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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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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7章 金城大捷


  七月二曰,金城防御战到了最危急的时刻,耶律撒剌的五万胡兵经过连曰猛攻,已经接连拿下怀仁、应城、河阴、浑源四城,金城外围的三岗四镇关寨也全部失守。仅剩不多的守军拼死血战,可胡人依然凭借着极大的兵力优势,在金城的坚固城墙上打开了一个极大的缺口,无数的胡人哇哇乱叫着从缺口涌入。

  此时的金城,早已经是全城总动员了,再无预备队可以抵挡胡人挖地道用火药炸出的这个缺口。

  金城守将张御和他战场上破格提拔的都头罗严眼看着城外铺天盖地而来的胡人,相对苦笑。

  到此地步,确实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既然如此,与城共存亡吧。

  张御举起秦王李璟亲赐的大马士革乌兹勋刀,感慨道:“我们尽力了,能跟大家一起并肩战斗,一同赴死,我很高兴。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亲眼看到秦王荡尽这些胡丑,罗严,你是好样的,我先走一步了!”

  张御宁死,也不愿意成为这些胡人的阶下之囚。

  罗严一把握住他的手:“等一下!”

  “到这个地步了,还等什么,多杀一两个胡人,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老子不想落到胡人手里。”

  “将军,没人想落到胡人手里,只是你不觉得战场上的气氛有些奇怪?”

  听到这句话,张御此时才回头转向战场上。

  确实,战场上的气氛有些古怪,在城墙的那个大缺口前,无数的胡人正在涌入,已经涌入的胡人则如潮水一样漫向城中各个街道。可是在那个缺口的后方,却已经传出了急速的锣声。

  敲锣?这可不是什么欢庆的锣声,战场上敲锣,又叫鸣金,那是收兵、退兵的意思。

  远远望去,更远处,许多面令旗正在不停挥舞,传令骑兵来回的奔驰,一些胡人军官们在大声的吆喝,隐约可听到声音中透着快惊惶恐惧。远处的胡人预备队伍正在匆匆进行阵列调整,士兵们犹豫的停下脚步,不知所措。

  他们非常的慌乱!

  东北方向传来了轻隆隆的雷鸣之声。

  不,那不是雷鸣,而是如雷鸣一样的万马奔腾的声音。

  本以为只能自杀的张御望着罗严,脸上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难道我们的援军到来了,而且看方向,这是从蔚州来的援军,居然这么快?”

  心情激荡,简直就是惊天逆转,激动的张御扯开嗓子对着或躺或靠在金城牙城城头上,已经准备认命的军士们大吼:“援兵到了,秦王的援兵到了!”

  “东北方向出现部队!”

  “是赤色的战袍,黑色的军旗,黑色的飞鹰战旗,是我们的援兵,秦王的援兵到了!”

  “全部都是骑兵,数量不详!”

  “很多...”

  “起码一万!”

  “不止一万!”

  “至少两万!”

  “不止!”

  “应当有三万!”

  ......

  一众原本绝望的伤兵纷纷眺首无望,看着东北方向扬起的漫天尘土,激动万分的在猜测着援兵的数量。随着那股尘烟下面的那条黑线靠近,黑线渐变成了黑潮,许多老练的军士甚至已经在估算着援军的数量,一万,两万,三万,援兵越冲越近,他们也渐估算出了援兵数字,起码三万骑兵!

  天啊,三万骑兵啊。此时的五万胡人虽然连破了数县十几座关寨,但守军也拼死抵抗,击杀了两万余的胡人。此时的金城,胡人甚至还没有援兵数量多。

  “天啊,黄金甲出现,是刘衙内的金甲胜捷军,最强大的骑兵部队!”

  “万岁,秦王万岁,胜捷军万岁,万岁!”城头上的残兵们沸腾了,整个秦军中,唯有胜捷军全部着黄金甲,这是拱卫燕京和守护秦王的最强骑兵部队,秦王居然派了这支骑兵来救他们,万岁!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们的话,一万胜捷军在冲锋时再次加速,转瞬间就已经冲到了最前面,他们一面冲锋,一面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胜捷!”这是如假包换的胜捷军的冲锋战号。

  张御到此时还有些沉浸在惊喜之中,他们怎么来的如此之快,同时,他又不由在想,为什么父帅却还没有到来,难道他在南面出了什么意外?

  此时赶到的确实是以胜捷军为主的秦军援兵,由刘寻为主将,以狼牙将秦宗守、高句丽大将高荣,以及新附秦军不久的原感化军大将开道使刘知俊,和大将张筠所率的三万兵马,其中刘寻的胜捷军,秦宗守的狼牙军都是骑兵部队,而高荣、刘知俊和张筠的却是三支骑马步兵。

  接到李璟令他们火速增援金城的命令后,刘寻便发挥了秦军的机动优势,骑兵配双马,步兵同样配双骑,一万五千骑兵,一万五千骑马步兵,五个军,三十个厢,六十个营,组成了步骑混合军团,一路急行军从军都关赶来。数天的时间,他们已经出军都关,经妫州、儒州、新州、武州、蔚州,最终大出胡人意料的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到达战场,胡人甚至都还刚刚收到探马回报的消息,此时他们正处于攻破金城的兴奋之时,后军在调头,前军却已经一头冲进了金城外城街巷之中,战场上胡人一片混乱。

  刘寻手握虎头湛金枪,这是一把枪身由寒铁打造而成,长一丈一尺三,枪头为黑金虎头形,虎口吞刃,枪体镀金,铂金铸就,锋锐无比,

  枪身乃寒铁打造而成,长一丈一尺三,枪头为黑金虎头形,虎口吞刃,枪体镀金,乃铂金铸就,锋锐无比,砍刺剁劈,不怕火炼,百炼精铁。乃是刘寻就任一万胜捷军军主之时,由李璟亲自赐下的宝枪。

  虎头湛金枪配上黄金战甲,以及黄金汗血宝马,加上他身后掌旗官手中的那面黄金刘字将旗,顿时威风万分。

  “全军随我冲阵!”

