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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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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悍然斩
  
  张道蕴等五人被苏循天带人押回班房,等着司狱官接手。张道蕴见其他几人垂头丧气,不禁斥责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没出息!你们以为他叶小天真能奈何得了咱们?”
  
  张纮有气无力地道:“那个姓叶的判了咱们死罪,判状要呈送朝廷,等到皇帝御笔勾决时才能予以特赦,这一来一回就得两三个月,这段时间咱们岂不是要住在牢狱之中?”
  
  御尘“嗤”地一声冷笑,道:“你真是个白痴!就算他把咱们关到狱里,你以为咱们就能遭罪?照样吃香的喝辣的,你就是想叫两个女人进来快活快活也不成问题。”
  
  项飞羽苦着脸道:“我认床啊,换了地方会睡不好觉。”
  
  张道蕴“呸”了他一口,道:“你们也不想想,那监牢是谁家开的?是我们张家!司狱官任忆冰,就是我们张家的姑爷子。你想蹲大狱那你去罢,反正我今晚是要回家吃饭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正说着,华云飞突然带了几个帛隶过来,打开班房的大门,把他们又提了出去。吴辰亮纳罕地道:“你们干什么,怎么又把我们提出来了?”
  
  华云飞喝道:“少废话,推官大人要提你,你一个犯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快走!”
  
  张道蕴瞪着华云飞,一脸乖张地道:“你不用嚣张!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姓叶的走狗,等小爷出去,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小爷不把你们整治的死去活来就不姓张!”
  
  华云飞冷冷地道:“等你出去再胡吹大气吧,带走!”
  
  华云飞带着几个帛隶押着张道蕴等人往公堂去,公堂前,花经历、江经历带着一班衙役帛隶齐刷刷跪了一地,一个个体若筛糠。花经历满头大汗地道:“大人,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处决人犯须得朝廷同意。没有御笔朱批,谁敢擅杀人犯。”
  
  江经历也道:“是啊大人。尤其这五个人,那都是什么人,我们可得罪不起呀。如果杀了他们,这铜仁府……。不!整个贵州,都不可能再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唯有化名改姓浪迹天涯,或有一线生机!还请大人三思、三思啊!”
  
  洛父洛母也一脸惊恐地看着叶小天,他们根本不敢相信,叶推官竟要立即处死那五个畜牲。坦率地说,叶小天能判决那五人死刑,对他们来说就已是不敢想像的意外之喜了。
  
  哪怕是再经过皇帝特赦,但这案子闹上了朝廷。对这五个权贵之家来说,也是威风扫地、大丢颜面之事。也许,对洛氏夫妇来说。他们身份低贱,但清白与尊严并不比那些达官贵人不值钱。
  
  可是当叶小天真的为他们主持公道,要处决土司人家子弟的时候,就连他们这样深受其害的百姓竟也觉得不可想象,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惊恐。这就像到了后世,政府在一些地方要废除农奴制的时候。居然有些农奴痛哭流涕,仿佛天就要塌下来似的。他们不是对奴隶主有感情。只是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世界,这个世界突然变了样,他们有些茫茫然的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去适应。
  
  叶小天对花经历等人冷然道:“你们只管听命行事,一切后果,本官承担!”
  
  推官老爷疯了,花经历他们可没疯,谁会陪着一个疯子一起疯,花经历和江经历连连摇头,硬着头皮对叶小天道:“没有皇帝的勾决,就是乱命。下官不敢从命!”
  
  叶小天眉头一皱,复又舒展开来。他早知道这五个恶少的家族在本地势力根深蒂固,今日他能顺利审判,还是因为他巧妙地利用了五个家族的猜忌,让他们误以为这一切都是于监州在背后推动。
  
  如今他既会不计后果也要严惩这五个败类,就必须得快刀斩乱麻,否则只要让这五个人离开刑厅,便不再受他控制,再想予以严惩也不可能了。只是他没想到,就算他愿自担责任,刑厅所属也不敢从命。
  
  幸好叶小天也有几个自己人,而这些自己人都在刑厅。他的六名贴身侍卫现在就是捕快身份,这六个人或许头脑太简单了些,因为他们眼中只有无所不能、至高无上的蛊神和蛊神代言人叶小天,就是皇帝老子他们也不在乎。
  
  可恰因如此,他们便有一桩特别的好处,那就是不需要叶小天向他们解释什么,他们根本不会顾忌任何后果,只要是叶小天的命令,哪怕这命令再荒诞,他们也会坚定不移地去完成。
  
  眼见刑厅所属也不听驱使了,叶小天回向六个侍卫递了个眼色,便从长跪不起的江经历、花经历和一众帛隶们中间走过去,六名侍卫立即按刀紧随其后,步出大厅,在廊下站定。
  
  张道蕴等五人被押了回来,他们虽是重犯,却未上枷,也未佩挂脚镣,只是象征性地用牛筋绑了双手拇指,一见叶小天站在阶上,张道蕴愤然大叫道:“姓叶的,你又把我等带回来做什么?”
  
  叶小天昂然而立,沉声喝道:“今查张道蕴、御尘、项飞羽、吴辰亮、张纮五人强闯民宅、奸淫妇女,凶恶异常,蔑视法度之至,本官循弘治天子旧例,判:斩立决!”
  
  “什么?”
  
  张道蕴瞪大双眼看着叶小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斩立决?这也太荒诞了吧,我可不是普通百姓啊!放眼整个贵州,大概只有四大天王那等人物才敢悍然下此命令。叶小天,凭什么?
  
  不管他信不信,叶小天一声令下,早已得他暗示的六名侍卫立即分出五人,持刀杀向张道蕴五人。张道蕴眼见一口锋利的长刀劈面而来。吓得他怪叫一声,下意识地举臂去迎。
  
  刀光匹练般一卷,一道血光迸现。张道蕴惨叫一声,双手齐腕而断,血淋淋地落在地上,痛得他几乎晕过去,但是刀光紧接着再一闪,他的惨呼声便戛然而止,一腔热血冲宵而起。
  
  ……
  
  张雨寒等五人本在通判府小客厅内等着。等了许久,才见戴同知进来。有气无力地道:“于监州和本同知已经尽力了,奈何那苦主当堂自尽,因此恼了叶推官,那个疯子执意要判处你五人的子侄绞刑。此时此刻。本官实在不好再出言相劝。我看,你们还是等待朝廷特赦吧。不过,本官还要重申,此案确非于监州授意,希望你们能明辨是非,莫要因此怨怼监州大人。”
  
  张雨寒翘着二郎腿儿坐在那里,刚刚对其他几人夸下海口,说于监州绝不至于同时得罪他们五家,一会儿他们的子侄就能安然脱困。不想却得到这么一个答复。张雨寒登时把脸一沉,道:“是是非非,我们心中有数。不劳戴同知嘱咐了。”
  
  张雨寒说罢,对其他几人道:“我们已经给足了于监州面子,可惜在于监州心里,我等的面子一文不值。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用给谁留脸了,大家各自带些家丁下人。去刑厅把人抢回来便是,想让我儿坐牢。真是天大的笑话!”
  
  戴同知赶紧道:“张土舍息怒,你去刑厅抢人,知府大人面上也不好看。不如等司狱把这五人接回大牢,你们几位再把各自子侄接走,暂时送到别业下庄暂住,不必急于露面,何必公然冲突,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呢。”
  
  御龙和戴崇华原本同是知府大人的左膀右臂,谁知于俊亭以势压主,戴崇华却头一个站出来拥护,就此背叛了知府,御龙对他早就看不顺眼了,现在于俊亭又这么不给他面子,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御龙怒气冲冲地道:“闹得大家下不来台的是你们,不是我们!姓戴的,你别以为跟在于俊亭那个臭女人身后摇头摆尾的很神气!张氏雄踞铜仁五百年,是那么容易打倒的?来日有你后悔的时候,咱们走!”
  
  五人推开戴同知,怒气冲冲而去,戴崇华望着五人背影,苦笑连连。如果此事真是于监州策划也就罢了,明明不是于监州所为,这笔账却偏偏被人算在了于监州的头上,这是从何说起。
  
  这五个人带了家丁下人,气势汹汹地赶到刑厅,刚进院子,就听叶小天声音朗朗:“洛姑娘,你英灵未远,便在天上看着,本官今日为你斩了这五个奸邪之徒,让你安心地去!”
  
  五人大骇,驻足定晴向厅中一看,就见吴辰亮、张纮等人狼奔豕突,正满院逃窜,后边有几个持刀的捕快穷追不舍。一见他们赶来,吴辰亮大喜过望,放声大呼道:“父亲救我!这推官疯……啊!”
  
  他乍见父亲赶来,脚下不由一缓,紧蹑其后的山苗侍卫哪肯怠慢,抢步上前,一刀递出,雪亮的刀锋便自他背后刺入前胸透出,吴辰亮惨叫一声,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父亲,嘴巴张了两下,背后那侍卫一抽刀,他就软软地倒下。
  
  “亮儿!”
  
  吴父眼见儿子竟然死在他的眼前,只觉心中一痛,眼前一黑,差点儿一头栽倒,项父和御尘急忙把扶住。这时张纮见父亲走来,狂叫着跑了过来,眼看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却被追上来的生苗侍卫一刀斫中小腿,几乎将他的腿硬生生斩断。
  
  张父大呼道:“刀下留人!刀下……”
  
  张纮惨叫着倒地翻滚,只滚了两匝,那生苗侍卫便猛冲过来。他在叶小天面前乖驯如猫,在张纮面前却是凶恶如虎,此时他已冲到张父等人面前几步之遥,张父等人都配有刀剑,身后更是跟着大把的家丁侍卫,他竟看也不看,狞笑一声,便扬起了手中刀。
  
  “不要……”
  
  张父惨呼一声,就见那生苗侍卫身子下蹲,一式“力劈华山”,“噗”地一声便斩断了张纮的脖子,一颗人头轱辘辘地滚到张父脚下,依旧双眼大张,满面惊骇之色,张父闷哼一声,仰面便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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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万无一失的主意

  于俊亭沉吟片刻,道:“我们已经同意让格哚佬的部落定居于提溪,照理说他们不该再生事端才对,如今遽起风波,莫非其中别有隐情?为慎重起见,应该派人前往提溪查个清楚,若能化干戈为玉帛,那是最好。”
  
  张铎冷笑道:“人家已经攻进咱们的村寨,抓走了保正,与提溪司官兵正面交战了,于监州你还要查探仔细,可真是沉得住气啊!不管有理无理,他们如此目无王法,就理当讨伐,今日不严惩这群暴民,后患无穷!”
  
  于俊亭沉下脸色道:“如果出兵讨伐的话,知府大人你肯出多少兵马?”
  
  御龙咳嗽一声,插嘴道:“前番知府大人单独出兵,伤亡惨重,此次恐怕是不能再出动兵马了。于监州既然摄理本府政务,就应当负起保境安民的责任,说不得此番就要请于家出马了。”
  
  戴同知反驳道:“荒谬!于家的实力怎么能跟张家比,张家如此雄厚的实力,尚且大败而归,你叫于家如何独力抵挡?就算以于家军为主力,张家也不能不出一兵一卒!”
  
