做起了“寓公”,童家和展家对于这些地盘的归属一直存有异议,且不时有些小的摩擦。
  
  如今展家悍然兴兵,似乎不仅想巩固被展家占领的地盘,还想更进一步,童家岂会善罢甘休。既然是展家先行挑衅。童家摩拳擦掌,立即出兵,想籍此机会一举拿下所有有争议的地盘。
  
  双方一场鏖战,紧跟着卧牛岭的兵马就突如其来的在战场上冒了出来,领兵的是格哚佬和宝翁。他们好像早就秘密部署在附近,却偏偏声称是受到展家的邀请前来助战。
  
  突然杀出的这支生力军,打了童家一个措手不及,童家兵败百余里,童氏家主童云闻讯又惊又怒。  自从他吞并了曹家的地盘,野心也大了起来,原本童家是由田家暗中控制着的,此时童云一面与田氏虚与委蛇,一面与播州杨氏勾勾搭搭,两面逢源,正想着势力进一步壮大后,就彻底脱离田氏的控制,却不想变起肘腋。
  
  童云也知道如果向播州杨氏求援,无异于引狼入室,但是面对叶展两家的联军,童云自知难以力敌,他正犹豫是向水东宋氏求援,做一个“三姓家奴”,还是趁机向田氏索取大量军需物资,杨应龙的堂兄杨大岐已经主动登门,愿意出面调停了。
  
  杨大岐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是带着兵来的,气势汹汹地强作调停人,看他那架势,只要童云不同意,他立即就能倒向叶展联军,加入对童家的攻击,童云明知杨大岐来意不善,也只得捏着鼻子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同意由杨大岐出面调停双方争端。
  
  此时此刻,一场好戏在卧牛岭上演了……
  
  ……
  
  “天王出兵了!”田天佑兴冲冲地跑进田彬霏署理公务的房间,见房中没有旁人,这才兴奋地说了一句。
  
  田彬霏搁下毛笔,推动轮椅转了个方向,面朝田天佑:“沉住气!急什么,接下来将是一个胶着的局面,要看朝廷如何反应。”
  
  “我知道!”
  
  田天佑兴奋地搓了搓手,他现在扮的还是田彬霏的随从,可是一旦天王试探出朝廷的实力,变调停为出兵,向东吞并石阡、铜仁两府,卧牛岭就将成为天王插在黔东的一颗钉子。
  
  田彬霏不良于行,只能署理内政,到时领兵的人必然是他,想到他也能统领一方势力,田天佑岂能不雀跃不已。田彬霏想了想,对田天佑道:“你去,这几天要尽量守在土司大人身边……”
  
  田彬霏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只是向田天佑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田天佑心领神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叶小安’那里可出不得半点岔子。田天佑点头道:“我明白。这几天我会一直守在他身边!”
  
  ‘叶小安’此刻成了田天佑飞黄腾达的一个保障,不需田彬霏多说,田天佑也会对他格外看顾,田天佑立即向叶小天那里赶去。
  
  叶小天此刻把他的书房改成了守制的居室,同时也在这里办公。田天佑赶到叶小天书房外时。迎面走来一位姑娘,田天佑一见登时站住了脚步:“展姑娘!”
  
  田天佑毕恭毕敬地向展凝儿行了一礼,对于这位将要嫁到卧牛岭成为土司三夫人的展姑娘,卧牛岭上下自然认得。田天佑此时还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对展凝儿自然得毕恭毕敬。
  
  展凝儿点点头,淡淡地道:“来见土司?”
  
  田天佑道:“是!呃……田先生那里有点事情,吩咐小的过来,请示土司大人。”
  
  展凝儿点点头,道:“我也正要见他!”
  
  房间里,叶小天蹑手蹑脚地从门口走开。绕到十二扇的坐地木屏后面,对正坐在榻边的田妙雯递个眼色,小声道:“他来了!”叶小天说完,便抓起一个圆凳,狠狠地向妆台砸去。
  
  “咣”地一声,圆凳在妆台铜镜上砸出一个凹坑,出一声巨响,田妙雯“啊”地一声尖叫,然后马上捂住嘴掩住了自己的窃笑,可惜一双变成了妩媚弯月的笑眼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真实的心态。
  
  “严肃点儿!”
  
  叶小天板着脸。一本正经地低斥了她一声,捡起圆凳,又在桌上狠狠地砸了一下,田妙雯把自己的裙子猛地撕开一道口子。配合地又出一声尖叫。展凝儿听到书房内传出的声音不由脸色一变,马上一推房门,门居然从里边闩上了。
  
  展凝儿马上叫道:“小天哥?”
  
  房里传出咿咿唔唔似乎有人挣扎的声音,展凝儿沉声道:“闪开!”她退后两步,一个横踹,那门“轰隆”一声。两扇门板都被她这一脚踹飞了出去,门闩断裂。
  
  展凝儿飞身便闯进屋去,田天佑也一脸惊愕地跟了进去,叶小天听到门扉破裂,马上飞身扑向田妙雯。正坐在榻边的田妙雯被他扑倒在床上,马上对他拳打脚踢起来。
  
  展凝儿和田天佑绕过屏风,一见内中情形,不由大惊失色。叶小天的双手正狠狠地扼着田妙雯纤细的脖颈,虽然他实际上没使什么力,可他一副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看在田天佑眼中,却是要活活掐死掌印夫人。
  
  “小天哥,你做什么!”展凝儿情急之下,冲过去扣住叶小天的肩膀,把他狠狠一扯,一把便推到了旁边,急急扶起田妙雯道:“大姐,你怎么了?”
  
  田妙雯呛咳了几声,指着叶小天道:“快!凝儿,快抓住他!他不是叶小天,他是叶小安!”
  
  “什么?”
  
  展凝儿脸色一变,田天佑一听更是魂飞魄散,他不明白田妙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叶小安又为什么想要掐死她,不过……看田妙雯钗横鬓乱,襦裙撕开的狼狈模样,又见叶小安一副气极败坏的模样,他也能脑补出来。
  
  定然是田妙雯来此欲与丈夫商量些什么,可叶小安这个混蛋色胆包天,居然想占有她的身子,结果露出马脚,被田妙雯识破身份,情急之下才想杀人灭口。
  
  田天佑又气又恨,想到身份败露的后果不禁毛骨怵然,他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逃走,却不料党腾辉这时业已领着两个持刀的武士杀气腾腾地出现了,惊呼道:“大小姐?!”
  
  “这下完了!”田天佑胆儿一突,险些跌倒在地。要说起来他的胆子也不是这么小,可是前一刻他还憧憬着无限美好的未来,下一刻就全部幻灭,还有可能搭上他的一条性命,这种强烈反差造成的打击,他实在有些承受不了。
  
  “拦住他!”
  
  耳畔传来田妙雯一声尖利的大喝,莫非是叶小安要逃跑?田天佑眼神错动了一下,才意识到正要冲出去的人是他自己。眼看着党腾辉迎面飞来的钵大的铁拳,田天佑悲鸣一声,昏迷之前在心底里出一声凄厉的呐喊:“我他么当初真该阉了他!切了他那条惹祸的臊根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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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收割
  
  叶小天的书房从卧室又改成了监室,党腾辉的部下彻底控制了这里,外边守着田妙雯刀枪出鞘的私卫武士,杀气腾腾。而监室内,田妙雯脸色发白地看着叶小安,颤抖地问着。
  
  叶小天跪趴在地上,号啕大哭道:“不关我的事啊!我是被逼的!我二弟他……他已经死了!我也是迫于无奈,担心卧牛岭就此烟消云散,所以才答应冒充他的。”
  
  田妙雯身子一晃,险险晕倒,声音和眼神蓦然变得空洞起来:“死了?死了?”她突然冲上前去,一把揪住叶小天的衣领,激动地嘶吼道:“你告诉我,他怎么死的,快说!”
  
  “完了!”
  
  田天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不断地跳跃出浸石灰坑、穿“红鞋子”,开膛剜心等残酷惨烈的画面。他无法想像,当田妙雯知道真相,会用何等残忍的手段来处治他们。
  
  “大姐,你冷静些!”
  
  展凝儿上前劝住了田妙雯,将她紧紧地搀住,偷偷瞟一眼体若筛糠的叶小天,再看一眼摇摇欲堕的田妙雯,心道:“呸!一对大骗子!一个比一个装得像。若换了我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叶小天哆哆嗦嗦地把当初从贵阳回卧牛岭途中所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只不过这一次是站在旁观者角度述说的。
  
  田妙雯听到一半已是泪水潸潸,展凝儿真的很想配合她一下,可她努力了很久,努力回想着自己曾经遭受过的最委屈、最伤心的事儿,依旧没有半滴眼泪,只好绷起俏脸,瞪大双眼,扮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我是被逼的啊!我根本不想害死二弟!是他!就是他!就是他逼我冒充二弟的!”叶小天像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猛地指向田天佑。
  
  田天佑恨得目眦欲裂。这个王八蛋!如果不是他精虫上脑,意图强暴田大小姐;如果在被人识破后,他能壮起胆子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叶小天,他们岂能落得这般下场?现在他还把所有责任推在自己身上。
  
  田天佑咆哮一声。扑向叶小天,狠狠一拳打在了叶小天的腮帮子上,吼叫道:“老子打死你个窝囊废!”
  
  “哎哟!”叶小天不好反抗,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拳,仰面倒了下去。田妙雯心中一惊,险险叫出声来,可叶小天现在扮的是她的杀夫仇人之一,不能表现出丝毫关切,只得硬生生忍住。
  
  倒是展凝儿反应敏捷,这时灵机一动,娇斥一声:“我杀了你们!”
  
  展凝儿飞掠过去,抬起一脚把田天佑踢得打横儿飞了出去,撞在博古架上,将结实的博古架都撞碎了。疼得田天佑腰肢欲折,他晕头转向地刚刚爬起,一只古董花瓶就跌下来,“砰”地一声砸在他的头上,登时翻着白眼儿又躺下了。
  
  “凝儿,住手!”
  
  田妙雯制止了展凝儿,展凝儿正欲作势踢向叶小天,听了田妙雯的话,恨恨地收住腿,退回到田妙雯身边。气愤地道:“大姐,不杀了他们,还等什么?”
  
  “不能杀!”
  
  田妙雯双手紧紧按着椅子扶手,脸色苍白。颊上依旧闪着泪痕,却迅速冷静下来:“杀了他们容易,可我们如何对外解释?说小天已死?那卧牛岭真要土崩瓦解了。”
  
  展凝儿做作一呆,愕然道:“那……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要为小天报仇,卧牛岭就不能散!想要卧牛岭不散,叶小天就得活着!”田妙雯说完。冷冷地看了叶小天和田天佑一眼,缓缓站了起来:“对外就说,土司大人患了痹症,不能见光见风,需要闭门歇养!”
  