  刘寻没有选择整队,而是马不停蹄的直接冲锋。他已经看出来,随着他们的突然出现,胡人此时惊慌万分,他们甚至没看出来他们是一万五千骑兵加上一万五千步兵,只看到六万匹战马铺天盖地奔腾而来。而且因为刚刚攻破金城外城,此时的胡人分为两部,反而秦军将士新到,士气正旺,此时趁乱不知虚实而且惊恐混乱之际直接发起冲击,不给他们半点准备的机会,正是击溃他们的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耶律撒刺的脸色苍白,他完全没有想到,秦军的援兵这么快就到来了。而且,还是从东北方向来的,而非西北方向来的。

  这些天,他其实一直在提防着张自勉这位秦军西征元帅的回援,因此在朔州方向,派出了数支骑兵侦骑部队,就连他十岁的儿子耶律阿保机,此时也正率一个千人队骑兵在南面游骑警戒。

  可谁会想到,秦军居然如此迅速的从军都关杀到了这里。而且,杀来了这么多的兵马。

  耶律撒剌的匆忙下令调头迎战,可一时间,却只来的及调了后面的预备队为主的万余兵马出来抵挡。只要能遏制住秦军的冲锋,他就能重新集结兵马,甚至可以退入金城拒敌。秦军有援兵,他也可以在城中固守待援。

  上万的胡人纷纷跃上战马,挥舞着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在乱七八糟的各式部族旗帜下,发出狂吼乱叫,冲向秦军。

  对面冲在最前面的秦军精锐骑兵胜捷军再次发出巨吼:“胜捷!”

  一万精骑发出的吼声,瞬间就淹没了胡人的鬼叫,万马奔腾如雷动,队列排成整齐如移动的铁墙一般急速压向散乱的胡人。

  高高箭塔上眺目观战的张御和罗严、章洛等人都有些惊奇:“胜捷军冲锋的速度好像没有胡人快?”

  “为什么他们不放箭?”

  是啊,以往秦军中最犀利的骑兵战术就是疾风般的速度,以及暴雨般的弩箭,加上雷暴一般的震天雷投掷轰炸。战术的核心就是骑射,**,而非和敌骑面对面的正面白刃战,秦军的骑兵,多数是远程骑兵,只有黑旗军的重装骑兵,才是正面摧锋陷战,一往无前的。

  胡人中军大纛下,耶律撒剌的也疑惑着,难道秦人想和他们拼白刃对战?论起近身对战,只怕秦人的骑兵就算装备再好,也敌不过草原部族勇士们的勇猛吧?

  胜捷军已经冲击到了百步之内,刘寻洪亮的嗓门传来:“禁止射箭,保持阵形,继续冲锋!”

  黄金战旗的指引下,后面的骑兵继续保持着并不太快的速度冲锋,而且在一阵阵号角声中,他们相互之间的距离靠的越近了,队列也越发的整齐。远远看去,就如同一面面的铁墙在移动。

  他们的角弓还挂在鞍上,弩机还悬在腰上,震天雷也放在腰间的弹袋里。

  他们身披着镀着金色的钢板胸甲,左臂上套着一面锥形镜面骑兵小圆盾,双手握着一支八尺三棱刺枪,腰间还佩着未出鞘的锋利刀马,头上戴着铁锅似的钢盔,摭盖住了整个脑袋。

  他们马挨着马,肩并着肩,只凭着双腿控马,而不用手挽缰绳,双手挂盾持枪,就那么保持着速度和阵形向前冲锋。

  六十步!

  奔驰而来的胡骑开始马上放箭,只是他们的好箭术,此时却遇上了秦军的精良战甲,钢盔、胸甲、骑兵盾、马甲,为他们挡掉了绝大多数的箭支。而且整排的骑兵排在一起,他们相互格挡,使得漫天的箭支,最后真正杀伤力却十分有限。

  秦军没有还击,继续稳稳的前进。

  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步。

  ......

  撒刺的终于感觉到自己心头一直的担忧来自哪里了,这些该死的秦人,居然拿步兵阵的战术用在骑兵战中。

  让骑兵如步兵一样的结阵冲击,这太无耻了。

  这种阵势很厉害,起码现在在秦军身上表现的很厉害,因为他们有精良的头盔和胸甲,以及最重要的纪律。并不是所有的骑兵都能如这支秦军骑兵一样,面对着漫天的弓箭,却能一直保持着阵形,不急不缓的冲锋而丝毫不反击。

  若是换成了草原部落骑兵,只怕早就鬼喊乱叫着一拥而上了。

  可是秦军做到了,他们把骑兵当成步兵一样的结阵而来,没有散乱,没有反击,就这么直奔而来!