  御龙刚要反唇相讥,于俊亭便清咳一声,道:“兵者,大事也。哪能如此草率。格哚佬部虽然抓了提溪司的人,却并未下山袭扰其他地方,可见他们也无心作乱,我等岂能逼反了他们。我还是认为,应该先查清真相,同时召集全府土司,共议大事。”
  
  张铎目光一厉,喝道:“莫非各路土司不赞成出兵的话,于监州就要一兵一卒也不肯动用了?兵贵神速,若是等各路土司们赶到,咱们岂不失了先机?于监州应该先出兵,若是各路土司同意出兵,作为后援就是了。”
  
  于俊亭笑了起来,看来这死胖子是铁了心要把她推进泥坑啊,本来,她也的确有不得不出兵的理由,因为于家在提溪也有领地。可是她已经知道了叶小天的真正身份,认定只要能控制住叶小天,生苗就不是她的威胁,而是她的助力,她怎么会出兵对付自己的“援军”。
  
  于俊亭想到这里,不禁飞快地睃了叶小天一眼,她以为格哚佬部再起事端是叶小天的授意。叶小天这么做意欲何为呢?很显然,他已经不满足于躲在深山里做山大王,他向往尘世间的富贵荣华,而生苗只有出山,才能成为他的资本。
  
  于俊亭不怕叶小天有野心,就怕他无欲无求,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才是她最好的合作伙伴。当然,抛开生苗部落距离铜仁很近,对她的帮助要远远大于播州杨应龙之外,叶小天的性情为人也很重要。
  
  一个有野心的领袖,才是她相得益彰的合作伙伴。但是如果野心太大,性情冷血,一招不慎,她就有玩火自残的危险。在这一点上,叶小天就是比杨应龙更好的选择了,所以她才决心抛开杨应龙,争取叶小天。
  
  张铎见于俊亭笑而不语,咄咄逼人地道:“于监州怎么说?”
  
  于俊亭道:“派人赴提溪,查明事情经过。同时召集各路土司,齐聚铜仁府议事!”
  
  张铎哪肯轻易让她脱身,怒道:“于监州莫非要一意孤行么?提溪司告急,应该立即出兵。”
  
  于俊亭淡淡一笑,道:“这是本官的决定!不是商议!”她凤目含威地向众人冷冷一扫,沉声道:“知府大人既然让我做主,那么这就是我于俊亭做出的决定!”于俊亭霍然站了起来,朗声道:“叶推官!”
  
  叶小天正在纠结一旦于俊亭被迫出兵,他该如何是好。他对于俊亭甚有好感,不想与她为敌,可他又绝不可能以损害格哚佬部为代价,正在左右为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经历连忙踢了踢他的小腿,小声道:“别走神儿啦,监州大人叫你呢。”
  
  “啊?啊!下官在!”
  
  叶小天连忙站起身,向于俊亭抱了抱拳。于俊亭道:“就劳烦叶推官走一遭儿吧。一会儿,你到判院来一下,本官有话要当面嘱咐你!”
  
  叶小天连忙躬身称喏,于俊亭心想:“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自己去解决吧。张胖子想坑我,门儿都没有,你岂知道,这解开问题的钥匙,就在我的手中!”
  
  于俊亭略显得意地又扭头对侍立身后的师爷文傲道:“你立即起草一道公文,邀请各地土司齐聚铜仁府议事!”
  
  吩咐完了,于俊亭“哗”地一声打开象牙小扇,轻拂两下,轻描淡写地道:“散了吧!”说完便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
  
  张铎坐在椅中,气得肚皮一收一放,仿佛一只成了精的蛤蟆,正在吞吐日月。众官吏神情甚是尴尬,除了戴同知早就明白表示他和于监州穿的是同一条裤子,毫无顾忌地离开,其他人都不知是该走该留。
  
  这时,一个帛隶快步走了进来,一见知府大人在座,赶紧上前禀报道:“知府大老爷,六龙山七玄观的长风道人求见。”
  
  张铎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道:“长风道长见本府作甚?”
  
  那帛隶道:“长风道长说,惊闻生苗闹事,滋扰地方。他愿捐资助战,协助大人保境安民!”
  
  “哦?”
  
  张铎神色一动,这长风道人肯捐款还在其次,重要的是长风道人如今在铜仁府甚出风头,许多权贵都对他崇信不疑,如果他肯站出来支持自己发动战争,那对于俊亭就是一个明显的压力了。
  
  想到这里,张铎欣欣然道:“快请长风仙长到书房就坐,本府马上就来!”说完,由两个随从把他从椅子里拖起来,不悦地看了眼那些首鼠两端、观风望景的官吏,冷哼一声,便向屏风后面走去。
  
  ……
  
  叶小天来到于监州的签押房,施礼落坐,欠身问道:“监州大人要我前往提溪调查冲突缘由,不知有什么具体的吩咐?”
  
  于俊亭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带着一抹奇怪的神韵看着他,看得叶小天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迟疑地道:“大人有什么吩咐,如此难以启齿?”
  
  “哦!没什么!”于俊亭回过神儿来:“只是……,叫叶推官轻身涉险,本官心有不忍。可是,本官又实在没有别的合适人选,只好拜托叶大人了。”
  
  于俊亭早已知道叶小天的蛊教教主身份,但这一点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她对叶小天的示好和拉拢,就前功尽弃了。是以收慑心神,嘱咐道:“生苗粗鲁野蛮,不讲道理,你此去还要多加小心!”
  
  叶小天心中暗笑,生苗部落的人或许真的有点粗鲁野蛮,可是对他却是奉若神明,谁敢对他无礼。面上叶小天却露出一副感激模样,道:“承蒙大人提点,下官记住了。”
  
  于俊亭又道:“在本官看来,便是让生苗部落在提溪拥有一席之地也没甚么。那儿我又不是没有去过,地广人稀,大片地方都荒芜着。可惜有些人呀,土地荒弃他不在乎,要被别人占用,就心疼的不得了啦。”
  
  叶小天知道她讽刺的是张知府,是以只管听着,并不表态。于俊亭叹了口气,又道:“你此去,主要是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孰是孰非。如果有调停的机会,还希望你能见机行事,如能不动刀兵便平息事端最好!”
  
  叶小天欠身道:“下官记下了。”这时文师爷已经发了调集各地土司赴铜仁议事的公文出去,回到签押房内,于俊亭又对文师爷道:“文先生,你和叶推官一起去提溪,明日一早启程。”
  
  文傲答应下来,叶小天便起身道:“既如此,下官这就回刑厅交接一下。”
  
  叶小天一走,文傲便对于俊亭道:“大人准备让叶推官去提溪查证此事?”
  
  于俊亭微笑道:“别人去了,只好查证。叶小天去了,可能做出来的事就不只是查证了呢。”
  
  文傲想了想,赞叹道:“不错!要解这个结,非他莫属。”
  
  于俊亭颔首道:“这事儿本来就是他搞出来的,看来他对张知府许诺的条件还不太满意。不过,他也不愿意一出山就气势汹汹,成为众矢之。这样的话,就有回旋的余地,他是个聪明人,会明白如何取舍的。”
  
  文傲道:“生苗闹事,当然应该是出自他这个教主的授意。只是这位蛊教教主隐藏身份,浑迹官场,究竟有何图谋呢?”
  
  于俊亭道:“这位年轻的教主,大概是忍受不了山中的乏味,据我所知,以前能荣任教主的人,最年轻的在继位时也已年过半百,早已消磨了斗志,像他这么年轻的还闻所未闻。
  
  在山外,有些地方,仅仅拥有两个镇子、辖下不过千余口人,就能成为一个世袭的吏目头人,做威做福,父子相继,在山中做一任教主,其诱惑力未必就及得上这样一个吏目。
  
  叶小天拥有这么庞大的力量,又是如此年轻,他会愿意老死山中,而不是走出大山,成为一方土司,千秋万载,永享富贵?格哚佬部出山应该就是他的一步试探,他想在山外站住脚!”
  
  文傲担心地道:“这正是学生所担心的。生苗距离我铜仁太近,一旦被大人所用,的确可以起到极大助力,可是既然叶小天有如此野心,一旦让他站稳脚跟,焉知他不会对大人不利?”
  
  于俊亭瞟了他一眼,道:“你担心我会养虎为患?”
  
  文傲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于俊亭微笑道:“叶小天是性情中人,不会做负义之事的。”
  
  文傲劝道:“大人,人心是最不足为凭的。少年英雄,一腔热血,为社稷抛头颅洒热血眉头都不皱一皱,到后来却贪生怕死出卖国邦的奸贼也不是未曾有过。世间诱惑无穷无尽,人心易变啊。”
  
  于俊亭道:“就算如此我们也不用担心。十万大山横跨云、桂、黔三省,余脉直入交趾,其主体在桂地而非黔地。生苗部落绵延三省的大山中更是零零散散,怎么可能全都跑到铜仁来?”
  
  文傲道:“可是……”
  
  于俊亭道:“不必多言,我自有主张!”
  
  文傲见状,只好不再相劝。于俊亭微微眯起一双凤眼,心想:“文先生担心的也不无道理,要求万全之计的话……”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地跃上于俊亭的心头:“我辛辛苦苦打下江山,总要有人继承才行。叶教主的种未必就比杨天王差了,娃是他的娃,就算来日他威风不可一世,好意思欺负我们娘儿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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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虎视耽耽
  
  翌日一早,叶小天便带着李秋池、华云飞还有十余名侍卫快马赶到了于府。叶小天被带到二堂后,文傲已经笑吟吟地迎了出来,一见叶小天便拱起手,笑道:“推官大人来得好早,学生才刚刚准备妥当。”
  
  看他装束,已经穿了一身远行的打扮,不过腰带都还没有系妥,可见所言不虚。文傲热情地道:“叶大人快请厅中稍坐,我家大人刚刚起了,请叶大人稍候片刻。”
  
  叶小天和文傲进了客厅,边喝茶连聊天。叶小天自家事自己知,所以根本不担心此番提溪之行会有凶险,所以谈笑自若。但是对文傲来说,此行可说是凶险重重,神情上本该有所忐忑,但他同样从容自若、谈笑风生,毫无紧张之态。
  
  叶小天不由暗自钦佩:“到底是于土司身边的智囊人物,这份胸襟胆略,就已见不凡了。”其实他又哪里知道,这位文先生早清楚他的底细了,跟着他去提溪,简直没有更安全,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面上文傲还得装模作样地道:“此去提溪,学生主要是负责与提溪于家进行沟通,提溪于家目前幼主在位,遇此大事难免慌乱,学生是代表-∈顶-∈点-∈小-∈说,我家大人前往安抚的。至于生苗一事,学生唯叶大人马首是瞻,一切都拜托大人了。”
  
  叶小天道:“我想,那生苗纵然尚武,也不会是无事生非之辈。否则千百年来他们也不会安份守己地待在深山中,却从未出来滋事了。此番他们与提溪司再起争端,应该是别有隐情。”
  
  文傲颔首道:“学生曾听坊间有传闻说,此番生苗和提溪司之间发生冲突,起因是他们部落中的蛊教巫师下山传教时与长风道人的弟子起了冲突,提溪司偏袒道士,方才酿成大祸。”
  
  叶小天呷了口茶,微笑道:“也许。总之。你我此去见机行事就是了,反正咱们是去调停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咱们先是礼,后也是礼,动兵的事又轮不到你我,不必担心。”
  
  “叶大人千万不可做如此想!你要是不能调和此事,我岂不是要被迫挂帅出征了?”
  
  一道柔柔的女声从屏风后面传来,随即一个白衣丽人便飘然闪现,一袭轻软贴身的白袍。因为晨起匆忙,尚未仔细梳妆,发髻只是高高挽在头上,颀长的秀项因此更形明显,走出来时就仿佛一只优雅高贵的白天鹅在云中漫步。
  
  那秀气的眉、尖俏的下巴,令她显得尤其精致秀美,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婀娜的身段好山好水曲线曼妙,令人一望便有一种“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的意境。
  
  于俊亭笑乜着叶小天,笑得很妖、很媚:“如果人家被迫挂帅的话,一定要你叶推官去做先锋,为我冲锋陷阵!”
  