  展凝儿指了指揉着脑袋刚刚爬起来的田天佑,恨声道:“那他呢?可以宰了吧?”
  
  田妙雯犹豫了一下,道:“不!他也留着!他知道的事应该比叶小安更多!而且……,我们不能杀光土司身边的人,不然会引起很多风言风语!把那个田是非也抓来,就说因为土司行动不便,由其二人就近协理政务!”
  
  田妙雯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外走去:“腾辉,你看紧他们!”
  
  党腾辉点点头,他明白大小姐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不仅仅是要看住他们,更要照顾好土司的人身安全,做为田妙雯的心腹,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叶小天,其实真的是叶小天!
  
  “不能杀光我们?”田天佑喃喃地说了一句,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他的命,暂时算是保住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但田妙雯这句暗含杀机的话,却又让他不寒而栗。
  
  ※※※※※※※※※※※※※※※※※※※※※※※※※
  
  陆悠悠,听起来有些女性的一个名字,初到省溪司一带筹建司法衙门的时候,光是因为他比较女性的名字和清秀的外表,就很为当地土官、士绅所不屑。
  
  但是经过近半年的努力,他的努力已经使他在当地人中间赢得了普遍的尊重。
  
  由他负责的地方方圆三十里,相当于一个县,这片区域内有两个头人和三个吏目,这五个土官再加上当地村寨的一些耋老、长老,共同构成了这片土地的统治阶层。
  
  朝廷要在这里建立司法衙门,剥夺他们的一个重要职权,他们当然不开心,由于是卧牛岭在协助朝廷实施这一措施,他们不敢明白反抗,却可以消极抵制,为了赢取他们的支持,陆悠悠使尽了浑身解数。
  
  他每日里除了督促施工就是奔波在这些头人、吏目、耆老、长老们之间,走访谈心、联络感情、打消疑虑,经过这么久的接触,这些地方势力的代表,虽然不是心甘情愿,却也渐渐采取了合作的态度。
  
  眼看着一座庄严的官衙从一片荒芜的土地上矗立起来,只剩下最后的粉刷、清理工作,衙门所需的桌椅柜几等办公用具业已打造出来,正在进行最后的打磨,当地土官对此衙门的成立也渐渐不再对立、抵制。陆悠悠心满意足。
  
  他的心血、他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这半年多来,他吃不好、睡不好,像一头老黄牛般任劳任怨。一番心血终究没有白费!
  
  他已经知道天王派杨大岐出兵了!很快,以调停名义穿过童家,进入原曹氏地盘的杨大岐就会与卧牛岭联手发难,一举控制石阡铜仁两府,到时候他就能摇身一变。成为本地的最高统治者!
  
  在杨天王的威慑之下,此地将凭空天降一位土司,那就是他!这半年来他不断走访、交好的那些头人、吏目将被杨天王划拨到他的名下,昔日他需要卑躬屈膝巴结奉迎的那些耆老、乡绅将反过来对他俯首低头。
  
  播州派来告知这一消息,令他早做准备的密探是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陆悠悠常从他那儿买厕纸。这个时代,对大明来说,只有较贫穷的百姓人家还用厕筹,稍稍讲究一些的人家都用厕纸了。
  
  同时代的英王室,是用鲑鱼片擦屁股的。而法国皇室则是用粗麻绳。虽然此时他们的宫廷建筑已经极显奢华,但是在这方面还很原始,更叫人不敢想像的是,法皇宫厕里的这根厕绳是公用的,皇帝、皇后、宠臣……,都用同一根,而且经年不换。
  
  省溪司这个地方更形落后,有些贫穷人家连厕筹都用上,但这样的地方贫富差距也大,所以厕纸还是很有市场的。陆悠悠是童生。讲究一些并不引人注意。
  
  他买了一包厕纸回来,同时也得到了令他振奋的这个好消息。苦日子终于要熬出头了,兴奋之下,陆悠悠马上招呼他的小跟班汪千和。叫他去买点酒肉回来以作庆贺。
  
  “千和啊,千和,去!买半斤猪头肉,三两豆腐干,再打两角酒回来!”
  
  汪千和很爽快地答应一声,从陆悠悠手里接过钱。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汪千和年纪不大,今年才十四岁,但是在此地许多人家,这已经是成家立业,独立门户的大男人了。
  
  他聪明伶俐,在被派来省溪司的众多山民中很快就崭露头角,被陆悠悠提拔到身边做了跟班,陆悠悠建造衙门、同当地土官、豪绅打交道,林林总总诸般事宜,汪千和都是他的得力助手。
  
  陆悠悠对汪千和很满意,平素里对他也不乏拉拢。改旗易帜成为土司之后,陆悠悠需要一些得力臂助帮他治理这片领地,汪千和是一个很好的人选,而且年纪不大,容易培养忠心。
  
  汪千和攥着十几枚大钱,赶到镇东头的熟食铺子,那熟食铺子掌柜给他切了肉筛了酒,汪千和便离开了肉食铺子,双方只是礼貌性地打了句招呼,别无闲言。
  
  但是汪千和在接过用油纸包好的猪头肉时,一张小纸条也悄悄递到了他的掌心。汪千和无需找个隐秘处再看,他一路走,一路悄悄展开纸条,摊在掌心,不动声色地就把那纸条上的字看完了。
  
  他没有作声,只是轻轻抹了一下嘴巴,那张小纸条就被他吞到了肚子里,如果有人不巧看见,也只会认为他是趁人不备偷吃了猪头肉。又有几人会注意到他看到纸条内容时,眸中倏然掠过的与他的年纪不太相称的那一抹杀气?
  
  陆悠悠只觉得这孩子聪明伶俐,却并不知道――――他识字!
  
  汪千和是和父亲、大伯一块儿被派来追随陆悠悠筹建司法衙门的山民,而在此之前,他并不在山里,而是在铜仁,他是叶小天出资筹建的那所文校的学生,他是那所学校第一批毕业的学子。
  
  与他同期毕业的那些山民出身的学子,现在都和他一样,分别在父兄的陪同下,追随着某一位在地方上筹建司法衙门的播州间谍。他们都和汪千和一样,在相近的时间里,通过各种方式收到了相同内容的一张小纸条。
  
  收割的季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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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全面反击
  
  卧牛岭派往各地主持修建司法衙门的官员纷纷离奇暴毙,病死的、毒死的、掉进茅坑淹死的、被人刺杀而死的,死法五花八门。
  
  施溪司,追随落第秀才周玉文来此建造司法衙门的随从们抬着他那具稀烂扁平的尸体,聚众召开了一场控诉大会。
  
  周秀才是在施工现场被大石磙子给辗死的。这座衙门倚山而建,地势倾斜,用来平整夯实土地的那只大石磙子被人抽走了硌在下面的青砖,于是轰轰隆隆翻滚而下。
  
  而堆放在路旁的一堆木料又突然垮塌,把猝不及防的周秀才撞倒在地,大木料还压住了他的双脚,使他脱身不得,于是当大石磙子铿铿地砸着地面辗过来,一直砸到山脚下时,他只剩下双脚还是完整的了。
  
  周秀才的小跟班、同样毕业于铜仁文校的左谦熠激愤地大声控诉着:“周秀才是杨应龙派来的人暗杀的!杨应龙图谋不轨,意图侵占石阡铜仁两府,是以要先行剪除卧牛岭羽翼,可我们会向他屈服吗?绝不!”
  
  左谦熠的父亲唾沫横飞地帮腔道:“俺家狗剩儿说的对!杨应龙可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播州百姓交重税纳重赋,苦哇!他现在还想来祸害咱们?俺们绝不答应!”
  
  左谦熠是读书识字后才改的名字,以前就叫狗剩子,被老爹当众叫起小名,左谦熠稍微有些尴尬,但他马上振臂大呼道:“倒下一个周秀才,还有千千万万个周秀才!我们会继承周秀才的遗志,永不屈服!”
  
  “说的好!狗剩儿啊,你一直跟在周秀才身边,这里的事儿你比我们都明白,爹支持你接替周秀才。带着大家伙儿继续干!大家说怎么样?”
  
  “我赞成!”
  
  “行啊!狗剩儿啊,你就接替周秀才吧,我们都听你的!”
  
  众人纷纷应和,左谦熠趁热打铁地道:“咱们不能让叶土司失望。不能让施溪司的父老们失望!各位叔伯既然信得过,那小侄谦熠就接替周秀才,咱们这施溪巡捕司,一定会建立起来!”
  
  同样的事不仅发生在省溪、施溪两地,曾经在铜仁文校学习并被派至播州间谍身边充当跟班小厮的那些少年们在这些间谍离奇暴毙后。纷纷被推举出来,接任了他们的职务。
  
  与此同时,本该在六龙山中培训土司死士的华云飞也出现在卧牛岭上,不只他来了,由他负责训练的、那些从铜仁武校毕业继而又被选拔出来成为死士的年轻武士们也随他一起出现了。
  
  这些少年现在都是十六七岁的精壮男子,他们大多出身山民,体质本来就很强壮,经过武校的培训,又被带到六龙山中,在华云飞的指点之下。日日以狩猎之法进行刻苦训练,早已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生死,一个个都是满身的杀气。
  
  这些日子,在卧牛岭上日渐低调,几乎已被人完全忽略了的李大状出现在山口。华云飞脚步一停,身后百余名少年武士的整齐队伍立即戛然而止,其徐如林,其静如山。
  
  “李先生!”
  
  “云飞,你回来了!”
  
  李大状激动地看了一眼华云飞身后百余名出鞘尖刀般的少年武士,目中闪过一抹欣然。他谨慎地从袖中摸出一摞麻纸。递给华云飞,华云飞接过一看,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名单上的记载简洁明了,只有人名、职务及其现在的所在地。每份名单上的人名都是按照他所处的地点是否相近罗列的。
  
  华云飞点了点。一共十二份名单,每份名单上的人名从两个到五个不等。华云飞马上把名单分发下去,这百十名死卫,均按军队编制,配有伍长、什长、队长等。
  
  华云飞吩咐道:“一个伍长负责一份名单,敢予反抗者。格杀勿论!立即行动!”
  
  拿到名单的伍长把手一摆,便率领所属匆匆进入卧牛岭,卧牛岭中的人大多尚不知情,都愕然地看着他们,不明白他们杀气腾腾的意欲何为。华云飞对剩下的武士们吩咐道:“向昕所属留下,其他人等分赴寨中各处要道,在我解除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妄动!”
  