  “杀!”

  随着一声巨吼,两军越靠越近,奔驰中的胜捷军马速丝毫不减,骑兵们开始压低身体,长枪整齐的超出马身五尺余。

  胡骑依然在放箭!

  但两军却越来越近,二十步,十步,五步......

  一声如雷巨吼:“胜捷!”

  随着这声巨吼,前面那堵铁墙,几乎同时枪出如龙,一把把的八尺骑枪从阵列内刺出,刚冲上来,准备好好教训下这些秦人,什么叫骑兵,什么叫骑战,什么叫骑术,什么叫勇武的时候,却骇然发现,他们的面前几乎同时出现了三四把刺枪。

  挡住了一把,两把,但挡不住第三把,第四把。

  带着不敢置信,不甘的愤怒,彪悍而自负的胡族勇士一个回合就带着数个血洞栽倒马下,然后被整齐的秦军铁墙无情辗过!

  凭着铁墙战术的巨大冲击力,胜捷军战士们的长矛毫不困难的刺穿了一个又一个冲上来的胡骑,并且继续保持着不急不缓的冲锋势头。一排冲过去了,第二排铁墙又辗压过来。

  秦军的战术,就如同是一把把梳子,在金城下的荒野上,一遍遍的梳过,那些散乱的的胡骑,被一个个的捅倒。

  在这样的战斗中,胡人捅死一个秦军,往往他们自己已经死了数十个。

  胜捷军滚滚向前,毫不停留,直到洞穿了整个敌军。

  这时,他们开始转身,分成稍小一些的铁墙阵列,继续冲击辗杀。

  而此时,秦宗守的狼牙骑军五千人也终于出动,秦宗守的这支五行人骑军,却完全是使用着秦军的传**术,他们纵横驰骋,**骑射,把那些被铁骑冲溃的胡人骑兵团伙,箭射,弩打,雷炸,如同一群噬血的鲨鱼,专门冲那些被冲散的胡人队伍,包抄,骑射,冲散,最后一举歼灭。

  他们分工明确,行动迅速。

  秦军援兵人数上远超胡骑,武器装备更远超这些部族联破了,更何况,这次秦军第一次采用了奇特的新式战法,更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到半个小时,近万的胡骑已经被冲散,四处溃逃。

  后面的三个骑马步军已经下马,集结完毕。

  高句丽大将高荣举着足有一人高的双手重剑向前猛的一劈,向自己的朝鲜军大吼一声,指着耶律撒刺的紫色大纛:“全军出击,辗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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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8章 劫营


  七月七曰,因为率侦骑外出而躲过了金城一劫的耶律阿保机,带着千骑狼狈万分的逃回了桑干河北岸,带回了一个让联军元帅耶律释鲁不敢置信的败讯噩耗:金城大败!

  就在部落联军已经先后拿下怀仁、河阴、浑源、应城诸城,几乎全歼了一万秦军,以及数万协助秦军的数万青壮,并最终已经利用缴获的秦军火药挖地道炸开了金城城墙,准备享受胜利的最后一刻,秦军的援兵却突然到了。

  五万南下部族联军,先后战死三万,被俘一万偐,只有千余溃逃突围,三万秦军正乘胜北上。

  “父帅拼死迎战,已经战死阵中,尸骨无存,五万大军,只有侄儿因在外而侥幸逃离。”耶律阿保机哭的眼睛红肿,咬牙切齿,“伯父,你一定要为侄儿报仇血恨!”

  契丹于越,南征元帅耶律释鲁闻言脸色惨白,久久沉默无言。

  弟弟耶律撒刺的战死,五万联军全军覆没,打下的应城怀仁诸县,再次全部丢失了。

  这不仅仅意味着他损失了四分之一的南下兵马,而且对于他们耶律家族这一支来说,也是一个惨重打击。同时,对于眼下的战事来说,更加糟糕。在原来的计划中,拿下金城这一地区,不仅仅能夺取张自勉西征军的粮草辎重,更关键的是截断张自勉归路,分割大同云朔二州,把张自勉的那支兵马困在朔州,不能回援云州,让他可以从容的先破云州,再取朔州,然后回攻朔州,挥兵山前。

  可现在,这个战略计划全面失败了。

  “秦军反应太快了,他们的援兵居然悄无声息的就到了金城。”耶律释鲁长叹一声。

  “大帅,秦军这支援兵若与张自勉汇合北上,那可是五万秦军,咱们得加紧对云州的攻势了,以免夜长梦多。”

  捷报送到李璟手中的时候,李璟已经刚刚赶到了武州西北的长城口,还没来的及下马,捷报使命已经急奔而来,几乎跑断了气,可脸上却依然洋溢着巨大的喜悦,“金城大捷,刘提督率三万援军及时赶到金城,在胡人攻破了外城城墙的千钧一发危急时刻赶到,并大破胡军。一战歼敌万余,俘虏万余,并随后乘势接连收复应城、河阴、浑源诸城关寨,不但将桑干河以南诸城收复,而且已经乘胜渡过桑干河,收复怀仁县,如今大军正顺青坡道北上,即将到达云州支援御敌。”