  美人佯嗔。一鼙一笑,莫不风情万种。叶小天见识过哚呢的烂漫、凝儿的英武、莹莹的俏美,乃至田妙雯姑娘的妩媚,美色阅历虽不算多。却已见识过最高水准的,黄山归来不看岳,照理说不该再生惊艳之感。
  
  但这于将军和那几个女子都截然不同。一身公服、出入衙门的时候,她就是女土司、女将军、女监州,英武高傲、盛气凌人;穿一身民族服装,前往于海龙寨子里做贺客时,她是纯美天真、清丽脱俗的土家少女;而此刻的她,带着一丝晨起的慵懒,却又风情无限、妩媚柔婉。
  
  一眼望去,你就能觉出她身上有种难以形容的绮靡软媚的味道,那种生动鲜活的女人味儿,甚至难以用妖媚或柔美的言词来形容。别的女人是定型的,俊俏就是俊俏,柔美就是柔美,而她是变化多端的。
  
  叶小天站起身,微笑着迎向这位秀色可餐的俏佳人,向她拱手道:“下官见过监州大人。呵呵,下官受教了,此去提溪,下官全力以赴,为大人分忧便是了。”
  
  于俊亭浅浅笑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但愿叶大人此行能顺利解决提溪之事,等你回来,我在这里为你摆酒庆功!”
  
  叶小天暗暗一叹,只看她此时她楚楚动人的模样,谁能想像她当日不动声色地便把铜仁府的土皇帝张铎给气个半死?既是仙子绝色,又是妖孽魔女,实在叫人难以分辨哪一副模样才是她的真正面目。
  
  于俊亭虽然对叶小天动了别样心思,却还没有就此深陷其中。她先前对生苗出山的真正用意只是根据自己的判断,她还要确定叶小天的真正心思才能决定自己接下来的选择。
  
  相信此番派叶小天去提溪,从他所作所为的那些蛛丝马迹里面,就可以判断出他出山的真正意图和做事的风格、品性。
  
  于俊亭野心勃勃,虽然已经有心利用自己的美色,但她更清楚,她一个女人志在天下,尚且可以看淡儿女私情,对男人来说尤其如此,如果以为可以用自己的身子束缚一个男人的志向和野心,就能左右他,那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的心胸和气魄。
  
  至少,像杨应龙那种人,就不是女色或者亲情可以左右的,叶小天身上有无穷的秘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于俊亭自然也要谨慎判断,才能有所抉择。
  
  毕竟,她不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她虽然看淡婚姻的本质,好只是缘于她自幼的特殊身份所造成的人生观感,并不代表她为了达到目的,就可以随意向男人奉献自己的身体做为交换的条件。
  
  “大人出行在即,铜仁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全力拖住知府大人,安抚各地土司,在你那边没有传出明确消息之前,铜仁决不出动一兵一卒。本官这里先预祝大人此行一帆风顺,马到功成了!”
  
  于俊亭说这句话时,虽然还是一句场面话,可是眉梢眼角却尽显柔媚,偏那柔媚的风情又是蕴而不露,蓄而不盈,让你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此韵致,实在惹人怜惜。
  
  于俊亭虽然常做男儿装扮,可是大概正因为她常作男儿打扮,且与男子打交道的机会频繁,所以很了解男子心理,很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天赋,妩媚风情表达的恰到好处,不愠不火。
  
  天下之柔弱莫过于水,而攻坚掠强者莫能胜之。漂亮的女人对付男人,这种伎俩可比权势威压、富贵相诱又或者强大的武力都要奏效,叶小天也不禁动了怜香惜玉的心思,慨然道:“监州大人放心,下官此去必竭尽所能,一定解提溪之困,靖铜仁之安,分监州之忧!”
  
  这句话听在别人耳中就是一句表决心的话,但是听在于俊亭耳中,却意味着提溪之围必解了。说出这句话的可是蛊教教主,对生苗拥有绝对统治权的那个人,于俊亭顿时露出欣然之色。
  
  叶小天后退两步,向于俊亭重重地一抱拳,道:“监州大人,下官这就出发了!”
  
  于俊亭踏上一步,忽地低低急切道:“凡事还以自身为要,切勿涉险!”
  
  这句话可就不像上司对下属说话了,于俊亭双眸一睇,又恰到好处地向叶小天传达了一个关切的眼神儿,配着她涌身向前时的暗香浮动,一种隐秘的暧昧便悄然弥漫开来……
  
  叶小天心头怦然一动,赶紧摒弃了一个不恰当的荒唐想法:这可是当朝四品广威将军,于氏部落的大土司,哪怕再美,也是一团焚人的烈火,他可招惹不起,美人恩太重,吃不消的。
  
  叶小天赶紧垂下眼神,携了文傲匆匆离去,走到厅门口,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就见于俊亭还站在那里凝望着他,痴痴出神,叶小天心中陡地打了个突,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真要招惹上这位如此强势的女土司,哪里还有凝儿或莹莹的立足之地?惹不起、不能惹啊!叶小天立即加快了脚步,颇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待叶小天的身影完全消失,于俊亭那深情关切的眼神儿也消失了,唇角改而牵起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争雄逐鹿,自然无所不用其极,她并不觉得自己用点手段有什么不对。
  
  一个拥有强大实力的人,一旦成为盟友,那就是最大的助力;一旦成为敌人,那就是最大的对手,容不得感情用事。
  
  现在她还在对叶小天的考察阶段,是敌是友,全看叶小天此行究竟有何举动。如果证明他是一个很有威胁的对手,于俊亭会趁他还不知道自己已清楚他的底细,用尽一切手段把他除掉。
  
  哪怕他再有才干、再如何优秀、势力再如何的庞大,越是如此就越是威胁,她将毫不留情地铲除。野心勃勃的于大将军,岂会为男欢女爱感情纠葛的枷锁所困,堕为一个自怨自艾的可耻情奴!
  
  如果能够证明他是一个可以合作的领袖,于俊亭便不介意把自己守了十九年的清白身子交给他,这个年纪,她早该选择一个丈夫、养育她的后代了。
  
  她是土司,这就注定了在婚姻上她要处于强势的地位,男人只是她用来传宗接代的一件工具。但是女人天性喜欢被征服,起码她希望自己要交给的那个男人不会太辱没了她。
  
  叶小天是比杨天王更合适的选择,前提是叶小天能通过她的考验。那么,这个男人她就誓在必得,她是土司,是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一员,作为一个掠食者,叶小天就是她猎食的目标,要么吃掉他,要么……“吃掉他!”
  于姑娘,虎视耽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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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无地自容

  格哚佬对叶小天、文傲和格龙解释了一番,他们在山里,主要的生存手段就是狩猎。长期的狩猎生活,使他们逐渐了解了动物的习性、声音、口味和活动规律,发明了许多引诱、控制动物的手段。

  采妮刚才一说,格哚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叶小天三人听了还是半夜半疑,总觉得有点不靠谱,这可容不得差错,一旦那牛撒开四蹄便直奔于家的领地,那于监州只怕哭死的心都有了。

  格哚佬见三人犹疑不定,便吩咐人去牵头牛来,哚妮按照他们所掌握的方法在一片山坡上预做了一番手脚,待那头牛牵来,放开缰绳任它走去,那牛果然按照采妮事先所示的路线奔跑起来。

  采妮嘻嘻一笑,对叶小天等三人得意地道:“如何?”

  文傲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还是头一回见识到这等手段,这些山民对于动物,当真掌握着许多山外人所不了解的知识。不过,他仔细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姑娘的法子确实奇妙。但是健牛犁地时,张知府若派人滋扰、惊吓,驱赶健牛冲向于家的领地怎么办?不知那时健牛是否还会依照你设定的路线行走?”

  采妮歪着头想了想,道:“那可未必了。”

  文傲眉头一皱,道:“也就是说,这个办法并不是十拿九稳?”

  格龙乜了他一眼,不屑地道:“不动刀兵不流血。这已是最好的办法。有六成把握就值得一赌,何况胜算不只六成。张胖子肯定不甘心,可他想明目张旦地作弊。难道当我们是死人么?你想十拿九稳,那只有把刀架在张胖子的脖子上,逼他点头了。”

  文傲苦笑道:“并非老夫不敢冒险,只是此举成败关系到的是于家的利益,文某虽受于监州的委托而来,但这些事并不在文某可以决定的范围之内,还请格寨主见谅。”

  格哚佬道:“文先生只是于家的幕僚。并非主事人,有此顾虑也是人之常情。无妨,无妨。只是如此一来,这个办法究竟是否可行,还是要看你们那位于监州的意思了。”

  文傲道:“不错!不过文某觉得。此计大为可行。这样吧,你们这边先准备着,文某这就回铜仁,将详细情况禀报监州大人,如果监州大人同意,便去说服知府,以此法为贵寨在提溪谋得一席之地。”

  格龙听到这里,耳朵立即竖了起来,佯装左顾右盼。却悄悄注意着叶小天的举动。文傲要回铜仁,那叶小天走不走?

  可怜的格龙,比武莫名其妙地输给叶小天。争女人又争不过他,对这个叶小天他实在是产生心理阴影了,如果叶小天继续赖在山上不走,他还真担心自己争不过他。汉人太会甜言蜜语,女孩子又大多不禁哄,偏吃这一套。像他这么实诚的汉子,岂能不吃亏……

  叶小天笑道:“文先生的顾虑不无道理。这样吧,我和文先生一起回铜仁,你们这边先做准备,如果此法不可行,咱们再另商良策。不过我考虑,既然于家和果基家都已站在格寨主一方,相信张知府审时度势,必然会做出让步的。”

  格龙听到这里,两条浓眉就像钻出茧的蚕,嗖地一下跳了起来,他赶紧抿住嘴巴,生怕被叶小天看出他的用心,改变心意不走了。只是格龙实在不善掩饰喜怒,那副眉飞色舞的样子,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采妮奇怪地瞟了他一眼,心道:“这个傻大个,自己偷偷乐啥。”

  ※※※※※※※※※※※※※※※※※※※※※※※※※※※

  叶小天和文傲星夜兼程地赶回铜仁,一到铜仁,便风尘仆仆地先去见于俊亭。

  于俊亭在一处素雅幽静的书房里接见了他们。于俊亭坐在卷耳书案后面,一身丝罗的素袍宛如初雪般洁白,她坐在案后,风姿绰约,就似那书案是一只阔口大腹的花瓮,里边插了一枝梨花。

  听文傲详细汇报了此番前往提溪的经过,于俊亭点点头道:“此事容我再好好考虑一下,先生一路辛苦,先去歇息一下吧。”

  文傲一走,于俊亭就放下了身架,背往椅上轻轻一靠,整个人挺拔的线条马上变得柔和起来,声音也带了几分温柔:“叶大人,你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么?”

  叶小天道:“山民的这种秘法可以让我们把握大增,不过张知府肯定会有所策划,意外会不会发生,无法确定,所以……还是有风险的。此事涉及到的是于家的根本利益,下官实在不好置词,究竟如何取舍,还需监州大人决定。”

  如果叶小天一味怂恿她接受,生性狐疑的于俊亭反而要更三斟酌了,但叶小天这么一说,反而促使于俊亭下定了决心。她认真地想了一想,轻轻一拍书案,挑起柳眉道:“富贵险中求!这个险,值得冒!”

  叶小天神色微微一动,虽然转瞬即逝,但于俊亭心细如发,马上有所察觉,忍不住问道:“叶大人还有什么顾忌?”

  叶小天摇摇头,道:“没什么,下官只是觉得,果基家就在提溪,且一直被张家压制着,他们试图结交格哚佬,从此守望相助,倒也情有可原。但监州大人你……”

  于俊亭微微眯起了眼睛,道:“我怎么样?”

  叶小天道:“监州大人是想引生苗为己所用吧?这个想法固然是好的,可一个处理不慎,就要为此失去铜仁众多土司的支持,这个险值得冒吗?格哚佬的部落能给监州大人提供的帮助,难道还会多过铜仁众土司?”

