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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兵临天下【作者:高月】(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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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5章 太湖夜袭

  为了应对汉国对江东的威胁,孙权不仅不惜一切代价备战,而且也希望获得外面的援助,他派人向曹操求援,恳求曹军派兵攻打南阳或者江淮,转移汉国对江东的威胁,但曹操却以国力困乏为由,婉拒了他的请求,随即传来曹刘联姻的消息,孙权也对曹操绝望了。

  他随即又派人去交州,希望和刘备结盟,两家共同对抗汉军统一南方的步伐,为此他又让诸葛瑾给诸葛亮写信,希望能说服诸葛亮。

  但交州那边却没有任何消息,诸葛亮似乎也没有回音,这让孙权心中有点着急了,而就在前两天,孙权得到密探的禀报,诸葛瑾将次子诸葛乔秘密送去了交州,这便让孙权对诸葛瑾生出疑心,派人日夜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诸葛瑾连忙躬身道:“启禀吴侯,暂时还没有消息。”

  孙权却不信他的话,若诸葛亮没有回信,诸葛瑾怎么会把儿子送走?孙权冷笑一声,“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怎么会没有消息呢?诸葛都护,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饶是诸葛瑾为人宽厚,脾气极好,但此时他也无法忍受吴侯对他的怀疑,胀得满脸通红,“微臣跟随吴侯也有十五年,忠心耿耿,吴侯为何要怀疑微臣?”

  “那你告诉我,你的次子去了哪里?”孙权索性将话挑明了,目光冷冷地望着他。

  诸葛瑾浑身一震,原来吴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他也索性实话实说,“我弟诸葛孔明成婚近二十年,膝下只有一女,苦无子嗣,他几次写信给我,希望我能将次子乔过继给他,我也答应了,所以便在两天前,将次子送去了交州,过继给兄弟为子,这是我的私事,吴侯为何如此关注?”

  “哼!他若没有信来,你怎么此时将儿子送走,你还说诸葛亮没有消息?”

  “回禀吴侯,吾弟确实没有消息,我将儿子这时送走,是因为”

  “因为什么?”孙权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诸葛瑾深深吸一口气道:“因为我知道汉军在柴桑备战,若再不送走,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孙权顿时勃然大怒,拍桌子喝道:“你是说,我江东要灭亡了吗?”

  “臣绝无此意!”

  “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孙权咆哮如雷般吼道。

  旁边张昭也吓得胆战心惊,他还从未见过主公这般对臣下怒吼,他急忙劝道:“主公息怒,诸葛都护一定是担心长江航道封锁,而走6路,不仅路途遥远,而且十分危险”

  孙权也渐渐冷静下来,他又坐下,张昭一句话提醒了他,难道交州没有消息,是因为汉军封锁了航道的缘故?

  其实孙权也相信诸葛瑾说的实话,将儿子过继个诸葛亮是他们兄弟之间早已决定之事,只是孙权恨诸葛瑾这个时候把儿子送走,明显是在暗示江东将不保,让他没有了面子。

  孙权狠狠瞪了一眼诸葛瑾,令道:“你退下吧!”

  诸葛瑾也阴沉着脸施一礼,转身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孙权和张昭两人,孙权长叹一声道:“军师,汉军出兵在即,我该如何是好?”

  张昭沉吟片刻道:”当年吴侯出兵武昌,击杀黄祖,数万荆州军全军覆没,只剩柴桑一座孤城,兵不到万,将不过几员,与我们相敌无疑是以卵击石,但刘璟却居然以弱胜强,击败了我们,还有赤壁之战,曹操挟横扫北方之威,亲率数十万大军南征,却最终敌不过孙刘几万联军,可见战场之上并没有绝对的强胜弱败之说,江东今日之弱,弱不过当年的柴桑,汉军今日之盛,盛不过当年的曹军,柴桑孤城尚可逆转,曹军强大一样败北,吴侯又何必妄自菲薄,自绝信心呢?”

  张昭一席话使孙权豁然醒悟,他拔出剑咬牙切齿道:“我宁可战至最后一刻,也绝不会不战而降!”

  尽管柴桑尚没有出兵,但战争之火却悄然在江东内部点燃,夜里两更时分,乌云笼罩着一望无际的太湖水面,水面上风急浪高,渔船也不敢入湖捕鱼。

  而这时,一支由三十艘千石战船和七十艘百石快船组成的船队正在波涛万顷的太湖中向东航行,风急浪高,船只剧烈起伏,但它们却没有被打翻的危险,船队顺风而行,行驶得异常快平稳,丝毫没有偏离航向。

  在为千石战船的船头,水军大将沈弥手执铁枪,目光坚毅地注视着前方水面,他是芜湖和濡须口的主将,率领五千士兵和三百艘战船驻守,在溧水的太湖河口,也有一千士兵和几十条战船,尽管驻兵不多,却牢牢控制着溧水和西太湖。

  就在昨天下午,沈弥接到了甘宁的命令,令他出兵摧毁江东的造船工场,江东在东太湖秘密建造战船,瞒不过汉军的耳目,沈弥了解造船工场的一举一动,知道江东已造出了三十余艘名为商船,实为战船的千石船只,就停泊在造船工场内。

  沈弥在接到命令后,便立刻率两千军出征,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他们已渐渐抵达了江东造船工场,造船工场位于东岸的一处湖湾内,湖湾名叫横湾,水面足有千顷,有一条深水河直通胥江。

  水湾外面有一座小岛,岛上驻扎有五百江东士兵,可以随时阻拦渔船进入水湾,同时也是岗哨,监视太湖水面,一旦有敌情,便可点燃烽火通知水湾内的船只撤退。

  汉军船队在三更时分抵达了横湾,此时湖面上愈加黑暗,在三百步外已看不清水湾外的小岛,只隐隐看见一个棱廓。

  “将军,紧贴着北侧航行,岛上看不见我们!”一名太湖渔夫小声地对沈弥道。

  沈弥点点头,他也看出小岛两边水道宽窄不等,北面要比南面宽得多,不过也只能快船进去,他们的千石战船进水道必然会被现。

  倒不是害怕小岛上驻军攻击,而是担心岛上点燃烽火,让水湾内的江东战船逃掉,沈弥立刻下令,“大船停航,快船靠北侧岸边航行!”

  船队向东北方向驶去,大船在远离小岛数里外抛锚停驻,七十艘百石快船则紧靠着北岸缓缓而行,北面水道宽三百步,在沉沉夜幕笼罩下,快船队在三百步外航行,小岛上的守军根本无法现。

  江东造船工场内灯火通明,四周插着数十支高达两丈的火炬,火光熊熊,将工场照如白昼,近千名各地征来的船匠正忙碌地打造战船,一队队士兵在四处巡逻,戒备森严。

  江东有丰富的造船经验,他们知道用一年的时间根本无法造船千石大船,仅准备龙骨就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半年时间,他们最多造一些百石小船,但靠百石小船是无法和汉军抗衡,只有千石战船才能和汉军一战。

  但江东自有办法,他们将数十艘大商船全部拆除,利用它的龙骨和船板重新建造,这样便能在短时间内造出数十艘千石战船。

  这是江东水军最后的本钱,如果失去这数十艘战船,江东最大的水军优势将彻底消亡,为了保卫造船工场,孙权不惜派出五千军队驻扎在这里。

  步骘也在工场中巡视,他得到了吴侯的飞鸽传信,刘璟已经离开长安,战争即将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便命令工匠昼夜施工,务必在十天内造出一艘三千石的主船。

  这艘三千石的主船已经完工了七成,船体已完成,工匠们正在进行内部处理,以及准备桅杆和船帆,如果昼夜不停施工,最多五天他们便可完成这艘主船,说不定还能再造几十艘百石船。

  “大家都辛苦了,抓紧时间完成船只,我会加倍给工钱!”

  步骘不断地鼓励工匠们,给了他们丰厚的许诺,使工匠们更加卖力工作。

  就在这时,西面的水面上传来一片叫喊声,步骘一怔,问周围的士兵:“生了什么事?”

  士兵们都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生什么事,忽然,冲天火光腾空而起,鼓声、喊杀声大作,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奔来大喊道:“启禀长史,有敌军进来放火了。”

  步骘大吃一惊,急问道:“有多少敌军?”

  “具体不知,但全部是敌军的快船,可能有数千人。”

  步骘大急,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来了,他随即喝令道:“命令所有军队上去迎战!”

  五千江东军都没有休息,在步骘的命令下,江东军士兵纷纷向湖边杀去,他们虽然人数众人,可以阻止汉军登6,而他们却无法阻止大火的蔓延,大火越烧越猛,已吞没了半个造船工场,工场内一片混乱,千余船匠丢下活计没命地奔逃,江东士兵也纷纷逃回,向工场外面奔去。

  “长史,快撤!”

  几名亲卫架起步骘,向工场外面撤去,很快,火势冲天,浓烟滚滚,眼看已经完工的三千石主船也被大火吞没了,步骘忍不住长叹一声,可惜啊!还是晚了几天。

  但他并没有顿足捶胸,而是庆幸地了松了口气,就在他接到吴侯飞鸽传信后,他便立刻命令三十几艘千石战船撤入内河,防止汉军偷袭。

  步骘的判断并没有错,汉军果然来了,尽管烧毁了尚未完工的主船,令他深感遗憾,但他却保住了江东水军最后的本钱,这却是汉军的遗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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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6章 重要情报

  就在汉军偷袭造船工场未能成功的次日,一向安静的长江上也变得热闹起来,尤其是建业城外的江面上出现了数百艘汉军战船,这是极为罕见的一幕。

  在汉军夺取长江北岸后,在长江以北沿岸部署了两万军队,并在芜湖、濡须口和广陵设立三座水寨,驻有五百余艘战船。

  尽管汉军距离建业已不足五十里,但在过去的半年内,汉军保持着最大的克制和低调,战船也只在长江北部的半幅水面航行,在建业城头也只偶然看见一两艘巡哨小船,这便让建业感觉不到汉军已近在咫尺。

  但此时,汉军已撕掉了伪装的幕布,数百艘战船赤裸裸地出现在建业人眼前,在建业城外的江面上耀武扬威,使守卫建业的军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战争的阴云笼罩在建业城上空,六万江东军也早已部署完毕,其中两万人部署在吴郡,应对太湖和会稽郡方向的威胁,另外一万人部署在毗陵郡,也是应对汉军从太湖方向进攻毗陵郡。

  而最后的三万人则部署在丹阳郡的长江沿线,其中两万精锐主力严守建业城。

  汉军战船的大举压境并没有引起军队的恐慌,却引了秣陵县以及丹阳郡民众对战争的恐惧。

  秣陵县城内的大街小巷都已冷冷清清,看不见一个行人,只有一队队巡哨士兵在街上来回巡逻,严密监视可疑之人或者飞起的鸽子,城门处也早已严加管控,严格盘查每一个进城的人,任何来历不明的青壮男子都会被官府扣押审讯。

  汉军最早的情报点,喜氏酒馆早已荡然无存,酒馆在前年被一把火烧成白地,没有人知道酒馆的人去了哪里,江东军也几次搜捕汉军探子未果。

  但所有人都知道,汉军在秣陵县一定还有探子存在,只是他们神出鬼没,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住在哪里?