  秦王李璟跨坐在战马之上,遥远着长城内外,沉声下令,全军为金城战役中阵亡的所有将士和百姓们祈祷默哀五分钟。

  随后,李璟颁下秦王令,正式晋封刘寻为应城县公,并任命其为以援金城的五军三万人新建的万胜军团军团长。同时,对高荣、张筠、刘知俊、秦宗守四将以及张御,皆晋封为侯爵,高荣封怀仁侯,张筠封河阴侯,刘知俊封浑源侯、张御封金城侯,四人皆为县侯,并分别就任万胜军团的军团官职。

  默哀过后,是全军上下的欢呼。

  金城大捷,彻底歼灭了南下的五万胡人,守住了金城这一个枢纽地区,对于全军上下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讯息。

  刘寻和张御的名字,成为最受将士们喜欢的名字。

  一战封侯,让无数将士崇拜。

  李璟看着热闹的军营,站在已经颓败的长城上,面带着微笑,“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金城之战的同时,李璟的另两个**董璋和李思安却已经率着部队越过了长城口,一路赶到了东羊河畔。在长城口如预料中一样没有见到李嗣源的兵马,他们并没有过多担忧。李嗣源没有赶到这里,并不能说明李嗣源就已经死在关外。

  这里,距离杨林和李嗣源分开之地还有七十里路。这一次,李思安和董璋没有等杨林催促,就已经开始加速。

  一万骑兵挺进速度之快,让杨林都有些吃不消了。

  这个时候,杨林倒反过来劝李思安,已经出了关外,随时可能会碰上胡人,是否应当小些一些,莫要再来一次白水泺。当初李嗣源就是一路追击胡人出关,最后在白水泺遭遇胡人埋伏,而一败涂地,几乎全军覆没的。

  不过先前一直保持着余力前进的李思安二将,这次却一反常态,只是淡淡的对杨林回复了一句,“正因为已经出了关,所以才得急速,我们得在胡人发现我们之前,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嗣源猛然惊醒,从树下一跃而起,那一阵喧嚷声是怎么回事?

  自天黑开始,虽然胡人还没有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可他们死死的围着山谷,并且不断的派支小部队进行搔扰。而且这些胡人很狡诈,在他们的搔扰时,一刻也不能放松,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是真什么时候是假,甚至外面一队胡兵跑到谷口来扔几支火把,放几支箭,可却有另外一支小部队在悄悄的爬山,试图潜入山谷之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山谷内的几千沙陀人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防备。李嗣源一直坚持在谷口守卫,可他太疲惫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将军,好像是胡人又在袭扰了。”一名牙兵走了过来。“该死的胡人!”在这名沙陀兵的眼中,他们并非胡人,他们早就是唐人了。甚至有的时候,他们觉得自己比唐人还要强,胡人,专指的是那些塞外野蛮人。

  “胡人袭扰吗?”李嗣源眼睛布满血丝,赤红无比。“不,不是袭扰,这动静不对。”

  李嗣源猛的趴在地上,将剑壶扣在地上,耳朵贴在上面聆听。

  他听到了马蹄的声音,而且很多。

  他脸色剧变,此时距离天亮已经不远,正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之时,也正是一个人最疲惫最容易睡着的时候。定然是胡人要发动大规模攻击了。

  “快叫醒所有人,准备迎战,胡人要进攻了!”李嗣源历声喊道。

  而此时的谷外,铁木刺也是刚从睡梦中惊醒。

  他同样听到到了大片的马蹄之声,有大股人马正在靠近。

  铁木刺腾的起身,握起狼牙大棒就冲出帐篷,只见东面高句丽部族的那片营帐正火光冲天,到处都是一片惊恐的呼叫和乱喊,“秦军,秦军袭营了,高谈盛死了!”

  铁木刺着急的吼道:“给老子备马,快!”

  但此时,火光中已经隐现一支骑军正四处冲杀,不时伴随着剧烈的爆炸之声,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来了多少秦军,但光凭那股威势,已经足以让许多没见过大世面的小部落首领和他们的勇士们慌乱了。

  漆黑的黎明前夜,到处都是火光,也到处都是惊慌的部族战士们,他们在营帐之间,黑暗夜色里,胡乱跑着,狂喊乱叫着一个比一个可怕的消息,“秦军来了。”“秦王李璟来了”“李璟带着十万大军杀到了”“我们被秦军包围了。”“不好了,鬼赤儿死了。”“铁木刺死了!”

  ......

  铁木刺好不容易才骑上了自己的战马,结果却听到自己的一群鞑靼部下,一面喊着铁木刺死了,一面光着身子到处乱跑。气的差点吐血,挥起大棒,直接将一个喊的最大声的家伙当头就是一棒,把他砸的脑浆直流。

  一连处死了好几个慌乱的士兵,铁木刺总算是制止住了这边慌乱的情况,渐重整了本部兵马,然后向,同是鞑靼联盟的鬼赤儿部靠拢。两部集结后,终于是心中大定。

  其它的胡兵见此,也都汇拢过来,渐稳住了军心。

  “集合,集合,向这边集合!”

  混乱渐渐停止,但在东面,那里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高句丽部族和几个小部族,将近五千人的几个部族营地,已经完全笼罩在一团烈火中了。

  铁木刺抓住了一个逃窜而来的高句丽武士,大声喝问:“怎么回事?高谈盛在哪,叫他来见我!”

  “高谈盛已经被杀了。”

  “谁干的,秦军?多少秦军?”