  除了向昕那一队人,其他武士立即握着无鞘的长刀,跑步进入山寨,分赴各处要道。华云飞对向昕示意了一下,带着他那一队人马跟着李大状进了寨子,直奔土司府。
  
  土司府此刻已在党腾辉等人的严密控制之下,但人手明显不足。为了不打草惊蛇,叶小天和田妙雯没有动用寨中武装,此时华云飞赶到,需得加强土司府的防御,以防有人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刀枪如林、脚步铿锵,一场大清洗就在无数人惊愕的目光中迅速开始了……
  
  华云飞的人按图索骥般,将之前被安插在卧牛岭上的所有播州内奸全部绳之以法,但有反抗者当场格毙,一派血雨腥风当中,整个卧牛岭上风声鹤唳。
  
  而“恰于此时”赶到杨家堡做客的凉月谷大少爷格龙也突然发动,将于扑满、于家海当场斩首,惊得做为陪客的杨家小女土司花容失色,杨家堡上下更是目瞪口呆。
  
  但格龙大少爷却马上取出了叶小天的亲笔手令,宣布他是受叶小天委托,代为诛杀叛逆。仿佛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在这一连串异动的同时,正在公鹅岭曹家故地假惺惺地扮演调停人的杨大岐也遭遇了不测。
  
  杨大岐正完美的扮演着调停人角色,他把自己从播州带来的两千名精锐士兵部署在肥鹅岭,这里原本是曹瑞希曹土司的老宅,童家和叶展两家联军则分别驻扎在距此二十里的东西两侧。
  
  但是,杨大岐故作调停,只是在试探朝廷动静,一旦判断出杨应龙想要的结果,他这支扮作调停人马的军队就会在卧牛岭武装的配合下继续东进,穿过石阡进入铜仁,抵达铜仁府最东南的驿道关隘。后续兵马也将源源不绝。将石阡、铜仁两府彻底掌握在手中。
  
  所以,卧牛岭武装是他们的盟军,而非需要杨大岐加以戒备的一方,因此他在部署军队的时候虽然故作公正。实际上真正防范的只有西侧的童家武装。
  
  一旦这边决定行动,播州那边还将派出更多的军队,而他则据肥鹅岭向西反制,与播州那边遥相呼应,迫使石阡童家彻底臣服。是以当东侧的叶展联军悄悄靠近。抵达肥鹅岭东侧五里地时,他在肥鹅岭上还一无所知。
  
  “童云土司,格哚佬头人,杨土司不想见到你们兵戎相见,我这次来,就是希望做个中人,劝解你们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你们双方的争议主要是原曹氏地盘的归属嘛,依我之见,不如就按你们双方现在实际占有区域确定下来,不知你们两位意下如何?”
  
  童云被叶展联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刚刚失去一大片领土尚未及夺回,如何肯就此罢休,他坐在大厅右侧的首位上,冷冷地道:“杨大人,这些事,只怕他格哚佬是做不了主的。要谈也可以,叫叶小天来!”
  
  格哚佬瞪起眼睛道:“老夫是叶土司的丈人,有什么事做不了主?你要谈就谈,不要故施……故施……”
  
  格哚佬扭头瞧了瞧自己的小侄子,这孩子也在铜仁文校上过学。虽然学问不算渊博,粗浅些的文书工作倒也可以胜任了。他见大伯向自己望来,马上提醒道:“缓兵之计!”
  
  格哚佬扭回头来,用力一拍椅子扶手。喝道:“不要故施缓兵之计,老夫是不会上了你的当的!”
  
  童云不屑地瞟了格哚佬一眼,冷嗤道:“你懂得什么叫缓兵之计?叶小天素来奸诈狡猾,如果他不出面,老夫与你谈些什么全都没用,叶小天一定会食言!除非叶小天亲自来。否则,老夫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两位,你们这是根本不把我播州杨土司放在眼里了?”杨大岐沉下脸来:“杨土司做中人,调停你们两家的争端,谁敢食言而肥?童大人,你说呢?”
  
  童云悻悻地道:“杨土司做中人,老夫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若是我等在此有所决定,叶小天却出尔反尔的话,杨大人能否确定播州会出兵协助我童家?”
  
  杨大岐展颜道:“叶小天若是出尔反尔,我播州……”
  
  杨大岐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杨大岐一呆,抬头向外看去,一个土兵急急冲进大厅,气喘吁吁地道:“大人,叶展两家的人马,已经冲到山上来了!”
  
  “什么?”杨大岐大吃一惊,马上对格哚佬怒目而视,厉声道:“谁准你调兵上山的,马上叫你的人退下去!”
  
  对面童云等人又惊又怒,立即跳起身来,拔刀相对,大厅中一时剑拔弩张。
  
  格哚佬笑吟吟地站了起来,满不在乎地对杨大岐道:“杨大人,我说你跟他们废什么话呀!让我把他们都砍了,铜仁石阡两府便再无一个土司敢跟我们做对了!”
  
  杨大岐快气疯了,跳脚儿骂道:“混账!天王这是投石问路!投石问路,你懂不懂?天王尚未决定出兵,你……你……你怎敢自作主张!老子真该砍了你的脑袋。”
  
  童云一听惊怒交加,指着杨大岐喝道:“好啊!原来你们杨家果然不怀好意,你们……”
  
  童云说到这儿,声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要凸了出来。就见杨大岐这句话说罢,正站在他身边的格哚佬突然发了疯,手中刀斜向一劈,仿佛干净俐落地劈断了一根竹子,杨大岐的脑袋咕咚一声落了地,一双眼睛还瞪得大大的,仿佛根本不敢相信他所经历的一切。
  
  格哚佬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鲜血,愤愤然地骂道:“他娘的,老夫好心助你,你还要砍老夫的脑袋?真真的岂……岂?”
  
  他那小侄子马上提醒道:“岂有此理!”
  
  格哚佬道:“对!岂有此理!来人啊,把播州杨家的人全都给我砍了!老子反了!”
  
  童云站在那儿,脑海里就像插进了一根棒子,搅得他天昏地暗:“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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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做自己的傀儡
  
  尤其是那些并非山民的部属,他们都是陆续投奔卧牛岭的自由民,这次被大清洗的人中除了极少数是山民,大多数都是比他们更早或更晚投奔到卧牛岭的自由民,这令他们更加的恐惧。
  
  叶小天出现了,据说他患了痹症,怕见风、怕见水,但此刻他却正在登上点将台,只是步履艰难,好像极为虚弱,旁边有两个土兵侍卫搀扶着他。
  
  这个点将台,在建成之后叶小天只用过一次,就是上次动员三军,一鼓作气夺回水银山,进而攻入石阡府,夺取杨家堡、进逼展家堡那一次,这一次,他要做什么?
  
  田妙雯亦步亦趋地跟在叶小天身后,她系着一件大红的披风,裹着她姣好婀娜的身材。传言中业已被杀的田是非田先生和他的两个随从田天佑、田文博也都陪在叶小天身后,旁边还另有武士护卫着。
  
  “大家不必惊慌,之前的大清洗,是土司大人亲自下令!被杀及被抓的那些人,统统都是播州杨应龙派来的内奸!”田妙雯一上台,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之前举动的原因。
  
  田妙雯大声道:“之前我们透露消息说,土司大人患了痹症,那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上土司大人是因为被内奸行刺,受了重伤!我们派往各地帮助朝廷筹建巡检司的那些被杀人员,也是播州内奸下的手!”
  
  田妙雯扫视全场,朗声说道:“现在,对我卧牛岭图谋不轨者,已经全部被清理掉了,在场的你们。都是忠于我卧牛岭的人,都是诚心为土司大人做事的人,都是我卧牛岭的中坚、柱石!”
  
  听到这里,台下众人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但窃窃私语却也随之而起,虽然他们交谈的声音非常低微,可无数人同时开口,依旧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
  
  田妙雯没有阻止他们说话,党腾辉让人搬了两把椅子过来。田妙雯先请叶小天上座了,然后才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田天佑眼睁睁地看着,但是他毫无办法。田妙雯识破叶小安的真正身份后很聪明地并未揭穿,反而将错就错,让他继续冒充叶小天,以此来稳定卧牛岭。
  
  叶小安这个胆小如鼠的蠢货,在田妙雯的恫吓之下,乖乖招认了播州内奸的名单,结果来自播州的精英被人家一网打尽。如果叶小安够聪明,他就应该知道:他还有利用价值。哪怕田妙雯恨他入骨也绝不会杀他,可这个比猪还蠢的废物啊……
  
  田天佑想到这里,火气上冒,不禁粗重地呼吸了一声,可只是这微小的动作,顶在他后腰上的钢刀便是一紧,提醒着他不要轻举妄动。
  
  后边党腾辉等人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他毫不怀疑,只要他稍有蠢动,马上就会利刃加身。然后田妙雯就会“很惊讶”地表示:“原来这里还有一条漏网之鱼!田天佑也是播州内奸!”
  
  只要叶小安本人没有勇气反抗,他的任何努力都将于事无补,毫无意义的牺牲又是何苦来哉?所以田天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小安傀儡般任由田妙雯摆布。
  
  “土司大人……”田妙雯柔柔地唤了叶小天一声:“你和大家说几句吧……”
  
  叶小天艰涩地吞了口唾沫,缓缓地站起身来。田天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叶小安要说什么,因为叶小天将要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之前田妙雯在书房一字一句地教给叶小安的。
  
  “各位兄弟,播州图谋我卧牛岭久矣!这一次,在猝不及防之下,我们卧牛岭损失惨重。就连本土司也险些丧命,令人痛心呐。不过,播州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我卧牛岭,说明什么?”
  
  叶小天提高了声调,大声道:“说明就连播州杨应龙也忌惮我卧牛岭的崛起!能被杨天王所忌惮说明什么?恰恰说明,我卧牛岭的崛起与壮大是势不可挡的!”
  
  田天佑张开眼睛,恨恨地看了叶小天一眼,之前播州以叶小安为傀儡时,他唯恐叶小安不够无能,可现在,他只希望叶小天能稍稍有一点脑子,这头蠢猪,为什么会如此相信田妙雯的恐吓?难道你不明白,当你的利用价值已尽、当田妙雯有足够的能力稳住卧牛岭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死期?
  