  在靠近南城门处有一条狭窄的小巷,叫做三思巷,巷子口有一家不大不小的酒馆,叫士林酒馆,和秣陵城所有的酒馆一样,这家酒馆早在三个月前便停业了,掌柜和几名酒保都被强征去挖掘运河,酒馆里只住着掌柜娘子和两个年幼的孩童,以及一对老人。

  这家酒馆在三思巷内还租赁了一座小院,是掌柜一家的住处,并通过一扇小门和酒馆后院相连。

  入夜,大街小巷更加冷清了,家家户户都没有了灯火,由于物质短缺,连灯油也变得很珍贵,价格不菲,为了省钱,人们只能在夜间摸黑生活。

  在三思巷外,一个黑衣人正沿着墙根慢慢走着,四周格外安静,百步外的城门处点燃火把,可以清晰看见守城士兵在来回巡逻。

  因为靠城门太近的缘故,这里反而没有巡逻士兵,所以只要不被城门处的巡逻士兵现,就十分安全。

  黑衣人离三思巷越来越近,他忽然加快度,闪身进了小巷,黑影快步行走,不多时来到了一扇旧门前,他轻轻敲了敲门。

  片刻,院子有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问道:“谁呀!”

  “大姊,是我!”黑衣人压低声音,但听得是一个年轻男子。

  门吱嘎一声开了,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庞,是一个面带菜色的年轻女人,她满脸惊喜,一把搂住黑衣男子,忍不住泣道:“阿庆,你怎么回来了?”

  这个黑衣男子名叫王庆,原是酒馆的一个伙计,也是年轻女人的兄弟,他和掌柜一起被强征去挖运河,却不知怎么出现在城内,令年轻女人又惊又喜,她急问道:“你姊夫呢,他回来没有?”

  “大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屋里说。”

  年轻女人连忙将兄弟拉进院子,关上院门,这时,两个孩子跑了出来,紧紧抱住男子,“舅舅回来!”

  男子从怀中摸出一只绑紧的荷叶包,笑着递给孩子们,“这是一点干饼,拿去吃吧!”

  两个孩子接过荷叶包,欢呼着跑回了房间,女人把兄弟领到厨房,抹着泪水道:“每天只配给一点点粮食,根本不够吃,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男子安慰她道:“大姊,汉军已经动对江东的战役了,再忍几天,很快就有会变化了。”

  “但愿吧!”

  女人叹息一声,又问道:“你姊夫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现在看守士兵大大减少,我们都已逃出来了,姊夫和四顺他们就躲在城外,因为太危险,只有我一人翻城墙进了城。”

  女人惊呼一声,“翻城墙被抓住可是要被当场处斩的!”

  “那也没有办法,我必须要把情报搞出去。”

  汉军情报站在喜氏酒馆被烧毁后,由于被江东军严格搜查,便暂时撤离了建业,但在秣陵县还有两个情报点,士林酒馆是其中之一,林掌柜和小舅子王庆都是汉军的探子。

  这次王庆冒险返回秣陵,是为了从住在秣陵县的一名江东高官手中获得一份绝密情报,也就是江东军的部署图,情报已经到了王庆的手中,但怎么送出去,却是一件麻烦事。

  城内除了几千军队外,其余都是老人和妇孺,如果一个青壮男子出现在街头,一定会被当场抓起来。

  王庆一方面是来探望大姊,另一方面也是想让阿姊帮忙把情报送出去,他沉吟一下道:“我可能出不去了,但有一份重要的情报,大姊明天一早务帮我必送出去,姊夫在城外等着呢!”

  女人大喜,终于能见到丈夫了,她并不担心出城,妇孺和老人进出城一般都不会被盘查,她还带孩子出城去拾过柴禾,她送情报问题不大。

  她连忙接过装有情报的细竹筒,无限欢喜道:“我明天一早就出城!”

  王庆又从怀中摸出十几枚金钱,递给阿姊,“这些钱大姊收好,可以在黑市上买点粮食。”

  女人接过钱,居然都是城内最抢手的黄金钱,她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有了这些钱,老人和孩子至少都不会被饿死了。

  .......

  汉军数百艘战船密布在江面上,甘宁站在为的大船上,远远眺望着建业城,那是江东的都城,城墙高大坚固,但城池并不大,周长不过八里,这样的城池最多只能容纳万余人守城,对于身经百战的汉军而言,攻下这样的城池,问题并不大。

  但甘宁却不知江东军的部署,一时还不敢轻举妄动,数百艘战船也只能在江面上对江东军实施威压。

  “都督,听说汉王殿下已亲自出征了,是真的吗?”几名部将在甘宁身旁问道。

  甘宁点点头笑道:“最新情报,汉王殿下已经抵达柴桑,这会儿估计已经出征了,我们的任务是牵制住建业的军队,为会稽军队和太湖水军北上创造条件。”

  一名部将又小心翼翼道:“都督,我觉得我们两万军队也能攻下建业城,汉王殿下为何不让我们直接进攻呢?”

  “这是殿下的统一部署,自有他的深意,我给你们说过多次,我们为将者只能服从命令,不要问为什么?”

  “是!卑职明白。”

  虽然训斥了部将,但甘宁也觉得他们可以有更大的作为,况且汉王的命令是让他们牵制住建业军队,至于怎么牵制,那就是由他甘宁自己决定。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忽然指着江面喊道:“都督快看,江面有一艘小船!”

  甘宁向士兵手指方向望去,他也看见了那艘小船,在大江的波浪中正这边驶来。

  不用甘宁下令,十几艘汉军的哨船早迎了上去,片刻便将小船团团围住,不多时,一艘哨船向主船驶来,船上多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士兵将男子带上主船,男子上前向甘宁单膝跪下行礼道:“汉军探子林义参见甘都督!”

  甘宁听说过此人,便笑道:“你是秣陵士林酒馆的林掌柜!”

  “属下正是,属下有重要情报禀报都督。”

  林掌柜取出一支细主管,呈给了甘宁,甘宁从竹管内倒出一卷白绢,慢慢展开,这竟是一幅江东军部署地图,每个地方部署了多少军队,上面标注得清清楚楚,甘宁大喜过望,这正是他们最急需的情报。

  他赞许道:“林掌柜立下大功了,先下去休息,我会向汉王殿下表林掌柜之功!”

  林掌柜心中也欢喜,行一礼,跟士兵下去休息了,甘宁又将地图交给身后的参军,吩咐道:“立刻复制一份,此情报极为重要,派人马上送去柴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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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7章 战云笼罩

  在柴桑以东的长江江面上,一支由一千五百余艘民用和军用船只组成的船队正浩浩荡荡向东疾驶,船队规模巨大,占据了大半个江面,绵延百里,这是自赤壁大战以来最大规模的船队。

  这里面包括了七百余艘战船和八百艘千石以上民船,民船则负责运送粮食物资,包括三十万石粮食和无数的军用物资。

  但军队并不多,只有七万主力汉军,加上部署在江淮和会稽郡的三万军队,一共是十万汉军,如果是进攻曹魏,这点军队远远不够,但攻打江东,十万大军便已足够。

  一场合肥大战使汉军夺取了江淮地区,曹军被迫退回中原,汉军则完成了对江东的战略包围,江淮地区的汉军如一把砍山大刀,重压在江东头顶,令江东军束手无策。

  而会稽的一万汉军则是一支在江东后背的冷箭,随时可以射向江东后背,另外部署在太湖内的汉军水军则是一把锋利的匕,顶住了江东腹部,随时可以给江东腹部致命一击。

  汉军的包围使江东军只局限于吴郡、丹阳郡和毗陵郡这狭窄的三郡地域内,相当于后世的苏南地区。

  正是包围江东的战略完成,尤其合肥之战的胜利,将曹操势力赶出了江淮,使曹军无力再联手江东,这样,汉军灭亡江东的时机成熟了,一旦灭亡江东,汉军将统一除了交州以外的大部分南方地区。

  江东也深知身临险境,他们也被迫进行战略收缩,利用汉军暂时和缓江东局势的时机,迅撤回了九江郡和豫章郡的数千军队和所有军用物资,事实上放弃了九江郡和豫章郡。

  当然,会稽郡的失守也使江东放弃了南面的临海郡、建安郡和临川郡,如果加上之前被迫割让给汉军的新都郡、广陵郡和庐江郡,江东十一郡只剩下了不足三成的土地。

  就在建安二十二年六月,汉军动了最后的灭亡战。

  在声势浩大的船队中,汉军的五千石的主船位于队伍前面,前方有三艘千石战船开道,左右各有一艘千石战船护卫。

  刘璟则站在主船的二楼前端,迎着猎猎江风眺望波光浩淼的大江,他自己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东行了,十几年前,他困守柴桑,被江东军打得几乎要灭亡之时,做梦也想不到会有率军去灭亡江东的一天。

  但这一天却真实地到来了,刘璟的目光又向北方望去,他最大的渴望却是统一天下,不知那一刻将何时到来?

  这时,一名侍卫上前禀报道:“殿下,南岸有官员求见!”

  “谁要见我?”刘璟淡淡问问。

  “殿下,是豫章郡丞鲁肃。”

  “原来是他!”

  刘璟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看了看前方,前方岸边似乎一个市镇,刘璟一指市镇,“郤主薄,那是哪里?”

  刘璟的新主薄由参军郤正出任,此人只有二十余岁,却文思敏捷,见识广博,被司马懿推荐给刘璟,刘璟十分欣赏他的文才,便令他为随军主薄,替代已转任淮南太守的秦宓。

  “启禀殿下,那里是南陵县的凤凰镇,是长江上有名的补给点。”

  刘璟点点头,他从前听陶湛说起过,陶家曾在凤凰镇有几座大仓库,后来转售给其他商人,刘璟随即令道:“天色已晚,暂停凤凰镇休息!”

  船队不是不可以夜航,像合肥之战时,运输物资的船队都会在夜晚航行,但那是因为时间紧,任务重,不得不冒险航行。

  但如果时间不是太紧迫,船队都不会选择夜航,而这次汉军东征,船队过于密集,在大江上夜航十分危险,很容易生撞船事故,尤其大规模的船队,一旦撞船就不会只有两艘,损失将十分严重,所以刘璟特地下令,夜晚船队不航行,必须靠岸停泊休息,次日天亮再走。

  船队放慢了度,向南岸驶去,刘璟的五千石大船缓缓靠近了凤凰镇码头,早有士兵下船戒严,不准任何可疑之人靠近码头。

  一个时辰后,十几名骑马官员赶到了凤凰镇码头,为之人正是豫章丞鲁肃,后面还有几名年轻的随从,由于汉军完成了对江东的战略包围,逼迫江东不得不放弃豫章郡、九江郡和临川郡。

  而汉军即将对江东的进攻使三郡官员都感到了巨大压力,为了保护自己利益,三郡高官齐聚南昌县,商议对策,众高官一致决定归降汉国,并推举和刘璟关系极好的鲁肃前去与汉军联系。

  鲁肃早已对孙权心灰意冷,他也知道江东大势已去,他并没有什么个人利益,但他却一心为民,为了豫章郡民众的利益,他也最终决定归降汉国,接受刘璟统一南方的事实。

  鲁肃一行人赶到凤凰镇,天已经黑了,码头上的士兵事先得到命令,当鲁肃通报姓名后,立刻被一艘小船送去了停泊在江中主船之上。

  鲁肃被士兵带上了主船,来到位于二楼的刘璟书房前,侍卫禀报道:“殿下,鲁郡丞来了。”

  这时,刘璟快步走了出来,笑道:“子敬,我们好久不见了。”

  鲁肃连忙深施一礼,“微臣参见汉王殿下!”

