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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兵临天下【作者:高月】(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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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8章 困兽之斗

  ‘咚!咚!咚!’

  匈奴军队的战鼓声敲响了,一万大军在一名万骑长的率领下,开始对午亭关动进攻。

  由于直道很大一部分是在半山腰凿成,山道的一边是陡峭的高山,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尽管关隘所在处地势稍宽,但也摆不开战场,最多只能容许数千人轮番进攻,这便给汉军防守带来有利的一面。

  然而汉军的防守也有不利的一面,那就是午亭关的防御主要针对北方,在地势上讲究居高临下,从北面进攻午亭关,需要仰视,面临十分被动的地形劣势,而南面是后方,需要运输便利,所以南面的关城就和直道平行,没有了居高临下的地利。

  四千汉军部署在不到两里长的城墙上,没有护城河,也没有马面墙,如果匈奴兵力强大,他们甚至可以用攻城槌直接撞开城门,总而言之,汉军的防御将面临严峻的考验,这是一场意志与实力的较量。

  四千汉军严阵以待,城墙并不宽阔,摆不下投石机、石炮等大型防御武器,汉军在城内南北两面各修建了二十几个石墩,用于安装投石机等大型武器,汉军在石墩上安装了二十架中型投石机,这是汉军在夺取关隘后连夜安装。

  四千名汉军士兵手执军弩在城头冷冷地等待着匈奴军队靠近,战鼓声越来越密集,夹杂着呜咽的号角声,如潮水般的匈奴大军渐渐冲进了投石机的射程,二十架投石机吱嘎嘎拉开了,两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在铁兜内放进了南瓜一般大小的火球,另一名士兵点燃了火球。

  “射!”

  随着一声高喊,指挥军官红旗挥下,二十架投石机同时射出,将二十个熊熊燃烧的火球投向密集的敌群,汉军的火球有两种,一种是对付营帐的弹跳式火球,用火布密密裹成的大圆球,主要用于在营帐内点火,杀伤力并不大。

  而另一种火球则是一个圆形的密闭薄皮陶罐,里面盛满了火油,外面包裹一层易燃火布,投掷时不会引燃陶罐内的火油,可一旦落地,陶罐碎裂,火油倾泻而出,就会立刻被燃烧的火布点燃,会形成方圆一丈左右的火海,无论对骑兵还是步兵都会带来很大的威胁。

  一只只燃烧的火球呼啸着砸向密集的敌群,匈奴士兵们惊恐躲闪,火球落地,陶罐砰然碎裂,大量的火油倾泻而出,立刻被燃烧的火布点燃,迅形成一片火海,很多士兵躲闪不及,瞬间变成了火人,凄厉的惨叫着奔跑,很快便倒在地上,渐渐被烧得蜷成一团。

  汉军射来的火球引了匈奴士兵最可怕的记忆,就生在昨天,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恐惧,斗志消退,士气迅崩溃了,开始是数十人,很快引从众效应,变成了数百人,继而数千士兵调头逃跑。

  离城墙还有一百余步,匈奴士兵便开始败退了,这时,第二轮火球呼啸而至,砸入人群中,将更多士兵点燃,燃烧的士兵哭喊着奔跑,引了匈奴人极大恐慌,很多人在逃跑中摔倒,士兵们互相践踏,争先逃命,哭喊声、哀嚎声响彻了直道,尽管刘去卑率刀斧手在后面督战,连杀数十人,也阻挡不住匈奴士兵的恐慌,不少刀斧手甚至被混乱的人群撞倒,被乱军践踏而死。

  这一幕让城头上所有士兵都感到愕然,汉军使用火油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严重的后果,仅仅两轮投掷,近万匈奴士兵便崩溃了,连主将魏延也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在昨天,老将严颜在平胡关给全体匈奴士兵留下了恐怖的记忆。

  不过魏延也振奋起来,他找到了对付匈奴士兵最有效的手段,那就是火油,他们还有近千袋火油,足以对付匈奴人的冲击

  相对于刘去卑急于杀进关中,匈奴单于呼厨泉却稍微谨慎,按照计划,刘去卑进攻直道,呼厨泉率五万大军走洛川道,洛川道是河谷,地势开阔,森林密布,此时已是十月初,北方进入了初冬时节,洛川河谷内也是满目萧瑟,寒风凛冽,树木凋零,洛水变成涓涓细流,裸露出大片河床。

  此时,五万匈奴大军正沿着河床疾向南行军,呼厨泉骑在战马上,大量着两边荒凉的初冬景色,他的心中沉甸甸的,尽管他承认南下关中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现在时机已经有点晚了,他们在高奴县耽误了太多的时间。

  这让呼厨泉心中有点犹豫,他又不太情愿此时进攻关中,如果成功也还罢了,可一旦失败,他们就要遭遇寒冬,如在北归途中遭遇大雪,他们将要蒙受惨重的损失,尤其这几年,冬天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这让呼厨泉的心中充满了担忧。

  但现在他和刘去卑的军队失去了联系,就不敢轻易撤军,他是单于,如果不管部属独自撤走,他就会失去其他部落支持,那也就意味着他的单于之位坐到头了,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呼厨泉比谁都清楚,所以他尽管心中焦虑,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前走。

  按照他和刘去卑的计划,刘去卑在夺取午亭关后,会派李令来协助自己夺取洛川道,但现在李令却迟迟没到,让呼厨泉心中不免有些奇怪,难道刘去卑到现在还没有夺取午亭关,可就算是这样,他也应该派人来向自己报告情况。

  呼厨泉所在的洛川道和刘去卑所在的直道相隔两百里,交通不便,消息也传不过来,若呼厨泉知道刘去卑的军队已被困在直道,他早就撤军了,绝不会再向前走一步。

  呼厨泉是个极为现实之人,他和刘璟之间本身没有仇恨,他之所以决定出兵,是因为刘璟对胡人的态度十分强硬,似乎要收回关内之地,所以作为草原之主,呼厨泉决定好好教训刘璟一番,让他收敛一点,不过,如果被教训的反而是他自己,呼厨泉就绝不会再逞匹夫之勇。

  仅仅是为了一点尊严,而没有实际利益冲突,呼厨泉是不会把自己陷得太深,这就是他迟迟不肯南下的原因,他要让刘去卑去打头阵,等刘去卑先攻入关中,然后他再进关中浑水摸鱼,捞些子女钱粮回草原,也能弥补他此次出兵所耗费的人力物力。

  “单于!”

  远处有人大喊,只见一队骑兵疾奔而来,为之人正是先锋梅离,呼厨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梅离率五千军攻打宜云堡,损失过半,却没有能攻下小小的堡垒,令呼厨泉极为不爽。

  若不是看在梅离是呼衍著之子,又是他的妹夫,他就下令将梅离斩了。

  呼厨泉催马迎了上去,片刻,梅离奔至眼前,勒住战马躬身道:“参见单于!”他的士兵纷纷施礼。

  呼厨泉忍住心中的不快,摆手道:“不必多礼了,说说前方情况。”

  梅离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回禀单于,前方生了奇怪的事情。”

  “什么奇怪之事?”

  “就在今天上午,我的一队巡哨去探查宜云堡,却意外现汉军全部南撤了,宜云堡竟是一座空堡,一名守军都没有。”

  呼厨泉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沉思半晌,又问道:“那里面的粮食物资还在吗?”

  “在!粮食完好无损,很多大旗、锣鼓以及十几万支箭矢都在,他们似乎走得非常匆忙。”

  粮食、旗帜、锣鼓和箭矢都是消耗品,数量多,分量重,很难运走,这说明汉军撤军并非事先蓄谋,而是临时生变故,不得不匆匆弃堡,呼厨泉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刘去卑已经攻进关中?

  呼厨泉心中迅推断,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不管是他还是刘去卑,谁先攻入关中,一定要赶去接应另一方,也就是刘去卑若先攻进关中,他不会先杀向长安,而是绕道洛川,从背后进攻汉军,打通洛川道。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汉军为何如此匆忙撤退,粮食、军资都来不及烧毁。

  想到这,呼厨泉的心也激动了起来,不过,他远比刘去卑谨慎,不会不给自己留下后路,呼厨泉略一思索,这时,他身边的兄弟达曼躬身道:“我愿领兵南下,为兄长打头阵。”

  达曼刚从邺都出使回来,他掌握着云丹部一万军队的军权,跟随在呼厨泉身边。

  呼厨泉不太情愿让达曼领兵,他知道达曼做事不太可靠,上次让他出使灵州,却眼睁睁地看着羌王阿缓被杀,灵州生内讧,最后白白便宜了刘去卑,使呼厨泉失去了收羌人为属臣的机会。

  这件事使呼厨泉一直对达曼不满,不过他现在主动请缨,呼厨泉也碍不过情面,毕竟达曼也率一万部落军队跟随自己出征,呼厨泉只得勉强道:“你可率本部一万军队,我另外再给你一万军队,一共两万人,你先和梅离率军南下,如果能和右贤王汇合,或者你能直接杀入关中,你立刻派人来通知我,我会即刻率大军南下接应。”

  达曼躬身道:“遵令!”

  五万匈奴军立刻兵分两路,右日逐王达曼率两万军队一路南下,直扑关中,而呼厨泉则率三万军队在宜云堡等候消息。

  宜云堡的位置和西面的沮源关平行,从宜云堡向南三十里,有一条向西去的驿道,约走两百里,便可抵达位于午亭关以北的午亭驿,是一条连接直道和洛川道的重要驿路。

  呼厨泉在宜云堡驻扎下来后,立刻派千夫长左林率一支骑兵火赶往直道,去打探刘去卑的消息,他总有一点担心,在这个紧要关头,两支重要的军队失去联系,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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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1章 并州危急

  楼烦县的攻城战,不到一个时辰便结束了,徐晃押解着数千被俘的妇孺老人以及年轻男子缓缓出城,这时,曹操在百名将领和谋士们的簇拥下,来到了战俘面前。

  徐晃抱拳施礼道:“启禀魏公,卑职在一个时辰内攻下了县城,并按照魏公吩咐,没有放走一兵一卒。”

  “干得好!”

  曹操赞许地笑道,他的目光又望向数千老弱妇孺,这时,几十名匈奴老人上前跪倒,向曹操哀求道:“我们都是良善的普通平民,从未作恶,也未侵犯过汉人的土地,恳求魏公大仁大义,饶我们一命吧!”

  曹操笑道:“汝等不必害怕,我奉天子之命收复大汉失地,是仁义之军,并非像汉王一样屠杀匈奴平民,只要汝等诚心归顺,我自会善待你们。”

  “我们愿归顺魏公!”

  曹操点点头,回头和程昱对望一眼,两人都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曹操随即问徐晃道:“我吩咐你找的匈奴士兵,找到了多少?”

  “回禀丞相,找到四百余人。”

  “很好,带他们前来见我!”

  很快,徐晃亲自押解着四百余名匈奴士兵来到曹操面前,这些匈奴士兵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的妻儿父母都在城内,现在成为了曹军的俘虏。

  四百余名士兵纷纷跪下哀求,这时,曹军士兵又将他们的妻儿父母押上来,他们全部跪下求饶,哭声响成一片。

  曹操指着妇孺老人对四百名匈奴士兵道:“你们的父母妻儿都在这里,只要你们肯替我做一件事,我们就放了你们全家,给你们土地,让你们像从前一样生活,如何,是愿意看见父母妻儿被杀,还是想救他们和自己的性命?你们自己选择!”

  ...........

  云顶关是从太原进入雁门郡的咽喉要道,关隘依山势而建,四周是悬崖峭壁,关隘修建在高处,是穿越云顶山的唯一谷道,城关异常险峻,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云顶关有五千匈奴士兵镇守,主将是刘豹的三子刘铁,也是一员猛将,今年约二十六七岁,身高八尺三,眼似铜铃,长一张血盆大口,两膀有千斤之力。

  不过他在匈奴并非以勇力出名,而是残暴闻名,脾气暴躁,嗜酒如命,喝完酒就要杀人,平生杀人如麻,惹得天怨人怒,连刘豹也很不喜欢这个儿子,给他一个万骑长之职,打他镇守云顶关。

  刘铁也知道曹操大军开始北攻,不过他并不太当回事,曹军要么绕道北上,要么就饮恨在他的云顶关前,就算曹军开始大举进攻楼烦县,他也一笑了之,攻打楼烦县可以,但要想攻打他的云顶关,也只是做梦。

  入夜,刘铁和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喝酒,他原本有十几个妻妾,但都被他酒后杀死,他身边没有了女人,连亲兵也不敢走进他房间,他连妻妾都照杀不误,何况是随从亲兵。

  刘铁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只烤熟的全羊,还有三袋奶酒,一袋至少有十斤,他也不用刀叉杯子,用手直接撕肉,拎起酒袋便直接向嘴里灌,吃肉喝酒,极为痛快。

  不过今天刘铁心中很不高兴,因为关隘里没有女人,四周也抓不到,说有楼烦城内有很多妇孺,因为惧怕他而宁可呆在县城内,令他极为恼火。

  没有女人就要杀人泄欲火,刘铁眯起眼睛,不知他在想着杀谁?