  “不知道,到处都是!”

  “那他们现在在哪?”铁木刺此时除了看到一片大火,并没有看到半个秦军。

  就在这时,南面的谷口,突然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紧接着无数的刀枪交加之声,以及惨叫声传来。

  铁木刺心中一惊,不好,秦军杀到谷口去了,他们的目的是救走李嗣源。也许秦军人数并不多,这样想的时候,谷口轮值把守的那个小部族已经被直接打懵,并随之被击溃四散而逃了。

  黑暗之中,只见马蹄声如狂风暴雨般响起,然后一阵更加响亮的吼声直冲云宵。

  “沙陀不死!”

  “秦王万岁!”

  ......

  随着这几声巨吼,隐隐火光之中,血染征袍的李嗣源横枪跃马冲出谷口,一马当先,率领着三千余沙陀残兵,奋勇冲出。

  “结阵,准备迎敌!”

  铁木刺被火光中李嗣源那狰狞恐怖的凶悍气势所惊,咽了一口口水,没有敢直接率兵冲上去。反而不自觉的退了几步,黑暗之中,刚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铁木刺并不知道突然杀到的秦军有多少,但就凭着对方一下子就将高谈盛他们近五千人马给击溃了。那对方的实力就绝对很强,他判断起码有两三万骑,才能这么短的时间内踏破高句丽人的营帐。

  敌势未明,他不敢冒然出击,他选择了防守。

  胡骑如临大敌,喘着粗气,等待着秦军的凶猛冲击。

  一柱香时间过去了。

  一盏茶的时间又过去了。

  一刻钟又过去了,

  最后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了。

  预料中的凶猛攻击并没有到来,相反,战火渐渐熄灭,惨叫**也渐止,整个战场越来越安静,却连半点秦军和沙陀人气息也找不到了。

  秦军带着沙陀人离开了,铁木刺和鬼赤儿面面相觑,两张老脸在火把下越来越难看。秦军跑了?为什么?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马蹄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急促而来。

  “他们来了,准备!”

  铁木刺心脏猛的一跳,大声吼道。

  一个接一个的胡人纷纷张弓拉箭,对准了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马蹄声越来越近,胡人战士的弓也越拉越满!

  就在铁木刺高高举起的手准备挥下时,却见火光中现出了高谈盛的旗帜。

  随后,旗帜下,高谈盛出现了。他的身后,还有两千余骑!

  再然后,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一个秦军也没有。

  “怎么回事,高谈盛!”鬼赤儿大叫。刚刚高句丽的营地明明被烧掉了,而那些溃逃的高句丽士兵也说高谈盛他们死了,现在却突然又跳出来了,让他感觉惨的慌。

  “别放箭,老子还没死,只是刚刚黑暗里被突袭劫营,一时被打散了,老子收拾了兵马,又杀回来了。”高谈盛说的好听,实际上刚刚秦军冲入他的营帐后,他第一时间就逃了,丝毫没有抵抗。他不但自己逃了,而且让自己的手下也逃了,而且逃的远远的。幸好,那些袭击营地的人并没有追击,只是放火烧了一阵,引开了胡人的注意,攻下了谷口救了李嗣源就走了。

  高谈盛躲在一边见已经安全后,才回来了。

  “来的是秦军?”

  “嗯,没错,确实是秦军。”

  “他们有多少人?”

  “起码三万!”高谈盛道。

  铁木刺冷冷的直盯着他,“多少?”

  “估计两万。”

  “到底多少?”铁木刺根本不相信有三万,也不相信有两万。若有那么多人,他们岂会放过歼灭他们的机会。

  “可能一万多吧,天黑看不太清楚。”高谈盛在铁木刺的瞪视下有些心虚的道,他夸大秦军数字,只是为自己找点面子而已。毕竟,他们五千人,一下子就被击溃了。

  铁木刺的手按到了弯刀柄上。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大约五千,不,三千。差不多就是三千,清一色的轻骑,十分精锐,红色战袍,黑色军旗,一律穿着半身胸甲,锅盔,另外还装备着骑枪,马刀,以及弩机和震天雷。秦军精锐骑兵,要不是他们偷袭,我们也不会被击败,完全是措手不及。”

  “三千?”

  “三千。”

  铁木刺的脸立即由白转红然后变的涨紫,三千秦军就不知不觉的摸到了他们的身边,还瞬间冲溃了他们五千人的营地,并且在两万人的眼皮下,救走了谷中被围困的李嗣源三千骑,扬长而去。

  “该死!”

  “**!”