  “来!进船舱里谈。”

  刘璟将鲁肃请进船舱,两人分宾主落座,刘璟见鲁肃十分削瘦,气色很糟糕,便关切地问道:“子敬似乎身体不太好?”

  鲁肃叹了口气道:“去年大病一场,便一直没有恢复,再加上政务繁重,身体也一天比一天糟糕,也不知能不能熬到明年。”

  刘璟摇摇头道:“这样可不行,子敬是栋梁之才,我可不能让子敬的身体再继续糟糕下去,子敬就不要回去了,在我船上好好养病,调养几个月,让身体恢复过来。”

  鲁肃一惊,连连摆手,“这可不行,豫章郡可少不了我。”

  刘璟一笑,“有什么少不了,我会另外任命郡丞。”

  鲁肃这才想起豫章郡还属于江东,但刘璟却说这样的话,说明他已经势在必得了,鲁肃沉默片刻,叹息一声道:“江东竟然沦落若斯,着实令人痛心。”

  这时,侍卫送来两杯茶,刘璟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道:“天下一统是民之所望,损失的不过是极少人的利益,子敬一心为民,又何必在意江东权贵的得失?”

  “殿下说得对,统一是大势所趋,我鲁肃也是汉臣,眼看大汉中兴将至,我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不过念旧也是人之常情,鲁肃的失落,望殿下见谅!”

  说到这,鲁肃取出三郡高官的联名信,呈给刘璟,“这是豫章、九江和临川三郡官员给殿下的联名信,我们都愿意归顺汉国,以保三郡民众之安。”

  这封信在刘璟的意料之中,事实上,他早就接到了豫章和九江两郡太守派人送去长安的私信,两人在信中皆表示愿意效忠于他,所以这时候接到归降书,刘璟不感到一点奇怪。

  他看了看信,又对鲁肃道:“十年前九江郡和豫章郡还是由朝廷直辖,后被江东窃据,八年前,江东军在柴桑惨败,当时已经明确将豫章郡和九江郡割让给荆州,后来双方协议后,我才答应将豫章郡和九江郡还给江东,这是第一次,四年前,交州军北伐,一度占领了豫章郡和九江郡,又被我汉军夺回,我也暂时交还给江东,无论从历史,还是实际控制,豫章郡和九江郡都不应该属于江东,这次汉军收回这两个郡也完全合情合理,子敬不要考虑这是汉军夺取它们,也不要有任何惆怅之心。”

  鲁肃苦笑道:“殿下的话让人无法反驳,不过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江东人,都认为夺取豫章郡和九江郡,并非是从前生过什么,而是现在汉军的战船。”

  刘璟大笑,“子敬果然很有趣!”

  刘璟又和鲁肃细谈片刻,便让人带鲁肃下去休息,鲁肃身体实在太差,若再不休养,他熬不过今年,对于刘璟而言,鲁肃还有大用,必须把他的病治好。

  刘璟随即任命参军蒯珩为豫章丞,带着自己的信件和鲁肃的随从一起赶往南昌。

  蒯珩是蒯越之子,为人精明能干,才学也不错,襄阳科举考中第六十七名,从军后从书佐一步步升为参军,刘璟早有心培养他,便利用这次机会让他出任豫章丞,历练两年后再升他为豫章太守。

  安排好所有事情,刘璟这才问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侍卫道:“有什么事?”

  “启禀殿下,甘都督派人送来紧急情报。”

  侍卫上前将一只红色信筒呈给刘璟,刘璟拧开信筒,从里面倒出一卷白绢,他展开白绢,这竟然是江东各地驻军图,刘璟大喜,立刻起身来到沙盘前,对照着地图一一在沙盘上进行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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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8章 初战京口

  京口是江东旧都,在京城迁往建业后,京口便渐渐冷清下来,不过它只是在政治上被边缘化,它的经济地位依然很高,它是毗陵郡运河通过长江的出口,毗陵郡运来的粮食在京口中转,换成大船后再运往建业,京口也就成了江东最大的物资中转地,商业十分达。

  目前,江东正在全力疏通吴郡到毗陵郡约百里长的运河,同时扩宽秦淮水和毗陵运河之间的航道,一旦这两条运河开通,丹阳、毗陵和吴郡三地便连为一体,吴郡的粮食和物资可以直接运往长江,再从长江通向建业,或者也可通过秦淮水直接运往建业。

  所以在江南的运河体系中,京口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江东的军队布局中,建业三万军中的一万人就是部署在京口,由老将韩当统帅。

  甘宁既然拿到了江东军队的部署地图,他便有的放矢,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刘璟令他牵制住建业军队,并没有让他袖手旁观,而夺取京口,控制住运河枢纽,便是牵制建业军队最有效的手段。

  这天上午,三百余艘巨大的战船缓缓靠近了京口城外的长江码头,京口的长江码头是民用码头,在一年前,这里千帆如云,大小货船挤满了码头外的江面,但自从江东决定用货船改造为军船后,大量货船逃往北岸不归,码头上已变得冷冷清清,看不见一个民夫。

  但军事的紧张气息却依然笼罩在京口码头之上,距离码头不远,江东军修建了八座高大的哨塔,从哨塔上可以直接看到江面,而七千江东军则驻扎在京口铁瓮城内。

  这时,哨塔上传来了急促的警钟声,士兵已经看见数百艘战船出现码头外的江面上,警钟声惊动了驻扎在数里外的江东士兵,他们在大将韩当的率领下,向长江码头疾奔来。

  此时,驻扎在码头上的一千江东军士兵已先一步向靠岸敌船动了弓箭袭击,他们藏身在百步外的一条泥袋墙后,密集的箭矢如雨点一般射向汉军战船。

  十几艘汉军大船已经靠岸,长长的船板搭上了6地,每艘大船上都有数百名汉军士兵,他们手执盾牌,顶着密集射来的箭矢缓缓向岸上走去,尽管汉军的盾牌形成了一道盾墙,但还是有不少士兵被箭矢射中,惨叫着跌入江中。

  此时战船上的石炮也反击了,随着巨大的砰砰声,数十颗重达十余斤的火油陶罐射向泥袋墙,陶罐落地砸得粉碎,火油四处流淌,随着数十支火箭射来,烈火轰地燃烧起来,迅蔓延,一段泥袋墙被点燃了,藏身在墙后的士兵纷纷向两边撤离。

  越来越多的火油陶罐砸中了泥袋墙,火势蔓延越来越快,近一里长的泥墙已有大半被烈火吞没,一千江东士兵无法再藏身泥墙后,只得放弃掩体向后撤离。

  江东军的弓箭防御渐渐消失,汉军开始大规模登6,一队队士兵奔跑上岸,大船驶离,又一艘大船靠岸,涌出了无数汉军士兵。

  这次在京口登6由甘宁亲自率领,他原本考虑在夜间登6,偷袭京口,但为了用实战来磨练士兵的战斗力,甘宁便决定在白天登6,与江东军激战,他有信心一战击败江东军。

  一千江东士兵撤离了码头,汉军开始迅登6,一队队士兵从船上疾奔而下,迅列队,在大队敌军赶来之前,一万汉军已登6了七千人,他们列队整齐,杀气腾腾,准备和江东军决一死战。

  甘宁骑在战马之上,冷冷地注视着前方,他看得很清楚,前方北固山的右侧出现了大队江东士兵,距离他们约有一里,正快向码头杀来。

  “弓箭准备!”

  甘宁一声令下,三千汉军士兵摘下弓箭,快步走上前,抽箭上弦,举起的弓箭,等待着射的命令。

  此时,韩当也看见了远处的敌军,他心中暗暗吃惊,码头上排列了七八千人,可大船上的敌军依然还在继续登6,却不知会有多少汉军上岸,韩当的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在年初时,江东军只有三万人,后来又强征了三万军,被称为新军,新军普遍训练不足,没有作战经验,战斗力较差,只能作为辅助军。

  而原本三万军队比较精锐,其中两万人驻守都城建业,另外一万人部署在吴郡,和两万新军配合使用。

  另外一万新军则驻扎在毗陵郡的京口附近,正是韩当指挥的这支军队,这也是江东军的无奈之举,孙权要优先保证都城建业的安全,所以将最精锐的军队都部署在建业,京口这边只能部署新军了。

  在京口部署一万军队,尽量用数量来弥补训练和战斗力的不足,其中七千军队镇守京口城,而另外三千军队则驻守稍微南面一点的云阳县。

  云阳县是秦淮水和运河的交汇处,战略位置也同样重要,在汉军已完全控制长江的情况下,从吴郡过来的船队只能在云阳县转入秦淮水,沿秦淮水进入建业。

  韩当见汉军已有弓箭准备,一抬手令道:“停战前进!”

  命令迅传下去,七千军队停止了行军,韩当又令道:“列队前行!”

  江东军迅整队,在距离汉军约三百步列下大阵,七千人举起长矛,却不肯向前冲锋,对方虽然没有冲击汉军的迹象,但甘宁依然没有下令放下弓箭,他耐心地等待着,随着最后一艘战船的百名汉军下了战船,一万汉军已经完全列队完毕。

  这时,甘宁见对方依旧没有进攻的意图,当即下令道:“弓箭撤换长矛!”

  三千士兵收回了弓箭,开始转为长矛军,汉军就像渐渐蓄满了水的水库,就等待着出击的命令,随着甘宁一声令下,“出击!”

  ‘咚!咚!咚!’

  汉军鼓声大作,一万汉军士兵出一片喊杀声,杀气爆,仿佛一股力量充沛的海潮,向三百步外的江东军冲杀而去。

  韩当也大声令道:”迎战!”