  这时,门外有士兵禀报:“小王爷,关前有很多楼烦败兵退逃回来,他们说楼烦县已被曹军攻克。”

  刘铁眼中杀机迸,拎起一根手腕粗的铜棒向外走去,见他庞大的身影出来,吓得报信士兵连滚带爬逃走,刘铁也不管,直接来到关城前,低头向外张望,只见关城前挤了几百人,焦急地大喊大叫,“快开门!曹军要杀来了。”

  没有刘铁的命令,谁也不敢开门,刘铁冷笑一声,吩咐左右,“开城让他们进来!”

  关门开启,数百匈奴士兵一拥而入,却被刘铁喝令挡住,冷冷道:“一个一个来向我解释!”

  一名百夫长先上前施礼道:“禀报铁将军,汉军攻克南门,弟兄们从北门逃跑,不料北门外有伏兵,大部分弟兄都被杀死,只有我们这几百人拼死杀出”

  “一派胡言,你定是汉军奸细!”

  刘铁狠狠一棒砸去,顿时将百夫长打得脑浆迸裂,当场惨死,刘铁铜棒一指,“下一个!”

  结果是上来一人,他便打死一个,最后几个甚至解释都不听,一连打死二十余人,满地死尸,大多是一棒打碎头颅,惨不忍赌,连守城的士兵也心中愤恨起来,这纯粹就是为了杀人泄欲,哪里是想听解释。

  “下一个!”刘铁再次大喊。

  而这一次却没有人上来了,每个人都怒视着他,刘铁勃然大怒,快步上前,他看见另一名百夫长,一言不,挥棒便向百夫长头顶砸去。

  百夫长再也忍无可忍,躲开这一棒,大喊道:“他要杀死我们所有人,兄弟们,跟他拼了!”

  四百余名匈奴士兵都红了眼,怒吼起来,一起挥刀向刘铁杀去,刘铁大怒,奔跑几步,大喊道:“这些人都是曹军奸细,杀了他们!”

  五百名刘豹的亲兵冲了上来,众人在城门前混战在一起,不过除了这五百亲兵外,再也没有其他士兵愿意为刘铁效命,谁都知道这是刘铁杀人如麻,将败逃来的士兵逼反了,众人想到刘铁平时的累累恶行,此时就恨不得一起造反,将这个恶魔斩为肉酱,

  但就在这时,张郃和许褚率领五千士兵已无声无息靠近了关城,城中士兵都被内讧吸引,竟然谁也没有注意到城外已来了曹军。

  张郃向一名士兵点点头,士兵举起号角劲吹,“呜——”

  号角声响,这是和四百匈奴士兵约好的信号,城上守军这才现关城外黑压压的军队,他们吓得大喊起来:“不要再打了,曹军已杀来了!”

  刘铁已打死一百多名败兵,听到城头上的喊声,他不由一愣,立刻喝道:“停战!”

  但士兵们早已杀红了眼,谁也不肯停手,还有百余人奔至关城前,用铁棒撬开城门,一起用力扳动,城门吱吱嘎嘎开启了。

  刘铁顿时醒悟过来,大惊喊道:“快阻止他们!快阻止!”

  城门是生铁铸成,一般要从城头开启,但城下也可以打开,就是使用蛮力,将城门一点点拉开,城门已打开了五尺,刘铁急得大吼一声,挥舞铜棒向城门处杀去,他也杀红了眼,无论青红皂白,见人便打,一连二十余人,连他的几名亲兵也惨死在他的棒下。

  这时,城门已被拉开八尺,刘铁终于冲到门前,就在这时,大将许褚纵马率先从城门外冲了进来,正好和刘铁迎面相遇,刘铁不加思索,挥棒向许褚打去。

  许褚冷笑一声,挥刀一挑刘铁铜棒,这一招极为巧妙,用了旋劲,刘铁铜棒脱手而出,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数十名躲在城门旁匈奴士兵见有机可乘,一起挥刀而上,乱刀将刘铁劈为肉泥。

  这时,许褚推开城门,城外五千曹军士兵蜂拥而入,云顶关由此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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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2章 半渡而击

  云顶关的陷落意味着曹军打开了北进雁门郡的大门,七万曹军杀进了雁门郡,三天后,曹军抵达在桑水,并在河畔扎下了大营,而此时,曹彰率领的三万大军一路北上,抢先一步抵达武州县的长城北隘,断绝了匈奴人从西北撤回草原之路。

  而与此同时,前军师钟繇和大将于禁率两万军从北路越过太行山,占领了雁门三关,东北之路也随之断绝,至此,匈奴军再无北归之路,曹军三路包围,将二十几万匈奴人堵在雁门郡内。

  这天傍晚,一队曹军斥候将一名匈奴使者领进了曹操大帐,使者跪下行礼,“赵龄拜见魏公!”

  曹操正坐在桌前用晚餐,他喝了一杯酒,用巾布擦了擦手,给侍卫们使个眼色,几名侍卫立刻将桌子抬了下去,曹操这才打量一下这名使者,年约四十余岁,说了一口流利的汉语,又长着中原人的模样,白白胖胖,富态十足,一双小眼睛十分精明,看起来倒像个商人。

  “你不是匈奴人吧!”曹操淡淡问道。

  “小人是雁门汉人,世代经商,小人一直往来于雁门和中原各地,三年前被左贤王聘为仓曹主簿,替匈奴掌管仓禀物资。”

  曹操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倒要问问你,刘豹积累了那么多年的财富,现在都在哪里?”

  “回禀魏公,匈奴人的财富和我们汉人不太一样,他们的财富是牛羊、皮毛、布匹等等物资,金银之类的东西很少,粮食也不多。”

  “那就说匈奴人的财富吧!它们在哪里?”

  “牛羊跟随着主人,皮毛、布匹等物资都储存在马邑县,距离这里不远。”

  曹操沉吟一下,思路又转回来,笑道:“刘罗让你来做什么?”

  “大王子让小人来见魏公,是希望能和魏公达成妥协。”

  “哦?什么妥协?”曹操感兴趣地问道。

  赵龄见曹操似乎很有兴趣,精神顿时一振,连忙道:“刘罗愿毒誓,匈奴人撤出并州,再不会踏入中原一步,只求魏公看在过去相处和睦的份上,放匈奴人一条生路,让他们返回草原。”

  曹操沉思良久,便缓缓道:“我想知道他的诚意在哪里?我放他走可以,但我必须要看到诚意。”

  “回禀魏公,为了表示匈奴人的诚意,刘罗愿意将所有的物资和一半牛羊都交给魏公,匈奴人只带一半牛羊北撤。”

  曹操又考虑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看在过去匈奴人还算诚信的份上,我这就放他们一条生路,我给他们三天时间,他们可以从雁门关撤出塞外,过三天,我就绝不容情。”

  赵龄大喜,连连磕头谢恩,匆匆赶回去了,这时,程昱闻讯而来,焦急道:“魏公答应放匈奴离去,势必会影响到汉军和刘豹的战局,而且天下会议论魏公暗通匈奴人,对魏公名声影响极大,望魏公三思。”

  曹操淡淡一笑,“仲德以为我真会放匈奴人走吗?”

  程昱一怔,“那魏公之意?”

  曹操负手走了几步,这才不紧不慢道:“彰儿和元常守住了东北和西北,这不过是断了他们返回塞外之路,但匈奴人现在还可以走绕道南下,或者走太行山陉进入河北,他们并非无路可走,所以我让他们去西北雁门关,到了雁门关,他们再想南走或者东进,就不可能了,只能是我的瓮中之鳖。”

  程昱暗暗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道:“魏公兵不厌诈,微臣明白了。”

  曹操随即下令道:“传令徐晃和张郃各率三万军,待匈奴人退到雁门关,给我全力剿杀!”

  十一月初二,在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中,二十余万匈奴人终于撤到了雁门关下,但事情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钟繇并没有让出关隘。

  就在这时,曹彰率两万大军从西面进攻,徐晃率三万大军从南面进攻,张郃率三万从东面夹击,三路曹军同时对匈奴人动了大举进攻。

  而匈奴人只有两万军队护卫家眷妇孺,不到一个时辰,匈奴军队便全线崩溃,匈奴大王子刘罗向西突围失败,惨死在曹彰的枪下,二十余万匈奴人全部成了曹军的俘虏。

  至此,刘豹除了在定襄郡和云中郡的一些零星部落外,他的核心部落全部落入了曹操手中。

  曹操随即又令曹彰和张郃率三万军北上,扫平定襄和云中各地匈奴,彻底拔掉了刘豹在并州的根基

  随着曹操军队在并州大举北上,刘豹在关内也再也无法等下去,趁着雪夜的掩护,刘豹率三万军队放弃了大营和牛羊,带着皮筏连夜向东撤离。

  刘豹的大营离黄河并不远,相距只有五十余里,只是漫天大雪,地上厚厚积雪覆路,使他们行军格外艰难,一直到次日中午,才抵达黄河。

  黄河之上也同样下着鹅毛大雪,天地间一片灰暗,往日能清晰地看见黄河对岸,现在百步之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刘豹站在一座山岗上,他仰望天空的大雪,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今年苍天无眼,大雪格外暴烈,这是要天灭匈奴人吗?

  这时,一名骑兵飞奔而至,“大王!”

  刘豹收回感慨,连忙问道:“黄河怎么样?”

  “黄河边缘已结了一指厚的冰,冰面有十几丈宽。”

  刘豹心中顿时一寒,他久居黄河边,对黄河习性已了如指掌,才一指厚的冰,十几丈宽,这离黄河完全冻结实,至少还要五天时间,现在河面下大雪,皮筏迷途难辨,而且风急浪高,正是渡黄河最危险之时,这时候渡黄河回去,恐怕九死一生。

  身后一名万骑长建议道:“不如我们北上河套渡河,那边要先结冰。”

  刘豹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什么胡话!这么大的雪,我们又没粮食,必会被困死在半路。”

  万骑长不敢再吭声了,刘豹又凝视黄河,叹息一声,对众人说:“曹操为人奸诈,必然会趁我们内部空虚,大举进攻,我们若再不赶回去,族人皆遭灭绝矣,虽然渡河艰难,我们也要杀回去。”

  众人皆心急如焚,一起躬身道:“愿意立刻渡河!”

  刘豹当即下令道:“传令三军渡河!”

  刘豹三万军队开始浩浩荡荡渡河,刘豹却不断地回头张望,他最担心汉军突然杀至,半渡而击,他连组织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担心什么事,就越会生什么事,就在第一批三千匈奴士兵刚刚上了皮筏,他们身后以及东西两侧忽然响起了激烈的战鼓声,汉军从四面八方杀来,匈奴军队顿时一片大乱。

  赵云早就到了,他藏兵在数里外,等待着出击的机会,当斥候禀报,第一批匈奴士兵开始渡河,赵云便知道机会到了,当即下令全线进攻。

  四万五千汉军向三万匈奴军动了猛烈的进攻,这时匈奴士兵都一心想着渡河回家,抵抗意志大大减弱,尽管刘豹再三喝令‘列队抵抗!’

  但只有少部分匈奴士兵响应他的命令,大部分士兵都争先恐后,抱着皮囊向黄河中奔去,黄河边上的局势十分混乱,赵云和张翼率两万步兵从正面与刘豹的一万多匈奴士兵作战,而庞德从南面,马岱和冷苞从北面,他们共率两万四千汉军骑兵南北夹击企图渡河逃跑的匈奴军队。

  黄河岸边乱成一团,到处是哭声、喊声、惨叫声,匈奴士兵拼命奔逃,而他们身后是一队队杀气腾腾的汉军骑兵,无情地杀戮着这些完全崩溃的匈奴士兵。

  黄河边,几十艘大型皮筏上挤满了逃命的士兵,无数匈奴士兵抓住皮筏不肯放开,哭喊着哀求上筏,却被皮筏上的匈奴士兵斩断手指,推入河中,哀嚎声、哭喊声响彻了河面,无数的士兵淹死在黄河之中。

  战鼓声中,马岱率领八千骑兵从后面向刘豹的军队动了进攻,刘豹的一万多军队士气低迷,军心动摇,已经难以抵抗正面两万汉军步兵士气如虹的进攻,现在背后又遭到汉军骑兵的猛烈夹击,刘豹军队终于抵挡不住,右翼率先逃跑,引全军溃败。

  刘豹见势不妙,拨马向北奔逃,此时他只想逃去河套,至于大雪封路,他会不会被困死在半路,他也顾不上了,他甩掉金盔,在数十名亲兵的护卫下,狼狈地向北逃命。

  就在这时,一支五百人的汉军骑兵从斜刺里杀来,正好挡住了刘豹的逃命之路,这支骑兵都是由乌桓人组成,一名乌桓士兵认出了刘豹,指着他大喊道:“刘豹在那里!”