  于俊亭心道:“若非知道你就是那条过了江的强龙。我又岂会对生苗如此上心?不过,若不能把你掌握在手中,生苗也就不能对我有多大助力了。”

  想到这里。于俊亭不免有些沮丧,她以前表现的太过强势了,尤其是刚和叶小天相识的时候,还强迫叶小天跪见过她,以致叶小天从此对她敬而远之,也就是前番出手搭救他之后,双方才有所改善。

  其实她现在一系列的变化。都是在向叶小天暗示:她是女人,一个很年轻、很漂亮的女人。而且只在他面前,才做女人。奈何,叶小天似乎成了瞎子,一直视而不见。

  以前于俊亭最恨别人把她当女人。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乃至装饰打扮,莫不仿效男子,甚至名字都改得男性化了,可是现在面对叶小天,她却开始痛恨这个瞎子怎么就看不出她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很动人的女人。

  她想征服叶小天,但那只是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从未想过真的要在一个男人面前做小女人,如今心态的悄然变化,已经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了。只是身在局中,她又如何意识得到呢。

  “还好吧,毕竟我们两人的初识不太愉快。能像今天一般坐在这里密商大事,已经算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不能指望一下子就改变太多。”

  于俊亭自我安慰着,随口解释道:“格哚佬部若是野心太大,自然就是铜仁公敌。他们知进退、懂分寸,那就可以结为盟友。如果他们想要的仅仅是提溪的一块立足之地。并不涉及其他地方,又怎会引来其他土司的敌意?”

  叶小天微微一笑。颔首道:“监州大人说的有道理。不知大人准备何时去见知府?”

  于俊亭思索一下,道:“明天吧,各地土司都在铜仁,这些时日一直在扯皮。我需要先去见见他们其中的几位,提前打声招呼。”

  叶小天起身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先回府了,明日一早再与监州大人会合。”

  于俊亭莞尔道:“叶大人一行多日,想必是思念家中美妾了。本来还想留你一同晚宴的,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了,你回吧,明儿一早咱们衙门里见。”

  于俊亭打趣着叶小天,可心里想到叶小天此番回府,必定会与他的爱妾恩爱缠绵一番,倏尔想到那些旖旎画面,心里不禁有些泛酸。

  如果说这番话的是戴同知或李经历,叶小天自然也好说笑几句,可对方是个年轻的女人,叶小天就不好接口了,只是干笑两声,长揖一礼道::“下官告退!”

  叶小天返身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于俊亭的声音:“叶大人,且慢!”

  叶小天止步回身,问道:“监州大人,还有什么吩咐么?”

  于俊亭提起笔来,刷刷刷地写下几个大字,搁下笔,将那张纸提起,就见上边墨迹淋漓,赫然写着两个大字:“珺婷”。

  于俊亭嫣然一笑,柔声道:“好教你知晓,其实这才是人家的本名!”

  叶小天脸上涌起一抹古怪的神气,怔了一怔,才摸着鼻子道:“呃,多谢监州大人坦诚相告,下官……下官知道了。”

  叶小天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于俊亭看见他怪异的眼神儿,心中好生不忿:“我这名字怎么了,不好听么,干嘛如此古怪。”

  想了一想,于俊亭突地面红耳赤,她忽然想到,中原人的习惯,貌似是女孩子的闺名,只有在谈婚论嫁的时候,才会说与婆家知道。好吧,她是土家少女,不必拘泥汉人规矩,问题是……

  她突然把自己的闺名告诉人家做什么?如此莫名其妙,会让人家怎么想,难怪叶小天的神气那般古怪。

  一时间,于俊亭真有一种无地自容之感,她丢开那张纸,双手捂住了脸庞,从指缝间露出来的,都是玛瑙般剔透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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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听天由命
  
  一箭之地,
  
  一马之地,
  
  一牛之地……
  
  在测量工具用起来不是那么方便的年代,使用其它手段进行不需要太过精确的计量就成了很常见的一种手段。统兵大帅可以下令“放我一箭之地,埋锅造饭”;皇帝可以下旨任皇子策马一天,将所经之地划为他的封国;也曾有过大土司允许以牛耕犁,一天之内圈出多少地,就赠送给这位立下大功的头人多少土地。
  
  所以这种划地的手段,并非采妮的发明,但是提溪的情况比以上的例子复杂。提溪的谷地平原,几乎由张家和于家共同占有了九成九,果基家仅拥有山脚下一小块地方。
  
  如今于家和格哚佬的山寨搭上了线,格哚佬势必不可能算计自己的盟友,那就只能算计张家了,而有权决定是否同意以这种方式分配土地给格哚佬部,从而结束战事的又是张家,这就成了难题。
  
  知府二堂的大厅上一片静寂,每个人都感觉到一种很压抑的气氛,这种压力主要来自张铎和于珺婷,其他土司还好,听说格哚佬部只是要求在提溪以耕牛犁出一日之地的办法获取领土,可见野心并非很大,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张铎沉着一张胖脸,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见大家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沉默不语地扮泥菩萨,只好主动开口道:“那群山蛮子步步紧逼,得寸进尺,你们就没有什么话说?”
  
  大家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参禅”,张铎又瞪向于珺婷,冷笑道:“于监州,你说要化干戈为玉帛,结果跑了一趟提溪,就换来这么一个主意?割地?割谁的地,是你的还是我的?”
  
  于珺婷向他娇媚地一笑,柔声道:“知府大人息怒,人家这不是帮咱们出了主意吗?如果这头牛耕了我于家的地,那我于家绝不食言,如果它耕的是张家的地,那是知府大人你运气不好,听天由命呗!”
  
  今日的于珺婷还是一身男装青袍,公子哥儿的打扮,不过却并不像以前一样素面朝天,她面上浅浅敷了些粉,唇脂微微点了点红,只是小小改变,便显出十分的妩媚。
  
  一大早叶小天和她一同赶向二堂的时候,因为官位不同尊卑有别,叶小天落后她一大步,跟在她后面时,忽然发现她腰身细细,圆臀轻摇,女人味儿十足,这可不像于监州一贯的表现。
  
  于珺婷笑得很妩媚,可在张胖子眼中,这个图谋他张家产业的女人,无异于一个蛇蝎美人儿,他又岂会受到迷惑。张胖子嘿地一声冷笑,道:“是么?只怕你于监州早就有了打算,最终要割地的是我张家吧?”
  
  于珺婷无辜地道:“知府大人这可真是冤枉人家了,使牛耕地,只驱不扶,任其行走,听天由命。到底谁会付出多些,谁说的清呢。不过呢,这个方法我很喜欢,就当小赌一回了冇。如果知府大人不同意呢,那我也没有意见,不过知府大人如果想以武力救回提溪司一众权贵、赶走格哚佬部,恕我不能奉陪。”
  
  张胖子怒气冲冲地看向其他土司,沉声道:“你们呢,怎么说?”
  
  众土司还是不搭腔,在听说山上有两万生苗战士的时候,他们就已打起了退堂鼓。如今人家又明确表示,只让提溪司割让一块地,这和他们的利益毫无冲突,就更没有出兵的念头了。
  
  张胖子提高嗓门,怒声道:“怎么,一个个的都跟我装聋作哑,是么?铜仁是你我大家的铜仁,还须你我同舟共济!如今山蛮子咄咄逼人,一旦让他们得逞,必定得寸进尽,你等现在袖手旁观,来日他们欺到你头上时,你还指望谁去帮助你们?”
  
  大万山司的洪东县令咳嗽一声,慢吞吞地道:“知府大人,提溪一地,原属张氏、于氏和果基家。如今于监州已经同意了格哚佬部提出的条件,果基家又跟格哚佬部眉来眼去的,可见人心所向,这种情况下若是用兵,胜算几何?”
  
  自从张胖子允许叶小天去大万山司查账,断了洪东县令的一条财路,洪东和张铎之间就有了心病,只不过一开始洪东还不敢表现出现,自从于珺婷和张铎公开翻脸,而且隐隐压张铎一头,洪东县令就改抱了于监州的大腿,这时自然要跳出来唱反调。
  
  乌罗司的阿加赤尔土司见有人开了口,马上也跟着哭起了穷,道:“是啊,我们乌罗司人丁稀少,部落贫困。如果开战的话,满打满算也就凑得出一百名士卒,实在不济事啊。”
  
  张铎一听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乌罗司半耕半猎,无论男女,个个都是天生的战士,真要动员起来,乌罗司四万多人,怎么也能凑得出一万五千人的兵吧?他居然说只能凑得出一百个人,当真无耻之极!
  
  张铎额头的青筋又不受控制地绷了起来,叶小天见状赶紧劝道:“知府大人息怒,千万莫要动气。依下官看来,各位土司并非怯战,只是老成持重。有什么事好商量,不要动怒。”
  
  叶小天不劝还好,他这一劝,更如火上浇油,张铎拍案大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他们老成持重,难道老夫就是轻举妄动?老夫召集众土司,是商议铜仁大事,你一介推官,主掌刑名之人,有什么资格参与其中,滚出去!”
  
  叶小天倒不是存心气他,他是见张胖子气得额头青筋都绷了起来,生怕他又气晕过去,所以好心劝了一句,谁料倒起了反效果。眼见张胖子怒发冲冠,叶小天便道:“好好好,知府大人莫要动怒,下官告退就是了。”
  
  “你不用走!”
  
  于珺婷霍地站了起来,一双杏眼瞪着张铎,道:“知府大人今日聚集众土司,要商议的是朝廷之事还是铜仁之事?”
  
  这句话若是放在中原就有点叫人难以理解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么地方的事不是朝廷的事?但贵州是个高度自治的地方,朝廷是通过大大小小百余位土司间接控制这片领土和百姓。某种程度上,这些土司老爷们是把他们的领地视同个人私产的。
  
  张铎道:“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如果说这是朝廷之事,那么格哚佬部迁居提溪还有什么问题?都是大明子民,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你说这是朝廷之事还是我铜仁之事?”
  
  于珺婷嫣然道:“这么说,咱们议的是铜仁之事喽?”
  
  张胖子斩钉截铁地道:“没错!”
  
  于珺婷道:“这样的话,叶小天就不能走!”
  
  张胖子寒着脸道:“凭什么?在座的哪一位不是据有其地,治有其民的一方土司?如果这是在议朝廷之事,他或可不走。既然议的是铜仁之事,他一介流官,无一地之属,无一民之属,有什么资格留下?”
  
  于珺婷道:“因为……他是我的人!”
  
  “嗯?”
  
  叶小天蓦然瞪大了眼睛,她的人?什么时候我就成了她的人?我怎么都不知道。
  
  张胖子也有些愕然,于珺婷很从容地道:“叶推官是本官挚友,我对他甚是信重。我于家的事,叶大人能当得了半个家!今日议的既然是铜仁之事,于家作为铜仁的一份子,他有没有资格留下?”
  
  张胖子心中怒极,可是于珺婷既然如此冇维护,他终究不能再赶叶小天出去,便撇下叶小天不理,既不说留,也不说走,只管对其他土司们道:“这么说,你们都赞成招安格哚佬部了?”
  
  叶小天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为难处,于珺婷笑靥如花地向他招手,叶小天只好摸着鼻子走过去,于珺婷指了指叶小天原来的座位,又指了指自己下首那位土司。
  
  那位土司一见,马上很乖觉地站起来,换了位置。叶小天见状,便硬着头皮在她身边坐下来,这一坐下,便嗅到一抹淡淡的品流极高的幽香,叶小天不由心中一动:这位喜欢扮男人的监州大人,今天居然用了胭脂?
  
  邑梅洞司的土司看了一眼于珺婷,清咳一声道:“知府大人,我以为,辟出一方土地,安置格哚佬部,并不能算是招安,格哚佬的部落又不是反贼。而是属于安置,格哚佬部不是也说,愿意造册登记,纳入铜仁管辖么?所以,我以为,应该对格哚佬部进行安置。”
  
  石耶洞司的土司马上跟了一句:“我赞成!”
  
  张铎终于绝望地意识到,他根本无法号召这些各怀私心的土司们与他一起行动,要想动用武力驱逐格哚佬,只能和上次一样,动员张家的兵马独自进行。如果集结张家全部的兵马倾力一击,就算格哚佬部现在有两万精兵,他依旧有机会把他们赶回深山。可是如果那样,张家的精壮男丁将损失殆尽,那样的胜仗还有什么意义?
  
  张铎咬紧牙关,腮肉突突乱颤,良久方道:“耕牛由本府负责挑选?”
  