  七千江东军士兵都从未经过实战,训练也不足,更重要是,他们是被强征从军,心中并不愿意为孙权卖命,在汉军士兵强大的冲击气势之下,江东士兵胆怯了,畏战之心大起,缩手缩脚向汉军迎战而去。

  汉军士气高昂,如暴风骤雨般杀进了江东军队伍中,两支军队在北固山脚下猛然相撞,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江东战役的第一战在京口率先打响了

  云阳县,这里也就是后世的丹阳县,秦淮水便源于此,蜿蜒流淌两百余里,最后建业注入长江,由于这里是秦淮水的上游,河道狭窄,难以行驶百石以上船只。

  直到去年以前,从毗陵郡过来的船只都是从北面的京口进入长江,再转道去建业,但自从汉军控制了长江水道后,江东便决定挖掘一条从秦淮水通往运河的支流,并将秦淮水道拓宽,这样从毗陵郡过来的船只便直接可以走秦淮水抵达建业。

  此时支流运河已经开拓完成,但秦淮水道的拓宽工程还在继续,近两万民夫在三千军队的督促下,在水道中昼夜施工。

  他们采用分段施工的办法,将一段河道的水先排干,在挖宽河道,并用大石堆砌河道两边,他们需要拓宽的河道约五十里长,现在已经拓宽了四十余里,还有最后十里的工程量。

  中午时分,两万河工如蚂蚁般在河道中忙碌,挑土运石,挖掘河道,由于工程已进行了几个月,河工们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战争阴云笼罩江东,河工们人心浮动,不断有河工逃跑,短短十几天时间,已逃走了数千人。

  监工们被层出不穷的逃跑弄得焦头烂额,却又无计可施,只得求救于军方,在韩当的命令下,三千名驻扎云阳的江东士兵投入到工程中,协助监工看守民夫,今天是第三天。

  时间渐渐到了中午时分,工地上休息吃饭,民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吃着粗劣的午饭,一边憧憬着江东政权倒台的那天,他们已经恨透了孙氏政权,无时无刻不在盼着汉军早日打来。

  士兵们也聚集在河岸边用午饭,他们的午饭比民夫稍好,但一样是陈年糙米,臭鱼烂虾,只是量稍微比民夫多一点,但士兵们早已习惯,不再无意义地抱怨这些难以下咽的饭菜。

  但今天,军队中却充满了一种躁动不安的情绪,有传闻说,二十万汉军主力已经离开柴桑,正向江东浩浩荡荡杀来,尽管传闻真假难辨,但还是让很多士兵都心神不安,在汉军即将杀来之时,他们先想到的是如何保护自己家人的安危,而不是江东政权的死活。

  士兵们议论纷纷,厌战情绪在军队中迅蔓延,就在这时,远处官道上忽然出现了无数的逃兵败卒,一群群向这边没命地奔跑,士兵们纷纷站起身,惶惶然不知生了什么事。

  片刻,第一群败兵奔来,大喊道:“快逃啊!汉军从京口杀来了。”

  这个消息仿佛一声惊雷在士兵群中炸响,三千士兵只惊愣了片刻,便立刻大乱起来,士兵纷纷丢下兵器盔甲,没命地向南奔逃,一个人逃带动十个人逃,十人带动百人,百人带动千人,如滚雪球般逃跑的士兵越来越多,甚至很多民夫也趁机混在士兵中向南逃跑。

  “站住,不准逃!”

  都尉林洪高声叫卖,用皮鞭抽打,但还是挡不住蜂拥而逃的士兵,这时,远处传来了陌生的号角声,林洪愣住了,他也看见北方出现了汉军战旗,官道上尘土飞扬,铺天盖地的汉军士兵向南方杀来。

  林洪长长叹息一声,看来韩当已经败了,无奈,他只得调转马头向西奔逃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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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9章 出兵之争

  京口陷落的消息跟随着败兵和逃亡民夫很快传到了建业,引起建业百姓和朝野的一片恐慌,谁也没有想到战争会来得如此之快,他们甚至还没有准备好,京口便陷落了。

  对于普通百姓,汉军在京口登6意味着战争开始,立刻引了物资的抢购风潮,在短短半天时间内,仅有的十几家店铺的各种生活物品都被抢购一空,黑市中的粮价暴涨,斗米过千钱。

  恐慌之下,甚至还出现了双向逃亡潮,城内的妇孺和老人纷纷向城外涌去,准备逃离秣陵县,而城外的居民则想逃进县城内避难,使城门口拥挤成一团。

  而对于官员和军队,汉军在京口登6意味着建业和毗陵郡、吴郡的联系被切断,江东被切割成两个战场,而是否要夺回京口则在朝中引起了强烈的争论。

  建业宫议事堂内,百余名文武高官聚集一堂,讨论江东军下一步的行动,他们分为两派,一派以吕蒙为主的少壮派,强烈要求夺回京口,重振江东军士气。

  而另一派则是以张昭和程普为的保守派,主张保存实力,和汉军主力决战,而不要把有限的兵力消耗在夺回京口那样的战役之上。

  孙权则阴沉着脸色坐在上,他一言不,也不干涉众人的争论,脸上阴晴不定,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军师和老将军为何如此惧战?”

  吕蒙的声音很高,听得出他的内心极为愤怒,他大声对张昭和程普道:“乎战者,勇气也!若我们眼睁睁望着京口失陷,不思去夺回它,却要接受失败,这只会使士气更加低迷,使军队更加厌战”

  吕蒙因为愤怒而不再顾及礼节,这却让极为重视上下尊卑和等级秩序的程普心中十分不满,在程普看来,吕蒙不过是毛头小子,资历尚浅,却敢痛斥自己惧战,让程普十分恼火,他冷冷道:“吕都督说话请注意一点,这里不是军营,也不是酒馆,这里是建业宫,请注意自己的身份!”

  “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就是我惧战吗?”

  程普重重哼了一声,“我随先主讨伐黄巾、征战沙场之时,你恐怕还在吃奶,你懂得什么是战争,懂得什么叫勇气,什么是惧战?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你!”吕蒙气得浑身抖,指着程普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时张昭笑着打圆场道:“吕都督也不必生气,我们只是就事论事,我当然也希望能夺回京口,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我们须面对现实,不能意气用事。”

  吕蒙不再理睬程普,回头问张昭道:“请问军师,我们需要面对什么现实?”

  “很简单,我们要夺回京口,必须需要出兵,那请问吕都督,我们需要出多少军队?是从建业出兵,还是从吴郡出兵?如果从建业出兵,那么建业城外江面上的汉军怎么应对?如果从吴郡出兵,那么会稽郡的汉军会不会趁机北上?”

  “军师太偏激了,出兵夺回京口并非要动用多少军队,毕竟京口只有一万敌军,我们只须出两万军应对便可,可从建业和吴郡各调一万军,南北夹攻京口,面对我们的优势兵力,甘宁只能选择撤退。”

  “然后呢?”

  程普冷笑着问道:“我们是不是将两万军就守在京口,防止他们再次进攻京口,假如汉军不再进攻京口,转而进攻别处,我们是不是再派两万军去堵截?”

  “若是老将军这样的想法,我们什么都别做了,只管守住建业,任由汉军去占领江东算了。”

  双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这时孙权忽然站起身,重重哼了一声,转身从侧门离开了内堂,议事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张昭、程普等人各自哂笑,也离开了议事堂,堂内只留下吕蒙和一众大将,吕蒙长叹一声,“吴侯自有决策,不是我们能左右,我们只管执行命令吧!”

  众人也感觉到吴侯无心夺回京口,只得跟着吕蒙郁郁不乐而去。

  孙权回到书房便立刻令道:“让张军师和程老将军来见我!”

  停一下,他又吩咐道:“把吕都督也请来!”

  孙权并非不想夺回京口,他也知道京口被占,意味着吴郡和建业之间失去了联系,将整个江东隔成两个战场,但从刚才的辩论中,他现那些极力要求出兵夺回京口的大将普遍比较冲动,考虑问题比较简单,这使他对夺回京口没有信心。

  片刻,张昭和程普走进了孙权书房,程普本来已很少过问军政事务,大多在家中养病,但这一次他或许也意识到形势危急,主动参与到军政事务之中。

  孙权见两人进来,便摆摆手道:“不用行礼了,请坐吧!”

  张昭和程普坐下,这时,吕蒙也快步走进书房,孙权也令他坐下,对他们三人道:“在我这里,三位就不要再争吵,可以各抒己见,我们需要做出一个决策。”

  张昭先道:“启禀吴侯,微臣并非不想夺回京口,只是微臣觉得应该权衡利弊,采用最有效的应对之策。”

  孙权点点头,“军师之言深合我意,现在形势复杂,确实不能轻举妄动,但京口是战略之地,失去它使我们十分被动,我又觉得应该尽快夺回来,所以心中左右为难,我想听听军师和老将军的睿智之言。”

  吕蒙已经意识到吴侯找自己来,并非是让自己做决策,而是让自己执行决策,他也不再多言,静静坐在一旁,程普得意地瞥了他一眼,接着张昭刚才的话题道:“老臣的意思也并非放弃京口,只是汉军主力未到,我们不能过早地被甘宁军队牵住手脚,一旦我们军队陷在京口,而这时汉军主力到来,建业防御兵力不足,后果不堪设想。”

  张昭也接口道:“程老将军说得对,甘宁为何突然攻打京口,他的目的是什么?我想并非是要截断吴郡和建业之间联系那么简单,更有可能是打乱我们的部署,我们进兵,他就撤走,我们退兵,他又再次回来,如此来回调动,我们会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所以微臣建议暂时按兵不动,先观望汉军主力,如果汉军主力从芜湖进入溧水,那我们就立刻出兵夺回京口,如果汉军主力并不是去太湖,而是杀来建业,那便可令吴郡之军北上,同样夺回京口。”

  这时,吕蒙再也忍不住道:“如果汉军主力是分兵两路,一路去吴郡,一路来建业,那又该怎么办?”

  “那就不要管京口,建业和吴郡各自应对!”

  这时孙权点了点头,他终于认可了张昭的方案,他对吕蒙道:“我明白吕都督的心情,京口失陷,谁心中都不好过,但我们要顾全大局,要考虑我们的事情,本身我们兵力不足,以弱战强,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可能逢敌必战,不能和汉军硬拼,我们只能集中兵力应对汉军主力,不管胜负,我们成败只能在此一举。”

  吕蒙起身施礼道:“卑职遵从吴侯之令!”

  “好!你去安抚众将,告诉他们为何不能立即夺回京口,平静他们的情绪,严守建业!”

  “卑职遵令!”

  吕蒙行一礼,匆匆去了,孙权又对张昭道:“秣陵混乱,民心不稳,我已令谢将军关闭城门,不准民众进出,军师要安排好粮食配给,稳住秣陵民心。”

  “请吴侯放心,老臣这就去安排。”

  张昭也起身去了,这时,房间里只有孙权和程普两人,孙权瞥了一眼程普,这才冷冷道:“我觉得很奇怪,似乎汉军知道我们的军队部署,精准地出兵京口,我怀疑江东高官中有人暗通汉军,老将军说说看,此人会是谁呢?”

  程普心中猛地一跳,急忙起身道:“微臣也不知会是谁,但微臣向吴侯保证,微臣绝不会出卖江东。”

  “是吗?”

  孙权淡淡道:“老将军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程普悄悄擦一下额头上的汗,又道:“或许并没有人出卖情报,而是汉军斥候厉害,吴侯多虑了。”

  “我也是这样希望,但江东身处逆境,难免会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卖江东,老将军,我们不得不防啊!”

  孙权说到这,目光锐利地注视着程普,江东军队的部署,只有五个人知道详情,这五个人中他最不相信的就是程普,毕竟程普当年曾支持过孙贲,最近又忽然活跃起来,着实令他心生怀疑,但孙权也没有证据,他只能含蓄地警告程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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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0章 兵压建业

  孙权最终接受了张昭和程普的方案,暂不出兵夺回京口,这当然会影响到军队士气,从军方大将的角度来看,这是极为严重的后果。

  但在高层决策者的眼里,军队士气谈不上很重要,那只是一个战术问题,而江东大局的得失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京口的战略位置虽然重要,但毕竟那里不是汉军主力,江东军一旦被京口战局拖住,将陷入全面被动,在权衡利弊后,孙权选择了沉默,他的目光始终关注着汉军主力的动静。

  在京口沦陷五日后,一千五百余艘汉军主力战船终于出现在建业城外的长江江面上,加上原本就在江面上的两百余艘战船,一千七百余艘战船在江面上铺开,船阵宽达十里,长三十余里,整个长江江面仿佛被汉军的战船铺满了,船桅如森林,千帆似云层,层层叠叠,声势极为壮观。

  建业城头和城外军营,两万多江东军将士亲眼目睹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无数将士的心都凉了,不少人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荆州军和江东军的对比上,两军实力相差无几,或许因为火油的缘故,荆州水军稍微强那么一点点,仅此而已。

  他们根本无法想像,汉军经过十年的展,已经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但眼前的一幕终于让他们看懂了江东军和汉军的巨大差距,这种巨大的差距又让无数人心感失落。

  夜幕降临,江东将士们再也看不见城外那壮观的一幕,将士们纷纷各自聚集,低声议论着江东和各自的前途。

  在一座小帐内,大将蒋钦正独自一人喝着闷酒,这时帐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家将军可在?”