  刘豹大恨,挥刀乱砍,企图杀出一条血路,这时年轻的骑兵军侯催马疾奔,距离刘豹约三十步外飞掠而来,但在奔过的瞬间,三支连珠箭射出,力量强劲,箭箭射向要害。

  刘豹措不及防,心中大惊,挥刀急劈,一连劈飞两支箭,但这名年轻军侯极为机敏,第三支故意慢射一步,就在刘豹以为已无箭,将刀收回的霎时间,第三支箭蓦地出现在他眼前,刘豹再要躲闪已来不及,只觉脖子一凉,‘噗!’地一声,狼牙箭射穿了刘豹的脖子。

  刘豹闷哼一声,从马上摔下,年轻军侯大喜,催马疾奔,挥刀连杀十几名刘豹的护卫,长刀一挥,将刘豹人头剁下,刀尖一勾,人头被挑了起来,年轻军侯高高举起人头,仰天长啸,汉军骑兵顿时欢声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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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5章 刘璟教子

  刘璟目光锐利的注视着儿子,仿佛要看透他的心思,是不是他的师傅孟光借孩子之口而劝告自己?刘璟心中顿时有些不悦。

  刘致前后已有两个师傅,前一个师傅来敏,虽然学识渊博,但为人放荡不羁,曾多次醉酒眠于娼家,陶湛深为憎恶,坚决辞退了他,后来得到尹默推荐孟光,便由孟光为刘致的第二任师傅。

  孟光自然是学术渊博,人品端正,但他也有弱点,就是极为固执,常常为一点学问,和来敏争得天昏地暗,而且很多事情他比较拘泥于书本,缺少人情练达,刘璟对他也不是太满意。

  不过孟光对刘致的德行管束严格,甚至过了教授学问,常常告诫他要淡泊权势,体恤黎民,不要与民争利,这一点刘璟很认同,他是在马上夺取天下,以王道甚至霸道治国,到了他儿子这一代,经济在展,人民需要安定,这时就需要效仿文景之治,休养生息,实施无为而治。

  所以刘璟虽然对孟光的书生之气有些不满意,不过看在这一点的份上,刘璟还是勉强接受他为儿子的师傅,不过如果孟光是想通过儿子来影响自己,刘璟就决不能容忍了。

  刘致慌忙解释道:“这和师傅无关,因为上个月,师傅教我僭越之意,提到了宫室之逾,为僭越上罪,会令天下人不齿,我就想到我们似乎要搬进未央宫,那可是帝王之所,不是我们能居住,所以孩儿想劝父亲不要入住未央宫。”

  刘璟点点头,看来不是他的师傅所教,虽然儿子的想法还有些幼稚,不过想到他才九岁,就能说出这番话,足以让刘璟感到欣慰。

  刘璟便笑道:“我们暂时不会住未央宫,不过不是你说的这个原因,而是我还不想过于奢侈,我们会住大驾宫,这可是光武帝的行宫,用你的话说,也是有点僭越了。”

  “可是父亲为什么一定要行僭越之举,让别人抓到把柄,落下口实呢?”刘致有些着急道。

  刘璟没有回答他,而是指了指窗外雪景笑道:“我们一起去城外走走吧!”

  “孩儿愿跟父亲出去!”

  刘璟随即命令侍卫准备两头骆驼,虽然刘致会骑马,但他却从没有骑过骆驼,当刘璟将他抱上高高的驼峰坐好,他竟吓得浑身抖

  这时,陶湛也闻讯赶到大门外,她见儿子骑在这么高的骆驼上,心中担忧不已,问道:“夫君,你是和致儿骑一头骆驼吧!”

  “不!”

  刘璟笑着摇了摇头说:“他自己骑一头,我骑另一头。”

  陶湛吓得脸都变色了,“这太危险了,夫君,你还是和他一起吧!他毕竟还小。”

  刘璟回头对儿子道:“致儿,你自己决定吧!”

  刘致咬了一下嘴唇,对母亲高声道:“母亲,我能骑它,没有问题!”

  “可是”

  刘璟走上前对妻子笑道:“他是你的儿子,但也是我的儿子,你就放心吧!”

  陶湛想想也有道理,丈夫一样疼爱长子,他怎么会让儿子冒险,必然是有把握,陶湛便点点头,“好吧!你们要当心,早点回来。”

  刘璟吆喝一声,骆驼跪下,他也翻身上了骆驼,远远对陶湛笑道:“王妃,如果你也想骑,我不妨再安排一头。”

  “快去吧!照顾好致儿。”陶湛挥挥手,揪心地望着儿子。

  两头骆驼在数百名骑兵的护卫下,缓缓出,向北城外而去,陶湛眼巴巴地望着儿子的骆驼走远,见他骑得还算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刘致虽然很紧张,但他很快就现,骑骆驼比骑马容易,非常平稳,只要他保持平衡,基本上就不会掉下来,况且,前面还有一名驼夫替他牵着缰绳。

  队伍走出北门,刘致便渐渐适应了骑骆驼。他回头向父亲望去,刘璟笑道:“是不是不需要驼夫了?”

  刘致点点头,刘璟随即命令驼夫把缰绳给刘致,让他独自骑行,刘璟心里有数,只要骆驼慢慢走,儿子就不会有事,骆驼难骑,是在奔跑之时。

  适应了骑骆驼,刘致这才将目光转到雪景上来,只见整个关中平原都被皑皑的大雪所覆盖,玉树琼枝,俨如一个白雪世界,再加上他骑得高,更是看得心旷神怡,忍不住赞道:“壮哉!”

  刘璟马鞭一指天空,“看看天空!”

  刘致抬头,只见天空无一丝白云,湛蓝得像一块无边无际的宝石,一只苍鹰在他头顶盘旋,刘致的目光注视着这只雄鹰,羡慕地望着它张开翅膀在天空翱翔。

  刘璟微微一笑,吹响了鹰笛,苍鹰盘旋几圈,越来越低,忽然收拢翅膀,如箭一般坠下,最后轻巧地落在刘璟肩头,刘璟摸出块鲜肉喂了它,又轻轻抚摸它的羽毛。

  刘致大为惊讶,连忙问道:“父亲,它是信鹰吗?”

  “不!它是猎鹰,是我的雄鹰。”

  雄鹰傲然扬起头,咕咕叫了两声,仿佛在抗议刘致将它视为信鹰,刘致心中大为喜欢,他伸手想摸一摸这只鹰,却又缩回手,不敢碰它。

  刘璟取出块鲜肉递给他,“用肉喂它!”

  刘致小心翼翼接过肉,又慢慢伸过手去,猎鹰早已不耐烦,一口便从他手上将肉叼走,刘致笑了起来,胆子稍大,又喂了两块肉,刘璟笑道:“你可以摸摸它了!”

  刘致终于伸手轻轻地抚摸鹰背,雄鹰昂头,锐利的目光藐视刘致,不过却没有啄他。

  “父亲,能让它站在我肩头吗?”刘致小声央求道。

  刘璟笑了笑,抚摸着猎鹰,低声对它说着什么,又慢慢地将猎鹰放在了刘致稚嫩的肩头,刘致心中大喜,终于有一只鹰立在自己肩头了。

  不过只片刻,雄鹰忽然展开翅膀飞翔起来,直冲天际,这一刻,雄鹰的翅膀刘致眼前展开,他感觉自己就仿佛和雄鹰一起飞翔,只觉心中血脉贲张,忍不住高声大喊起来,“飞吧!飞上九天去!”

  刘璟和士兵们都笑了起来,刘璟一把抱过儿子,让他和自己同乘一骑,腿用力一夹,高喝一声,骆驼迈开长腿,在雪地上疾奔起来。后面数百骑兵紧紧跟随。

  刘致只觉耳旁风呼呼作响,他就像雄鹰一样,在无边无际的雪原上飞翔,这种刺激让他激动万分,高声大喊。

  刘璟一直奔到雄伟的未央宫前,用马鞭一指宫殿,“我儿敢住这座宫殿否?”

  刘致此时心胸大开,雄心万丈,他早把什么僭越说法抛之脑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有什么不敢?”

  刘璟大笑,“现在你不介意什么僭越了吗?”

  刘致这才恍然大悟,父亲是用另一种方法开导自己,这时,他再想起自己刚才小心翼翼,唯恐僭越了宫殿被天下人议论,可现在,他却觉得这点小事真的不值一提,他也高声道:“父亲,孩儿明白了,大丈夫当心怀天下,就算住进未央宫又能怎么样?”

  “说得好!这才是我刘璟的儿子。”

  刘璟欣慰之极,对儿子道:“明天开始,你每天上午去平章台,和尚书们一起参与国家大事,让他们也成为你的师傅。”

  次日一早,刘璟带着儿子来到了未央宫,未央宫并非只是一栋住宅,实际上它是包括朝殿在内的一组完整建筑群,尽管留存并修缮的未央宫只剩下西汉时全盛时的三分之一,但整个座宫殿依旧气势恢宏,修筑在长安最高处,站在甘露台上可以一览长安城。

  未央宫一分为二,南面部分是朝房大殿,是处理政务的朝殿区,而北面一半才是帝王的后宫,虽然刘璟暂时不打算住入未央宫,但前面的朝殿区已经启用。

  平章台便位于宣室殿左侧,是一组占地近百亩的小建筑群,正中间是占地足有三亩的群英阁,高达六丈四尺,是一座四层阁楼,这里便临时成为汉国的政务中心。

  马车在朱雀门前停下,刘璟和儿子又改坐步辇,一路向平章台而去,刘璟见儿子神情颇为紧张,便笑道:“我相信你会很受尚书们的欢迎。”

  刘致不由低低叹口气,他其实是担心师傅不高兴,刘璟明白孩子的心思,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师傅那边,尹侍中已经去说好了,他不会怪你。”

  步辇在群英阁前停下,这时,阁内走出一人,笑眯眯望着刘致,刘致大吃一惊,这人竟然是他前任师傅,他慌忙跪下,“弟子拜见师傅!”

  刘致的前任师傅叫做来敏,新野人,父亲来艳曾是大汉司空,很早就来到巴蜀,属于东州士,学问极佳,只是为人有些放荡不羁,不拘小节。

  虽然他醉酒眠娼被陶湛憎恶,但这只是小节,并不会影响到他的仕途,他现任典学校尉,主管图书典籍,修订各种经文,他今天听说世子要来,特地赶来一见。

  来敏连忙扶起刘致,笑道:“现在我已不是你师傅了。”

  刘致对来敏感情极深,他含泪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徒儿怎能忘记。”

  “世子说得好!”

  群英阁内走出一群人,正是徐庶、蒋琬、董和、费观、司马懿五尚书,以及侍中尹默,他们听说汉王归来,特地出大门迎接。

  众人一起躬身施礼,“参见汉王殿下!”

  ......

  群英阁三楼的侍中房内,侍中尹默笑着给刘致倒了一碗热茶,他兼任少傅,是刘致名义上的师傅,刘璟要求儿子来平章台学习处理政务,自然是由尹默第一个来教授他。

  对于刘璟的这个安排,平章台上下都十分赞同,大家都很清楚,刘致将是王朝第二任君主,他将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关键人物,将决定王朝未来百年的走向,悉心培养他,是尚书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如果从私心来说,他们也希望刘致能维持他们的治国思想,就像前汉萧规曹随那样,使他们的治国思想能被后世的相国们继承下去。

  也正是这种公私兼顾的想法,使平章台积极地迎接刘致的到来,按照众人达成的共识,刘致将每十天跟随一人,为期一年。

  刘致打开一卷竹简,又好奇地问道:“侍中在平章台的作用是什么呢?”

  尹默微微一笑,“侍中其实就是对相国决策的监督,防止相国滥用权力,一份文牒呈上来,先是到侍中这里,当然不是我亲自处理,是由我下面的侍郎处理,侍郎无法做主时,才会由我来处理。”“处理什么呢?”