  叶小天道:“格哚佬寨主说,可以!但必须是健壮公牛,不能做假!”
  
  张铎恶狠狠地道:“好!本府同意了!我倒要看看,老天究竟站在谁那边!”只要花五分钟注册一个起点账号,不需要花钱,只需要每天登录一下,点击下面的起点链接,收藏、点击、推荐,就是对关关最大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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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一切皆有可能

  今天的主角,是一头牛。说到牛,巧的很,格哚佬的部落所驻扎的这座山,就叫牛头山。不过他们迁来时并不知道这座山头的名字,只是看这里地形地势各项条件都很宜居,所以就选择了这里,后来从山下百姓口中才知道,他们称这里为牛头山。牛头山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山,在官方地图以及地方府志上都没有记载,只是附近村镇的百姓为它起了这么个名字,就这么流传并延续下来,这座山定名为“牛头山”至少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天刚蒙蒙亮,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草原还笼罩在一团迷雾当中。张知府亲自选送的那头大牯牛正懒洋洋地趴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尾巴时不时地扬起来,在身上轻轻一拂,极其悠闲。嘴边就是青草,它却懒得食用,显见是已经吃饱了。围绕着这头大牯牛,分别是张家、于家、果基家、格哚佬山寨的人马,以及作为见证人的几位土司老爷,他们各成阵营,泾渭分明。有些方面的旗帜已经插在那里,但只有几个随从士兵侍立,正主儿还在路上。张家来的是张胖子的胞弟张绎还有他的宝贝儿子张雨桐,两人是一路护送那头健壮的牯牛赶来的,牯牛就卧在他们之前的草地上,旁边还有一架犁,犁铧锋利,闪闪发光,是用上好的钢铁专门打造的。提溪司长官还在牛头山上“做客”。他的一位本家叔爷因为住在乡下,当日幸免于难,没有被捉上山。今天也特意赶了来。说是叔爷,他只是辈份高,其实年纪比张绎也就大了不到三十岁。老爷子看看那头牛,又瞅瞅那架犁,不解地道:“牛是健壮的公牛,这犁又用了这么好的钢,土舍。你这是啥意思,明摆着他们是想坑咱们老张家。咱还生怕这牛耕的不够快么?”张绎看了眼那头悠然而卧的大牯牛,小声解释道:“老叔,人不扶犁的话,那地要么会犁歪了。要么犁铧就会跳出地面,只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按照约定,只要被犁铧拖过的地方就算,并不是一定要深耕翻开泥土,你明白了么?”老爷子恍然大悟,抚着白胡子点头道:“原来如此,用锋利的好犁铧,那犁铧就不大容易跳出土面?”张绎道:“不错,犁铧锋利。就容易深入土层,而且没有人扶,它就会歪在土里。那样的话更难拖动。”老爷子先是神色一喜,赞道:“好!算计的够精细!”继而又埋怨道:“用好犁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挑一头这么健壮的公牛?”张雨桐插嘴道:“叔公,在牛身上咱们很难做手脚的。如果咱们不选一头健壮的公牛,格哚佬那边一定不答应,如果他们牵出一头牛来。很难说他们事先有没有牵着那牛已经走过几遍路线,让牛记住了熟悉的道路。那就容易脱离咱们掌控了。”老爷子想了想,深以为然,抚着胡须“唔唔”地点了点头。于家的人此时还没赶到,格哚佬一方的人赶到后,一群人便走过来,开始检查那头牯牛,以防张家在牛身上做手脚。张绎冷笑一声,厌憎地走开,张雨桐也随即赶上。张绎踏着草地缓缓而行,悄声问道:“侄儿,你确定,牛最恨红色?”张雨桐回头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前年替父亲进京朝贡时,侄儿曾经见到过几个西洋和尚,其中有个西洋和尚说起他们家乡的事,曾经提到他们国家的武士喜欢以利剑逗杀斗牛。据那西洋和尚说,那些武士斗牛时,一手持剑,一手持红布,将红布挥舞几下,就会把斗牛气的发狂,不要命地冲过去。”张雨桐笑了笑,道:“侄儿也怕这西洋和尚所言不实,又或者他们国家的牛和咱们这儿的牛喜好不同。所以选定牯牛后,我曾试过一次,这头大牯牛果然极为厌憎红色,侄儿只舞动了几下红布,它就向侄儿猛冲过来,险些用它锋利的牛角挑到侄儿身上。”张绎欣然道:“好!这是你从西洋人那儿听来的消息,咱们这儿可没人知道,咱们既然掌握了这样的秘法,今日就能稳赢了。嘿嘿,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于家那个小贱人会怎么哭!”张雨桐微笑道:“众目睽睽之下,咱们如果用红布引逗牯牛,必会引起格哚佬一方警觉。所以侄儿另想了办法,侄儿安排了十几路人马,分别扮作迎婚人和送亲人,穿着大红喜服等在前方,只要这牛往咱们张家犁去,就引逗它冲向于家的地盘。”张绎狠狠地点头:“嗯!既然扮的是迎亲的,那么再准备些炮仗,用爆炸声惊吓它、驱赶它!”张雨桐得意地道:“何止炮仗,锣钹唢呐,一应俱全。”叔侄俩对望一眼,放声大笑起来。

      叶小天和文傲陪同格哚佬、引勾佬及几位山寨首领验视着那头牯牛。山寨里本来就有会侍弄牛的人,文傲还特意从于家请了位老庄稼把式,两个人对耕牛和耕犁反复检查了几遍,确认未做手脚。这时,提溪于家的掌印夫人带着儿子赶来了。于家寨的小土司被侍卫抱下马,抬眼一看,正好看见格哚佬,马上欢呼一声“义父!”便欢喜地跑过来。叶小天一呆,就见格哚佬弯下腰,一把接住于家的小土司,把他抱了起来,笑容可掬。引勾佬轻笑着对叶小天解释道:“大人回铜仁时,我们山寨便和于家寨在羊口山会唔了。双方谈的很好,于家寨的掌印夫人说格哚佬和她亡故的丈夫非常相像,所以就让儿子拜了格哚佬为义父。呵呵,这位小土司只比咪酒大几岁,上山时小咪酒很喜欢他呢。”叶小天听了不由翻了个白眼儿,于福顺于土司长什么样子他最清楚不过,和格哚佬哪儿相像了?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微笑看着格哚佬和小土司亲热的掌印夫人,恍然大悟:“小土司年纪太小,他母亲这是在给他找帮手呢。”这样也好,两家的关系又近了一层。等小咪酒长大,是要继承其父的位子,成为格哚佬部首领的,他的义弟则是于家寨的寨主,两人彼此照应,叶小天也乐见其成。由此,叶小天忽然想到了迄今依旧悬而未决,不曾彻底解决归属问题的水银山,围绕着水银山,是果基家、杨家、展家、于家,纠缠不清一团乱麻的亲属关系。现在于家又和格哚佬部又成了亲戚。有时候,一个大家族,亲兄弟们争家产,都会闹得不可开交。不知道几百年后,提溪这地方会不会又因为什么事情,引致各方争吵不休,那时候除了展、杨、于、果基四家,只怕又要加上格哚佬的后人吧……叶小天悠然神往的时候,果基格龙正亦步亦趋地跟着娇小玲珑的采妮姑娘。一路走来,格龙这儿采一枝、那儿摘一朵,不知何时居然编成了一支花环,他把那艳丽缤纷的花束递向采妮:“采妮姑娘,送给你。”“送我花儿干吗?”采妮手指轻轻搭在花环上,睨着格龙,眼波盈盈欲流。格龙咧开了嘴巴:“今天天气好,一会儿太阳出来,阳光一定很毒,你的肌肤这么娇嫩,比花儿还要美丽呢,若是晒伤了可不叫人心疼,戴上它可以挡挡阳光。”采妮被他这番虽然并不高明、但是在山中已经很难有机会听到的甜言蜜语哄得眉开眼笑,她接过花环,大大方方地戴在了头上,花瓣上还缀着晶莹的露水,却掩不住她娇美的容艳,果然是人比花娇。果基老土司躲在几名侍卫中间,偷偷看着儿子的举动,心中大赞:“我儿虽然一身蛮力不喜动脑,眼光倒是不错。这个女娃儿生得漂亮,给我生下宝贝孙子一定也很好看。她这么精明,又能弥补我儿的不足,这个儿媳妇,硬是要得!”

      红日,喷薄而出,天边的白云瞬间披上了亮丽的色彩!比普通的牛足足高出一个头、大出半个身躯、强壮得仿佛一台钢铁战车似的大牯牛已经站起,挂上犁铧,仿佛一名勇士披上了盔甲。它正值壮年,体型高大,骨骼强健,肌肉紧绷,通体油黑,尤其是两只牛角,又长又弯又尖,非常锐利。“吆吼吼……”按照约定,无人扶犁,几名骑士策马站在牛后面,身姿挺拔,手中的长鞭在空中狠狠一挥,“啪啪啪”地炸出几道清脆的爆炸声。这头大牯牛显然是耕田能手,也已习惯了耕耘,当轭头套上它强壮的身体时它就已经跃跃欲试了。“不用扬鞭自奋蹄”,当鞭花在空中炸响的时候,它已迈动有力的双腿,奋力向前冲去。张家、于家、果基家、格哚佬引勾佬等人,以及前来充当见证的土司们,纷纷策马,跟在那头健牛的后面,向前方冲去!泥土欢快地翻滚着,闪亮的铁犁掀开了层层泥浪,草原上的迷雾在红日的照射下迅速地消褪,前方的视野变得愈来愈清晰,大牯牛拖着铁犁向着远方奔跑、奔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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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趁你病,要你命
  
  次日一早,公鸡啼喔的时候,张绎走进灵堂,见侄儿还跪在那里,便到近前,道:“雨桐,停灵要七七四十九日,有得熬呢,你不能这么一直下去。二叔先守在这里,你去歇息一下。”
  
  张雨桐摇了摇道,沙哑着嗓子道:“二叔,今日来吊祭的人必然更多,侄儿年轻,还挺得住。”
  
  张绎还待再劝,知客高声喊道:“于监州吊唁!”
  
  张绎霍地转过身去,喷火的双眸瞪向厅门口,就见于珺婷一身白衣如雪,小高领,显得极是俊挺精神。文傲和于海龙陪在左右,缓缓地走了进来。
  
  张绎怒吼一声冲了上去,咆哮道:“姓于的,你来做什么?”
  
  于俊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知府大人过世,同僚共事一场,于某特来吊唁!”
  
  张绎喝道:“猫哭耗子假慈悲!滚出去!我们张家不欢迎你!”
  
  于海龙脸色一沉,喝道:“张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监州大人如此说话!”
  
  张绎悲笑一声,挺起胸膛道:“怎么?你这铜仁第一条好汉,要当堂打死张某不成?来!尽管动手,张家只…有站着死的鬼,没有跪着生的人!”
  
  于海龙大怒:“不知所谓!”涌身就要冲上去,被于珺婷抬起象牙小扇,制止了他。
  
  这时张雨桐走过来,微带惧意地瞟了于珺婷一眼,二人目光一碰,立即被蜇了似的避开,低声对张绎道:“二叔,监州大人好心前来拜祭,莫要失了礼数。”
  
  张绎回身怒道:“你说什么?你爹是怎么死的?如果不是她不赴寿宴,还煽动其他土司不肯出面,你爹怎么会活活气死。”
  
  张雨桐胀红着脸,低声下气地解释道:“二叔。人情往来,本来就没有强迫的道理。我爹过寿,人家来是情理,不来是正理,我爹只是突发重疾而死,怎么能怨得到人家于监州。”
  
  张绎气得哆嗦,指着张雨桐道:“你……你这没骨气的小子,罢了罢了,死的是你爹,你忍得下。我懒得理你!”张绎把袖子一甩,愤然离去。
  
  张雨桐尴尬地看着叔父走开,艰涩地咽了口唾沫,对于珺婷谦卑地道:“监州大人,请!”
  