  现在台下可是站着卧牛岭大半的各级官员呐,只要你大声说上一句:“老子被田妙雯这女人劫持了!她要效仿武则天,取我而代之!”田妙雯绝对不敢加害于你,那时就是我们的一线生机啊!可惜……
  
  田天佑睁睁睁地看着,叶小天按照田妙雯之前的交待,一字不错地编着瞎话儿:“这一次,因为播州的突袭,我们损失惨重!可播州也没讨得了好去!刺杀本土司的播州内奸被我抓到了,他供出了内奸名单,潜入我卧牛岭的祸害都被清除了,再也没人能做得了手脚!同时……”
  
  叶小天咽了口唾沫,扭头看了一眼田妙雯,见到她鼓励的眼神儿,将嗓门提的更高了些:“我们不只清除了内奸!而且迅速反动了反击,将他们派至肥鹅岭的人马歼灭了!杨应龙的堂兄杨大岐当场授首!咳咳咳咳……”
  
  田妙雯“关切”地搀着叶小天坐下,替他继续说道:“杨应龙图谋卧牛岭,显然意图不轨!土司大人已把事由经过具表上报给叶梦熊叶巡抚了!朝廷不日必有裁断,到时候,有朝廷大军相助,播州又如何?杨天王又如何?只要我们上下一心,来日取杨应龙而代之,亦非不可能之事!”
  
  校场上彷徨不安的气氛一扫而空,因为这番打气的话,所有的人都亢奋起来。取杨应龙而代之?那卧牛岭岂非要一跃成为四大天王级别的大土司?此次大清洗,本就腾出了许多官位,一旦卧牛岭能成为宣慰使级别的超级大土司。他们每一个人都能水涨船高、更上层楼啊!
  
  相较于死亡的威胁,显然功名利禄对他们的诱惑更大。人总有一死,可是飞黄腾达的机会,却是许多人纵然付出性命也没有机会去搏取的。田妙雯这一番话成功地激起了士气。校场上的欢呼呐喊声震耳欲聋……
  
  ※※※※※※※※※※※※※※※※※※※※※※※※※※
  
  “今天你表现的不错!”
  
  被送回充作监室的书房后,党腾辉拍着叶小天的肩膀大剌剌地说道。他有多少机会这样居高临下地去拍叶小天的肩膀?所以党腾辉心里挺享受的,不过那种得意洋洋的表情看在田天佑等人眼中,却正适合他们此刻的身份。
  
  “只要你乖乖听话,除了不能随意走出这间屋子。其他方面,我们都不会亏待了你!而且你是叶土司的大哥,我家小姐绝不会伤你性命的!”
  
  党腾辉安抚了叶小天几句,冷傲地睨了田天佑等人一眼,便大模大样地走了出去,房门随即“咣”地一声关上了,房中几人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下来。
  
  看看几人阴沉的表情,叶小天讪讪地解释道:“我……我是为了咱们几人的性命,才不得不按照她的话去讲……”
  
  田彬霏几个人都没搭理他,田彬霏仰靠在轮椅上。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自从他们被识破身份拘押在这里,他就是这样一副表情,很少说话,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田天佑看了看叶小天,又看看田彬霏,向田文博悄悄使了个眼色,转身向外走去。田文博又坐了片刻,扮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也跟着田天佑离去。
  
  叶小天这处书房并不只有一个房间,除了卧室、处理公案的书房。还有一间小型会客室,一室三间,均用屏风隔断。
  
  田天佑已在最外间的小会客室内站着,一见田文博赶来。立即招手把他唤到身边,先转身推了推已被钉死的窗户,又从缝隙向外边看了两眼,这才回身对田文博低声道:“田妙雯控制叶小安,意图借用朝廷的势力对付天王,此事必须尽快报与天王知道。否则天王一旦做出误判。后果不堪设想。”
  
  田文博纳罕地道:“可……我们被关在这里,根本逃不出去,如何报与天王?”
  
  田天佑冷冷一笑,举起衣袖,拆开一个线头,从小小的缝隙中挤出一个米粒大的小药丸,道:“用这个!”
  
  田文博奇道:“这是何物?”
  
  田天佑道:“龟息丸!服下此药,在一个时辰之内气息全无,与死人无异。一旦死了,尸体一定会移走,这是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
  
  田文博惊道:“你想用此药假死逃走?”
  
  田天佑摇头道:“不是我,而是你!”
  
  田文博奇讶地道:“我?”
  
  田天佑轻轻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动情地道:“堂弟,哥哥平时对你是严厉了些,但那都是为了你好。不管怎样,我们都是同族同宗的兄弟,我若弃下你独自逃走,如何有脸去见你的家人?”
  
  田文博激动起来:“堂兄,这……这样不妥吧?药丸只有一颗,我怎么能……”
  
  田天佑按在他肩上的手紧了一紧,慨然道:“你就不要推辞了!你苏醒后,立即赶回播州,把此间情形报告天王。叶小安的身份既然还未拆穿,对天王就还有大用,天王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田文博激动地道:“堂兄……”
  
  田天佑微笑道:“别说那么多了,把药服下去吧!如果……,我们没有机会活着离开,我家里还要你帮我用心看顾着些。”
  
  田文博热泪盈眶地道:“堂兄,你就放心吧!我的命是你给我的,如果你真有什么不测,你的爹娘就是我的亲生爹娘,我会给他们养老送终、披麻带孝!如若食言,不得好死!”
  
  “好兄弟,我自然信得过你!”田天佑双手抓住田文博的肩膀用力摇了摇,湿润着眼睛道:“把药服了吧,它需要半个时辰才能生效。我们得做一场戏,让他们确信,你意外身故!”
  
  “嗯!”
  
  田文博擦擦眼泪,一张口就把那米粒大小的药丸吞了下去。
  
  田天佑欣慰地看着他,暗想:“假死固然容易,可若他们埋尸埋的太深,纵然苏醒也是没法活了。这个险,还是你去冒吧,希望你能大难不死,救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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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焦头烂额的杨天王
  
  她把鞍鞯搭在马背上,束紧皮革的带子,又把一条软垫搭在马鞍上,田妙雯站在一旁,说道:“杨应龙那里难说会有什么反应,现在童家别无选择,为了自保也得全力阻止杨应龙提兵入侵石阡,所以不管他情不情愿,都只能与我们联手。有格老寨主在那里,我不担心卧牛岭这边派出的人马,只担心展家那边会出问题,你在那里才能确保不出岔子。”
  
  展凝儿弄好了鞍鞯,对田妙雯道:“你放心吧!我这就走了!”
  
  田妙雯点头:“我派几个人跟你去,你呀,不要仗着武艺高强,总是独来独往了,真要出点什么岔子,那个家伙还不得埋怨死我。”
  
  展凝儿涎起笑脸儿来,一把揽过田妙雯的肩膀,挤眉弄眼地道:“哟!原来是担心被他埋怨,这才担心我的安全呀,我还以为咱们姐妹情深,刚刚还感动了一小下呢!”
  
  田妙雯嗔怪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展凝儿是练武的人,那臀肉结实紧绷的很,田妙雯这柔若无骨的一巴掌拍下去,人家展大姑娘毫不在意,她的小手可是酥麻了一下。
  
  展凝儿嘻嘻一笑,一扳马鞍,也无需人扶,更无需脚踏,浑圆结实的大腿曲线只稍一呈露,便轻盈地跃上了马背,田妙雯赶上一步,道:“凝儿,别忘了我告诉你的……”
  
  展凝儿向她扮个鬼脸儿,笑道:“放心!演戏,我也会!虽然不及你们两个那么像!”说到这儿,不免就有了点儿酸溜溜的味道。
  
  展凝儿双腿一踹马镫,策骑向山寨下轻驰而去,党腾辉对伫马一旁的几名武士沉声吩咐道:“保护好展家小姐!”
  
  “是!”七八名武士应了一声。立即一抖缰绳,快马驰去。
  
  ……
  
  李大壮现在忙得陀螺一般,再不复前些日子逐渐淡出卧牛岭权利圈子的寡淡景象。不过这货是个事业型的男人,越忙越有干劲。越觉得人生丰富多彩,反倒是无所事事时,整天的没精打彩。
  
  卧牛岭一下子被清洗掉了太多的关键岗位的头目,叶小天此刻又在扮着他大哥叶小安,光靠田妙雯一个人可忙不过来。李大状一下子肩负了太多的事情,一天最多也睡不上三个时辰,可他却是精神奕奕。
  
  他正在忙着处理书案上堆积如山的案牍,一个负责后宅书房守卫的侍从快步赶了进来,对他禀报道:“李先生,后书房出事了,田文博与田天佑发生口角,被田天佑打死了!”
  
  李大状笔尖一顿,吃惊地抬起来,急忙问道:“土……叶小安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那侍从答道:“叶小安和田是非都无恙。是那田天佑和田文博互相抱怨,发生口角,结果动起手来,田文博额头撞在桌角上,一命呜呼了。”
  
  李秋池松了口气,摆手道:“看紧一些,里边再有什么动静,及时……”
  
  李秋池想了一想,仍觉不安,又道:“把书房改造一下。彻底隔成三间,彼此不通,以策安全!”
  
  侍从道:“是!那田文博……”
  
  李秋池瞪了他一眼道:“埋了就是!这也要我亲自处理不成?”
  
  那侍从忙不迭地道:“是是是,卑职这就去办!”
  
  待那侍从离开。李秋池提了提笔,刚刚写了两个字,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值得推敲的事情,但他满脑子都是各种需要安置的岗位、需要处理的事情,需要调拨的军需辎重,那个模糊的不安念头只是一闪就无从捕捉了。想了一想,毫无所得,便又埋头处理起那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案牍来。
  
  ※※※※※※※※※※※※※※※※※※※※※
  
  天王阁上,杨应龙面色阴沉地坐在最上首,整个殿堂上因为他愤怒的脸色而一片压抑。
  
  高高的九层石阶,杨应龙坐在石阶之上镶金嵌玉的宝座上,仿佛白衣天帝。伏于阙下的是两个从石阡仓惶逃回的小头目,都是一身血迹斑斑。
  
  杨应龙强抑愤怒,从牙缝里挤出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卧牛岭为何突然对你们发起攻击?”
  
  他派往石阡的两千先遣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叶展两家联军趁其不备突然出手,对他的军队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童家的人马当时虽然没有动手,可是有一路是敌非友的军队虎视眈眈于侧,对他的军心士气乃至调兵遣将进行反击都会有莫大的影响,间接也等于帮了叶展联军的忙,逃回来的人百不存一,杨应龙如何不恼。
  
  田雌凤粉面铁青,东线的经营主要是由她来负责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表面镇静,心里实比别人都要惊慌。
  
  那两人伏在地上,号啕大哭:“天王,属下也不知道啊!大头人说过,叶展两家的人马和咱们其实是一伙儿的,所以兄弟们对他们完全没有防备啊!谁晓得,他们突然就上山了,突然就出手了,许多人直到死在他们手上,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兄弟们死不瞑目!天王,您可要为兄弟们报仇啊!”
  