  “就是将文牒分类,按照重要程度分为甲乙丙三类,甲类是必须由你父亲批准后方能执行,乙类是稍微重要的公务,由五相共商决定,可以先通过执行,然后报呈你父亲批阅,丙类是一般公务,由执笔尚书批准后便可以执行,不必五相共商,不过”

  尹默稍稍停了一下,他见刘致听得全神贯注,不由爱怜地摸摸他后脑勺,又继续笑道:“不过就算相国们通过了决策,也不能马上执行,还是要再汇集到我这里来,由侍中再审核,若侍中觉得决策不妥,就会封回去,由相书们再讨论。”

  “如果最后相国和侍中意见相左呢?”刘致又问道。

  “这个时候,就需要你父亲来做最后决策,他签了字,就必须要执行,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相国或者侍中还是不能接受,那要么就是辞官,要么就是沉默。”

  尹默长长叹息一声,有些感慨道:“这是一种最好的君相权衡制度,可以防止一相独大,也可以避免君王独裁,自汉武帝以大司马压制丞相以来,相权一直被削弱,光武帝更是取消了丞相,一直到曹操恢复丞相,不过他的目的也只是为自己了篡权,而你父亲提出多相制,这就避免了一相独大,也为君相权力平衡创造了条件,从这一点来说,这是你父亲的最大贡献,利在千秋,可以说,仅次于他统一天下。”

  “我懂了!”刘致轻轻点头。

  这时,一名从事在门口禀报道:“侍中,议事马上开始了。”

  尹默起身对刘致笑道:“走吧!今天是你父亲回来后的第一次平章台议事,我们一起去参加。”

  尹默牵着刘致的手离开房间,一路下了楼,来到二楼的议事大堂。

  这是一座圆形的议事堂,圆形的一半由五名尚书就坐,而尚书侍郎、侍中侍郎、咨议校尉、典书校尉、御史中丞、五名议郎以及给事中等等二十几名辅助官员则坐在圆形的另一半,侍中尹默的位子则在五名尚书的侧面,他可以旁听平章台议事,也有权表自己看法。

  而刘璟的位子则位于上方,那是一个永久性的座位,不管刘璟是否参加议事,位子便一直摆放在那里,只是大多数时候,刘璟并不参加平章台议事,但今天他已经就坐了。

  按照刘璟自己制定的规程,平章台议事分为常制和特制两种,常制议事基本上每天都举行,君王可以参加旁听,但不能言干涉。

  而特制议事就是由君王起,君王可以主导议事,也可以由他指定的尚书主导议事,今天就是特制议事,刘璟主动提出举行。

  刘致坐在尹默身旁,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父亲离他约三十步远,位子高高在上,光线阴暗,看不见他的脸庞,刘致心中顿时有一种压抑之感,父亲这样在阴暗的高处俯视百官,相信所有人心中都和他一样,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刘璟看见了儿子,笑了笑,摇动了身旁的银铃,‘铛啷啷!’铃声清脆响起,这时蒋琬起身笑道:“既然都到齐了,大家就开始吧!”

  刘致看了看书中的文册,心中有些奇怪,便低声问尹默道:“请问侍中,现在执笔尚书不是徐伯父吗?”

  尹默笑了笑,“今天是特制议事,由你父亲指定的尚书主导,看来你父亲是指定了蒋尚书,那么今天议事就应该是和财政有关。”

  刘致点点头,目光又向堂上望去,蒋琬主管财政税赋,他前几天上书刘璟,要求取消铸造金钱,昨天刘璟正式答复了他,同时要求今天就此事举行特制议事。

  蒋琬缓缓道:“今天的议事就是关于取消铸造金钱一时,前段时间我和诸位尚书也讨论过此事,众所周知,金钱铸造行后,并没有流入市场,没有起到大钱的作用,反而被收藏,使大量铜钱流通出来,迫使物价升高,所以我提出暂停铸造行金钱的建议,但汉王殿下则持折中意见,可以暂停行,但要求继续铸造,铸造的金钱用于奖励军功”

  这时,一名从事快步走到刘致身旁,对他低声道:“公子,你父亲让你过去一下。”

  刘致看了看尹默,尹默笑道:“去吧!”

  刘致跟着尹默快步向父亲座位走去,走到刘璟身边,刘致垂手道:“父亲!”

  “坐下吧!”刘璟笑着拉儿子坐下,其实他也没有什么事,他就是想让儿子感受一下汉王的座位。

  刘致在父亲身边坐下,高高俯视着下面的众多官员,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有点不太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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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6章 地价的烦恼

  刘璟在未央宫的官房位于宣室殿右侧,和御史台紧靠在一起,也是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建筑群,包括主楼、藏书阁和观星台三大主要建筑,三座建筑呈三角形排列,有空中走廊相连,中间是一片浓荫茂盛的树林。

  官房的主楼又叫做勤政楼,这是尚书们起的名字,他们希望刘璟能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复兴大汉江山。

  刘璟办公用的勤政楼很大,包括正楼和副楼两座楼阁,副楼又叫军师楼,是贾诩、法正、庞统三名军师的办公之处,正楼是一座五层阁楼,刘璟的官房位于三楼。

  虽然刘璟也是第一次来自己的官房,但此时他却没有时间参观自己的勤政之所,他正和蒋琬、徐庶商议铸造金钱之事。

  平章台已经通过了决议,所铸造的金钱由公开投向市场,转为军队的赏赐,但一些具体细节还须商榷。

  “殿下,金钱转为军队赏赐,实际上也是变相投放市场,这比用五铢钱兑换还要冲击物价,毕竟是凭空增加的一笔财富,所以卑职建议,能不能不要一次性分,最好是分批赏赐。”

  蒋琬从最初就反对推出金钱,他认为这容易扰乱货殖,引起物价的剧烈波动,而且也容易被魏国和江东利用,从金钱推出的几个月来看,他的担心并非多余,物价普遍上涨,最明显是粮价,斗米涨到八十钱,好不容易才劝说刘璟同意暂停行金钱,不料刘璟又将它转为军功赏赐,着实让蒋琬头疼。

  但平章台已经通过决议,蒋琬也无可奈何,他只能委婉劝说刘璟分批行,将金钱对货殖的冲击降到最低。

  刘璟慢慢把弄着手中的两枚金钱,他很喜欢这种金钱,做工非常精湛,正面是未央宫大门,背面是刘璟亲笔书写的‘汉百株钱’四个字,这种金钱要比五铢钱大不少,中间没有方孔,肉厚饱满,颇有质感。

  刘璟明白蒋琬的担心,微微笑道:“铸造金钱当然需要时间,我倒是希望一次性赏赐百万金钱,但蒋尚书办得到吗?”

  蒋琬犹豫一下,看了一眼徐庶,徐庶只得躬身道:“启禀殿下,前几个月我们铸造了一百万枚百株金钱,到目前为止,行了三十万枚,结果引起物资普遍上涨,我们便暂停了行,实际上,库藏内还有七十万枚金钱。”

  刘璟点了点头,难怪蒋琬满脸担忧,原来是这个缘故,他沉思片刻道:“你们能确定是由于行金钱引物价上涨,而不是因为汉匈战争?”

  蒋琬摇摇头道:“说起来这件事我有责任,这次行金钱主要是用于备战支付,比如民夫的工钱,从粮商手中购买粮食等等,结果金钱流传出去后,成为市场上的抢手货,官家一枚金钱兑一百五株钱,但黑市上已涨到一兑一百三十钱,很多积压在家中的铜钱骤然流通出来,物价普遍上涨,虽然和战争也有点关系,但战争并不是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金钱。”

  “我不明白,蒋尚书有什么责任?”刘璟不解地问道。

  蒋琬叹了口气,“因为按照最初的想法,是采用公开兑换的方式,兑换者交出五铢钱,得到金钱,五株钱入库,金钱流通,问题就不大了,但因为担心产生黑市暴利,而且也担心金钱收藏,会引起市场上五株钱不足,所以微臣决定采用支付的方式,结果”

  蒋琬说不下去了,刘璟笑了笑道:“公琰担心并没有错,毕竟是第一次行,很多后果我们也意料不到,谈不上什么责任,其实我主张行金钱,也是有我更深的想法。

  从前我一直考虑利用我们掌握钱币优势,通过贸易夺取江东和魏国的物资,现在我们的五株钱已经流通天下,所以行金钱目的就不再是为了掠夺财富,而是为了促进贸易,我是希望金钱能够促进各地的人员货物交流,使汉国能够和中原、江东渐渐融为一体,为将来统一天下打下基础。”

  刘璟一番话说得蒋琬和徐庶都暗自惭愧,他们都只考虑到汉国的利益,却没有从整个天下大局来考虑。

  这时,刘璟又笑道:“其实我觉得物价上涨,更多是因为战争的缘故,因为大家害怕汉军被匈奴击败,所以对黄金等贵重物品格外需求大,而市场上的黄金并不多,我们恰好在这个时候行金钱,所以就引了大家对金钱的热追,现在战争结束,我相信大家对黄金的需求也不会再像前段时间那么狂热。”

  蒋琬正要接口,刘璟却摆摆手笑道:“我还没有说完,请公琰稍等片刻。”

  蒋琬连忙歉然地笑了笑,不再说话,刘璟又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个缘故就是时间差问题,因为我们五铢钱天下通用,所以市场上多出的五铢钱迟早会流到魏国和江东,这就需要一定时间,一是交通不便,其次是因为战争,使中原和我们的贸易暂时受阻,但我相信,随着战争结束,商队就会接踵而至,我们的五株钱就会大量流向中原和江东,物价就会渐渐平稳下来。”

  蒋琬和徐庶默默点头,虽然他们日理万机,处理政务的能力都很强,但论视野开阔和目光长远,他们谁都比不上汉王。

  刘璟对蒋琬笑问道:“刚才公琰想说什么?”

  蒋琬连忙说:“我刚才是想问殿下,准备支付多少金钱赏赐?”

  刘璟负手走了几步,这才缓缓道:“这次参战有十万将士,按照每人最低十枚金钱计算,这就是一百万金钱,还有立功将士的特别赏赐,七十万枚还真不够。”

  徐庶和蒋琬心中都无奈地叹息一声,看样子分批赏赐是不可能了,他们只能接受物价即将上涨的现实,不过平章台也有预案,他们将6续投放二十万石平仓粮,以平抑粮价上涨。

  这时,徐庶补充道:“殿下如果觉得金钱赏赐不够,还可以用关内和灵州的土地进行赏赐,这次我们击败匈奴,获得大量土地,很多都是从前上等良田,殿下完全可以用作军功赏赐。”

  刘璟点点头,“这个方案可行,不过需要时间丈量之类,一时也急不来,可以先赏赐给将士们土地份额,等丈量完土地后再具体交割,说到土地,我倒想起另一件要紧事,就是恢复上郡、安定郡、北地郡、朔方郡和五原郡的官府管辖,土地不能空得太久,这件事平章台要抓紧了。”

  “请殿下放心,平章台已经在积极筹备此事,很快就会有结果,另外太守和郡丞的人选,也需要请殿下尽快明确。”

  刘璟想了想道:“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明天一早我会交给平章台。”

  整整一天,刘璟都是在各种忙碌中度过,黄昏时分,刘璟也离开了未央宫返回府宅,忙碌了一整天,虽然感觉有些疲惫,但刘璟精神却很好,心中十分充实。

  这时数百侍卫护卫着马车进入了长安城,一股喧嚣热闹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这里是西门,两边商铺和酒楼林立,大街上人来人往,马车、牛车穿流不息,远处数千名匈奴战俘正在汉军士兵的监督下搬运石块,修复破损的城墙。

  刘璟透过车窗望着两边街景,不远处,几块宽阔的空地上已建起了围墙,里面正在修筑府宅,刘璟记得这几块土地已荒废多年,一片残垣断壁,早已成了野狐、鼠蛇聚居之地,没想到也卖出去了,开始重建府第。

  这倒让刘璟想起一事,据说长安地价暴涨,很多贫民为了赚取差价,卖掉了房宅土地,去别的县里买屋居住,这使得长安人口这两个月略有下降,这种情形绝不是刘璟愿意看到,若长安不能包容穷人,必然会引很多严重问题,物价也会涨上天去,更重要是,它会严重阻碍关中经济和人口的恢复。

  本来今天打算和平章台讨论这个问题,结果事情太多,这件事便忘记了。

  这时,刘璟看到了一座占地颇大的店铺,店铺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写‘陶氏总商行’五个大字,这使刘璟微微一怔,陶家总商行什么时候从成都迁来了?昨天陶利还说暂时没有迁来。

  “停车!”

  刘璟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刘璟推开车门便向陶氏商行走去,几名贴身侍卫连忙跟随左右。

  商行大门口,十几名伙计正在收拾桌子杂物,忽然见大群士兵走来,有人认出为之人正是汉王刘璟,吓得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刘璟笑道:“商行里现在谁主事?”

  话音刚落,却见陶胜从大门内走出,他似乎也是准备回府,迎面看见了刘璟,陶胜顿时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来见礼,“殿下怎么来了?”

  刘璟也很惊讶,“岳丈大人不是在成都吗?几时回来的?”

  “今天一早赶回来,殿下快请进里面坐!”

  虽然陶胜是刘璟的岳父,但他在刘璟面前却不敢摆岳父的架子,这也是陶湛的要求,可以说,陶家除了去世的陶烈外,在刘璟面前,谁也不敢以长辈自居。

  刘璟跟随陶胜走进贵客堂坐下,两人寒暄片刻,刘璟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听王妃说,陶家前年在长安购置了大量土地,现在土地价格暴涨,了大财,可喜可贺啊!”