  于珺婷瞟了他一眼,轻轻点点头,道:“你很好!”
  
  于珺婷昂然走到棺椁之前,望着张铎的灵位,神色渐渐变得肃穆下来。她把象牙小扇往腰间一插。微闭双目,向张铎的灵位拜了三拜,在心中默祷道:“宦海之争,险恶更甚于战场。今日你败了。至少还有风光大葬、孝子扶灵,于某只盼……他日若是败落,能如你一般落个善终,不致生而受辱。死而难葬!去吧,去吧,一路走好!”
  
  于珺婷慢慢行了三个礼。直起腰来,喟然一叹,满面戚容。
  
  张雨桐跪在蒲团上,向于珺婷还礼磕了三个响头,又赶紧爬起,殷勤地道:“监州大人辛苦,请到侧厢奉茶。家父遽逝,铜仁一应事务还要劳烦监州大人多多费心。”
  
  于珺婷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道:“你父亲去世了,你就是铜仁知府,本官会好好辅佐你的。”
  
  张雨桐惶恐地道:“不不不,雨桐年少无知,哪里能承担得起如此重任。铜仁一应政务,还要监州大人多费心。呃……,小侄已经准备在后宅再开一道正门,出殡之后就封了与前衙的出入门户。”
  
  堂上自有其他一些前来拜祭的士绅尚未离开,听到这番阿谀谄媚的话,不由相顾无言,均在心中暗叹:“张知府一死,张家……是真的完了!”
  
  ※※※※※※※※※※※※※※※※※※※※※※※
  
  “我走了!”
  
  “哦!”
  
  “我这就走了。”
  
  “哦!”
  
  眼见叶小天有点心不在焉,展凝儿恨恨地踩了他一脚。
  
  “哎哟!”
  
  叶小天一声痛呼,引来众人侧目,安公子、老毛、华云飞等幸灾乐祸,叶府众侍卫对展凝儿怒目而视。竟敢对尊者无礼,这还得了,不过……,还是把眼睛瞪得更大些吧,别的事,管不了!
  
  叶小天压低声音,苦着脸埋怨道:“干什么啊,昨夜就没睡好,一早还折腾人。”
  
  展凝儿恨恨地道:“你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叶小天道:“我能想什么,于监州一大早就不告而别,说是要去府衙吊唁,我担心他们会打起来,一旦因之酿成大乱,铜仁便不得安宁了……”
  
  展凝儿撇嘴道:“我就知道,你在想那小妖精。后悔昨儿晚上没留下她吧?”
  
  叶小天苦笑,两个人耳鬓厮磨一晚,居然真个没有发生什么,他都觉得自己的形象瞬间伟大起来了。不过,虽没发生什么,可这一夜怀里抱个美人儿,又如何睡得好,早晨起来,火气特别的旺,如今看来,火气旺的不只是他呀。
  
  安公子咳嗽一声,上前解围了:“表妹,咱们该上路了,你们两个,话都说完了么?”
  
  展凝儿是必须要走的,她母亲身体不好,近来病情常有反复,她不能离开太久。安公子本来是奉命来参加张胖子寿诞的,如今出了意外,他也需要回去禀报老太公。
  
  如果时间紧急,他自可派人回去,自己则留下参加葬礼,不过张胖子是铜仁众土司之首,规矩大,七七为终局,需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等待贵阳各地百余位土司分别遣人前来参加葬礼,时间充沛的很,他便先行返回了。
  
  展凝儿白了他一眼道:“我跟这个家伙有什么好说的,咱们走吧!”说完当先扭头走去,安公子向叶小天笑笑,拱拱手道:“瞧见了?这样的丫头,鬼迷了心窍的男人才喜欢呢,劝你慎重啊!”
  
  展凝儿隐约听到一点,扭头大嗔:“姓安的,你说什么?”
  
  安公子急忙屁颠屁颠地追上去道:“我说表妹人比花娇、贤良淑德、针织女红、无所不精,调羹制膳。美轮美奂,若能娶到表妹你,那是他叶家的福份呐,哈!哈哈哈……”
  
  ※※※※※※※※※※※※※※※※※※※※※※※※※
  
  于珺婷自张府里出来,府外恭立的侍卫便牵过马来。于珺婷走出几步,忽地听住,漫声道:“文先生观那张雨桐如何?”
  
  文傲道:“鹰睃狼顾,似有隐谋!”
  
  于海龙不屑地道:“一介少年罢了,想是畏惧监州,刻意讨好。”
  
  张雨桐以前不大在人前露面。所以众土司包括于珺婷对他都不太熟悉。众土司的斗争目标一直放在张铎身上,不曾想过张铎会暴毙,他们本来的目标就是在张铎身上完成计划,大局定后,张家子嗣是贤是愚对大局也全然没有影响了,故而不曾认真关注过此人。
  
  于珺婷莞尔一笑,道:“都有可能!若是后者无妨,若是前者,我还真得小心了。可别大江大浪都过来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呢!”说话间,她目光闪烁不定,却不知在打着什么注意。
  
  于珺婷回到于府。戴同知和扎西土司、洪东土司等人早已等在那里,一见于珺婷回来,众土司马上迎上来,于珺婷笑容可掬地道:“劳烦诸位久候了。坐坐坐,快请坐,都是自家人。别客气。”
  
  众人纷纷落座,候于珺婷在上首坐下,戴同知便笑道:“方才在此等候监州大人,闲极无聊,我等便对铜仁局面讨论了一番,大家都觉得,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监州大人应该顺应天命呢。”
  
  于珺婷端起茶,向众人一扫,目光清亮,虽只一眼,每个人都感觉被她盯了一眼似的。于珺婷缓缓啜了一口茶,道:“哦?你们觉得,这是咱们的好机会?”
  
  扎西土司道:“是啊监州大人,那个张家少爷,就是个怂包,他爹饭桶,他比他爹更加饭桶,相信咱们只要略加示意,他就会乖乖让出知府之位,大局一定,他们便再也翻不得身!”
  
  于珺婷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洪东土司道:“监州大人,咱们原本的计划,就是步步紧逼,迫使张铎屈服。如今张家少爷比张铎更加软蛋,可不是天赐良机?”
  
  于珺婷略一沉吟,刚要张口,门口管事禀报道:“叶推官到了。”
  
  叶小天迈步而入,一进门便向众人行了个罗圈揖,于珺婷俏脸微微一热,赶紧荡开目光,再扭回头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模样,轻轻点点头,淡然道:“叶推官请坐。”
  
  “是!”
  
  叶小天目光与她微微一碰,颊上微微一热,忙敛了绮念,正襟危坐。于珺婷清咳一声,把戴同知和扎西土司等人的话对他说了一遍,问道:“叶推官对此有何见解?”
  
  叶小天凝神思索片刻,抬起头道:“监州大人,下官与众土司老爷看法一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能因为张知府猝死,便有所犹疑,错失良机!”
  
  洪东土司、扎西土司等人一听大感兴奋,忽然觉得这小白脸顺眼了许多。于珺婷饶有兴致地看着叶小天,道:“哦?你且说说你的理由!”
  
  叶小天道:“张铎猝死,如果我们再对其子步步进逼,看起来确实有些残忍。然而比这更残忍的局面,监州大人决心问鼎知府宝座的时候也该已经预料过了。
  
  一时不忍,必后患无穷。时至今日就算监州你肯退让,你退得了么?追随你的人该怎么办?来日张家恢复元气,会放过你吗?只有早日尘埃落定,铜仁府才能真正的安定下来!”
  
  于珺婷犹豫道:“张铎年长于我,辈尊于我,与他斗,我毫无顾忌,他败了,是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可张雨桐毕竟是后生晚辈,恐胜之不武,引起四方非议……”
  
  叶小天道:“监州大人,如果不管什么阿猫阿狗嘟囔几声,你都放在心上,可不成了一块兜裆布么?”
  
  于珺婷诧然道:“什么意思?”
  
  叶小天道:“人家放什么屁,你都得接着!”
  
  于珺婷脸儿一红,嗔喝道:“放肆!忒也粗鲁!”
  
  于珺婷气呼呼地横他一眼,忽又“噗嗤”一笑,道:“话虽粗,理倒不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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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兵败如山倒

  张雨桐和御家、项家、吴家等几家的人急急退入府衙,立即命人倚墙持弓进行坚守,但戴同知并未对府衙发起攻击,而是就近滚来石辗、磨盘,拖来桌椅板凳,架筑起简单的工事,把府衙围了个水泄不通。
  
  眼见这边大局已定,叶小天对于珺婷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于珺婷道:“自然是去南城,见见我的两位好叔父!”
  
  这时,于海龙押着张绎走来,一见于珺婷立即抢上两步,激动地道:“土司大人!”
  
  于珺婷上前扶住于海龙,柔声道:“大头人,辛苦你了。”
  
  于海龙咧嘴笑道:“身为于家的一份子,海龙做的都是份内的事。”
  
  于珺婷微微一笑,道:“大头人忠心耿耿,珺婷赖你之处实在是太多了。”
  
  于海龙很不适应土司对他这般的客气,憨然一笑,侧身指着张绎道:“这老家伙眼见大势已去就弃械投降了,土司,你看怎么处置他才好?”
  
  于珺婷瞟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张绎,淡淡地道:“先关起来吧!”
  
  侍卫把张绎拖走,于珺婷和于海龙低语几句,转身走到叶小天身边道:“叶大人,城中就拜托你了。”
  
  叶小天有些意外地道怎么,不用我陪你去城南?”
  
  于珺婷的笑容有点苦,低声道:“这是家事……”
  
  叶小天恍然,道:“我明白了!只是,仅凭于大头人一部人马,你能制服于扑满和于家海么?”
  
  于珺婷轻轻摇摇头,黯然道:“就算他们有万般对我不住,终究是我的至亲长辈,我不能伤害他们。可是,如果事已至此。他们还是不识时务,使我于家子弟自相残杀……”
  
  于珺婷眼中射出愤怒的火苗,一字一句地道:“我纵受人诟病,背负骂命,也绝不饶了他们!”
  
  ……
  
  于家的大营里,虽然还不知道铜仁城内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远处城门大开,于海龙的人马冲进城去,他们却是看得到的。
  
  于扑满目瞪口呆,一迭声地道:“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张家明明守得固若金汤。怎么忽然就被攻进去了?”
  
  于家海站在箭楼上,踮起脚尖向城内观瞧,隐隐约约看见几处地方火起,城中街上似乎还有无数的人跑来跑去,于家海嗒然若丧地道:“城中发生变故了,张家……怕是完了!”
  
  于扑满急了,道:“张家完了?那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他们背叛土司的举动本就不得人心,只是麾下的兵将大多都是直接隶属于他们的土民。积威之下,不至于反了他们,可即便如此,当“于珺婷”在于海龙的大营中一露面。虽然他们占有人数优势,也是根本无法主动发起攻击了。
  
  如今张家兵败如山倒,他们就陷入两难处境了。这一次,他们是打着援救土司的幌子骗过二哥。兵发铜仁的。只要能成功杀死于珺婷,造成既成事实,他二哥即便知道上当。也无可奈何了。
  
  然而于珺婷不但没死,反而绝地求生,打败了张家,控制了铜仁城,可以说于家从此必然成为铜仁第一家族。此时他们还能怎么办?
  
  战?军无士气,根本不敢向土司发起挑战。逃?逃向哪里,回到家族二哥能饶了他们?难道作为的于珺婷就不回家族了?如果回了家族他们更是再无反抗之力。
  
  两兄弟茫然相顾,什么情况他们都估计过了,就是不曾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于海龙陪着于珺婷,在大队士兵的护送下向于扑满的阵营一步步逼近,寨墙后于家的子弟们犹犹豫豫、或窃窃私语、或仓惶相顾,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几个心腹将领满头大汗地赶到于扑满和于家海面前,焦灼地道:“大人,咱们没法打了啊!大家都知道那是咱们的土司,也知道铜仁城已破,张家已经完了,根本没人敢对土司动手,怎么办?咱们该怎么办?”
  