  田雌凤“啪”地一拍几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他们两人身边,厉声道:“不要嚎了!把你们所知道的情况,统统说出来!”
  
  两人不敢再哭,连忙答应一声,把事由经过说了一遍,奈何他二人所知实在有限,当时他二人甚至不在肥鹅岭聚义大厅上,又能说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田雌凤听他二人说罢,转向杨应龙道:“天王,石阡、铜仁两地,一向由贱妾负责!此次出了变故,贱妾……贱妾实在无从自辩!让天王损失如此之大,贱妾罪无可恕!可是卧牛岭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现在还无从得知,祈请天王给贱妾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贱妾要去把此事查个清楚明白!”
  
  杨应龙心中实是恨极,如果是寻常的土舍、头人。早被他一刀杀了,可田雌凤在他心中的位置又岂是那些人所能比拟的。他压了压心头火,冷冷地道:“治军之道,在于严纪律、明法度!你去吧。此事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就自裁吧!”
  
  田雌凤芳心一震,虽然早知必有严厉制裁,听到自己男人如此说,依旧不免有些难受。
  
  杨应龙无从选择。两千兵马,对一个普通的小土司来说,几乎是全部家当了,对他来说,当然并未伤筋动骨,但是未曾举事先遭如此重挫,于军心士气却是莫大的打击,他未必是想为这两千屈死的士兵讨公道,却必须得有所表示,给他所有的部下一个交待。
  
  田雌凤咬了咬牙。顿首道:“是!”
  
  杨应龙轻轻吁了口气,语气和缓了些,道:“去吧!我拨给你三十名死士,任你驱策!”
  
  田雌凤心头一震,死士可不比寻常部属,他们不仅本领高人一筹,更难得的是,哪怕明知是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以完成任务为唯一目标。这样的人,在执行一些对寻常部属来说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他们却可能创造一个奇迹。
  
  田雌凤感激地再度一俯首:“是!”
  
  田一鹏和田飞鹏望着缓缓走出去的妹子,满心担忧。他们两个现在都是杨应龙的妹夫。而且他们两个人的女儿分别嫁给了杨应龙的儿子杨惟栋和杨可栋,又是杨应龙的亲家,似乎哪怕妹妹死了,他们也是杨家最密切的姻亲。
  
  但他二人志大才疏,如果小妹不在了,他们还真不敢保证自己依旧能够得到杨天王的重用。而在大阿牧陈萧。家政赵文远等人看来,却巴不得田雌凤此去一无所获,被迫自裁。田氏一系失去天王的恩宠,他们才能掌握更大的权利。
  
  等田雌凤离开天王殿后,杨应龙无力地扶着额头沉思了一阵儿,大殿上便响起了他略显空洞的声音:“朝廷诘难不休,卧牛岭又生变故,我本蓄势以待,观察时势方要有所决断,如今情形,该如何是好?”
  
  殿上众人面面相觑,关系如此重大的事,谁也不敢轻易开口。杨应龙刚要主动发问,杨兆龙忽然急步上殿,一进天王殿,就向他禀报道:“大哥,水东宋家突然倾巢而出,我播州在乌江以东的那些部落几乎全部沦陷了!”
  
  “什么?”
  
  杨应龙霍然站起,又惊又怒:“宋家竟敢趁火打劫?当我杨应龙真怕了他们不成?兆龙,你立即带齐本部兵马……”
  
  “天王且慢!”大阿牧陈潇慌忙劝阻:“天王息怒!水东宋家于此时突然发难,究竟是趁火打劫,还是与发生在肥鹅岭的蹊跷事有莫大干系?此事不可不察。”
  
  杨应龙一凛,道:“你是说?”
  
  陈潇道:“不错!如果卧牛岭和水东宋家暗通声息,水东宋家这是与之呼应呢?我播州蓄势以待,起事在即。这时候牵一发而动全局,兵马的调动,绝不能让人牵着咱们的鼻子走啊!”
  
  杨应龙的眼角微微跳动了几下,轻拍额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陈潇说的是对的,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慌,他图谋的是整个天下,不能陷到水东宋家这个泥淖中不可自拔。
  
  杨应龙想了想,对杨兆龙道:“水宋宋家可曾渡江北侵?”
  
  杨兆龙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们只攻占了我们位于乌江南岸的那些领地,陈兵江畔,并未渡江!”
  
  杨应龙眼珠转动了几下,正在猜测水东宋家的意图,他的长子杨朝栋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爹!水西安家遣使求见!”
  
  杨应龙愕然道:“水西安家?那头老狐狸派人来,意欲何为?”
  
  杨朝栋道:“儿子已经问过他了,他说,水西安家愿意出面调停宋家、杨家之争!”
  
  杨应龙狐疑地看着儿子,道:“安老狐狸会有那么好心?”
  
  杨朝栋讪然道:“这……,安家自然是有条件的,安家的人说,只要爹爹把水烟、天旺两地归还安家,安家就出面调停杨宋两家争端!”
  
  水烟和天旺两地原本就是播州杨家的,可水西安氏为何要用“归还”两字呢?这事儿得从杨应龙他爷爷说起了。杨应龙他爷爷杨相庞爱庶子杨煦,想立他为继承人,他的妻子张氏和嫡子杨烈就发动兵变,把杨相赶跑了。
  
  杨烈就是杨应龙的亲爹,杨相是他亲爷爷,杨相跑到哪儿去了呢?水西,安家的地盘,受到了安家的庇护。杨相在水西一呆多年,无法回归故地,最后死在了水西。
  
  老爹活着,杨烈不想他回来,可人已经死了,再不让他落叶归根,未免就太说不过去。再说杨烈当时已经坐稳了位子,需要表现一下孝道,于是就向安家索要父亲的遗体。
  
  当时的安氏家主水西宣慰使安万铨提出条件:播州杨家割让水烟、天旺两地为酬,就归还杨相的遗体。杨烈答应了,但接收了父亲的遗体之后马上就毁约了。
  
  两家为此大打出手,战争时断时续,持续了二十多年,直到现在的安老爷子继位,才停止对水烟、天旺两地的争夺。想不到安老爷子心里其实也没忘记这笔债。
  
  杨应龙想着,忽然觉得这一幕好不熟悉。水东宋家发难,水西安家主动跳出来扮调停人,这一幕……好象不久前刚刚才发生过似的。那是哪儿,谁跟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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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运计铺谋
  
  一向机敏聪睿的杨应龙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就像缠绕在一起的一团乱麻,毫无头绪。他需要找到那个线头才能解开这一系列的迷惑,而这个线头,就是叶小安!
  
  叶小安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卧牛岭突然反水?莫非是叶小安假戏真作,取代叶小天的身份之后,不甘心再被我左右,所以才有如此举动?可是……以他懦弱的个性,他敢么?他就不怕我说出真相?
  
  就凭我杨某人的身份,只要我出面证实他不是叶小天,卧牛岭上下必生疑虑,熟悉叶小天的人只要稍加试探,他就得露馅。做为杀害叶小天的同谋之一,卧牛岭上下会甘心奉他为主?田妙雯又怎么可能答应!
  
  杨应龙把水西安氏派来的使者暂时安置在客舍中,既不接见也不拒绝,他想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决定。偏偏在他弄清楚卧牛岭出了什么事情之前,他什么决定也做不出。
  
  这时四川方面又传来消息,在他拒绝赴贵州及成都自辩之后,重庆知府王士琦奉朝廷所谕,赶到了綦江,传令让杨应龙就近赴播州边境的安稳听从勘问。
  
  安稳这个名字很吉利,可它距由四川方面负责的地盘太近了,而且附近还有两支官兵驻扎,杨应龙反心已起,对朝廷戒备重重,岂敢涉险。不过,如果继续推诿,明显会触怒朝廷。
  
  如今风雨满城,由于卧牛岭发生的变故以及安家和宋家对他的牵制,杨应龙不敢即时就反。因为只要他还没有明确造反,一切就还有回旋余地,一旦扯旗就没了退路。
  
  杨应龙想等事态明确一些再做决定,朝廷这边还需继续拖延着。遂决定派他的弟弟杨兆龙前往安稳,迎接王士琦一行。杨应龙对杨兆龙面授机宜一番,杨兆龙便星夜兼程,直奔安稳。
  
  ……
  
  小雨淅淅沥沥,空气中氤氲着潮湿的味道。山野间一片朦胧,苍翠与墨绿都被雨雾笼罩着,仿佛一副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一片松软的土地上突然拱动了一下,一只苍白的沾着泥土的手突然从泥土中探了出来。如此一幕,如果被人骤然看到,足以吓破人的苦胆,好在此处是荒郊野岭,四下无人。
  
  紧接着,泥土翻开,一个人从泥土中一下子坐了起来。他的头上、脸上都沾着泥土。仿佛还魂的恶鬼,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半晌,他才定一定神,四下观望起来。
  
  这个人,正是已经“死掉”的田文博。田文博又不是卧牛岭的人,所以不但薄棺都没有一口,就连那坑儿挖的都是浅浅的。卧牛岭的人只是把他草草埋葬,便回了山寨。
  
  田文博抹了一把脸,脸上湿润的泥土被细雨一浇,再这么一抹。更像是从泥土里钻出来的一只恶鬼了:“好险!如果我再晚些醒过来,或者这雨下的太大,这土里一点儿空气都不透,我这假死就要变成真死了!”
  
  弄清楚刚刚经历的惊险之后。田文博不由暗自庆幸,但他随之一想,又不禁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田天佑!你个王八蛋!敢情是拿老子冒险!”
  
  这时他才想到,田天佑根本没有那么好心,把唯一的生的机会让给他。万一卧牛岭的人一时慈悲心大发,给他弄了具棺材钉得严丝合缝怎么办?又或者卧牛岭的人给他挖的埋尸坑太深怎么办?还有这事先完全没有想到的雨天……
  
  他能幸运地活下来。这机会实在是十不存一!
  