  陶胜心中‘怦!’地一跳,他听出了汉王话中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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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9章 人口战略

  时间渐渐到了十二月下旬,离新年已不到十天,而这十天将是政事堂最忙碌的日子,仅仅只相隔一天,从河西过来的近三十万匈奴妇孺和从并州过来的二十余万并州匈奴妇孺,先后进入了关中。

  尽管官府早有准备,但五十余万匈奴人同时进入关中,还是给官府上下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几乎整个关中地区的官府都动员起来,平章台的五名尚书除一人留守外,其余四人都奔赴冯翊郡和扶风郡处理匈奴民的安置。

  连汉军也随即出动两万余人,协助地方官府维持匈奴人秩序。

  赵云率军从河西解来的近三十万匈奴人终于在漆县落脚,这里已进入关中,属于扶风县北部的一个县,这里地貌西南高东北低,泾水从西北向东南纵贯其境,将漆县分割成两塬夹一川的地貌格局。

  匈奴人大营就安排在县城东北约数里外的三条巨大的山沟内,山沟内气候温和,地势平坦,三条小河穿流其中,非常适合扎营,所以这里三条山沟内也曾经有军营驻扎过的遗迹。

  三十万匈奴人的到来使漆县变得格外热闹起来,三条大山沟内搭建起数万顶帐篷,大量物资通过泾水冰面送到了县城内,从关中各地调来的两百多名官员和千余名长安太学生也赶到了匈奴人驻地。

  对匈奴人要之事就是要将他们稳定下来,有过冬的粮食和被褥,还有可以喂养牲畜的干草,在稳定下来后,随后就要进行登记造册,这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要确认匈奴战俘和他们妻儿,要将孤老和寡妇分出来。

  好在匈奴人都是按部族聚居,这种确认相对比较容易,四天后,便有两万余户、十几万匈奴人被领走,送去长安匈奴战俘营和他们丈夫或者儿子团聚。

  而剩下的二十万匈奴妇孺则大多是寡妇和孤儿了,悲伤的情绪开始在大营内蔓延,到处可见恸哭的妇女和孩子。

  这天上午,刘璟也赶到了漆县,视察安置匈奴人的进展,主持漆县匈奴人安置的主官是尚书董和,听闻汉王殿下到来,他特地赶来迎接。

  “离旦日还剩五天,安置进展如何?”刘璟笑问道。

  “回禀殿下,登基造册已经快到尾声了,微臣准备登记造册结束后就暂停安置,待开春后便开始着手转移人口。”

  刘璟默许了董和的计划,又问道:“现在主要有什么困难?”

  “问题还是人口太多,完全安置需要时间,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被安置,微臣担心一些匈奴人将来会对地方形成威胁。”

  “那先安置愿意依附的匈奴人。”

  刘璟笑道:“至于那些死硬不肯被安置的匈奴人,就按草原的规矩,开春后派人去草原,暗示一下达曼,我们这里有很多精锐的匈奴战士,相信他会有意赎回,不过我们要会做生意,要让他来求我们,相信能卖个好价钱。”

  “这不是纵敌吗?”董和不解道。

  刘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匈奴以后的大敌是鲜卑人,不再是我们了,不用担心太多。”

  董和点点头,“微臣明白了。”

  这时大群已登记完毕的匈奴妇女被士兵带了出来,董和望着她们苦笑道:“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部分匈奴女人的情绪波动,匈奴人本来就是女多男少,很多匈奴男子往往占有几个妻子,贵族更是妻妾成群,加上他们与鲜卑以及我们的战争消耗,匈奴男人不多了,这次送来的三十万匈奴人,青壮男子不多,年轻的妇女倒有近二十万,其余都是老人和孩子,现在这些女人听说丈夫阵亡,而且只允许正妻和战俘团聚,整个大营内哭声震天,连哭了两天,今天才稍稍好一点。”

  刘璟却毫不犹豫道:“现在他们已是大汉臣民,就需要按照我们的法度来办,我不管这些匈奴男人从前有多少妻妾,现在他们只是普通平民,那就只准娶一妻,匈奴贵族也不例外,多出来的匈奴妇女必须改嫁给汉民,尤其汉军士兵可以优先娶妻,刚开始她们或许会有点吵闹,等一两年后她们就会接受现实,平静下来,董尚书,你要记住一点,这是增加人口的国策,我们不能心软,必须要坚定执行下去。”

  董和默默点头,这确实是平章台制订的战略国策,可以彻底扭转汉国民间男多女少的不利局面,对滋生人口有着重大的影响。

  虽然听起来似乎有点不近人情,但要恢复汉朝人口和经济至少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而数十万匈奴妇女改嫁汉民,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缩短这一进程所需时间,所以才被称为人口战略。

  这也是汉军要千方百计获取这些匈奴妇孺的根本原因。

  说话之时,他们便抵达了匈奴人宿营地,这是三座匈奴营中最大的一座,营中生活有近八万人,在山坳最外面有三座大帐,这是官员们进行人口登记的场所,三座大帐前都排了长长的队伍,正如董和所言,队伍中大部分都是妇女。

  女人最是现实,虽然丈夫阵亡使她们悲痛万分,但生活还得继续下去,登记人口后她们就将获得汉民户籍,可以有机会得到土地和粮食,可以继续生存下去,这才是她们关心的第一要务,所以悲痛归悲痛,生活却依然要照旧。

  在队伍两边,数十名士兵负责维持秩序,这时士兵们看见刘璟上来,纷纷单膝跪下,高声道:“参见汉王殿下!”

  刘璟笑着摆摆手,“各位弟兄辛苦了。”

  就在这时,近百名妇女忽然一阵风似的冲了上来,刘璟侍卫措不及防,被女人们冲破了防线,顿时冲到刘璟面前,女人们纷纷跪下,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令人惊讶的是,不少人都会说汉语,刘璟依稀听懂了她们的哭喊,似乎是要求去和丈夫团聚。

  刘璟立刻明白了这些女人的身份,她们都是匈奴人所谓的妻妾,其实这些女人大部分都不是匈奴人,里面有为数不少的汉人,还有羌人、羯人、鲜卑人,大多是被匈奴人掳掠过去。

  这时,侍卫们挥舞皮鞭,要将这些女人赶走,刘璟却摆摆手,制止住侍卫的驱赶,这些女人也渐渐安静下来。

  刘璟这才缓缓道:“我们俘获了三万多匈奴战俘,或许他们是你们的丈夫、父兄,但他们现在都是战俘奴隶,他们要服苦役三年才能转为平民,这三年中,他们的口粮只够自己糊口,无法养活你们,三年后,他们也只能获得少量土地,最多只能养活一个妻子,你们和孩子都将坠入最贫困的境地,如果活不下去,他还会卖妻卖女,相信你们也不愿过这样的生活。”

  刘璟的话很简单,但又很现实,士兵翻译过去,很多妇女都被触动,慢慢低下头,刘璟又接着道:“我们有很多年轻的男子,他们有土地,有房子,有粮食,生活富足,惟独就没有妻子,你们会重新生活,成为一家的主妇,生下自己的孩子,没有人会歧视你们,官府还会给你们土地和牛羊作为嫁妆,让你们风风光光再嫁,从此成为体面人,这样的生活,难道你们不想要吗?”

  女人们都沉默了,看得出很多人都为之动心,在匈奴,她们都是男人的附庸,是男人的财产,没有尊严,没有体面,更没有属于自己的财产,刚开始时,她们害怕,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便大哭大闹,要和从前的男人在一起。

  而现在,刘璟给她们指出了一条明路,让很多女人又看到了新生活的希望,这时,一名年轻的女人喊道:“可是我有孩子,我不想再嫁,又该怎么办?”

  刘璟锐利的目光向那名女人望去,女人立刻心虚地低下头,刘璟心中冷笑一声,他明白这名女人的心思,又道:“如果实在是因为要抚养孩子而不愿再嫁,那官府也不会勉强你们,但汉国绝不鼓励年轻女人守寡,所以,守寡者将得不到土地和房舍,为了生存也只能卖身为官奴,生活贫困将不可避免,而且我还要说清楚,汉律不允许平民娶妾,若想利用这个漏洞,又跑去找从前的丈夫,那很抱歉,你会连累他,一家人都会被没为官奴。”

  刘璟说完,又瞥了那名女人一眼,那女人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不敢再吭声,这时刘璟又回头对董和道:“把我说的这些,都要一一告诉给所有人,官府鼓励改嫁,反对守寡,改嫁者将获得利益,生活富足,守寡者将生活贫苦,甚至沦为奴隶,让她们自己选择。”

  事实上,这些道理女人们都懂,守寡必须要有娘家为后盾,如果没有娘家,根本就支持不下去,只能尽快改嫁。

  刚开始,不少女人还心怀侥幸,但这番话从汉中口中说出,就断绝了不少女人的侥幸之心,她们只能认命,等待新的改嫁。

  刘璟走进了大帐,帐内摆放着一排桌子,几十名士子坐在桌后,运笔如飞,给帐内的妇孺老人登记造册,这时,尚书参军费祎迎了上来,躬身施礼道:“微臣参见殿下!”

  “登记要到几时才能结束?”刘璟问道。

  “回禀殿下,现在已到尾声,最快明天就能结束。”

  刘璟点点头,又对费祎和董和道:“登记结束后,大家可以放假回家,不过我觉得明年开春再接着安置人口,似乎有点晚了,最好初五朝假结束后,就开始着手安置这些匈奴妇孺,你们觉得如何?”

  董和和费祎对望一眼,他们明白刘璟要尽快结束匈奴人的安置,便于集中精力准备合肥战役,两人当即应允了,“谨遵汉王之意。”

  刘璟笑了笑又道:“主要是军队方面已经开始登记了,听说士兵们非常踊跃,很多人都愿意娶这些匈奴女人,才三天时间,仅骑兵营那边就有过五千人登记,更不用说还有别的军营,我估计光军队将士就至少可以安置三成,弟兄们都很急,你们这边也要抓紧。”

  “我们会以最快的度完成安置。”

  解决了妇女之事,刘璟又指着几名老人道:“还有就是关于匈奴孤老的安置,平章台也要拿出方案来,尽量保证他们的基本生活,我觉得蒋尚书提出的方案很好,给他们官田,然后以田租养老,去世后,官府收回土地,这里面的细节平章台可以再斟酌一下。”

  董和与费祎连忙点头答应,就在这时,赵云匆匆走进大帐,他一眼看见了刘璟,老远便笑道:“听说殿下来了,我到处找,果然在这里。”

  赵云上前,躬身施一礼,“卑职参见殿下!”

  “子龙这次出征居延海辛苦了。”

  “感谢殿下关心,不过这次确实谈不上出征,都是些妇孺老人,士兵也基本上没有损失。”

  说到这,赵云又靠近刘璟小声道:“殿下能否借一步,卑职有一件重要之事要禀报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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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0章 河西隐患

  刘璟见赵云神情有些凝重,便点了点头,“这里人多,我们去别帐说。”

  两人来到另一座大帐内坐下,此时帐内就只有刘璟和赵云两人,尽管如此,赵云依然还是很谨慎,小心翼翼道:“卑职建议殿下最好还是把廖化调回河西。”

  这句话令刘璟一怔,他立刻意识到,赵云其实是在暗示自己要当心马,难道马在河西做了什么吗?从目前刘璟得到的反馈,马在河西并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没有现。

  但以赵云的为人谨慎,从不说任何人的坏话,今天他居然破天荒地提醒自己要当心马,必然是生了什么事,刘璟立刻追问道:“到底生了什么事?”

  赵云取出一封信,递给刘璟,“这是居延县令李文给殿下的一封私信,李文是陇西李氏的嫡长子,请殿下一观。”

  刘璟打开信,信中竟然是控诉马对李氏家族的打压,李氏家族原本从羌王南宫索手中买下了张掖河南岸的大片土地,准备开垦为农田,但南宫索灭亡后,羌人便不再承认这笔交易,抢夺了李氏的农田,把它们重新变为牧场,李氏气愤不过,向马告状,马却偏袒羌人,不承认李家和南宫索的交易。

  从信中的内容看,问题也不是很严重,南宫索是汉军敌人,被汉军击败后,马不承认南宫索的交易也是在情理之中,赵云也绝不拿这件事来暗示马不妥,说明还另有缘故。

  “这次去河西有什么不顺利之处吗?”刘璟不露声色问道。

  “去时倒很顺利,只是回来时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什么麻烦?”

  “卑职这次去河西,感受最深的是,河西的羌人和陇西的羌人真不一样,陇西羌人低调、温良,纳税交赋,和陇西的汉民相处融洽,而河西的羌人却稍显得有点张扬。”

  “他们又怎么张扬?”