  “我家将军在帐中,请稍候!”

  蒋钦听出是大将董袭的声音,他慌忙将酒和耳杯藏了起来,军中严禁饮酒,他可不想被人现,藏好了酒杯,蒋钦才道:“请董将军进来!”

  帐帘一挑,大将董袭走了进来,他立刻闻到了帐中的酒气,看见了温酒的热水铜盆,但他却不说破,微微一笑道:“公奕似乎有心事?”

  蒋钦叹了口气,“现在谁没有心事呢,元代请坐吧!”

  董袭坐下,却从怀中取出一瓶酒,笑道:“虽然军中不许饮酒,但我还是想和公奕喝一杯,如何?”

  蒋钦苦笑一下,这才从箱子里取出酒壶和耳杯,“估计也瞒不过元代,就一起喝吧!”

  两人皆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蒋钦又取了一只耳杯,给他将酒满上,端起自己的耳杯道:“来!我敬元代一杯。”

  两人耳杯相碰,皆一饮而尽,蒋钦和董袭都是江东老将,跟随孙策打下江东基业,但在孙权登位后,他们这些跟随孙策的老将却渐渐被冷落,反而是6逊、吕蒙、凌统、徐盛、丁奉这些年轻大将得到了重用,如果说重用年轻人,但黄盖、韩当、程普这些跟随孙坚的老将依然很活跃,丝毫没有被冷遇,明显只有他们这些中间层被冷落。

  周瑜、凌操、太史慈、陈武、潘璋等大将早逝,鲁肃被弃用,贺齐被逼反,蒋钦、董袭和宋谦等人也

  只为校尉,着实令他们心灰意冷。

  蒋钦叹道:“今日见到了汉军的强大实力,才知道为何曹操在合肥被击败,元代,江东完了!”

  蒋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忍不住泪如雨下,伏案痛哭起来,董袭手中用劲,耳杯应声而碎,他恨声道:“昔日伯符将军威震江东,打下大好基业,可传到吴侯手中,他却屡战屡败,内乱不断,硬生生将江东大好基业折腾光了,这并非是汉军强大,而是我们的内祸。”

  蒋钦吓了一跳,连忙拭去泪水摆摆手道:“元代千万别乱说话,严防隔墙有耳。”

  “已经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我还怕什么?”

  董袭换了一只耳杯,给自己倒满酒,端杯一饮而尽,连声冷笑道:“眼看江东大势已去,现在人人都在自谋前程,难道公奕要给吴侯殉葬吗?”

  蒋钦摇摇头,“若真倒那一天,我就隐居祖地,耕地种田去,不想这些烦恼之事,元代呢,打算回会稽做渔翁吗?”

  董袭起身到帐外看了看,这才回帐坐下,低声对蒋钦道:“我听到一个消息,军师之侄也参加了长安科举,还高中前榜,被任命为南阳郡舞阴县丞。”

  蒋钦大吃一惊,急问道:“这消息可是真?”

  “连具体的出任官职都知道了,应该假不了。”

  蒋钦愣了半晌,结结巴巴道:“这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哼!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所有人都知道,最痛恨汉军的是张军师,可他的侄子却投效了汉国,如果说他不知情,我愿意赌项上人头。”

  “那吴侯知道吗?”蒋钦又小声问道。

  董袭摇摇头,“这个消息我也只是刚刚听说,估计吴侯还不知道,不过吴侯密探遍布,他应该会知道,只是现在这个局势,他未必会表露出来。”

  说到这,董袭又欠身上前,压低声音道:“我告诉公奕这些事情,是想让公奕心里有个底,这场大战,咱们也得悠着点。”

  蒋钦听懂董袭的言外之意,他缓缓点头,“我明白元代的意思!”

  夜色降临后,汉军战船也收兵去了长江北岸,密集的战船停泊在北岸,夜风拂动江水,浪花拍打着大船,在大船外围,近千艘哨船在长江中巡逻,严密监控江面上的动静,防止江东军偷袭汉军战船。

  这时,一艘江东百石战船缓缓向北岸驶来,当战船刚驶入第一道汉军防线,便立刻被汉军哨船现,一支火箭腾空而起,划出一道亮色,这是表示轻微情况生,随即七八艘哨船从四面八方赶来,将江东战船团团包围,数百名汉军哨兵张弓搭箭,对准了江东战船。

  一名汉军哨兵军侯厉声高喝:“江东船为何闯界?”

  这时一名中年文士从船舱内走出,拱手道:“我是吴侯特使,从事中郎将严畯,奉吴侯之令来拜见汉王殿下,请各位通融。”

  十几名汉军士兵跳上战船,仔细搜查一遍,向军侯禀报道:“船上没有可疑之物。”

  虽是这样,但军侯还是不放心,他对严畯道:“江东战船不得入内,可乘汉军哨船入内。”

  严畯无奈,只得上了汉军哨船,七八艘哨船依然监视着江东战船,一艘哨船向主船而去,离主船还有数百步,他们又被第二道防线拦住,军侯出示了哨牌和暗号,这才道:“江东使者前来求见汉王殿下,请代为通报。”

  “请在这里等候!”刘璟的侍卫船只向主船驶去。

  此时汉王刘璟正在座舱内听取甘宁的禀报,就在七天前,甘宁率一万军队在京口登6,成功占领了京口,截断了建业和吴郡的联系,但让甘宁感到惊讶是,江东军并没有反攻京口,似乎默认了汉军对京口的战略,这很出乎他的预料。

  刘璟负手听完甘宁的禀报,淡淡笑道:“这不难理解,江东军兵力有限,他们只会将军队放在最重要的地方,对付更重要的敌人,若我是孙权,我也会放弃京口。”

  “殿下是说京口不重要?”

  “京口当然重要,京口沦陷,毗陵郡也就不保了,相信孙权很清楚这一点,只能说,京口在他心中比不上建业重要,也不如吴县重要,在没有夺回京口的把握之前,他只能选择暂时放弃京口。”

  甘宁点了点头,他有点明白汉王的意思了,这时,他想了想又道:“在毗陵郡以南,还有八万民夫在挖掘运河,据刚刚得到的情报,这些民夫并没有撤走,依旧在江东的监视下劳作,卑职只需派一支精兵南下,将会立刻解救出这些民夫,不知殿下可准卑职用兵?”

  刘璟微微笑了起来,“反正以后我也要组织民力挖掘运河,索性就让孙权替我完成这个工程,这有何不好?”

  “如果是这样,恐怕还要再等半个月才能挖掘完成。”

  “那我们就等!”刘璟轻描淡写道。

  甘宁躬身行一礼,”是!卑职遵令。”

  甘宁正要告辞离去,这时侍卫在船舱门口禀报,“启禀殿下,江东使者严畯求见殿下。”

  江东使者的到来在刘璟的意料之中,他沉思片刻,对主薄郤正道:“郤主薄先替我接待他,就说我在商议重要军情,一时走不开。”

  郤正起身行一礼,快步而去,这时,甘宁在一旁小声道:“殿下,江东必是来求和,不如不见吧!”

  刘璟淡淡笑道:“不必这么小家子气,见不见他都不会影响我们的既定策略,而且他来得也正好,毕竟我也需要摆一个姿态,取信于江东百官和军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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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1章 摆个姿态

  不多时,郤正回来禀报,对方确实是来求和,希望刘璟能看在两家联姻的份上,放过江东,江东愿意以最大的诚意,换取汉军退兵。

  刘璟看完孙权的亲笔信,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叫做最大的诚意,难道我提任何条件他都能答应吗?”

  郤正道:“从对方的态度来看,似乎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他们又害怕殿下提出太过分的条件。”

  刘璟冷笑一声,“我若不见使者,他们又会说我态度傲慢,也罢,我见见他,郤主薄也随我一同前去会见。”

  刘璟快步向一楼走去,郤正也跟在后面,他对刘璟建议道:“殿下进攻江东,毕竟缺少了一个借口,出师无名,微臣建议殿下找到一个大义的借口,以封江东之口。”

  刘璟停住脚步,沉思片刻笑道:“你说得很对,是需要找一个大义的借口。”

  一楼的客舱内,严畯显得有些心烦意乱,负手来回踱步,他这次出使汉军,孙权给了他极为沉重的任务,令他无论如何要有成果而归,令他感到巨大的压力。

  形势已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汉军怎么可能还会退兵,他怎么还可能拿到成果而归。

  事实上,严畯心里清楚,江东根本拿不出任何有诱惑力的条件,江北的铁矿早已被汉军占领,粮食自身就不足,难道拿库存的黄金珠宝,或者是美女名匠,可这些未必能打动刘璟。

  这时,舱外传来一阵脚步,侍卫在旁边低声提醒道:“汉王殿下来了。”

  严畯一回头,只见刘璟快步走了进来,他连忙上前深施一礼,“江东从事中郎将严畯参见汉王殿下!”

  “严先生请坐!”

  刘璟态度十分严肃,请严畯坐下,郤正坐在严畯对面,刘璟则坐在上,几名侍卫给他们上了茶,严畯欠身道:“下官奉吴侯之令前来拜见汉王殿下,想必殿下已经看了吴侯的亲笔信,江东愿尽一切努力,以最大的诚意来避免这次战争,还望殿下以江东人民为念,莫要施加兵戈给江东无辜民众。”

  说到这,严畯声音有点哽咽起来,刘璟却冷冷哼了一声,“让我以江东人民为念,可你们自己又是怎么做的,多少人背井离乡逃离江东,多少无辜的孩子失去亲人,江东人民灾难深重,民不聊生,难道这是我刘璟所为?严先生请摸着良心想一想,江东人民就究竟是希望我刘璟去拯救他们,还是希望我刘璟调头而走?”

  刘璟越说越愤怒,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一把推开船窗,半晌他恨声道:“数十万江东百姓背井离乡逃到汉国,他们皆言江东税赋比泰山还沉重,江东官吏比豺狼还凶残,横征暴敛,人民家破人亡,这就是你们以人民为念,孙权为了一己之私,不惜荼毒江南百姓,而你们这些百官不加劝阻,还为其效力,就是助纣为虐!”

  刘璟的话如针一样,句句刺在严畯心头,他心中不免有些羞愧,半晌他才苦笑一声道:“殿下骂得对!”