  田文博破口大骂,骂了一阵,忽然警觉自己还在卧牛岭的势力范围之内,他赶紧从土坑里爬出来,将泥土又推平弄好,看起来无甚异样,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丛林中逃去。
  
  ※※※※※※※※※※※※※※※※※※※※※※※※※
  
  肥鹅岭作为曹氏的土司府所在地,本就据险而建,城池高深。如今在叶展两家联军的努力之下,愈发变成了一座军营。高高的寨墙上,垒起了一块块大石,大石堆垒得足有一丈多高,一则加强了寨墙的高度,使得攻山的人不宜攀登,必要的时候,那一块块大石还可以抛砸下去,还可用作守山的武器。
  
  壕沟、箭楼、陷坑……,整个肥鹅岭到处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建设,其中最脏最累的活儿,都是由播州的俘虏来完成的。
  
  两千名精锐的播州士兵,真正死掉的其实并不多,在突然袭击之下,大头人杨大岐又猝然被杀,播州所属群龙无首,大部分都是被生擒活捉的,这些人就成了建筑肥鹅岭的主要劳力。
  
  已经赶到肥鹅岭的展凝儿和格哚佬、宝翁以及展家的两位堂兄巡视着热火朝天的建筑场面。
  
  展凝儿道:“虽然前面还有童家挡着,但是杨应龙一旦发兵东向,防线太长,恐怕童家是挡不住的!那么这肥鹅岭就是我们阻击杨应龙东进的第二道防线!
  
  这里的寨墙都要加固,我们这山上有泉有粮,只要他们攻不下来,守上两年也不虞吃用!只要他们无法攻下这里,没有一个稳固的休养歇息之地,就不敢长驱直入,进犯我展家堡乃至卧牛岭。”
  
  宝翁问道:“展大小姐,不是说掌印夫人已经说服宋家,自后牵制播州么?有宋家陈兵乌江,杨应龙敢大举东侵?”
  
  展凝儿摇头道:“不可大意!宋家对杨应龙来说,可是一块不好啃的硬骨头!如果他一旦举旗造反,必须求得首胜以壮军心士气,你想,他是会选择与宋家决战呢?还是挥旗东向?”
  
  格哚佬点头道:“展姑娘说的有理!只要杨应龙也布兵马于乌江,仰天险以阻水东,就可以集中精锐兵力,放心大胆地东侵了。”
  
  展凝儿的一个堂兄忍不住说道:“凝儿,杨应龙真的要反吗?”
  
  展凝儿唇角微微翘起,漾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就算他不反。我们也会逼他反!不要忘了,现在朝廷已经对他有了戒心,只要我们从中做点手脚,煽风点火一番……”
  
  展凝儿的堂兄兴奋地道:“我明白了!如此一来。朝廷必会出兵镇压!我们得朝廷大军相助,再有宋家为盟友,根本就不必担心独自承受播州兵马,说不定还能趁势崛起,更形壮大!”
  
  展凝儿颔首道:“不错!这就是我们的主意!”
  
  这时候。山坡上一行人气热汹汹地闯了过来,头前一人花白的胡须,面容清矍,正是童氏家主童云。童云推开两名侍卫的阻拦,冲到展凝儿面前,怒气冲冲地道:“叶小天呢,他为什么不来?”
  
  展凝儿道:“叶土司被播州的杀手刺伤,行动不便,童土司要找我们叶土司,意欲何为?”
  
  童云怒道:“意欲何为?这肥鹅岭本属我童家所有。你们凭什么把山占了,连着山上的八个粮窖也一并夺了去,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格哚佬怒道:“老子是从杨大岐手里把这肥鹅岭夺下来的,关你鸟事?”
  
  童云勃然大怒:“杨大岐?播州打着调停争端的幌子进了石阡,这肥鹅岭是我暂借于他驻兵的,你们杀了杨大岐,势必招来杨应龙的攻击,我童家坐受池鱼之殃,还没找你们算账,你还好意思说?”
  
  展凝儿:“童土司。话不能这么说。杨应龙狼子野心,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我们不反抗,你真当他是来调停你我两家争端的?我叶展两家的人马为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山?因为他根本没有防范我们,那么他究竟在防范谁。你还不清楚吗?你看看杨大岐上了肥鹅岭后,着重防御的是哪一面,也应该知道!”
  
  格哚佬挺胸道:“不错!你也是偌大年纪的人了,内中的玄机难道还看不明白?杨应龙究竟如何打算,我卧牛岭最清楚不过!不过,嘿嘿。那杨应龙打得如意算盘,我女婿可也不是吃素的,他是佯做与杨应龙合作,要不然,我们卧牛岭和播州合作,你童老头儿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说话?早就身首异处了!”
  
  童云其实也猜到了一些,但要让他就此让出好不容易才夺下来的肥鹅岭,他还是不情愿的。要知道,这肥鹅岭不仅仅是一座山的问题,卧牛岭能占了肥鹅岭,其影响力就能辐射到周边各地,从而控制原曹氏所属的各个小土司、头人,他童家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童云嘲弄地道:“说的好不冠冕堂皇,这么说来,老夫还要感谢你们喽?你们算计了杨应龙,杨应龙要发兵东进,我童家首当其冲!而你们还趁机占了我的肥鹅岭,这个哑巴亏,你想让童某人硬生生地吞下去么?”
  
  展凝儿道:“童土司,我们屯兵于此,是为了展家堡和卧牛岭不受播州的攻击,何尝不是也在帮你?如果杨应龙真的大举发兵东进,仅靠你童家的兵马能应付得了吗?有我们在此,你也有了一条退路不是?”
  
  童云冷笑:“退路?这肥鹅岭一旦落入你们的手中,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老夫还能巴望着有朝一日你们完璧归赵?你们打得如意算盘啊!杨应龙的兵来了,老夫去挡,老夫挡抵不住时,被迫弃了根基接受叶小天的庇护,那时候就跟你们展家一样,只能乖乖地做叶小天的走狗!”
  
  童云说着转向展家两个头领,大喝道:“你们自己被叶小天算计的这么惨,现在还要为虎作伥怅来算计老夫,难道展家数百年基业落得如此下场,你们就不知道羞惭吗?”
  
  展家那两位仁兄翻了个白眼,毫无羞惭。展家数百年基业又如何?数百年下来,他们始终是偏房庶支,展家嫡房人丁兴旺,再有个三五百年,恐怕也轮不到他们这一脉有当家作主的机会。
  
  但现在有叶小天撑腰,他们这些平日里只能听从嫡房子弟差遣的小跟班却能独挡一面了。何况,一直以来,小土司都要附庸于相对强大的土司,展家没有附庸于叶小天之前,还不是曾先后附庸于田家、安家和播州杨家?他们为什么要羞惭?
  
  展凝儿沉下脸色道:“童土司,请慎言!你诋毁叶土司,离间叶展两家,只怕叶土司知道了会不太高兴!”
  
  童云冷笑地道:“威胁我?他不高兴又能如何?大不了老夫拍拍屁股,投奔播州了事!”
  
  展凝儿道:“杨应龙吃人不吐骨头,你真的敢投奔于他?而且,杨应龙已成众矢之的,你真的敢投奔他?”
  
  “我……”童云吱唔起来,展凝儿趁热打铁地道:“这肥鹅岭,是我叶展两家的子弟用鲜血和生命打下来的,拱手还让于你,我们如何服众?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应该一致对外,我们之间有什么争议,不妨退了外敌再说!毕竟,不管如何,叶土司是不会吃掉你童家的,而杨应龙的胃口么……”
  
  那些被俘的播州士兵一边疲惫地筑着战壕,一边侧耳倾听着他们双方争执的话语,他们可不甘心就此做了奴隶,他们正在努力寻找着逃脱的机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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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大势已见
  
  但是他们此行要说有凶险也不会是路遇劫匪。钦差仪仗,三百余骑,装备精良,兵士骁勇,又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真要是有马匪路盗,想冲阵杀人是根本不可能的,真正的凶险,在安稳城。
  
  安稳城可是播州杨应龙的地盘,三百多人,就算人人都骁勇善战,一旦进了人家的地盘那也是龙困浅滩,只能任人宰割,但王士琦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重庆知府王士琦,两榜进士出身,可文人并不代表柔弱。弱的只是他的体质,却不是他的精神。他知道杨应龙要反,也清楚朝廷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为朝廷争取时间。
  
  他不清楚的是,杨应龙有没有决定现在就反?如果杨应龙已经有所决定,他此去安稳就是飞蛾扑火,他将成为杨应龙用以祭旗的牺牲。举事之日,以堂堂一方知府祭旗,对三军士气的帮助自然极大。可是,他还是来了,这个有些矮胖的中年文人,自有浩然正气酝养出来的一腔豪情。
  
  安稳城外,道路已经平整过了,城门口还搭着彩棚,鼓乐师傅在道路两侧摆弄着乐器,时不时发出调弦调音的动静儿。杨兆龙站在最前面,带着安稳的头人吏目、地方豪绅,打扮得一身光鲜。
  
  远处旌旗闪动,王士琦的人马到了,城头立即一片骚动。王士琦是重庆知府,但这一次他是奉朝廷所命前来安稳,那就是钦差。钦差是代天子巡狩,这礼数上就不同一般了。
  
  杨兆龙一见车队将至,马上整束衣冠,两旁的乐师们也摒息凝神。端起了架势。眼看车队已经到了十丈开外,司仪抬手,朗声道:“起乐!”
  
  两旁乐师立即奏起了欢迎的礼乐,车队停下。杨兆龙带领头人吏目、地方士绅举步迎上前去,车队前方的八匹高头大马由马上的骑士一提缰,便避到了左右,亮出了中间那辆钦差的坐车。
  
  王士琦正襟危坐,手里捧着黄绫的圣旨。杨兆龙距车驾两丈远时。便停下脚步,一撩袍襟,跪了下去。身后众人立即像割倒了的麦子,纷纷跟着他跪倒。
  
  “臣杨兆龙,恭迎天使!”
  
  王士琦眉头一皱:“杨兆龙?朝廷旨意,命杨应龙在此听勘,他人呢?”
  
  杨兆龙又叩了个头,朗声道:“回钦差大人,家兄久缚渠魁,待罪于松坎!”
  
  王士琦捋了把胡须。厉声道:“松坎?为何不来安稳?”
  
  杨兆龙顿首道:“播州有几位土司与土妇张氏亲近,家兄因土妇张氏不守妇道,将其斩杀后,这些位土司常欲伺机刺杀家兄!故而家兄不敢远离根本,又闻天使驾到,是以到松坎相候。还祈使君于安稳小歇后,劳动尊驾临贶松坎,敬布腹心!”
  
  王士琦听到这里,反而放下心来。如果杨应龙对他起了杀心,大可把他迎进安稳城。再来个瓮中捉鳖。如今杨应龙不来安稳,只到松坎相候,反而说明对方没有对他动了杀机。
  
  王士琦淡然一笑,道:“松坎亦是朝廷所属!便是海龙屯。本钦差去上一次又如何?杨应龙既然不在这里,那本钦差就不进城了,立即安排本钦差去松坎!”
  