  于扑满汗水涔涔而下,焦灼地看向于家海:“老四,你心眼儿多,你说,咱们怎么办?”
  
  于家海牙根紧咬,颊肉高高绷起一块,一言不发。
  
  于海龙护着于珺婷,在于扑满的大营外一箭之地处停下,于海龙提起一口丹田气,向营中大喝:“铜仁城已破,张雨桐被擒!我于家,已是铜仁第一家了!”
  
  这是最值得于家骄傲和自豪的事,可是对面却是勾结张家反抗自家土司的队伍,这样的好消息听在他们耳中,那心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儿,可就难以形容了。
  
  于海龙的身后,他的部属们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呐喊声惊天动地,如浪涛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是者连喊三遍,于海龙突然把手中大刀望天一举,呐喊声立即戛然而止。
  
  高高举在空中的刀闪烁着凛冽的寒芒,缓缓向前指去,虽只一人、一刀,可心神已经失守的寨内守军的每一个人,却都感觉那刀似乎就是从空中劈下,一刀劈向自己的面门。
  
  刀,笔直地停住了,刀尖直指阵前,于海龙厉声喝道:“可我于家,却有人利欲熏心、吃里扒外,勾结外人,谋害土司!如今,土司大人亲至,要严惩叛徒,尔等只是奉命行事,土司大人开恩,不予追究,不予加罪,现在还不退下?”
  
  “退下!退下!退下!”钢刀敲击着盾牌,于海龙的战士敲一记便进一步,“退下”的大喝声就像一记记的重锤当当地敲在砧板上,敲得寨中人心惶惶。
  
  “放箭!快放箭!立即放箭!”
  
  于家海和于扑满还是不说话,一个头目沉不住气了,慌慌张张地跑到阵前大吼,本已拉开弓弦严阵以待的士兵们手指一颤,就见寨墙上飞出十余枝箭矢。
  
  十余支箭矢分散在整面寨墙上,就显得极是稀落了,而且这箭准头奇差,力道也不足。歪歪斜斜地飞上了半空。寨墙里面,更多的弓箭手随着“放箭”的命令,却是缓缓地垂下了手中的弓,箭头冲下。
  
  弓箭手们互相看看,见做出同样动作的士兵太多太多,不免勇气倍增,于是,弓箭、刀枪,叮叮当当落了一地,他们弃械了。
  
  “你们……你们干什么?你们找死!”
  
  那头目色厉内茬地吼着。一步步退却,忽然脚下一绊,摔了个跟头,他急忙爬起来,惶然跑到于扑满和于家海面前,颤声叫道:“土舍大人,怎么办,怎么办呐?”
  
  于家海慢慢闭上了眼睛,仰天长叹一声。道:“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也,非战之罪!”
  
  一队披甲执锐的士兵冲进来,将于扑满和于家海包围在中间。那些心腹头目眼见对方未经抵抗便长驱直入,心知大势已去,顿时露出绝望的模样。
  
  于海龙跟在于珺婷身后,缓步走了过来。于珺婷把玩着她的那柄象牙小扇。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向她的两位叔父一步步走近。
  
  那些被围的心腹头目顿时跪倒了一地,以额触地。向土司请罪,想到可能的惩罚,一个个两股战战、惊恐欲死。于珺婷对他们一眼也不看,径直从他们身边轻盈地走了过去。
  
  于珺婷站住脚步,看了看于扑满和于家海,拱手道:“三叔,四叔,久违了!”
  
  于扑满冷笑一声,丢下他珍爱的那口户撒背刀,沉声喝道:“我如今既然落在你的手中,要杀要剐,随你!就不要假惺惺了,!”
  
  于珺婷轻轻叹了口气,道:“三叔,你对侄女的误解太深了。无论如何,咱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侄女怎么会伤害你们?这么多年,不管怎么斗,侄女可曾对你们用过什么伤害的手段?”
  
  说着,泪光便盈满于珺婷的眼眸。
  
  于海龙沉声道:“土司大人秘密培训有一支死士人马,相信你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如果土司大人想伤害你们,你们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哼!”
  
  地面上,一个长跪的于扑满的心腹,一直体若筛糠。没错,土司大人不曾伤害过她的至亲长辈,但土司大人难道就是善男信女了?她不会伤害自己的叔父,可是对他们,却绝不会留情啊!
  
  想到这里,此人牙根一咬,恶上心头。于扑满弃下的那口背刀就在他的手边,如果能暴起杀了土司,那么他就能扭转一切!
  
  土司一死,于海龙再有坚持,也无法择人效忠了,做为于家的一份子,他只能接受现实,从此投靠土舍;土司一死,寨中的人马就有勇气反抗!
  
  如果他能做成这件大事而不死,他就能从一个阶下死囚变成大功臣,被赏一个大头人,拥有自己的寨子和土民,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
  
  “呀!”
  
  此人猛地跃起,那口削铁如泥的背刀已经被他抓在手中,锋利的刀芒一闪,雪亮的刀锋便从于珺婷的下阴反撩了上去!
  
  这一刀狠辣凌厉,若是被他击实了,于珺婷那么一个纤纤细细、娇娇弱弱的身子,马上就得开膛破肚,轻易就被剖成两半!
  
  于珺婷站在那儿,正痛心地看着她执迷不悟的两位叔父,毫无防范。利刃森寒,转瞬及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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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公房私室各不同
  
  叶小天脸色一沉,道:“放过你,就已是给你的最大好处了!你不要忘记,如果谈判不成,本官和张家少爷,还有你的三叔、四叔联手,照样可以再度把你置于死地!”
  
  于珺婷瞪着一双大眼睛瞅他,一言不,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却似说了好多好多,只是旁人谁也读不出她对叶小天究竟说了什么。
  
  叶小天当然读懂了,于是他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不能让步!这个女人,你让一步她就进十步,她的可怜都是装得,不能被小狐狸给骗了!”
  
  叶小天振作精神,继续作不怒而威状,沉声问道:“怎么,于监州有意见么?”
  
  于珺婷固执地道:“若要让我出面,就要给我好处!”
  
  张雨桐忍不住怒道:“你想要什么?”
  
  于珺婷微微扬起下巴:“你张家既然可以分割领地给雍尼和阿加赤尔的家族,以平息事端,那么也要划割一块领地给我于家。”
  
  张雨桐勃然大怒,跳起来道:“你做梦!想都别想!”
  
  张雨桐转向叶小天,求助道:“叶大人,你看看,我张家为了息事宁人,已经答应割让土地给雍尼和阿加赤尔,她还想来分一杯羹,如果这样的话,张某宁可不再和谈,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于珺婷也跳起来,冷笑道:“好啊!那我正是求之不得!等到雍尼和阿加赤尔的家族杀上铜仁,为自家土司找你报仇的时候,我会坐在一旁看好戏的,只是不知被你当成大腿抱的那位叶大人。到时肯不肯动用自己的子弟兵,为了保住你,而和雍尼、阿加赤尔的家族大战一场!”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啦!”叶小天大感头痛,平衡的确是驾驭别人的最好办法。可是与此同时,你也得是一个称职的调停人才行。
  
  叶小天无奈地道:“于监州,张家已元气大伤,绝不可能再划割领地给你了,否则张家少爷对自己的族人实在难以交待,这件事。你应该明白!”
  
  于珺婷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个说客,我不做也罢!”
  
  在叶小天向她瞪眼怒之前,于珺婷已经理直气壮地说道:“雍尼和阿加赤尔本来和我是盟友,他们被诱杀。我不能为他们报仇也就罢了,还要说服他们的亲族放弃复仇,岂不遭至其他土司们鄙视,人望的损失,是金钱都难衡量的,难道我不该索要补偿?”
  
  于珺婷气愤地瞪着叶小天,她当然是说服雍尼家族和阿加赤尔家族的最佳人选,却不是唯一的人选。那两个家族固然气忿于家主被杀。却也很难做到为了复仇便不惜葬送整个家族。
  
  本来他们联手也未必是张家的对手,如今张家背后还有山苗这个庞然大物做靠山,可想而知。只要叶小天出面,这两大家族十有*是会理智下来,接受割让土地这具下墙梯,体面地罢手。
  
  可是叶小天偏偏要她出面游说,为什么?因为现在铜仁各地的土司们几乎全是与于家关系密切的,只要她答应去做说客。必定招致其中一些土司的反感和鄙视,叶小天这是在削她的根基。
  
  于珺婷瞪着叶小天。恨得牙根痒痒的:以前怎么就没现他是一个如此没良心的家伙呢!晚上榨人家,白天还要榨人家。非要把人家榨光了他才甘心是不是?”
  
  叶小天沉吟了一下,于珺婷所思也未尝没有道理,便转向张雨桐道:“张家少爷,于监州所言,也未尝没有道理,你看……能否略作补偿?”
  
  张雨桐断然道:“要我割地让民,绝对不行!”他顿了一顿,又忍痛道:“罢了!我给你赤金一千两,白银一万两,彩缎一千匹,牛一千五百头!再多一毫,我也不干!”
  
  叶小天又看向于珺婷,加重语气道:“于、监、州!你看如何啊?”
  
  本来气势汹汹的于珺婷像敛裙子似的搂了搂袍袂,轻轻巧巧地坐下,若无其事地道:“那好吧!随后本官就派人前去接收,上述东西收齐后,我就去雍尼家和阿加赤尔家说服他们的掌事人!”
  
  叶小天松了口气,这桩大事解决,铜仁基本上就算是安定下来了,外界那些蠢蠢欲动的大势力也失去了插手的理由。叶小天道:“好了!那么接下来,就该谈谈本官想要的条件了……”
  
  ※※※※※※※※※※※※※※※※※※※※※※※※※
  
  艰难的谈判在不断的争吵、辎铢必较的较量中终于结束了,一些具体化的东西还没有谈到,但是主要部分已经达成共识,各方已经可以同步开始善后行动了。
  
  张雨寒带着张绎等人匆匆离开了,昔日的铜仁之主,现在却要仰叶小天鼻息过活,他们心里还没适应这种变化,待在这儿甚是不舒服。
  
  于珺婷却没有走,而是从大客厅追着叶小天到了小客厅,丫环奉了茶刚刚退下去,坐在主位上笑容可掬的叶小天和坐在客位上温文尔雅的于珺婷便把茶盏一顿,同时跳了起来。
  
  “臭丫头,昨儿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明明答应好好的,今天又临场变卦提条件!”
  
  “姓叶的,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昨儿你可没说要让我去做说客!还有,我三叔四叔如今也堂而皇之地坐在那里,你让我以后如何服众?”
  
  两人同时抢白了一句,又各自一怔。
  
  叶小天马上抢着辩白道:“叫你去做说客,不也是为了尽快平息纷争吗?这还用我提前说给你听?你和雍尼家族以及阿加赤尔家族关系那么密切,你不去谈谁去谈?”
  
  于珺婷愤愤道:“我去谈,难道不会让其他土司们对我心生鄙夷?你就是不想看我好!没良心的,这么欺负自己的女人。你还是个男人吗?还有啊,你不要避而不谈啊!我三叔四叔是怎么回事儿?我已经贬他们为庶民了,他们不再是土舍,你把他们找来做什么?你这不是存心拆我的台吗?”
  
  叶小天冷冷一笑,直截了当地道:“没错!我就是要他们拽着你。绊着你,盯着你!你这是说王者之道在于制衡?你太狡猾,我信不过你,用他们牵制着你,你才不会乱动脑筋!”
  
  于珺婷大怒道:“好啊你,姓叶的。你这根本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呐!我……本姑娘我跟你拼了!”
  
  于珺婷挥手就打,被叶小天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你还敢跟我动手?你的心机智谋都到哪儿去了?现在处治他们你觉得合适吗?现在要尽快平息风波,还是需要他们的,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你想慢慢整治他们,我不会干涉!”
  
  于珺婷气恼地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你利用张家牵制我,逼我当说客,以离间我和其他土司,这些我都忍了,张家内部绝不可以再任由这两条毒蛇窥伺在侧!”
  