  “你能这样说,还说明你有自知之明。”

  刘璟让心中的不满略微平息一下,这才严厉地对严畯道:“你回去告诉孙权,要我不打江东也可以,他必须做到三个条件,第一,立刻宣布江东各郡免三年税赋,与民休养,三年后实施二十税一的税赋,和汉国齐平;第二,不得阻拦江东民众的选择,他们要去哪里,是他们的自由,不得强行阻止他们;第三,江东是大汉的江东,不是他孙氏的私产,必须去除一切僭越,包括宫室、嫔妃、官员、军队和他的权力,恢复郡县制度,各郡太守由朝廷任命,军队也是朝廷之军,应由朝廷任命统帅,他孙权无权建立自己的军队。”

  严畯听得目瞪口呆,这三条分明就是剥夺吴侯的一切权力,文官由朝廷任命,武将由朝廷委派,那吴侯还有什么?

  其实不用后两条,第一条就足以压垮江东,免三年税赋,军队早就饿死了,严畯也知道刘璟言不由衷,根本没有和谈诚意,他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又勉强争执道:“吴侯好歹也是县侯,这样剥夺他的领地和军队,似乎不尽情理啊!”

  旁边主薄郤正欠身道:“汉王殿下之言完全符合情理,按照汉制,国公以上方可建国,所以魏公得以建魏国,汉王殿下得以建汉国,吴侯不过是小小县侯,他有何资格自领一国?还任命百官臣属,割据一方,这就是谋逆,天下人人皆可讨之!”

  严畯无言以对,只得道:“那下官去回复吴侯!”

  刘璟点点头,“我最多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时间内,孙权必须要完成以上三点,我则罢兵撤军,否则我会代天子伐逆!”

  严畯心中黯然,只得告辞而去,刘璟命侍卫送他离去,这时,郤正低声问道:“殿下也知道孙权割据江东是谋逆之举,为何不公开檄文讨伐?”

  刘璟摇摇头道:“曹操虽然军事上无法再干涉我讨伐江东,但在政治上依旧可以设立障碍,若我过早檄文,曹操就会顺水推舟,令天子封孙权为吴王,我就会被自缚手脚,反而出师无名,现在我不公开檄,曹操也无法限制住我,等最后兵临城下之时,再檄文也不晚。”

  郤正由衷地竖起大拇指,“殿下高见!”

  刘璟又淡淡道:“严畯出使汉军,江东高官如何不知,必然会问他情况,届时我的三个条件也就传出去了,不管孙权答应与否,我也做到仁至义尽了。”

  郤正默默点头,他对孙权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同情,有汉王这样的敌人,也是他的不幸所在。

  这时,一名侍卫进来对刘璟低语几句,刘璟对郤正笑道:“我有事要出去一会儿,主薄先请吧!”

  .......

  吴侯书房内,张昭和步骘等几名重臣目瞪口呆地听完严畯的禀报,他们不由面面相觑,刘璟这三个条件分明就是让江东自决,怎么可能办得到?

  张昭担忧地向孙权望去,只见孙权一言不,目光阴鹜地望着眼前的朱笔,这支朱笔也是僭越之物,刘璟这个‘僭越’二字,算是击中了江东的要害。

  这么多年来,曹操为了让军队和政权的合法,一步步争取,终于得到了魏公的爵位,得以建国,而刘璟也同样拼命争取,最终被封为汉王,名正言顺地享受一国之君的地位。

  惟独孙权至今依然是县侯,曹操两次封他为吴公,都被他谢绝了,当初是不想被朝廷控制,但现在却成为了刘璟攻打江东的把柄。

  僭越这种东西,平时谁都不当它一回事,无论袁术、袁绍还是刘表、刘璋。都不是暗中以帝王自称,大家见多不怪,也习惯了,江东割据多年,僭越早成惯例,天下都已习以为常。

  可一旦有了需要,僭越便立刻成为江东最大的把柄,成为敌人最犀利的工具,刘璟以僭越为借口攻打江东,让人似乎觉得可笑,可细一想,它又是如此之恐怖,这意味着刘璟出师有名了。

  孙权长长叹息一声,异常疲惫道:“各位先退下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确实,众人也不知该怎么安抚孙权,好在刘璟给了十天时间,可以让每个人都好好想一想,他们该怎么办?

  众人都退了下去,孙权起身道:“回后宫,摆夜宴!”

  这个时候,孙权什么都不想考虑了,他只想大醉一场,忘记一切烦恼

  严畯离开了建业宫,已经快一更时分了,他也着实有些疲惫,准备返回秣陵城自己的府中休息,他刚上马车,却见一人从对面跑来,叫住了他,“曼才请留步!”

  待来人走近,严畯才认出,竟然是副都护诸葛瑾,他心中一怔,刚才好像诸葛瑾不在书房,吴侯怎么不让他一起参加议事?

  诸葛瑾上了马车,小声道:“我府中被人监视,只要在这里等候曼才了。”

  “生了什么事?”

  严畯愈加惊讶,诸葛瑾府中居然被人监视,被谁监视?一转念他顿时明白过来,除了吴侯,不会有别人。

  “吴侯怎么会监视诸葛公?”

  诸葛瑾叹口气道:“一言难尽,为了交州援助之事,吴侯对我极为恼火,我们不说这个,我想问问,刘璟开出了什么条件?”

  严畯不知该不该对诸葛瑾说,他和诸葛瑾都属于张昭的北方派系,平时关系极好,无话不说,这种机密之事他一般不会隐瞒诸葛瑾,但现在是非常时期,着实让严畯有些难办。

  不过,严畯又想到很多人都知道了,明天消息就会传出去,他现在说出来其实也无所谓了,他便低低叹息一声说:“刘璟提出了三个吴侯根本无法办到的条件。”

  他便将刘璟的三个条件向诸葛瑾述说了一遍,最后摇摇头道:“我看得出,吴侯都绝望了,连军师也无言以对,刘璟给了十天时间,这摆明了是让江东百官自己选择出路,诸葛公有什么想法吗?”

  诸葛瑾摇摇头,“我现在心很乱,也不知该怎么办,多谢曼才告诉我机密。”

  “此事是绝对机密,诸葛公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以免引起混乱。”

  “我知道,一定会保守秘密。”

  诸葛瑾下了马车,转身向停在远处的马车小跑而去,严畯心中觉得很失落,他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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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2章 以诚动人

  在面临政权的危机时,上位者往往会更加猜忌臣属,这是自古难破的定律,在孙权这里也不例外。

  有了吴郡和会稽郡各大世家为了家族利益抛弃江东的先例,孙权更加猜忌下属,他不惜重新启动在江东臭名昭著的鹰喙,一个被江东官民深恶痛绝的秘密调查机构。

  自从王宁被处死后,鹰喙随之被解散,但不久前,孙权又重新启动这个秘密调查机构,并任命心腹侍卫赵坚为鹰喙校尉。

  诸葛瑾便是第一个被严密监视的重臣,他被孙权怀疑的根源是他将儿子送去了交州,过继给诸葛亮为子,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诸葛亮膝下无子,兄长把儿子过继给他,也很正常。

  但诸葛瑾做这件事的时机却选得不好,恰好在江东面临危机之时,而且孙权向交州求援,交州却保持沉默,这更令孙权恼火,他便怀疑诸葛瑾准备抛弃江东,脱身去交州了。

  其实孙权的猜测并没有错,在江东危机日益深重的今天,已经没有多少人愿为江东殉难,尤其江东已变成一个穷兵黩武,陷百姓于水火的政权,不仅世家无情抛弃它,普通民众也恨之入骨,在这种情况下,一向惜名誉如生命的文官大臣们又怎会将自己的身后之名陷入一个毁灭其理想、抱负的政权?

  当年董卓、李催先后谋逆,致使北方大乱,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令文人名士们反感,而袁绍政权岌岌可危,而江东政权正如冉冉升起的朝阳,安全富庶,孙策孙权引贤纳士,虚怀若谷,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也使诸葛瑾义无反顾地投靠江东。

  而近二十年过去,江东却又毁在孙权的一次次战略决策失误上,毁在孙氏家族内部的争权夺利上,到了今天,诸葛瑾心中的理想之火已经熄灭,他和家人的生命遭到威胁,让诸葛瑾怎么能不心寒,怎么还会想着报效江东,只是他自己也不知该去哪里?

  今天上午,诸葛瑾收到了兄弟诸葛亮的一封密信,请他前去交州避难,诸葛瑾这才意识到,他兄弟诸葛亮其实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中原的局势,很清楚江东危机已至。

  但要他去交州避难,他却着实感到犹豫,一方面是交州太偏僻,使他有一种远离中原政局失落感,其次就算他诸葛瑾能逃走,他的妻儿也逃不掉,被孙权严密监视。

  就在刚才,诸葛瑾从严畯口中得到了刘璟提出的三个条件,他便意识到,还有十天,战争就要开启了,他必须要为战争的到来做准备了。

  诸葛瑾登上马车出了建业城,便急急向秣陵县城赶去,这个时候城门早已关闭,孙权有令,不准任何人出入县城,但江东的官员例外,他们需要去建业宫议事,必须要出入县城,诸葛瑾也不受城门约束。

  秣陵县城距离建业城约三里,两城之间是一条宽敞平坦的官道,官道两边是大片树林,在靠近县城的一段路程,森林渐渐消失,官道两边布满了无数商铺、酒馆和旅舍。

  时间已过了一更,诸葛瑾的马车正沿着官道向县城驶去,官道上十分寂静,除了他的马车在辚辚而行外,再无其他行人。

  不知为什么,诸葛瑾的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如果吴侯要对付他,此时就是最好的机会,他不停向两边森林望去,催促车夫加快度。

  可就在这时,车夫忽然停住了马车,诸葛瑾一惊,急问道:“怎么停下了,生了什么事?”

  “老爷,前面有人!”车夫颤抖着声音道。

  诸葛瑾探头出车窗,心顿时凉了半截,前面有十几名黑衣人并列站一排,拦住了去路,不仅前面有人,前后左右都有黑衣人,将他的马车团团包围。

  “你们是什么人?”诸葛瑾不安地问道。

  这时,一名骑马的黑衣人上前,拱手施礼道:“请诸葛先生不要害怕,我家主人烦请诸葛先生一行。”

  诸葛瑾听他言语中颇有礼节,心中稍安,便问道:“你家主人是谁,要请我去做什么?”

  黑衣领笑道:“我家主人是谁,先生见了便知,若先生不愿去,也不勉强。”

  他一挥手,拦路的黑衣人纷纷退下,黑衣领歉然道:“拦路只是为了保护先生的马车,并无恶意,若先生不愿去,尽管上路,在下绝不阻拦。”

  诸葛瑾见所有黑衣都撤走了,大道上只剩下这名骑兵的黑衣男子,他确实随时可以离去,再前面不远就是是几家商铺,诸葛瑾沉吟片刻,又问道:“你家主人在哪里?”

  “向西走三里便到。”

  诸葛瑾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去见一见你家主人,请带路吧!”

  骑马黑衣人大喜,调转马头道:“请随我来!”

  诸葛瑾吩咐车夫,“跟着他。”

  前方是十字路口,走了不到数十步,马车便转道向西,跟在骑马黑衣的身后不慌不忙向西而去,诸葛瑾感觉对方并无恶意,应该不会伤害自己,而且他也很好奇,究竟是谁要见自己。

  马车约走了三里,官道渐渐靠近长江,远远只看见一艘大船停在江边,诸葛瑾记得那是一个废弃的码头,怎么会停了一艘大船?