  铁木剌和鬼赤儿几乎是同时破口骂了一句脏话,两人随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股被耍后的愤怒。

  “追!”铁木剌一挥狼牙棒,气极败坏的大吼一句,一马当先的冲着东方的黑暗之中追了下去。

  敢戏耍他们,就得付出沉重的代价。狗曰的,三千人也敢来,真的把他们当成死人了?哪怕现在他们再加上李嗣源的三千人,他铁木刺也定要他们承担他的怒火。正好,离了老鼠洞的李嗣源,加上一群狂妄的秦人,这下他要将他们的脑袋一个个的全都剁下,当球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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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9章 跳船


  广明元年七月初。

  雁门关,咽喉全晋,外壮大同,内固太原。

  代朔二州的天然边界勾注山更是险要万分,被称为天下九塞之首,是分别内外的北方险要之首。在中古以前的历史上,一直是用以分别华夷的一个决定姓界线。在中古之前,雁门以外的大同盆地,因为北部山地低口极易被北方胡狄所占领,因此,勾注山的险要屏障作用便显得越发重要。北方的胡人若是再突破勾注险要,便将直入中原。

  自西汉高祖刘邦在平城白登山被匈奴围困后,在接下来的漫长岁月中,中原王朝都在军事上对北方以防御为信。诸多帝王帝遣将发兵,屯勾注,治雁门之险,以阻北方胡人。雁门关,一直是中原王朝经营更北方的一个前进基地,以及北大门。北朝后期开始,突厥称雄塞北,每每发兵逾勾注南侵,北齐、隋、唐都深受其患。隋炀帝曾被围雁门,李唐开国之初,两代帝王曾被迫向突厥称臣纳贡。

  唐朝强大之后,最终灭掉突厥,此后草原再无强大部族,特别是与唐关系向来友好的回鹘被灭之后,整个阴山一线,皆是内附归唐的胡族。但中唐之后,晚唐渐弱,这雁门关之地名为大唐所有,实际上却渐成各部族控制之地。

  雁门关的天空下,起伏的险要勾注山让人感到一种无声的苍凉。

  雁位这座塞上雄镇,位于险要勾注山上。勾注山,在代州以西二十五里,一名西陉山陉,又名雁门山。勾注以山形勾转水势流注而名,亦曰陉岭,自雁门以南,谓之陉南,以北谓之陉北。

  “九塞尊崇第一关”雄关依山傍险,高踞勾注山上,是大雁南下北归的主要中部通道之一。关有东、西二门,皆以巨砖叠砌,过雁穿云,气度轩昂,门额分别雕嵌“天险”、“地利”二匾。东西二门上建有城楼,巍然凌空,在东城门外,为赵国大将李牧建祠立碑。

  本朝诗人李贺的《雁门太守行》曾写出了雄关的豪迈气势:“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曰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胭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里群峰挺拔、地势险要。自建雁门关后,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从战国时期的赵武灵王起,历代都把此地看作战略要地。赵置雁门郡,此后多以雁门为郡、道、县建制戍守。雁门关之称,始自唐初。因北方突厥崛起,屡有内犯,唐驻军于雁门山,于制高点铁裹门设关城,戍卒防守。

  不过此时,这座雄城重镇,却为沙陀人所控制。

  此时雁门山岭北,雁门留守大将程怀义最终没有坚持住李克用先前传来的坚守不出的命令,在诸多部下的请战声中,尽起雁门兵马,骑兵一万,骑马步兵一万,外加上五万新招募北方边地蕃汉,浩浩荡荡的杀出了雁门关,一路向北而行,准备一举收复朔州,前往云州与史俨所带来的胡骑会师。

  从他们一出雁门关的那一刻起,张自勉就已经牢牢的盯住了他们。

  张自勉就如同一个聪明的猎人,见到猎物出洞,并没有第一时间却攻击。他派出斥侯远远的吊在后面,随时禀报他们的动静。而他则继续率兵潜伏在长城下的碣石谷,任由沙陀大军在不远处大摇大摆的通过北上。

  他并不打算在这里开战,这里离雁门关太近,一旦以这里为战场,那些沙陀人很有可能会立即逃回洞中。若是猎物躲回了洞中,再想引他们出来可就麻烦了。因此,张自勉的计划很简单明了,先让沙陀人继续北上,等他们离雁门关距离不远也不近时,也是他们最为放松麻痹之时,他才会真正的发动致命一击。

  沙陀人出了雁门向北小心翼翼的行军了三天后,大军前锋骑兵到达了朔州城。朔州城此时已经是一座空城,毁于一炬。程怀义闻讯后,反而彻底的放松下来。秦军把朔州都给烧了,这说明他们确实已经走了。一路上他们已经见到了太多烧毁掉的村庄和城乡,遇到的一些百姓,也都说看到大军向北去了。

  “就地安营扎寨!”

  朔州城已经烧毁,无法驻扎,因此程怀义下令,让前锋骑兵营驻于朔州城内,而他的中军大营和后面那五万充数的民夫,则驻于朔州城东南二十里的狼牙村。

  狼牙城就在朔州城东南二十里,在桑干河上游支流灰水河的东岸边,地处开阔的平原,又临河水,而且这里还有一片连绵数里的茂密树林,正是炎炎夏曰扎营的绝好地方。

  七月初八曰,夜。

  一轮半月上半夜时从偏西方向出来,半边月面朝西,这个月相又称为上弦月。

  今晚的月色有些奇特,那半边月色居然泛着一丝丝红光,烟雾朦胧的照射着灰水河两岸的原野上、树梢上。

  半夜里,一名被强征前来的代州五十许汉人老者,躺在营地里仰头看着这弦红月,不由的惊恐,他掐指不停的计算着,许久之后,眼露震惊之色。

  “瞎子,干啥一惊一咋的?”旁边几个编在一起的民夫汉子问。

  这老者是个算命的,因为平时总喜欢闭上眼睛,掐指给人算命,因此大家都叫他瞎子。

  “大凶,红月,兵乱,我算到今晚是大凶之象,有兵灾!”瞎子神色紧张的道。

  “又在胡扯,你前些天还算老子是富贵之象,将来定然能大富大贵呢。可老子三十五岁了还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原本三十五年爹不疼娘不爱的,可好歹瞎**乱混,也还活到今天。可那天你在街上拉着老子算了一卦,说老子是大富大贵之象,可老子第二天就被强拉了壮丁,现在被拉着去代北,听说要跟秦军打仗,这他娘的不是十有**都回不来了么。所以说,瞎子你他娘的就是净扯蛋,你要真会算,你怎么就算不到自己会被拉壮丁,怎么就不会早点跑远点。”瞎子旁边一个长的粗壮凶恶的汉子冷哼一声,嘲讽的说道。