  叶小天道:“成了成了成了,眼下不宜节外生枝,等我的身份得到朝廷确认以后。我帮你对付那两个老家伙成了吧?”
  
  “不行!我明明都已处置了他们,是你把他们放出来的,你惹的祸。你现在就去给我解决!”
  
  “眼下安定第一,等我确认身份再说!”
  
  “不行!你必须现在……”
  
  叶小天攥着她手腕的手一提一拧,就把她的手臂背到了她的身后,向下一压,于珺婷就俯在了桌子上,叶小天抬起左手。在她结实翘挺的臀部上“啪啪啪”地打了几巴掌,打得那叫一个瓷实。
  
  于珺婷愤怒地叫道:“你干嘛打我?”
  
  叶小天板着脸道:“谁让你跟我说话这么不客气的?私下场合。你是女奴的身份,忘记了?一个小小女奴。竟敢和她的主人如此说话,没规矩!还反了你不成!”
  
  于珺婷气结道:“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叶小天挥手又打:“你自己答应的,现在你跟我讲道理?我就打,我就打!反正只要没有别人在旁边,你就得乖乖做女奴,你敢反抗试试……”
  
  于珺婷的屁股被他打得火辣辣、麻酥酥的,她用力挣开,面红耳赤地逃到一边,捂着臀儿气极败坏地道:“你不能这么欺负人,我现在是以于家土司的身份和你说话……”
  
  叶小天摇着巴掌走过去,黠笑道:“你要和我谈公事是吧?要谈公事咱们就到大庭广众之下去谈。叶某对于公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必要在私室会唔呢?你跑什么?”
  
  于珺婷捂着臀儿步步后退,面红耳赤地道:“你要干什么?”
  
  叶小天道:“本老爷想打小女奴的屁股啊,哈哈,手感真好,本老爷喜欢!来来来,不许躲,你可要遵守诺言,赶紧给我过来!”
  
  “你猥琐、龌龊、下流、无耻、恶心……,我……我还有事……”
  
  于珺婷撒腿就逃,叶小天哈哈大笑起来。于珺婷逃到廊下,见叶小天没有追出来,只听见客厅里犹自传出的笑声,这才又气又羞地跺了跺脚,愤愤然道:“混蛋!混蛋!真是一个大混蛋!”
  
  李秋池和苏循天并肩走来,瞧见她一副娇羞难抑的女儿姿态,不禁好奇地看向她。
  
  “看什么看!挖了你们的眼睛!”
  
  于珺婷凶巴巴的,像只炸了毛的波斯猫,向他们张牙舞爪。见此一幕,苏循天茫然而立,李秋池则若有所思。于珺婷见李秋池若有所悟的眼神,顿时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惭,马上把袖子一拂,匆匆逃去。
  
  于珺婷一边逃,一边在心中愤愤誓:“姓叶的,你这般欺我辱我,来日我必千百倍地报复在你儿子身上,不打得他屁股开花,我跟你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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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千年一土司
  
  六龙山,七玄观。
  
  大元玄都灵霄上清广化崇教妙一飞玄大道金丹普济生灵万寿长风大真人长风道长黯然道:“王老爷子,铜仁我是真的没法再混下去了,我必须得走。”
  
  王宁没理他,只管与洪百川窃窃私语着。铜仁的一系列变化,把他们两个也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了,他们需要弄清楚究竟生了什么,这对他们今后的行动至关重要。
  
  长风道长沮丧地道:“我前番刚说要帮助张家剿匪,于家就劈面给了我一耳光;如今我听你的,刚刚召集徒众,说于家当为铜仁之主,张家马上又给了我一耳光,我纵舌灿莲花,也是骗不下去了。”
  
  王宁和洪百川秘议一阵,回过头来对长风道人道:“这一切的关键,都在格哚佬部和凉月谷的立场!而格哚佬部和凉月谷对叶小天言听计从,所以这关键人物就是他!”
  
  洪百川道:“老夫会留在铜仁盯着他,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人,想要干什么。至于你,就去贵阳吧,目前看来,铜仁你是真的待不下去了。好在铜仁剧变连连,也没太多人注意到你,你去贵阳还可再有一番作为。”
  
  长风道人大喜,洪百川要留在铜仁,放他去贵阳,莫非要从此解绑?天高任鸟飞啊!
  
  长风道人的小翅膀还没扑愣起来,王宁就跟了一句:“我和清风明月会陪你去贵阳,你要多多吸收贵阳权贵为信徒,挥你的影响,将来必有大用!”
  
  长风道人两条刚刚扬起的眉毛顿时耷拉成了倒八字。满腹幽怨,却又不敢明说。
  
  ……
  
  一个惊人的消息在铜仁府迅传开,这个消息马上解开了叶推官何以有能力左右张、于两家之争。
  
  据说,格哚佬部和6续将向山外迁徙的另外四个部落感于山外世界不及山中单纯,而叶推官一直大力扶持、引导他们。这五个部落的山民受其感召,决定奉其为共主,编为二十八旗。
  
  土司制度是军政合一的制度,在土司辖内,各大小土官不仅是地方上的最高行政长官也是最高军事长官,各自拥有数量不等的军队。俗称为“土兵”,其编制包括营和旗两种。
  
  营是土司正规部队的编制,依其势力大小,每个“营”的人数多少也不等。换句话说,一个土司通常下辖前后中左右五个营的兵马。可每个营的人数,不同的土司是有天壤之别的。
  
  像第一等的大土司,一个营的人马至少上万人,而最末等的土司,一个营的人马不过百余人,实在不可同日而语。旗则并非常备兵,而是寓兵于农的编制。
  
  旗的多少以地域来划分,所以每个土司下辖的旗是不等的。而旗的多少并不代表实力的大小,有的土司对治下的土民划分的细,或者所辖地区地广人稀。村落之间的距离较远,那么他可能拥有五六十个旗,其实不过就是五六十个村子,每个村的民兵自成一个系统。
  
  而有些土司下辖几座大城大镇,就以城镇为区域,他可能只拥有十几个旗。可每一个旗能抽调的兵力至少有数千人。因此从目前传出的消息,还无法确定拥叶小天为主的一共有多少人。
  
  但是无论如何。如此一来,叶小天有其民、拥其地。已经具备成为土司的条件。而新皇登基,生苗出山,这在朝廷来说是教化有成、新帝贤德的吉兆,可以预见,朝廷是乐见其成的。
  
  尤其是叶小天本来是来自京城的底细,这时也被挖了出来。已经具备成为土司条件的叶小天,也不用在乎这个举人身份了,他现在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是京城人氏。
  
  试想,在新帝德昭边远,野蛮望风而归的大旗帜下,这位生苗领袖居然还有京城百姓的身份,这是不是会让皇帝和朝廷更觉得亲近一些,更觉得他会比其他土司心向朝廷?
  
  消息传出的同时,就已得到了官方确认,因为张家少爷为他的父亲举办了一次盛大的葬礼后,随即就上书朝廷,请求确认他的土司身份,以接受封敕,继任铜仁知府。
  
  与此同时,张家少爷还联名监州于珺婷以及铜仁众多土司,上书向朝廷阐明生苗出山,奉叶推官为主的经过,一致赞成敕封叶小天为土司,使其成为铜仁土司俱乐部的新成员。
  
  寄宿于大悲寺的田彬霏听到这个消息后愕然半晌,还没等他回过神儿来,就见小妹田妙雯出现在他的面前。田彬霏更加愕然,道:“你不是前往山中调查蛊教教主底细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田妙雯有些疲惫地在椅子上坐下,田彬霏一见十分心疼,赶紧斟了杯热茶递过去。
  
  田妙雯接茶在手,轻轻呷了一口,往椅背上一靠,有气无力地道:“我是连夜赶回来的,还去山里做什么呢,现如今还用查?蛊教教主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田彬霏在获悉铜仁变乱之后的新格局后,思索的东西太多,不比田妙雯,她此去是往山里探察蛊教教主身份的,所以马上想到了叶小天的真正身份,此时听妹子一说,田彬霏才恍然大悟。
  
  田彬霏失声道:“是了!叶小天就是那位新任教主!”
  
  田妙雯道:“谁是教主,本来并不重要。但是他现在带着生苗出山了!所以……”
  
  田彬霏的眉头马上蹙了起来:“五部二十八旗?那一共是多少人马?他们在提溪获得的封地够不够用?如果不够,他们还要往哪里去抢地盘?贵州已经沉寂了上千年,任凭中原天下巨浪滔天,始终静若死水,难道如今要被这条泥鳅搅个天昏地暗?”
  
  田妙雯强调道:“现在他还是一条小泥鳅,可若放任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长成了一头恶蛟,来日化龙也未尝不能!”
  
  说到这里,田妙雯忽然想起当初她微服前往葫县时与叶小天的一番交集,顿时臀上那种久违的麻酥酥的感觉又涌上来,那可是她生平头一次被一个男人如此羞辱。
  
  那时候只当他是个痞赖无行的臭小子,谁能想到,他现在竟拥有令自己也眼热不已的力量。
  
  不过,站在多高的位置,就有多高的眼界。田大姑娘的智慧也许未必就比于珺婷更高明,可是因为身世、地位的不同,常常游走在顶层土司圈子的田妙雯,视界要比于珺婷高上一筹。
  
  她虽眼热叶小天所掌握的力量,却还没有把他看得如何重要,至少目前没有。因为生苗要出山的话,外界是没有无人土地让他们去占有的,所有的土地都已有主,生苗怎么办?
  
  强取豪夺?那不现实,现在他们只是出山一个部落,在提溪一地争取一块栖息之地,只要能顶住张家的反击就可以了,可是如果生苗大举出山,他们需要的领地就太庞大了,势必会引起所有土司的集体戒备。
  
  最终必将形成众土司联手把生苗再赶回深山的举动,生苗擅于丛林做战,一旦到了6地,未必就比各位土司的精锐军队更强悍,而且土司还占了地利、人和。
  
  其实土司对御下的军队训练是很严格的,每个土司在其辖境内都建有校场和博射坪,还常常利用“赶仗”(打猎)的机会,进行军伍训练。
  
  比如猎虎,则一人主攻,二十人助之,必须击毙猛虎,致使猛虎逃走者要受重罚。猎取其他猛兽时也是这样,如此一来,自然可以练出一支实战素养很强的军队。
  
  田妙雯不用想就知道,如果叶小天这位蛊教教主在铜仁稍有得意便狂妄自大,那么很可能会遭受当头一棒、刹羽而归,龟缩回山里,不休养个几十年再难出来。
  
  所以,现在直系人马非常有限的田家,虽然对叶小天所掌握的力量有些眼热,却也没有站出来拉拢或者结盟的意思,因为田家本钱有限,积蓄百年,只为一朝复出。
  
  如今田家的势力和影响已经大不如前,他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本钱耗光,威望丧尽,永远都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所以这一注是绝对不会轻易押下去的。
  
  不过……,叶小天并不公开他的真正身份,而是玩了个受五部落拥戴的借口,意图改头换面,以一方土司的身份融入山外世界,显然他也清楚可能会遭受的阻力。
  
  然而,这能瞒得住一些小土司,瞒得住朝廷,不可能瞒得住那些天王、金刚级的大土司,他们会不会未雨绸缪,主动出手,把这个危险扼杀于萌芽之中呢?
  
  田妙雯脑海中一瞬间考虑了许多,缓缓说道:“哥,此人无论是敌是友,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我们田家复起的计划!所以,我觉得该找个合适的机会接近他!”
  
  田彬霏眉头一皱,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好随便去接近一个男子?接触他,了解他,确实有必要,不过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田妙雯睇着田彬霏,模样儿俏生生的,声音脆生生的微含讥诮:“这个叶小天和凝儿、莹莹都有些牵扯不清的关系,而我和莹莹、凝儿是金兰姐妹,你确定你比我更适合出面吗?”
  
  谁料田彬霏一听这话,心中反而更加忌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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