  马车在大船前停下,诸葛瑾下了马车,眼中疑虑地望着这艘大船,黑衣人拱手笑道:“我家主人就在船上等候,请先生上船。”

  犹豫一下,诸葛瑾最终跟随着黑衣人上了大船,他走进了船舱,只见舱内光线明亮,一名身着长衫,头戴金冠的男子正含笑望着自己。

  “殿下!”

  诸葛瑾顿时被惊呆了,眼前这个要见自己的男子竟然是汉王刘璟,他心中一片茫然,呆呆地站在那里。

  刘璟微微笑道:“这么晚还请诸葛公过来,很抱歉!”

  诸葛瑾这才醒悟过来,他有些手足无措,上前行礼道:“参见殿下!”

  刘璟手一指小桌旁,笑道:“如果诸葛公不急着回去,我们不妨聊一聊。”

  诸葛瑾点点头,在小桌旁坐下,刘璟在他对面坐下,侍卫进来上了两杯茶,刘璟端起茶笑道:“我见诸葛公也是临时起意,我的斥候禀报,诸葛公独自一人在建业宫外徘徊,似乎有什么心事,所以我便将先生请来,没有事先告之,请先生见谅。”

  诸葛瑾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汉军斥候观察到,但立刻他又明白过来,汉军斥候并不是监视他,而是在监视建业宫,正好自己躲在建业宫外面时,被他们看见了。

  想通这一点,诸葛瑾心中舒服了很多,而且刘璟对他很客气,这也满足了他内心的一点自尊。

  诸葛瑾笑道:“我在建业宫外是为了等严曼才出来,打听一些情况,我已知道殿下开出的三个条件了。”

  “那诸葛公以为三个条件如何,吴侯会答应吗?”

  诸葛瑾摇摇头,“他一个条件都不会答应,莫说免税赋三年,就是免税一年,江东官府都会立刻关门,年初,吴侯向江东各大世家借了二十万石粮食,就指望着用税赋去偿还,他不加税就很不错了,还要他免税,杀了他也不会答应。”

  刘璟听诸葛瑾用‘杀了他’这种语气,心中好笑,可见诸葛瑾对孙权的怨念有多深,他也知道诸葛瑾被孙权监视之事,不过刘璟不提此事,依然心平气和地笑问道:“那第二个条件和第三个条件呢?”

  “第二个条件是放江东民众自由,不准阻拦他们,若真的放开,不出半年,江东民众都会跑得干干净净,可以去荆州享受轻徭薄赋,谁还愿意在江东承受沉重的赋税,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江东民众跑光了,士兵也会逃亡,江东自然就不存在了,而第三条更不可能,第二条或许还有时间争取,第三条就直接是孙权下野,恢复郡县,江东政权消失,这种自决性命之事,孙权如何肯干!”

  诸葛瑾的分析和刘璟的想法不谋而合,刘璟当然知道孙权不会答应,他才给出十天时间,让江东文武官员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就是希望诸葛瑾这样的贤良之臣能投效自己。

  刘璟又缓缓道:“有人说我这次攻打江东是和从前一脉相承,当年江东攻打荆州,企图吞并荆州,如今只是反了过来,事实上不是一回事,这次我攻打江东是要统一南方,走出统一天下的第一步,让天下黎民得以休养生息,让大汉能得以复兴,这我的抱负,也是无数贤德士人的理想,我相信诸葛先生也同样是心存此念,眼看江东大厦将倾,诸葛先生为何还要死守这被江东民众所憎恨的政权,逆民意而行?”

  诸葛瑾低下头,半晌叹道:“我早已对江东心灰意冷,也不会愚忠于孙权,今天我弟写信让我去交州避难,我本已动心,只是家人被监视,无法脱身,故而忧心忡忡。”

  “去交州避难?”

  刘璟摇了摇头,“远去交州,也就远离了中原社稷,远离了大汉复兴的机会,诸葛公为何要做出这不明智之选?”

  诸葛瑾低头半晌不语,他如何想去交州,不过是无法启齿罢了,刘璟明白读书人的自尊,便诚恳对他道:“如果诸葛公愿加入复兴大汉的阵营,礼部丞之职专为先生虚席以待。”

  刘璟给足了诸葛瑾面子,诸葛瑾如何还能拒绝,而且还是礼部丞之职,他心中激动,起身向刘璟深施一礼,“微臣诸葛瑾愿为复兴大汉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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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3章 蓄势等待

  刘璟给出了十天期限,为了配合这十天期限,甘宁也从京口撤军,大军返回江北,败退至毗陵县的韩当又重新返回了京口,扼守住京口的战略之地,但他手下只剩下五千军队,无法守住京口。

  为此,韩当几次写信向孙权求援,却没有任何答复,仿佛孙权已经对京口不感兴趣了。

  事实上,当刘璟提出三个条件后,孙权便一直保持着沉默,建业宫没有任何表态,再没有接见任何人,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尽管孙权沉默,但江东朝野却陷入了暴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之中。

  平静的局势下波涛汹涌,刘璟开出的三个条件早已家喻户晓,家家户户都在关门激辨这三个条件,有人认为这是刘璟故作姿态,开出江东无法接受的条件,也有人则认为这是刘璟仁义之举,是江东不识时务。

  但不管是支持方还是反对方,大家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江东这一次恐怕难以幸免了,当年,江东信誓旦旦要灭亡荆州,统一南方,而今天,统一南方越来越近,却是江东的老对手,荆州刘璟所为,这不得不让人感到命运的无情捉弄。

  对于普通民众,汉军攻占江东,意味着轻徭薄赋到来,意味着他们能吃饱饭,家中男人不用东躲西藏,再不用承受战争之苦,这是他们渴盼已久之事,他们只恨十天太长,恨江东军还要抵抗。

  而对于高官大将,江东覆灭将使他们重新面临前途的选择,是返回北方投奔曹魏,还是和吴侯一同赴死,或者为了家族利益而效忠汉国,每个人都面临选择,难以决定,很多人都还抱着一线希望。

  或者奇迹还会生,就像当年曹军中生瘟疫一样,曹操兵败赤壁,撤离南方,总之,不到最后一刻,高官大将都不会轻易做出最后的抉择。

  时间一天天过去,江东生的情况也由曹魏的情报系统迅传到了邺都,呈到了曹操的桌案上。

  邺都铜雀宫内,曹操将最新的情报递给了军师程昱,笑道:“仲德看看吧!这是江东最新的情报,着实很有趣。”

  程昱接过情报,大致看了一遍,又递给了坐在旁边的曹丕,对他笑道:“世子如何看待此事?”

  这个情报便是曹丕向父亲汇报,他早已了然于胸,他见程昱给了自己一个开口的机会,便道:“我以为这是刘璟故作姿态,想使自己攻打江东变得合理合法,才用僭越来说事,事实上,孙权根本不可能答应这些条件。”

  曹操点点头,“吾儿说得不错,这确实是刘璟找到的借口,不想落下以强凌弱口实,当年我出征荆州,也需要天子下诏同意,虽然现在很多人已把天子遗忘了,有没有天子诏书也不影响什么,但刘璟毕竟是以汉朝嫡统自居,出师之名对他还是很重要,他指责孙权僭越,却不给他改正的机会,这分明就是冲着我来,不给我帮助孙权的机会。”

  程昱笑道:“魏公想助孙权一臂之力?”

  曹操苦笑一声道:“去年我为了保住孙权,不惜以举国之力在合肥和刘璟对抗,只要能保住江东,三国鼎立之势就能出现,但合肥不幸落败,江淮失守,就意味着我无法再助江东,也意味着汉军对江东的包围完成,那时我就知道,江东已无力回天,被灭亡是迟早之事,现在就算我再封孙权为吴王,除了能恶心刘璟一下,对江东又有什么意义?”

  “父亲的意思是说,我们放弃江东吗?”曹丕有些不甘心道。

  曹操瞥了他一眼,拉长了声音说:“不是我要放弃江东,而是江东大势已去,我根本无力回天,吾怎么还看不透局势?”

  曹操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吓得曹丕连忙道:“孩儿的意思是说,父亲也需要表个态,就算帮不了江东,至少也可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这句话倒有几分道理,曹操又问程昱,“仲德意思呢?”

  程昱微微一笑,“微臣觉得,沉默就是最好的表态,言多必失,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曹丕大为不满,他回视程昱,“江东生剧变,我们却保持沉默,这岂不是掩耳盗铃?会让天下人以为我们是示弱,是向刘璟妥协,今日我们不同情江东,他日谁又会同情我们?”

  “你在胡说什么!”

  曹操一声怒斥,打断了曹丕的话,曹丕不敢再说下去,只得恨恨低下头,心中暗骂程昱。

  曹丕没有听懂程昱的意思,曹操却听懂了,程昱是让他不要轻易表态,孙权政权已不得人心,统一南方是民心所向,若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力挺孙权,非但救不了孙权,还会将自己拖下水,保持沉默,佯作不知此事,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至于表态,以后再说。

  曹操和程昱对视一眼,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他们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这时,曹操又瞪向曹丕,曹丕的选择着实令他失望,三十五六岁的人,政治头脑还这么简单,自己若去世,他怎么可能是刘璟的对手。

  曹操越想越恼火,又质问曹丕道:“出丁令现在进展如何了,你为何一直不向我禀报?”

  曹丕心中猛地一跳,他就害怕父亲问他出丁令之事,分田弃奴,这将触动无数高官豪门的切身利益,地方官府普遍抵触,根本就推行不下去,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他本想不了了之,没想到父亲在这个节骨眼上又问起此事,让他怎么回答?

  但父亲正目光严厉地瞪着他,让曹丕无法回避,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出丁令牵扯太广,不是父亲一个命令就能解决,也不是几个月就能完成,孩儿需要时间。”

  “哼!什么需要时间,我看你根本就不想做此事!”

  “孩儿当然想做,自耕农太少,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财力复苏,夏粮虽然丰收,但官府税赋却比去年降了三成,当然和大量逃民有关,但根本原因还是豪门大户藏匿了太多的人口,使自耕农户数已不到十年前的一半,孩儿知道这是社稷之本,所以也很焦急,但确实需要时间。”

  曹操脸色稍缓,“既然你知道问题严重,我也不苛责于你,但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计划和时间,我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做,需要多少时间?”

  曹丕无奈应道:“孩儿这就回去草拟!”