  其它几个同编在一起的民夫也是哄然大笑,这炎热的夏天,白天拖了一天的粮车,这到了晚上,虽然凉快了一点,可他们连个帐子也没有,荒地里无数的蚊子扑来,两只手左挥右赶的也赶不掉,哪睡的早。这会子,瞎扯扯,到也是苦中作乐了。

  有人笑道:“瞎子,给老子看看,说不定老子命中富贵,将来也能当个都头呢。要是给老子算中了,等以后老子当都头了,老子就让你给老子当副都头。”

  瞎子却不理会他们的嘲讽,只是不时的抬头看天,一边掐着手指,一边念念有词。

  过了一会,瞎子长叹一声,一拍**,一声不响的就开始收拾他的那点随身破衣烂衫。

  “瞎子,你干啥呢?”

  “看在一路同行的份上,老夫就奉劝各位一句,今夜并有兵灾,大家若是不想送了姓命,还是赶紧逃吧。”

  “瞎子,你来真的?”开头那个三十多岁的凶恶汉子一把抓住瞎子,“你作死?这里到处都是沙陀兵,能逃到哪去?要是被发现了,不但你老骨头不保,我们大家伙也都要跟着受你连累。老子可还没活够,可不想就死在这里呢。”

  “不想死那就信我一回,逃,马上逃,时间不多了。”

  “逃哪去?”

  其它几个民夫却是被瞎子这副姿态弄的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忧心的问。

  瞎子左右看了看,到处都是民夫,可他知道,在外围,还有沙陀兵围着他们,早防着他们逃走了。

  “这样,咱们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一会兵乱起来,咱们再相机行事。”

  那凶恶汉子这下也有些半信半疑了,“一会真的会打仗?”

  “听我的没错。”

  “跟谁打啊?”另一个少年问。

  凶恶汉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个暴粟,轻喝道:“蠢货,按瞎子说的,肯定是有人来劫营,对,肯定是秦军。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瞎子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凶恶汉子,却没想到他凶恶的面相下,居然还有这么清醒的头脑。当下沉吟着道:“其实这也不全是坏事,古来都说祸福相倚,关键看运气和本事。若是大家肯豁出去拼一把,眼下其实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那个懵懂的少年问,这只是一个乡下农家子弟,根本什么都不清楚。

  “一个发财的机会,甚至是立功得官的机会。”凶恶的汉子眼中却是闪过一道精光,目光落在瞎子身上,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感到很意外。

  “什么发财机会,什么立功得官的机会,是啥,是啥啊,东哥,有真有这样的机会,可不能忘记了兄弟们啊。”另外几个民夫,本来也都是些地痞无赖类的家伙,刚分到一起时,还总想吆三喝四,欺负别人。结果有次有个家伙抢那个少年干粮的时候,这个叫宋文东的凶恶汉子出手狠狠的教训了他们一对。宋文东以一敌六,把六个家伙全揍趴下了,自己还没事人一样,结果这几个无赖子立即就奉宋文东老大了。

  宋文东冷笑一声,目光依然盯着瞎子,淡淡道:“我奉劝你们几个,还是不要有那样的想法,有些钱财富贵,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福气挣的。命时无时莫强求,不然,到时后悔莫及。”

  只是他的这番话不但没有打消那几个家伙的念头,反而越发的让他们起了兴趣,来了劲。

  “东哥,究竟是啥事啊,你跟我们说说啊,反正如今都这下场了,本就是烂命一条了,还有啥不敢的。”

  “就是,就是,哥哥就说了吧。若咱真有那个福气有那个命,到时不敢得了啥好处,肯定会润一些给哥哥。”

  瞎子坐一旁半闭着眼睛似笑非笑,那模样让宋文东十分不爽,再看那几个家伙赖皮狗一样的粘在身边,当下长叹一声:“好吧,也许你们还真有那个福气也说不定呢。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们指一条路吧。”

  “什么路,什么路?”

  “让瞎子告诉你们。”宋文东张开口,却又没再说下去,指了指老瞎子,自己却转过身去了。

  那几个赖皮立即转身瞎子,“瞎子,究竟是什么,给我们哥几个说说。”

  瞎子睁开眼,看了几个人一眼,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此时哪还有半点刚才紧张的模样:“好,我就给你们指条发财的富贵路,一会乱起来后,你们在手臂上扎块白布,然后就在营地里四处放火,大喊败了,败了,快逃,快逃就可以了。”

  那几个正听的认真的家伙一下子全愣在了当场,这,这可比逃跑还要了不得。乖乖,这老瞎子这,这是在开玩笑吧。

  “娘的,这一点也不好笑,快说正事,富贵路在哪儿呢?”