  赵云叹口气道:“我们队伍行至张掖时,有斥候现,有两支万余人的羌人骑兵在向我们靠近,几名羌人大酋长更是拦住我们,要求留下一半的人口和牛羊。”

  刘璟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冷冷问道:“马的态度呢?”

  “卑职立刻派人去通知马都督前来处理,但得到消息是,马都督去酒泉巡视了,幸亏卑职带了两万骑兵,立刻摆出要进攻羌人的架势,羌人才被迫撤去,我们得以离开河西。”

  说得这,赵云忧心忡忡道:“卑职感觉,河西羌人和汉军收复河西前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更加强势,当然,或许也是卑职想多了。”

  “砰!”

  刘璟重重一拍桌子,霍地站起身,他简直快要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赵云尽量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但刘璟依然能感觉到当时的剑拔弩张,三十万匈奴人和数百万头的牛羊当然是巨大的财富,可这是汉军浴血奋战,击败刘去卑后的战争红利,羌人竟然要和汉军争夺这些财富,简直是胆大妄为了。

  而马在这个关键时刻却去了酒泉,就算他不是幕后指使,但他也是刻意置身事外,当初,刘璟为了稳定河西,才特意任命在羌人中拥有崇高威望的马为河西都督,但马非但没有贯彻自己汉强羌弱的策略,反而扶植羌人,使河西羌人的势力又渐渐坐大。

  这让刘璟心中颇为不满,不过眼看生汉匈大战,刘璟也暂时忍下这种不满,全力备战匈奴,而随后的灵州突袭,马和羌人都十分卖力,尤其在十万两黄金的归属上,马命令廖化连夜送回长安,这让刘璟心中对他的不满稍稍缓和。

  但这次赵云汇报之事,终于让刘璟有点忍无可忍了,看来,把马放在河西确实是自己的一大失策,虽然暂时稳住了河西,从长远看,却又留下了一个隐患,自己还是低估了马的野心。

  赵云看出了刘璟的震怒,但现在绝不是动马的时候,他连忙劝道:“殿下,河西虽然生了不愉快之事,但还不至于到变天的地步,卑职只是提醒殿下要注意防范,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实施合肥战役,这才是整个大局的重中之重。”

  刘璟负手走了几步,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赵云说得不错,合肥大战在即,后方绝不能出乱子,他不但要防范马,更需要稳住马。

  想到这,刘璟缓缓道:“把廖化调回河西不太合适,我打算升马岱为偏将,任命为武威都尉,和冷苞一起统领六千汉军骑兵驻守武威郡。”

  赵云竖起大拇指,这是很高明的一招,虽然马岱是马之弟,但他却对汉国忠心耿耿,一旦马有异心,马岱非但不会帮助马,而且还会抑制马的向东进攻,更重要是,要增加汉军在河西驻兵数量,对于羌人也是一种威慑。

  刘璟又想了想问道:“你在张掖城官仓内储存了多少物资?”

  “启禀殿下,主要是黄金、赤金和五株钱,其中黄金大约有十五万两,赤金约四十万斤,五株钱更是不计其数,至少有几百大箱。”

  刘璟点了点头,当即令道:“黄金要立刻运回关中,不过可以把赤金和五铢钱散给羌人各部落,先安抚住他们,以后再和他们算帐。”

  “卑职遵命!”

  赵云匆匆去安排了,刘璟沉思片刻,又找来一名侍卫,他将居延县令李文的信递给侍卫,嘱咐他道:“你可连夜赶去河西,将这封信当面交给马都督!”

  旦日又称为‘正旦’,也就是今天的春节,无论今天还是汉朝,正旦都是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这一天要全家祭祖,也正是这个原因,家族成员无论身在多远,都必须赶回家中,到了今天,祭祖仪式消失,便渐渐演变为全家团聚。

  正旦要喝冬酒,长者要喝椒柏酒,孩子要给压岁钱,很多人家还会有守岁的习俗,全家人聚在一起,喝酒谈笑,等待子时的到来,或玩樗蒲,或投壶箭,其乐融融的度过一夜,迎接正旦的到来。

  刘璟也终于在除夕下午赶回了长安,今年官方取消了每年一次的祭陵大典,但家家户户的族祭依然要举行,今年刘璟依然和刘虎一起,在家庙中举行祭祖仪式,时间就安排在正月初一的子时三刻。

  夜渐渐深了,在大驾宫后宅正堂,刘璟和刘虎一家老小都聚在一起喝酒守岁,欢声笑语,等待子时钟声响起。

  大堂之上灯火通明,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分坐四周,除了刘璟的四名妻妾和五个孩子外,刘虎和他的三名妻妾以及两女一子也坐在堂上,另外,陶湛又命人将乔玄和大乔请来,和他们全家一起欢聚守岁。

  大堂上充满了欢声笑语,众人喝酒聊天,世子刘致则和刘虎的长子刘锵坐在一边玩樗蒲,而刘珠却和刘虎的两个女儿在另一边投箭壶为乐。

  众人喝酒聊天,话题便不知不觉扯到了匈奴妇女身上,陶湛也听到一些传闻,笑着问丈夫道:“夫君,我们都听说你在漆县强拆鸳鸯,很多匈奴妇女跪在你面前,求你让她们和丈夫团聚,你却坚决不准,这些都是流言吗?”

  刘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摇摇头道:“这并非流言,却有其事,完全属实。”

  旁边孙尚香惊讶道:“夫郎,你这不是拆散别人夫妻吗?”

  刘虎却知道真相,他在一旁笑道:“弟妹有所不知,殿下拆散的不是夫妻,而是不准匈奴人的小妾和丈夫团聚,据我所知,那些女子只是一种附属于匈奴人的财产罢了,匈奴人真正的妻子都已送去和丈夫团聚,殿下其实是为了她们好。”

  陶湛还是不解,又问刘璟道:“夫君怎么是为她们好?”

  刘璟又喝了一口,眼角余光却微微瞥向大乔,见她正专注地望着自己,似乎也在等自己回答,他便笑道:“很简单,这些匈奴男人都是战俘,他们在三年之内将被编为奴籍,且不说奴隶不许娶妾,而且匈奴人一天的劳作所获粮米有限,他们自己也只能勉强糊口,哪里还能养妻养妾和一大堆儿女,与其这些女子去挨饿受冻,过着极端贫困的生活,还不如改嫁给殷实人家,后半辈子也有个依靠,你们说是不是?”

  大乔脸上微微一热,她异常敏感,她感觉刘璟这番话就是冲自己来的,她轻轻咬一下嘴唇,便微微笑道:“殿下这番话说得有一定道理,但也不完全正确。”

  刘璟顿时有了兴趣,问她道:“哪里不正确?”

  “我是说殿下并不了解女人,以为每个女人都很现实,都是为了过舒适的生活,其实不是,很多女人并不在意她住得如何?吃得怎样?也不会在意是否有精美的房宅,或者昂贵的屏风,她其实更愿意和所爱的男子一起吃糠咽菜,相濡以沫。”

  说完,大乔一双明亮的美眸深深注视着刘璟,她的一番话使众人都笑了起来,陶湛点点头道:“大乔说得好,夫君确实是有点太专制了,不管这些可怜女人自己的想法。”

  刘璟却默默无语,半晌他对大乔缓缓道:“至少我希望她们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了钟声,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建安二十一年终于到来,刘璟起身对众人笑道:“下面便是祭祀家庙了,大家随我去家庙吧!”

  众人纷纷起身,刘璟和刘虎先一步匆匆赶去家庙,这时,陶湛见乔玄已不胜酒力,被家仆扶去客房睡觉了,她便对大乔笑道:“不如阿姊也随我们一起去吧!”

  大乔步履犹豫了一下,迅瞥了一眼刘璟,低下头小声道:“你们祭祖,我去做什么?”

  陶湛很喜欢大乔,大乔温柔淡雅的气质,以及她宽容和善解人意的性格,都和陶湛有几分相似,大乔在长安数月,便一直和陶湛的关系最好。

  陶湛上前挽住她的胳膊,笑道:“我们还缺一个祭司,你就勉为其难吧!”

  大乔无奈,她见刘璟已经先去了,只得点了点头,“我在江东倒是做过祭司,既然大姐这么盛情相邀,我就试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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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1章 满城搜捕

  邓府外火光通明,数百支火把将邓府大门外照如白昼,曹洪全身披挂盔甲,手按剑柄,满脸狐疑地等待在大门前,他和邓义的关系不错,一向也厚待邓义,却没想到邓义的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让他不得不怀疑邓义和汉军暗中有勾结。

  事实上,早就有传闻邓家暗助汉军,只有没有确凿证据,不过曹洪知道邓义当初暗助荀彧逃往襄阳,使荀彧躲过了魏公的一次暗算。

  只曹洪和荀彧亲家,这件事他就算知道内情,也会替邓义掩饰,但如果邓义直接勾结汉军,那就绝不可饶恕的罪行。

  这时,邓府大门打开,十几名家人抬着坐在木榻上的邓义走了出来,邓义拱手笑道:“子廉将军这么晚来邓府,可嫌我上交的粮食不多?”

  想到邓家准备上交一万石粮食,曹洪的脸色稍稍缓和,勉强回礼道:“本不该半夜来打扰邓公休息,但我听一个消息,令郎已回邓府了,有这回事吗?”

  “子廉将军的消息倒很灵通,没错,犬子确实回来探亲,今天方到,他有什么问题吗?”

  按理,汉魏两国互为敌国,邓宏在汉国为官,他回到魏国的属地应该被当地官府抓捕,但这里面涉及到一个默契问题,比如不少曹操手下大臣的家眷也在汉国,所以刘瓃和曹操在几年前达成过协议,允许官正常回家探亲,双方官府都不准为难。

  别的协议两家都不太当回事,朝令夕改之事时常生,惟独这个协议双方却一直很遵守,成为双方的一个默契,也正如此,邓义才会坦然地面对曹洪的质问。

  曹洪也不能直接冲入府中抓人,但他认定邓宏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一定有所目的,曹洪便冷冷道:“我之所以知道令郎回府,因为我们抓捕了一名汉军探子,他承认和令郎有关,所以我想问一问令郎,邓公能否请他出来?”

  邓义脸色顿时一变,他暗暗思忖,‘难道任平他们被抓了?’

  曹洪其实只找个理由罢了,否则他也不好直接找邓宏,但曹洪见邓义脸色微变,他心中立刻升起一丝狐疑,‘莫非邓义之子真有什么问题,否则他何必如此心虚?’

  “邓公,我为公事而来,请邓公配合,在下保证不会为难令郎。”

  邓义已经恢复了常态,便点了点头,吩咐管家道:“去把长公子请来!”

  管家匆匆去了,这时邓义又试探问道:“子廉将军真的认为犬子和汉军探子有关?”

  邓义这样一问,让曹洪心中也没有了把握,因为邓义脸色不正常或许因为自己邓宏和汉军探子有关,使邓义心中担忧,这也人之常情,要谁他曹洪之子和汉军勾结,他脸色同样会大变。

  曹洪脸色更加缓和,笑道:“邓公不用担心,只例行公事,毕竟现在魏汉关系紧张,所以令郎这个时候回来,就显得有点突兀,作为南阳主将,我自然要多问几句。”

  邓义叹了口气:“我也知道犬子这个时候回来不时候,但因为涉及到婚姻大事,他也不得不回来,还望将军多多包涵!”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正着,邓宏跟随者管家匆匆走了出来,他已从管家口中知道了大概,他上前向曹洪施一礼,“邓宏见过子廉将军。”

  曹洪认识邓宏,笑道:“恭喜公子荣升长安县令,前途无量啊!”

  “哪里!哪里!将军过奖了。”

  曹洪也不再提有人指控邓宏之事,而淡淡问道:“不知这次公子从长安回来,一共带了几名随从?”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邓宏有些不高兴问道。

  曹洪肃然道:“事关公子清白,当然很重要,如果公子只来探亲,我绝不会为难,但我抓住了汉军斥候,此人招供和公子有关,我有必要与公子对质。”

  邓宏沉思片刻问道:“此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曹洪一字一句道:“他公子的随从。”

  “一派胡言!”

  邓宏冷哼了一声,“我只带一名老仆回乡,哪有什么随从探子,子廉将军认为汉王殿下会做这种事情吗?”

  曹洪也淡淡笑道:“我相信若有需要,汉王一定会安排探子跟随公子回来,不过既然公子否认,那我就看在令尊的份上,暂时相信公子一回。”

  完,曹洪一挥手,“撤走!”

  五百士兵跟随曹洪迅离开了邓府,邓义望着他们走远,心中倒有点沉重起来,他没想到曹洪居然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儿子,这不符合曹洪的性格,他这样一走,必有后患。

  “父亲!”