  杨兆龙松了口气,马上顿首道:“下官遵命!”
  
  王士琦的人马只是停下来用了些茶水点心,马匹也喂了草料豆料,也不进城。立即打起仪仗,转奔松坎。这一回,杨兆龙自然亲自提兵陪同,于此同时他又暗中派人急赴松坎向大哥报告消息。
  
  杨应龙得了杨兆龙的来信,微微一讶,道:“这王士琦还真的敢来?”
  
  大阿牧陈潇道:“土司大人,据此看来,朝廷对李化龙、叶梦熊等人的弹劾并未全然采信啊。皇帝似乎确想证实大人您的本心用意,否则以王士琦的官身地位,朝廷是不会让他轻涉凶险的。”
  
  “嗯……”
  
  杨应龙沉吟了一下,微微点头:“雌凤那边尚无消息回来,拖延以待时势,正合我的心意!陈潇。准备荆条等一应罪人应有之物!”
  
  陈潇神色一动,试探地道:“大人是想?”
  
  杨应龙微微一笑:“我要面缚道旁,负荆请罪!”
  
  ※※※※※※※※※※※※※※※※※※※※※※
  
  田雌凤赶到播州东线的余庆司,此处已大军云集,对童家形成压卵之势。由此再往前去,翻过一座山就是童家的地盘,童家已陈兵山上,紧张戒备着。
  
  如此形势下,大量兵马当然是不可能在童家毫无察觉的情形下翻越山岭,进入石阡腹地的,但是少数人却可以。因为童家也不可能沿其边防线筑起一道完整的防线或者筑就一道长城,让你一个人也进不来。他们只能扼守要害,防止大队人马进入,至于探马斥候,双方都是无法禁绝的。
  
  田雌凤秘密赶到余庆司,吩咐余庆司长官勘探路线,安排她和三十名死士秘密进入石阡,结果余庆司长官还没找到一条更加秘密、安全的路线,却有一个从石阡逃出来的人被送到了她的面前。
  
  田雌凤看着田文博,田文博衣衫褴褛,一袭衣裳已经被丛林灌木刮得一条一条儿的,风一吹,浑身的布条飘动,仿佛傩节时扮鬼怪的戏子。他的脚下一双原地质地不错的鞋子也张开了口子,露出十个脏兮兮的脚趾头,其中一只鞋子的鞋面和鞋底已经脱离了,用还带着绿叶的藤条捆绑了起来。
  
  一见田雌凤,田文博就悲鸣一声,扑到田雌凤的脚下:“三夫人,我……我好惨呐……”
  
  田雌凤一向好洁,这时却也顾不得他的肮脏,一弯腰就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揪了起来,急声问道:“快说!卧牛岭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这里,田雌凤忽然警醒,把人带到她面前的余庆司土兵还在场。忙又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田文博一听田雌凤提起卧牛岭,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田天佑那个王八蛋!叶小安那个王八蛋!这两个混蛋……”
  
  田雌凤瞪大眼睛,几乎一个耳光扇上去。田文博见她面色不善,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忙压了压怒气,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叶小安色胆包天,想冒充叶小天与田妙霁上。床。因此被田妙雯识破身份。
  
  叶小安情急之下想杀人灭口,结果还没掐死田妙雯,恰好有人赶来报告消息,因而被擒。叶小安贪生怕死,招认了全部罪行,田家大小姐获悉真相后,决定继续让叶小安冒充叶小天以稳定卧牛岭,又假借叶小天的名义,清洗了播州打入卧牛岭的大批内奸。
  
  为了掩人耳目,田妙雯只留下了叶小安、田是非以及他和田天佑四人。时不时地拉出来像牵线木偶似地利用一下,以安定人心。
  
  “田是非?田是非这些日子如何?”
  
  田雌凤听他说完,不由心中一动。只有她才清楚,所谓的田是非只是她杜撰出来的一个人,此人实际上就是当初的田家大少爷田彬霏。而现在卧牛岭上的真正主事人却是田妙雯。
  
  田彬霏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恢复田氏门庭的荣耀,那么他会不会在妹妹已经接掌卧牛岭大权之后改变主意,向妹妹说明真相,兄妹俩共同利用卧牛岭,做为重振田氏的本钱?
  
  田文博一呆,不明白为何田雌凤如此关心那个残废。想了一想才道:“田先生么?田先生自从被抓,就一直沉默不语。不过,田妙雯并没有特别提审他,他现在整日里沉默寡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田雌凤想了想,稍觉释然:“也对!田彬霏为何落得如此模样?是因为他想害死叶小天。后来杀死叶小天,让叶小安冒名顶替,他也发挥了大作用。如果对妹妹说明真相,田妙雯知道是他害死自己丈夫,能原谅他么?
  
  再者说。世家豪门历经千年,都有它的生存之道。不走绝路、不孤注一掷,是他们一向的选择,除非是向天王这样决心问鼎天下,否则是不会不给自己留退路的。
  
  既然田妙雯已经控制了卧牛岭,田彬霏实无必要再暴露身份,他莫如死心踏地的跟着自己,这样不管是田妙雯成了气候,还是杨天王得了天下,田氏家族总会有条出路!”
  
  想到这里,田雌凤的心思安稳下来,可转念想起叶小安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又不禁怒从中来:“这个混蛋!就知道他性喜渔色,亏我还不惜纡尊降贵,色。诱于他,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栽在了一个‘色’字上!”
  
  田雌凤想到自己的莫大损失,不禁一阵肉痛。在派往卧牛岭的人中,可不仅仅是杨天王的人,她还挟带了不少私货,派了许多白泥田家的子弟,如今都因为叶小安管不住他的下半身,葬送在卧牛岭了。
  
  可是,田雌凤虽然恨不得把叶小安千刀万剐,要解开这个困局,却依旧离不了他!世间已无叶小天,叶小安就是叶小天!田妙雯依旧没有揭穿叶小安的身份,这就是一柄双刃剑!
  
  想像一下,如果她能救出叶小安,转而让他以叶小天的身份出面,控诉田妙雯软禁其身、篡其权柄,所以他被迫流亡播州,接受杨天王的庇护,那么一定可以令卧牛岭势力四分五裂,还能从中争取相当大的一股势力继续为己所用。
  
  要知道,叶小天还有一层身份,蛊教的尊者!虽然叶小天生前在极力削弱教派的影响,可是至少在山民的下一代成长起来之前,这种影响力都不会轻易消失。
  
  “救他出来!不惜一切,也要救他出来!”田雌凤咬着银牙,恨恨地下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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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会情郎
  
  党腾辉等叶小天出去,就走进房间关好门,躺在了叶小天的榻上。作为田家精心培养的谍报人员,他拥有很多平时看来除了搏君一笑没什么其他用处的技能,比如----口技。
  
  田天佑让田文博假死脱身给了田妙雯充份的理由,现在整个书房被木板隔成了三间,彼此不见人影,这才给了他们机会,否则为了保险起见,田妙雯是不敢轻易让叶小天离开的。
  
  门外还有人候着,叶小天一出来,那人便立即领着他向一道角门儿走去。这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人,看来是田妙雯已经安排了人,事先清了场。
  
  叶小天被引到一个小院儿,这里是客舍,罗大亨与妞妞常常带着孩子上山来探望叶小天,每次都是住在这里。叶小天只道是罗大亨又来了,被引进一间开着房门的屋子后,立即扬声笑道:“大亨!”
  
  叶小天快步进去,却愕然发现房中娉娉婷婷地站着一个人,只有一个人:于珺婷。
  
  如今的于珺婷,真似一枚熟透了的桃子,经过爱情的滋润,又有了自己的宝贝女儿,那肌肤白里透红,原本纤细的身材也稍稍丰盈了一点,骨肉均匀,女人味儿十足。
  
  她黑白分明的一双杏眼只是那么乜着叶小天,就是万种风情扑面而来:“大亨?你眼里只有大亨就没有我们娘儿俩是吧?你们这么好,怎么不跟他过去!”
  
  男人的醋也吃?大概只是借题发挥吧,谁叫自己没能给她们母女一个名份。虽然……,这是因为于珺婷自己不想要,她想让她的女儿继续她的家族,成为于家下一任女土司。不过,跟女人你能讲理么?
  
  于是,叶小天只是笑笑,聪明地没接话题。他快步迎上去。一脸惊喜:“哎呀!怎么是你,你忙嘛,铜仁那边全是你在操持,我哪儿会想到你竟会过来!”
  
  叶小天涎着脸儿。在她颊上香了一下,于珺婷微羞,嗔道:“注意着些,门还没关呢!”说着推开他,过去把门闩上。又姗姗地赶回来。
  
  叶小天一搂她的小腰儿,让那丰盈圆润的美臀很自然地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嗅着她身上幽兰般好闻的香味儿,一双大手轻轻攀上玉峰,柔声道:“宝贝女儿呢?”
  
  于珺婷嘟了嘟嘴儿,道:“被你家掌印夫人和哚妮借去玩了!”
  
  叶小天脸色一僵:“玩?”
  
  于珺婷白了他一眼,道:“不然呢?”
  
  叶小天干笑两声,道:“她们是稀罕孩子嘛。等她们自己有了孩子,就不会一见囡囡就如获至宝了。”
  
  咦?这句安慰的话好像又说错了,于大将军的表情可不像是很开心。叶小天揉了揉鼻子,只好闭嘴。
  
  于珺婷哼了一声,这个白痴,自从成了他的女人,貌似他就变得笨口拙舌起来了,以前那张嘴巴就像灌了蜂蜜似的,不管说什么都又黏又甜,现在连哄人都不会了。
  
  殊不知关系不同了,两人的感情也不同以往。没有人能一直保持恋爱状态,哪怕他们一直没有成婚。如果叶小天真拿当初那种口吻语气和她说话。她还未必适应呢。此时的娇嗔白眼儿,何尝不是打情骂俏。
  
  于珺婷掠了掠鬓边的发丝,对叶小天道:“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并且得由你来拿个主意!”
  
  叶小天目光一凝,身份地位不同,所负的责任也多了,一听说有比较重要的事,他马上就会变得严肃起来,这也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由不得他自己。
  
  于珺婷道:“石柱马家出事了,李经历说,你和马家关系匪浅,所以我赶快过来,给你报个信儿,看你有没有意思插手。”
  
  叶小天回到卧牛岭就打算大干一场的,如果李经历跟他回来,既然是受“叶小安”所器重的人,势必也要受到清洗,至少得先抓起来。所以叶小天考虑之后,把李向荣又安排回了铜仁。
  
  他也知道李向荣与戴同知已反目成仇,所以特意叮嘱了于珺婷,把李经历托付给了她。如今于珺婷提起李经历,叶小天愕然道:“李经历不是去马家送请柬了么?马家出什么事儿?”
  