  “去吧!”曹操挥挥手,让曹丕离去,

  曹丕起身慢慢退下,望着儿子走远,曹操才叹息一声,忧心忡忡对程昱道:“仲德,我现在真的很担心,我这个世子是不是选错了,或许我让三子继承我的事业才是明智之举。”

  程昱心中暗暗苦笑,对曹操道:“既然魏公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再轻易改变,否则会动摇国本,世子虽然在政治头脑和驾驭大局上皆不如刘璟,但至少他很勤政,而且出丁令之事我也略知一二,反对人很多,尤其军方强烈反对,地方官府也消极应对,不愿得罪世家,所以世子推行得非常吃力,这种夺田废奴之事,刘璟尚且用了十年时间才渐渐有所成效,更何况利益根深蒂固的曹魏,微臣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怕最后和孙权开凿运河一样。”

  程昱说得很含蓄,曹操却很明白,推行出丁令,最后是给刘璟做了嫁衣,曹操也很无奈,只得叹息道:“当年我就是无法动摇高官权贵们的利益,才用了妥协的办法,令军队屯田,解决缺少军粮的燃眉之急,但妥协不是治本之策,我希望在我离开人世之前,能将我一直未能完成的心腹之患解决,看来,还是没有希望了。”

  程昱见曹操有些当局者迷,便忍不住提醒他,“魏公的心腹之患,应该是外患,而不是内忧。”

  程昱一语惊醒了曹操,他顿时醒悟,他的心腹大患是刘璟,若强行推行出丁令而引曹魏内乱,正好给了刘璟出兵曹魏的机会,他险些主次颠倒了。

  他又问:“那依军师之间,我该怎么应对这次江东之变?”

  程昱笑道:“魏公为何把女儿嫁给刘璟?”

  曹操终于点点头,“我明白军师的意思了,以不变应万变,抓紧时间恢复实力。”

  程昱意味深长道:“刘璟和我们定了两年和平之约,我想他一定也是深思熟虑,如果我没有猜错,汉军灭亡江东后,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交州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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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4章 雷霆出击

  十天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但江东依然没有答复,孙权仍旧保持着沉默,很明显,也不接受刘璟的条件,接受条件是死,反抗或许还有一线希望,那为什么他不反抗到底。

  孙权虽然对刘璟的条件沉默,但他却暗暗通知吴郡主将黄盖,命他全力备战,准备血战到底,同时也暗中答复韩当,不要为了京口死拼,一旦敌人水军再次进攻京口,可以放弃京口,保存实力撤去毗陵。

  第十一天,江面上依然平静,汉军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但到了晚上,在夜幕的掩护下,汉军终于出动了,近千艘战船浩浩荡荡向百里外的京口驶去。

  这一次不再是甘宁出兵京口,而是刘璟的主力向京口动了进攻。

  京口码头上格外安静,距离码头不足百步的十五座哨塔上,士兵不断地来回巡逻,监视着黑漆漆的江面,京口码头上的哨塔原本只有三座,但韩当认为,三座哨塔极容易被汉军偷袭拔除。

  为了确保能在夜间现汉军的动静,不被汉军偷袭,韩当每隔百步修建一座哨塔,使码头上的哨塔达到了十五座。

  此时韩当也在其中一座哨塔上视察,他心中很紧张,刘璟给了十天时间,昨天已经过了期限,今天是第十一天,建业那边没有传来动兵的消息,尽管大部分人都认为汉军会西去芜湖,从溧水进入太湖腹地。

  但韩当却有一种直觉,汉军很可能会从京口登6,从京口南下毗陵,或者西去建业,夜幕降临后,这种直觉越来越强烈,这是他几十年征战经验累积出的直觉,从没有判断失误。

  韩当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已将五千军队部署在码头附近,准备伏击汉军登6。

  哨塔上,韩当的目光注视着江面上的动静,刚才有巡哨禀报,现了数十艘汉军前锋哨船,这让韩当大为紧张,一般哨船密集出现就是水军战船靠岸的前兆。

  “将军,快看!”一名士兵指着江面上低声喊道。

  韩当顺着士兵手指方向望去,他也看见了,在另一侧,出现了十几艘千石战船的轮廓,韩当立刻回头向江东军埋伏处望去,就在哨塔后面,五千江东军士兵藏身在一片树林内,他们吸取了上次仓促应战不力的教训,准备了大量火油,准备在伏击汉军时,火烧汉军战船。

  韩当又回头向江面上望去,刚才出现了十几艘千石战船轮廓后,便再也没有战船出现,就在韩当有些疑惑之时,汉军的战船再次出现,足有百艘之多,停泊在码头上。

  韩当的手心全是冷汗,暗暗告诉自己,要等待和忍耐,必须在汉军登6到一半时出击,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汉军士兵登6。

  韩当没有选择,只能继续等待,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时辰,百艘汉军战船还是停泊在江中,没有登6的迹象。

  从水军的经验的来说,这种现象生,往往是因为敌军船队的规模太浩大,前锋船队需要等待后面的船队6续到达,不过也不会等待多久,因为前锋要先占领码头,清剿码头上的敌军,给后面战船上的士兵登6创造条件。

  韩当心中疑惑,难道汉军已经现自己了吗?否则怎么会在江中等待这么长时间,这时,一名部将实在忍不住,奔上哨塔对韩当道:“将军,不能再等下去了,对方一定现了我们,正在采取应对措施,不能再给对方时间准备。”

  韩当沉思片刻,又问道:“运河口那边有消息吗?”

  运河入江口在码头以东约三里处,韩当在运河口部署了五百士兵,同时还有烽燧,一但运河口那边出事,烽燧或者士兵都会传来消息。

  “将军,河口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韩当忽然感到有点不太对劲,就算运河口没有汉军战船,也会有人来禀报,怎么会没有任何音讯,他立刻回头对部将令道:“带一支斥候骑兵去运河口看看情况,到底生了什么事?”

  “遵令!”

  部将下了哨塔,片刻,便带领一队骑兵向运河口方向疾奔而去,时间又渐渐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汉军战船依然停泊在江中,没有任何动静,韩当也有点按耐不住了,他知道肯定出事,却不知道事情出在哪里?

  难道

  他心中冒出一个念头,难道码头附近的百余艘战船只是虚晃一枪吗?用来迷惑自己,韩当霍地回头向河口方向望去,他开始有点明白自己上当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在码头上奔跑,丝毫不顾被汉军现,是一名骑兵斥候,他奔至韩当所在的哨塔下,翻身落马,韩当急忙奔下哨塔,跑到骑兵面前,才现他身中两箭,浑身是血,人已经不行了。

  韩当扶起他大喊道:“出了什么事?”

  士兵声音低微道:“将军,汉军战船都在河口,弟兄们全部全部阵亡!”

  若一盆冷水迎头泼下,韩当呆若木鸡,他果然上当了,汉军用百艘战船来吸引他们注意,而主力却从河口进入了运河。

  想到‘主力’二字,韩当忽然意识到不对,汉军最多三百艘战船登6,这边已经有百艘战船了,那河口那边会有多少战船?

  他又急问道:“快说,河口那边有多少战船?”

  “上千艘”士兵挤出最后一句话,闭目而逝。

  韩当慢慢站起身,他心中恐惧异常,进攻京口的汉军不是上次的水军了,而是汉军主力,汉军主力真的从京口登6了。

  “将军,我们怎么办?”一名牙将低声问道。

  韩当捏紧了拳头,他看见停泊在码头外江面上的百艘战船开始离开,显然对方也知道他们看破了,是战还是不战,对方可是汉军主力,可如果撤走,这口恶心他又忍不下。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片惨叫声,韩当大吃一惊,翻身上马,催马向惨叫处奔去,这时惨叫、喊杀声响成一片,无数江东士兵仓惶从埋伏的树林内逃出。

  “韩将军!”

  一名军侯大喊道:“汉军从后面突袭我们,弟兄们死伤惨重!”

  不用说,这必然是从运河那边绕来的汉军,韩当急问道:“有多少偷袭敌军?”

  “不知道,人数太多,是我们的数倍!”

  话音刚落,只见无数汉军从树林中冲出来,在后面追杀逃跑的江东军,为一名大将,手执双戟,正是水军都督甘宁,他勇猛异常,双戟舞动如飞,连杀数十人。

  韩当大怒,一挥长枪冲了上去,“甘贼休要猖狂,吃我一枪!”

  声到马到,韩当挺枪便刺,长枪直刺甘宁咽喉,甘宁冷笑一声,策马躲过这一枪,挥戟劈砍,两人枪去戟来,激战在一起。

  韩当毕竟已年过六旬,体力不支,而甘宁才四十余岁,正当壮年,越战越勇,激战十几个回合后,韩当便支持不住,寻找一个空隙,韩当拨马便逃,跑出不到十几步,甘宁短戟脱手飞出,闪电般刺来,韩当躲闪不及,戟尖刺穿了他的后心,韩当大叫一声,翻身落马,死在甘宁戟下。

  江东军主将既死,剩下的数千士兵无心,四周都被汉军包围,他们也无处逃命,纷纷跪地投降,祈求汉军饶命。

  只片刻,汉军斩杀了百余名不肯投降的韩当亲兵,战场上兵戈渐止,数千投降士兵抛下兵器,脱掉盔甲,被汉军士兵喝令着去码头列队。

  这时,汉王刘璟在数百骑兵护卫下,来到了码头战场,战斗已全部停止,数百汉军士兵正在收拾地上的兵器和盔甲,一队队投降的江东军士兵举手向码头上列队而去,码头上已聚集了数千名江东军士兵,全部蹲坐在地上。

  这时,甘宁向刘璟抱拳禀报道:”启禀殿下,敌军主将已阵亡,降卒四千余人,没有逃走一人。”

  刘璟点点头,“甘将军辛苦了。”

  他催马来到韩当尸前,尸被一卷席子裹住,放在一棵大树前,刘璟回头对甘宁道:“此人也算是江东名将,战死沙场也是大丈夫所为,给他一副好棺材,厚葬了他。”

  “遵令!”

  甘宁安排手下厚葬韩当,这时刘璟来到战俘面前,对数千战俘高声道:“我就是汉王刘璟,相信很多人都见过我!”

  数千战俘鸦雀无声,默默地望着汉王,刘璟又问道:“既然选择了投降,汉军就会善待各位,我想知道,有多少人已从军一年以上,起身让我看看。”

  半晌,66续续站起数百人,刘璟摆摆手,让这些士兵坐下,又对众人道:“还不到五百人,看来你们都是今年被强征从军的平民,你们的父母、妻子和儿女都在家中盼着你们,他们没有粮食,被饥饿折磨,甚至已经逃离家园,流落他乡,你们为何不回家中去照顾父母妻儿,却要为一个残酷剥削你们的不仁之君效命?”

  刘璟的话让很多士兵都失声痛哭起来,十几名士兵跪在刘璟面前哭道:“我们都想回家,不想再战了,恳求殿下放了我们吧!”

  码头上哭声一片,刘璟点点头,又对众人道:“我以仁义待你们,也信任你们不会再和汉军为敌,我放你们回家,你们回家好好种地,照顾好父母妻儿。”

  刘璟随即令道:“给他们每人一斗米,放他们走!”

  码头上哭声、欢呼声响彻夜空,数千人向刘璟磕头感谢,每人领了一袋米向自己家中奔去,此时军心已经溃散,没有人再愿意为孙权效命,只想以最快度赶回自己家中,和父母妻儿团聚。

  甘宁望着江东士兵的背影叹道:“殿下对他们确实仁至义尽啊!”

  刘璟微微笑道:“夺取江东之难,不在于土地,而在于民心,孙氏经营江东已历三世,人心稳固,若非这几年孙权为国力所困,自毁声誉,我还未必下得了夺取江东的决心。”

  “殿下所言极是,卑职想知道,我们下一步去西去建业还是南下毗陵?”

  刘璟目光向南方望去,淡淡道:“夺取了毗陵和吴郡,孙权也就成瓮中之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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