  邓宏刚要询问,却被邓义摆摆手打断,“这里不话之地,去屋里去!”

  父子二人进了内堂,邓义叹了口气道:“事情恐有不妙啊!”

  “父亲认为曹洪所的探子,不任平他们?”邓宏担忧地问道。

  “不可能!”

  邓义摇摇头道:“起初我也认为,但现在看来,应该曹洪在故意诈我们,他根本没有抓到什么汉军探子。”

  “父亲为何如此肯定?”

  “很简单,任平他们鹰击军,若鹰击军被曹军现,那一定有激烈的战斗,我也会在第一时间内知晓,毕竟他们藏身在邓府别宅内,但现在那边很安静,所以我敢肯定不任平他们。”

  邓宏稍稍松了口气,又急忙道:“若曹洪对我们有了疑心,别府那边也不安全,父亲要立刻通知他们离开才行。”

  邓义摇摇头,苦笑一声:“宛城实行宵禁,不准任何人外出,我想曹洪一定已派人监视我们,所以才知道你回来,若我现在派人去通知他们离去,反而会被曹洪抓住把柄,邓家危矣,现在我们决不能轻举妄动。”

  邓宏也知道父亲得对,他心中十分担忧,却也没有办法,只得默默点了点头。

  曹洪负手在军衙内来回踱步,此时他已完全冷静下来,眼看汉军即将杀来,他只要固守宛城,就能顶缀军的进攻,关键两个问题,一各地驻军必须立刻撤回宛城,他已下达了紧急命令,最迟明天上午就会有消息。

  而第二个问题才更让他担心,那就不能有内患,程昱当初告诉过他,纵观汉军攻城,都先在城中打入楔子,然后里应外合攻下城池,守宛城尤其要注意这一点。

  所以曹洪非常怀疑邓家暗通汉军,但他又不想打草惊蛇,只能耐心地等待证据,这时,两名亲兵带着一名男子匆匆走进院子,一名亲兵禀报道:“启禀将军,人已经带来。”

  “让他进来!”

  年轻男子被带上大堂,他跪下磕头道:“小民王顺叩见将军。”

  “你就邓义的车夫?”曹洪问道。

  “小民正。”

  曹洪笑了笑,尽量用轻柔的语气问道:“我来问你,你家公子邓宏这次回来,到底带了多少随从?”

  车夫想了想道:“进城时只有一名老仆。”

  曹洪一怔,立刻追问道:“什么叫进城时只有一人,难道不进城时还有别人吗?”

  “回禀将军,公子先去了城外庄园,当时还有四十余人,据都同路的商人,但后来进城时,却没有看见他们。”

  曹洪的拳头慢慢捏紧了,果然不出他所料,邓宏带了四十余人,这不汉军什么,极可能汉军最精锐的鹰击军。

  “这四十余人后来进城了吗?”曹洪又追问道。

  “后来的事情小民就不知了,确实不知。”

  曹洪沉思片刻,挥手令道:“带他下去,赏他一斤赤金。”

  马夫千恩万谢去了,曹洪这时已经明白过来,今天下午邓家组织数百人运粮进城,这四十余人必然这个时候混入城内,曹洪当即令道:“令方恒、郭良来见我!”

  片刻,曹洪部将方恒和郭良快步走来,两人躬身行礼:“参见将军!”

  曹洪咬牙切齿道:“汉军有四十余名密探潜伏入城,你们二人可各率三千人开始搜城,从旅舍、酒馆开始搜起,一家一家搜查,给我彻底搜,提供线索者,赏金百两,而胆敢反抗者,只管当场斩杀,一切后果我来承担,今天晚上务必给我搜出汉军探子。”

  “这样士兵们可能会放松军纪!”郭良提醒曹洪,这种搜查很容易变成军队洗劫全城。

  曹洪却咬牙切齿道:“那就算我给弟兄们的赏赐!”

  军纪在曹洪看来并不重要,士兵们点小财也有利于提高士气,无可非议,更重要的,必须要抓到汉军斥候,两名大将明白曹洪的意思,一起抱拳行礼,匆匆而去。

  曹洪又对亲兵道:“给我召集军马,再去邓府!”.

  随着曹军大规模的搜城开始,整个宛城开始骚动起来,一队队曹军士兵在街头奔跑,曹军为了最大限度的利用兵力搜城,以十人为一队,开始挨家挨户搜查。

  曹军士兵大多不本地人,在战争的威胁下,财的私欲膨胀,个个变得穷凶极恶,在什长的率领下,被利益所驱动,很多士兵等不及主人开门,便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宵禁中的夜晚不再寂静,火光随处可见,大街小巷到处哭声喊声,以及被砍死时的惨叫声,搜城渐渐开始变味,变成了士兵的抢掠,稍有反抗者,便被士兵以通敌罪名杀死,家财被抢掠一空,很多被糟蹋的年轻女人也同样被士兵杀死,以掩盖罪恶。

  这时,贾逵也得到了消息,急急奔出郡衙,就在郡衙眼皮下生的一幕场景使贾逵被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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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2章 黄家之恩

  官衙对面的一栋民宅内,几名曹军士兵正按住一名年轻妇女行淫,女人拼命挣扎哭喊,也无济于事,院子里还有几具尸体,看得出惨遭杀戮的平民,门口放着十几个包袱,这几名曹军从各家搜查出来的钱财。

  贾逵勃然大怒,拔出剑冲上去乱砍,“你们这群,杀了你们!”

  夜色之中,很难辨别来人身份,为什长恶狠狠令道:“哪来的浑蛋,给我宰了!”

  几名曹军士兵挥刀扑上去,贾逵毕竟人,哪里这群士兵的对手,只支挡两下,被一刀劈中后背,贾逵惨叫一声,踉跄中摔倒在地,众士兵大喜,一拥而上,准备乱刃将贾逵分尸.

  就在这时,十几名衙役冲了进来,他们见太守受伤,顿时红了眼,一起挥刀冲上来,挡住了曹军士兵,贼曹官指着士兵们大骂:“你们竟敢杀太守,活腻了吗?”

  曹军士兵这才知道闯了大祸,吓得他们四散奔逃,有的翻墙而逃,有的从后门逃走,有两名士兵逃跑不及,被衙役抓住,这时,几名衙役扶起贾逵,给他上药包扎。

  贾逵终于缓过一口气,刀口深达半寸,使他伤势极重,剧烈的疼痛几乎使他要昏厥过去,但他强忍疼痛,对赶来的郡丞蒋欣道:“你去找到曹洪,命他立刻停止搜查,否则我要弹劾他的通敌之罪!”

  “太守请安心养伤,我这就去找曹将军!”

  蒋欣匆匆去了,这时,贾逵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再次晕厥过去。

  此时,曹洪就在邓府内,邓府大门已被曹军撞开,邓氏父子被曹军控制住,其余二百多口邓氏族人全部被赶到后堂,等候落。

  而五百曹军则在邓府内翻箱倒柜,仔细搜查,每一处可藏身之地都不放过,将邓府搜得天翻地覆,曹洪端坐在大堂内,耐心等待搜查的结果。

  此时他已经得到了无数士兵趁机扰民抢劫的消息,但曹洪不为所动,他心中有数,目前南阳曹军士气低迷,若汉军大举来攻,他手下将士未必守得住宛城,若不给将士们一点好处,谁还肯替他曹洪卖命。

  而且,他通过审问管家再次得到证实,确实有四十余名身份不明之人混入城内,这些人都十分年轻,个个体格强壮,曹洪心中已认定,这四十余人一定就汉军鹰击军,他们在城内的存在,对曹洪而言就心头刺,眼中钉,不找出他们,他绝不罢休。

  这时,一名士兵陪同着郡丞蒋欣快步走进大堂,蒋欣终于找到曹洪,他急道:“子廉将军,大事不好,贾太守出事了!”

  曹洪一怔,随即问道:“贾太守出了什么事?”

  “贾太守制止一群士兵妇女,结果被士兵围攻,伤势极重。”

  曹洪心中顿时不安起来,他可以不在意平民被杀戮,但贾逵若出事,他可会吃不了兜着走,他立刻站起身道:“带我去看望贾太守!”

  蒋欣躬身施一礼道:“贾太守正在接受医匠救治,但他有话要卑职转告将军。”

  “他什么?”

  “贾太守请将军立刻下令停止搜查,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贾太守就要向魏公弹劾将军通敌之罪!”

  “为什么我通敌?” 曹洪手按剑柄,杀气腾腾地注视着蒋欣问道。

  尽管蒋欣心中害怕,但他依旧鼓足勇气道:“因为将军纵兵掠民杀人,会毁掉魏公在南阳的信誉和民心,这无异于让南阳拱手让给刘瓃,所以通敌叛曹。”

  曹洪半晌才冷冷道:“若贾太守苏醒,请郡丞转告太守,已有汉军精锐潜入城内,若不搜出他们,宛城必毁在他们手上,为了大局,我不得不行此下策,搜查绝不会停止,请他见谅!”

  完,曹洪又回头令道:“去查找伤贾太守的士兵,查到后立即斩示众,不准士兵再行杀戮之事,违令者斩!”

  这时,一名军官奔来低声禀报:“府内已搜过,确实无可疑之人,另外有下人招供,邓家还有一栋别宅,我们要抓之人极可能就藏匿在那里。”

  曹洪转身便向外走去,大声令道:“将邓氏父子收监,日后处置,所有士兵随我去别宅搜查!”

  蒋欣无奈地望着曹洪走远,曹洪只提不准杀戮,却不不准抢掠财物,明显没有解决问题的诚意,蒋欣只得叹一口气,又匆匆赶回郡衙。

  邓氏别宅也位于北城,距离主宅不到一里,占地约亩,原一名商人的府宅,商人离开南阳后,便将这座府宅卖给了邓家,邓家便用它来做客房,不过这段时间南阳形势紧张,邓家也没有什么客人,别宅也就空关着。

  此时,一队士兵刚刚搜查到这里,牌匾上写着的‘邓氏别府’四个字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为什长正在敲门叫喊:“里面人开门,我们只奉命行事!”

  叫喊了半晌,也没有人理会,什长有些恼怒了,对其余士兵下令道:“给我砸门!”

  就在这时,夜色中一条火龙迅赶来,千余名手执火把的士兵,他们很快将这座房宅包围起来,剑拔弩张,严阵以待。

  曹洪在火光现,高声问道:“有什么情况!”

  什长吓得连忙跪下禀报,“卑职带领弟兄们刚到这里,敲门却没有人答应,正准备砸门。”

  “一群蠢货!”

  曹洪骂了一声,当即下令道:“撞开大门冲进去,无论遇到什么人,格杀勿论!”

  ‘轰d!’连续几声巨响,大门被巨木撞开了,数百名曹军士兵挥刀杀了进去,很快,曹军士兵便搜完了府宅,却一无所获,汉军士兵并没有藏在这里,令曹洪大失所望,他也糊涂了,汉军士兵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城南也有一座占地近百亩的大宅,这里便南阳三大望族黄氏家族的主宅,黄氏家族分为两支,一支南阳黄氏,一支江夏黄氏,江夏黄氏也就黄祖一脉,由于黄祖的强势,黄家甚至成为荆州四大世家之一。

  但随着黄祖被江东军所灭,黄家也渐渐势落,从昔日的荆州四大家族降为南阳郡的第三世家,排名还在张家之后。

  黄家家主便黄承彦,当年黄承彦为避战乱,将家族暂时迁去隆中,由此有了诸葛亮这个女婿,不过随着荆州大变,黄承彦并没有跟随女儿女婿去交州,而迁回了南阳。

  几次折腾使黄家渐渐衰落,再加上诸葛亮也无法帮助黄家,现在的黄家只靠着昔日的地位以及汉军第一将黄忠的关照,才勉强保住南阳第三望族的地位。

  这几年黄承彦颇为低调,很少出门,连同黄家也与世无争,整个家族全靠十几顷良田的租赋生活,不过今天晚上的全城搜查也波及到了黄府,好在黄家仍有一定势力,领队搜查的屯长才不敢太过分,只搜查了黄府外宅,屯长在接受黄家的一羞赂后,便放弃了搜查内宅,收兵离开了黄府。

  黄承彦手执灯笼,在次子黄豫的扶持下,缓缓向后院走去,黄承彦有两子一女,女儿黄月英嫁给了诸葛亮,长子黄晋在刘备手下为官,出任郁林郡太守,而次子黄豫则留在身边,负责照顾黄承彦的起居。

  “父亲这边走,慢一点!”