  于珺婷便对叶小天述说了一遍,今年七月初九,就是叶小天与展凝儿和夏莹莹大婚之期。许多土司人家早在去年末就已派发了请柬,而石柱马家因为是刚刚结纳的关系,便属于未曾通知的一批。
  
  虽然叶小天此前已经和马千乘说过此事,但是总要有正式的请柬这才显得隆重。由于田妙雯诸务缠身,叶小天又在监房里当甩手掌柜的,这些事自然就落到了于珺婷的身上。
  
  于珺婷命李向荣去秦家寨和石柱马家送请柬,如今李向荣托庇于于珺婷羽翼之下,再往四川方面去,可与上次的狼狈大不相同。
  
  李向荣到了忠州秦家寨,得知马家和秦家已经正式成了亲。马斗斛到忠州一带走访了一下,对叶小天极力推荐的这个儿媳妇甚为满意,他和儿子马千乘一个脾气,都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人,既然满意,二话不说,立即便登门求亲了。
  
  想那秦老夫子虽然是个读书人,可他既然能调教得出秦良玉这样的女儿,性情脾情又岂会愚腐?和这冒昧登门的马土司一番攀谈,秦老夫子对这个亲家也是甚为满意,这两个急性子的老头儿当即拍板,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等马千乘从重庆府赶到忠州,他的亲事已经由两个急性子老头儿安排妥了,就连成亲的黄道吉日都已选定,马千乘幸福的几乎晕倒。
  
  马斗斛告别亲家,带着儿子回石柱筹备婚事,婚事虽在明年,可对他这样的大户人家来说,现在开始操办实是都嫌仓促了些。而秦老夫子也马上派人去重庆,要女儿回来。
  
  秦家被征调的这支土兵虽然实际上是由秦良玉在指挥,但名义上却是由她大哥秦邦屏统率。所以要把她调回来自也容易。
  
  李向荣到了秦家,恰好赶上秦良玉刚刚奉父命回家,李向荣奉上请柬,便又赶赴石柱马家。不想这只夜猫子刚到马家,本打算奉上请柬,次日离开,结果次日马家就出了事:马斗斛和马千乘父子入狱了!
  
  原来,石柱有铅矿。朝廷准许由马氏独家负责开采,但是马家每年要缴纳上等好铅五千一百三十斤给朝廷。
  
  由于盗采者不断,马斗斛防不胜防,覃氏夫人就向他建议:堵不如疏,干脆任由土民开采,再向开采的土司收税,如此一来既可减少盗采者,还能足额上缴税赋,马家也能多获利益。
  
  马斗斛于操持家政实无所长,听妻子所言在理。便答应了她。谁料这一土政实施后,才不过半个多月就出了许多事:先是因为马土司放开了政策,想利用采矿大发其财的人纷纷跑关系走门路拿到了马土司颁发的开采证,狂采乱挖,弄得到处都是坑洞,与当地居民械斗不断。
  
  继而又因他们并无采矿的能力,矿坑毫无安全保障,矿难死亡事故不断发生,死者家属跑到马家哭诉上告。此时马斗斛不在石柱,覃夫人采取的自然不是安抚。而是激化矛盾,结果这些苦主又跑去重庆府上告了。
  
  重庆府推官亲自赶来过问此案,一查之下,发现当初朝廷只是给了马家专营之权。马家无权放开矿脉任由土民开采,由此一来不但惹出大量事故,而且造成朝廷矿产严重流失,马家需要因此向朝廷补偿性缴纳不只一倍的成品铅。
  
  可马家经营不善,每年只缴五千多斤铅已经是捉襟见肘,所余无几。哪里还能再足额缴纳罚款,因此被重庆府捉拿问罪了。而马千乘那个愣头青因为阻止官兵抓捕其父,打伤捕头,也被抓到重庆府问罪去了。
  
  依照朝廷制度,马斗斛要被发配口外,服刑三年,马土司和长子双双被捕,覃夫人便以掌印夫人身份宣布代行土司职责,自立为石柱宣抚使、马家女土司。
  
  其实按照土司的继承规矩,她这么干并没有错,丈夫和长子没抓,但又还有回来的一天,没必要让小儿子继位,当然得由她这位掌印夫人替丈夫和儿子先守着江山。
  
  当初叶小天被捕上京,紧急与田妙雯定下婚约,由其以掌印夫人身份代理卧牛岭事务,道理大抵相同。
  
  但是李向荣是何许人也,惯于盗门打洞、探听小道消息。而且覃夫人自立为宣抚使,马邦聘、马斗霖等马家子弟都不服,各种消息甚嚣尘上,于是李向荣探听到了各种版本的各种八卦,综合采集、去芜存精之后的总结,距离事实真相也相去不远了:
  
  “覃夫人与播州杨应龙有染,她那二儿子马千驷其实就是杨应龙的种儿。土司老爷和大少爷是被覃夫人设计陷害的,当时大少爷激愤出手,打伤捕头,就是覃夫人挑唆。覃夫人陷害土司和大少爷入狱,自立为宣抚使,是要带着马家投奔播州杨应龙。”
  
  李向荣得了这番消息,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回铜仁,禀报于珺婷。于珺婷把前因后果对叶小天仔细述说一遍,道:“这些消息,人家也不知真假,你怎么看?”
  
  叶小天睨了她一眼,道:“你素来狡黠……”
  
  于珺婷白了他一眼,叶小天一笑改口道:“素来机警。就你现在所获的消息,你觉得是覃夫人设计的可能有多大?”
  
  于珺婷微微眯起了妩媚的眼睛,道:“应该是覃夫人所为!”
  
  叶小天道:“理由?”
  
  于珺婷理直气壮地道:“直觉!”
  
  叶小天呆了呆,苦笑道:“这个理由,真是无从反驳!”
  
  于珺婷莞尔一笑,解释道:“平素打理马家内政的都是这位覃夫人,对吧?马土司不通内政,而从以往情况看,这位覃夫人却懂。何以这次却连出昏招呢?不合情理就是最大的疑点。
  
  再加上之前有关覃夫人和杨应龙有染的传言,那就更加的可疑。还有,覃夫人何必忙着自立宣抚使?马土司不过判了三年口外服役,她以掌印夫人身份替夫执掌政权,足矣!
  
  另外,虽说四川那边的土司不比我贵州土司。但是以马土司的罪过,若是缴纳赎金、向朝廷求恳,在此多事之秋,朝廷未必就不肯以罚代罪。覃夫人根本没做任何援救的打算。反而急着料理后事,这是为人妻、为人母该有的反应?”
  
  叶小天轻轻吁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这位女诸葛也这么判断,看来是真的了。”
  
  于珺婷黛眉微蹙,道:“杨应龙欲反。各路牛鬼蛇神、魑魅魍魉闻讯之后全都不安生了。”
  
  叶小天轻轻摇头,道:“我只是不明白,覃夫人究竟图什么。她就算跟了杨应龙,难道还能比得了现在做掌印夫人尊贵?她怎么就能狠下心害了丈夫和儿子,只求与奸夫苟合?”
  
  于珺婷沉默片刻,幽幽地道:“或许,因为她对杨应龙才是真爱吧!”
  
  叶小天苦笑道:“男人和女人真是不一样!男人呢,就算喜欢了一个,也不会轻易就舍了另一个,更不会狠下心去加害。而女人呢。喜欢了一个男人,就会想着杀了前一个,怪不得老话儿说呢,最毒妇人心!”
  
  身为女子,于珺婷可不乐意听这话,黑白分明的一双杏眼乜着叶小天,道:“比如说呢?”
  
  叶小天突然警觉又说错了话,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可也是个女人呢,而且偏偏与他的关系不同寻常。叶小天赶紧陪笑补救。道:“比如说……潘金莲!”
  
  于珺婷冷哼道:“那不一样,你们男人不管喜欢了几个,女人也奈何不了他!他当然不用下毒手了。可女人不同,若是喜欢了另一个男人。一旦被她的男人发现,那就糟糕透顶了,不杀怎么办?”
  
  叶小天微微眯起眼睛,捏着下巴,不怀好意地打量于珺婷:“小娘子貌美如花,我又不能常在身边盯着。这要是喜欢了别的男人,我岂不是就要有生命危险?嗯……,我应该……嘿嘿嘿嘿……”
  
  于珺婷又羞又气,娇嗔道:“混蛋!你当我是什么人啦?要杀我是不是,那本姑娘就先下手为强!”
  
  于珺婷娇躯一扭,就向叶小天扑去……
  
  咿咿唔唔,锦帐频摇,不知什么时候,满室衣衫凌乱,春。光无限,两个人都光溜溜的躺在床上,气息咻咻,也不知道究竟谁把谁杀了。
  
  过了好久~~~
  
  好久~~~
  
  好久~~~~
  
  叶小天奄奄一息地道:“要不要再杀我一次?”
  
  “呸!你简直就是一头牲口!”
  
  又过了好久,叶小天恢复了些精神,得意洋洋地道:“你呢,武艺高强,十个我捆在一块儿,都不是你的对手。而且这种事,吃苦卖力的总是男人,为什么你会显得这么累?好像整个人都软了一样。”
  
  于珺婷又气又羞,只说了一个字:“滚!”
  
  叶小天得意地笑了一阵,慢腾腾地爬起来,于珺婷睁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瞟着他懒洋洋地问道:“你干嘛去?”
  
  叶小天悉悉索索地穿衣:“马家这事儿,我得好好琢磨琢磨。马千乘不仅是我朋友,光是冲着咱们卧牛岭,我也得帮他。杨应龙每壮大一分,我们都要吃力一分……”
  
  一条光溜溜的玉臂抬起,勾住了他的脖子,慵懒的声音诱惑而娇媚:“再陪我一会儿嘛……”
  
  叶小天刚刚坐起的身子又躺下了,穿了一半的衣服就那么挂着,于珺婷把依旧潮红发烫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睛。
  
  叶小天轻轻拍打着她丰满的****,一曲《将军令》拍完,节奏又换成了《虎斗牛》:“我们是外人,马家这事如果直接插手恐怕会弄巧成拙。要解决此事,得从马家子弟着手!”
  
  于珺婷被他拍的好不舒服,媚眼儿猫一般地轻眯着,甜腻腻地叫:“小天……”
  
  “嗯?”
  
  “换你杀我一回吧!”
  
  “啊?女侠饶命啊!”
  
  “偏不饶你!”
  
  那张大床又摇了起来,听那节奏,蛮像是一曲《虎啸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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