  黄承彦的身体不好,走路十分缓慢,他对儿子苦笑道:“我自诩清高,可最后还得效仿俗人,用钱财贿赂来打曹军,真莫大的讽刺。”

  “孩儿倒以为父亲做得很对,听曹洪下令搜查全城,实际上就纵兵掳掠,整个宛城被曹军糟蹋得乌烟瘴气,丢点财还小事,很多人家妻女被辱,父母被杀,相比之下,黄家已经很幸运了。”

  黄承彦冷笑一声:“曹洪很明显想借此振奋军心,虽然军心振奋了,但曹操在南阳的名声也被他毁掉了,这种人只图眼前之利,不顾长远,注定他守不住南阳,南阳郡最终还归汉国,都他最不服张辽,依我看,他比起张辽还差得远啊!”

  黄豫迟疑一下,小声问道:“父亲这样帮助汉国,想放弃刘备吗?”

  黄承彦摇摇头,叹息道:“我也不知为了什么?但我确实不看好刘备,他们远在交州,人民鲜寡,土地贫瘠,就算有孔明这样的大才也无力回天,想让交州强盛起来,至少也要几代人的努力,刘瓃哪里会给他们时间,难啊!”

  黄豫也沉默了,如果这样,大哥跟随刘备近十年的奋斗,岂不都白费了吗?

  父子二人走进位于后院的仓库,黄豫刚打开仓库门,一把雪亮的战刀刷地顶住了他的咽喉,吓得黄承彦连忙道:“任将军,我们!”

  战刀撤了,父子二人被拉进仓库,大门随即关上,一团灯光燃起,立刻照亮了仓库内室,只见在一只只铁架后面躲藏着数十名黑衣人,正任平和他的四十余名手下。

  虽然邓义将他们安置在邓氏别宅,但任平却没有在别宅久呆,他十分精明谨慎,在邓氏庄园时,他们已经被很多人看见,任平知道,他们再留在邓家显然就不再安全了。

  他在黄昏时分,让众人分头离开了邓氏别府,来南城找黄家寻求帮助,之所以选择黄家,一方面因为黄忠在军中威望极高的缘故,选择他的家族避难,任平本能地认为不会有错,

  其次黄家主要和交州有关联,曹军一般也不会怀疑到黄家,很庆幸任平没有判断错,黄承彦接受了他们的求助,将他们藏匿在后院的仓库内。

  仓库内还有一座很隐蔽的地窖,就算曹军搜查到仓库,他们也可以躲入地窖,不过任平此时已经知道搜查黄府的曹军撤离了,他们也就不用再躲入地窖。

  任平上前深施一礼,“黄公给我们的庇护,我们感激不尽。”

  黄承彦笑着摆了摆手,“将军不必客气,我有两个问题,就不知当问不当问?”

  “黄公尽管问,若能回答,我一定如实告之。”

  黄承彦这才问道:“我想知道,汉军会何时进攻南阳郡?”

  任平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就现在进攻,汉军已经兵分三路,进攻南阳郡了。”

  黄承彦点点头,“我还想知道,这次汉军的主帅哪位将军?”

  任平笑着摇摇头,“不哪位将军,而汉王殿下亲自率军。”

  黄氏父子对望一眼,两人都有点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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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3章 骑兵伏击

  叶县位于宛城东北,两地相距约一百八十里,由于叶县号称‘宛之喉,许之腹’,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担负着拱卫许昌的重任,曹操也由此在这里部署了一万重兵。

  叶县主将为曹洪的副将李典,就在两个时辰前,李典接到了曹洪的紧急飞鸽传信,长安汉军大举来袭,命他立刻赶赴宛城集结。

  这个消息令李典着实感到吃惊,他曹洪的副将,援兵宛城义不容辞,但他又有点为难,他不可能放弃叶县,使许昌大门洞开,一番考虑后,李典决定留部将赵迪率五千军队坚守叶县,他则亲率五千军队赶赴宛城集结。

  时间已渐渐到了三更时分,五千曹军在官道上列队疾行军,李典骑马行驶在队伍的前方,他和汉军交战多年,对汉军的作战方式已经比较了解,汉军尤其善于出奇兵,伏击、偷城,以最小的代价获取胜利。

  这刘瓃的天下理念,尽可能地在战争中保存青壮人口,虽然李典本人对这种理念也颇为赞成,但敌对双方你死我活的关系,作为曹将,最大限度杀伤敌军,也就成了李典义不容辞的责任。

  李典非常小心谨慎,不断派出斥候在前方探路,从叶县到宛城这段官道上,已经生过几次伏击战,包括虎豹骑兵惨遭伏击的那一次,至今令李典记忆深刻。

  尽管曹洪出的紧急命令,但队伍走出三十余里后,李典还下令全军放慢行军度,这一带南阳盆地的边缘,丘陵起伏,森林茂密,两边山谷众多,极容易遭遇伏击,只有再走出二十余里,进入平原地带,才可以加快度。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疾奔而至,老远喊道:“军队缓行!”

  李典心中顿觉不妙,立刻喝令:“停止行军!”

  斥候奔至,在马上抱拳禀报:“启禀将军,前方五里外现了异常,树林内有大量伏兵。”

  李典心中一沉,果然遇到了伏兵,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又问道:“有多少伏兵,什么军种?”

  “具体数量不知,前去探查的十几名兄弟只逃回一人,身披三箭,已重伤不治,他临死前弓弩军。”

  李典左右打量一下地形,他们正好进入一条宽阔的谷道不久,谷道宽约半里,长七八里,两边山势倾斜陡峭,长满了茂密的灌木丛,这种地形不利于伏击,不过却有利于骑兵冲击。(最稳定)

  李典知道汉军攻下关陇后,骑兵力量大增,由原来骑兵疏寡的南方军队,渐渐演变为骑兵、步兵皆强大的北方军队,如果汉军骑兵突击,他的麻烦就大了。

  但骑兵只猜测,而前方的伏兵已事实,李典当即下令道:“传令全军,立刻向后军汇拢。”

  这应付伏击的有效策略,由于行军时队伍拉得较长,一旦遇到伏击便会被截成数段,从而形成各自为阵的不利局面,最终逃不过被全歼的命运。

  所以若事先现有伏兵,最好的应对策略就迅集结,将拉长的队伍重新列队成阵,就算伏兵杀出,也丝毫不惧。

  李典一心要脱离这条谷道,便下令向后集结,他话音刚落,前方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战鼓声,紧接着喊杀声震天,这伏兵现他们已被敌军察觉,反客为主,杀出了密林。

  李典大喊道:“迅后撤集结!”

  不用他下令,数千曹军士兵纷纷调头疾奔,向山谷外奔去,在嘈杂和混乱之中,李典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仿佛鼓点般密集,被伏兵的鼓声和喊杀声掩盖住了。

  李典凝神细听,脸色渐渐紧张起来,他忽然大喊一声,“不好!”

  他已听出这种奇怪声音奔驰的马蹄声,或许马蹄被厚布包住,奔跑声十分低微,但数量众多,奔近后还能听出来。

  李典忽然意识到自己中了汉军的陷阱,所谓伏击不过个诱饵,故意让自己现,使自己本能地集结兵力,虽然集结兵力列阵本身没有错,但军队集结需要时间,在骑兵的高突击下,军队往往会集结未成,却正好有利于骑兵进行集中突击杀戮。

  李典急得大喊:“停止撤军,弓弩列阵!”

  但已经晚了,五十步外忽然出现了密集奔驰而来的骑兵队伍,他们训练有素,如狂风暴雨般在黑夜中疾奔,这强大的骑兵才可能办到,在黑夜中集中突击,只有曹军的虎豹骑才具有这种能力,但现在汉军也能做到了。

  李典心急如焚,现在只能牺牲前军,希望前军能最大限度地阻碍汉军骑兵的高突击,给后军争取宝贵的集结时间。

  李典调转马头便向后军奔去,他只奔出数十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片凄厉的惨叫声,前军千余名士兵已被卷进了汉军的铁蹄之下,长矛若疾刺,刺穿了敌军的胸膛,战刀如闪电,劈飞了敌军的头颅,马蹄如铁,踏破了敌军的胸膛肝胆,一时间,血雾弥漫,肢体横飞,哭喊声、惨叫声响彻了山谷。

  李典虽有武艺,但单枪匹马也难敌骑兵的密集冲击,他只能迅撤到后军,组织后军进行抵抗,但李典奔出不到百步,忽然后肩一阵钻心剧痛,浑身力气消失,他差一点栽翻下马,一支冷箭在黑夜中射中了他的肩膀。

  百步外,庞德收起弓箭,遗憾摇了摇头,这一箭略略射偏了两寸,没有能射中敌将的背心,“将军,敌军后军已集结!”一名骑兵大声禀报道。

  庞德嘴角露出一声冷笑,当即下令,“敲响震山鼓!”

  “咚——咚——咚!”

  惊天动地的震山大鼓敲响,这汉军全面出击的命令,庞德率领三千骑兵以及扮作伏兵的一千士兵从前方杀向曹军,而就在这时,刚刚集结完成的曹军后部也生了大乱,副将冷苞率领三千骑兵从后面突击而至,向刚刚才列阵完毕的三千曹军后部动猛攻。

  这时,李典已奔至后军,尽管他肩中一箭,无法再和敌军大将单挑格斗,但指挥作战却不受影响,他大喊道:“背靠背,组成长矛阵!”

  驻守叶县的曹军也精锐之军,尽管遭遇汉军骑兵突袭,但他们反应迅,除了前军一千余人来不及后撤外,后军三千五百人还集结成功了,对于弱旅,集结兵力不过便于骑兵集中屠杀,而对于精锐之军,集结兵力却能形成对骑兵有效的抗击。

  在这一点上,庞德略有点轻敌了,他应该在曹军行军途中趁对方拉长队伍时进行骑兵突击,切割包围对方,这样更能轻易地击溃对方,不过这种战术的缺点也同样明显,便无法大量杀伤敌军。

  庞德放弃了这种切割战术,而采用集中歼灭战术,有意暴露伏兵,让敌军迅集结,这样虽然有利于集中消灭敌军,可一旦敌军集结成功,同样会给骑兵造成威胁。

  在利弊权衡中,就需要主将非常了解敌军的作战能力,庞德恰恰在这一点上有些轻敌了,这和他长期指挥骑兵有关,对步兵总有一种骨子里的轻蔑。

  曹军前部虽然被汉军骑兵残酷屠杀,但他们也阻碍了汉军骑兵的迅推进,给了曹军后部集结的时间,当汉军骑兵前后夹击而来时,曹军后部的三千五百人已经集结完毕,迅排出长矛方阵,背靠背与汉军骑兵激战。

  这一场惨烈的激战,汉军骑兵无论人数还武力都占据了绝对上风,他们进攻强悍,杀戮无情,踏着堆积的血肉一步步向前推进,但曹军士兵却背水一战,置死地而后生,用密集的长矛阵反击汉军骑兵的突击,不断有战马中矛摔倒,骑兵落马后被乱矛戳死。

  短短半里长的战线上,死人死马血肉混杂,堆成了一道血肉之墙,尽管汉军占据上风,但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原本计划半个时辰结束战斗,一个时辰过去,曹军还有两千军队,而汉军骑兵却损失过千。

  庞德也有点急躁起来,曹军的顽强抵抗令他始料不及,这样打下去,就算全歼了对方,他们也要付出至少两千骑兵代价,这个代价让他承受不起,庞德开始懊悔,自己不该轻敌,应该听从冷苞的建议,在敌军行军时进行突袭,那样最多只用付出两三百人的损失。

  就在这时,冷苞的一名亲兵骑马飞奔而至,高声喊道:“将军,冷将军建议用芒刺突袭!”

  一句话提醒了庞德,他狠狠地一拍脑门,自己真糊涂,竟然把骑兵对付集群最犀利的武器给忘记了,他厉声大吼:“令芒刺骑兵上前!”

  所谓芒刺骑兵,汉军模仿贵霜骑兵而组建的一支小型骑兵队,这支骑兵队最大的特点便每人配备了十根精钢打制的短刺,短刺长五尺,重十斤,外形为流线型,从粗到细,一气呵成,前段尖锐无比,外形极像芒刺,所以叫做芒刺骑兵。

  由于这支精钢短刺打造不易,耗费巨大,目前只打造出一千余根,组建成一支一百二十人的小型骑兵队,每个人身材高大,臂力过人,骑着强悍的高头大马,凭臂力可以将短刺投出三十余步远。

  蜂弩虽然也可以击穿盾牌,大量杀伤敌军,但在敌我相距太近时,很容易误伤已军,而靠人力投出的芒刺,就相对显得精准、密集,杀伤力极大。

  另外也可以使用火攻,将火油投入敌军大阵,让烈火扰乱敌军阵型,不过对于战马却不利,很容易使战马受惊,反而使骑兵陷入混乱,在这种情况下,使用芒刺就最佳的战术。

  随着庞德的一声令下,一队骑兵疾奔来,他们奔入骑兵前线,纷纷从矛鞘中拔出精钢短刺,奋力向曹军长矛阵投去。

  一百余根芒刺划出一道道乌黑的暗光,密集地射入曹军的长矛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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