  “老夫没开玩笑,这就是富贵路。刚才姓宋的就说了,想走这条路,可得有胆子,还得要运气好。本事,胆魄,运气,缺一不可。路我已经指了,话也说到这了,敢不敢做,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几个无赖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他娘的,这是真的。这老瞎子,难道是歼细?

  事实上,此时不但是那几个无赖在怀疑瞎子的身份,就是宋文通,也一下子扭过头狠瞪着瞎子。

  “果然一开始是装神弄鬼,实际上你不过是秦军的细作。你就不怕某去禀报了沙陀人,拿你脑袋换了赏钱?”宋文东瞪着瞎子。

  瞎子嘿嘿一阵冷笑,笑的如同偷鸡吃的狐狸。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要不要去告密,这是由你决定的。”瞎子目光陡然一变,“不过你也不是普通人吧,若老瞎子猜的不错,你其实是一个逃兵,以前是在哪镇当兵吃粮?卢龙、义武、还是成德?”

  宋文东脸色变了变,最后冷冷吐出几个字:“真小看了你,有点道行,老子以前是成德镇博野军的,都头。”

  “为什么逃?”

  “因为我不会死守着一条已经漏水,且即将沉没的船,我只是提前下船了吧。”

  瞎子又是一阵嘿嘿冷笑:“现在我撑着一叶小舟,可却能带你上一条铁甲大船,你愿意上我的船不,虽然这条小船有点破,随时可能被即将到来的大浪拍翻,可若是能撑过这个风浪,你可就能登上一条铁甲巨舰了。”

  宋文东不由自主的捏紧了双拳,眼中透露着犹豫不决的目光,思忖良久,他终于一挥拳头,“他娘的,干了!”

  “东哥,什么干了,要干什么?”那个少年却一头雾水,迷糊的问道。

  那几个无赖低声咒骂了一句,“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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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1章



  中午时分,都队已经越过了冰河,马匹踏过结着厚厚冰层的河流,在河东岸远处传来飞雷炮的轰隆声。远处就是一座不小的城池,宁江城。耸立的石头城墙上,飘扬着契丹人的旗帜。太阳直照着雪地,反shè着一片耀眼的白sè。厢主派出了传令兵,命令他们营直接绕过城池,绕到城池的后面去。

  这支由五百名各部族蕃骑新兵们组成的骑兵队伍,留下了一小队人照看备马和物资,其余的骑兵就纷纷骑着战马,在那冰冻坚硬的雪地上奔驰而去。

  中尉许建带着他们跑了有二十里左右,便停下来校对地图。骑兵们则下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抽起烟来,那弃勃想要去旁边拉屎,但是伙长瞪了他一眼,“娘的,不许走远,就在这里拉!”

  年青的营主许建也点起了烟,不过他抽的却不是普通士兵们的烟丝,也不用烟斗,他抽的是卷烟,不用自己动手卷,直接就是卷好的,用一个闪着银光的银烟盒装着,里面有二十支卷烟。好几个眼尖的骑兵们还看到,在都头的那个皮挎包里,还有两个铁罐头,里面就是装的卷烟,一百支一罐。许建点上烟,把从皮套里拿出来的望远镜擦了半天,然后举起来观望着眼前。

  千里镜里出现的是一座小村庄,离他们大约在五里远的地方,村庄附近,有一道小河冲涮出来的平地。另一边则是高高低低的树林的边缘。有几条小道伸进树木。许建用望远镜看了半天。眼睛搜索着死气沉沉的村路,连个人影子也没有。那里空空如也,死气沉沉,好似一片墓地一样。只剩下冰天雪地,银妆素裹,份外妖娆。

  “这应当就是上面要求我们占领的村庄。”许建眼睛望着那个小村子问。

  军部军情处下派的一名特工默默策马站在他的身后半边,脸上面无表情的说,“确实就是这里。”

  “那咱们就占领那里!”许建收起望远镜。神sè中带着一点犹豫。

  “那里会不会埋伏有胡虏?这个村子看起来不小,而且也没有荒废的样子,特别是村旁的那片树林,可是很好的埋伏地点。”营部参谋提出担忧。“或许我们应当先派出两队骑兵先去侦察一遍,把村子和树木都查一遍,以防万一。”

  “嗯,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点还是没错的,就派几个骑兵过去打探一下。”许建从谏如流。

  那弃勃接到了都头陈凌的命令,让他带自己的小组前去村中侦察。

  他们三人依令而出。三匹马并排走着,充满紧张的走进空无一人的村落。走过每都可能遭遇暗箭的窗户。每一扇门户后面。

  他们就如同冬天里的野狼一样闯进村庄,冬天的狼就是在深夜里这样溜到村落里的。但是街道上空荡荡的,寂静的吓人,从一座很是气派的房子窗户里突然传来了自鸣钟的声音,钟声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如同一阵阵的战鼓擂响,那弃勃清楚的看到并排走在一起的罗夫浑身哆嗦了一下,惊慌端起了骑枪。

  村里的人都逃光了,看的出来,这里虽然是个渤海的村庄,可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部族军占领,这里甚至成了一个有些身份的部族将领的驻地,而且他们似乎撤的很匆忙仓促,从那座没来的及带走的自鸣钟就可以看的出来,那可不是什么便宜东西。就算到了如今,自鸣钟变的普通起来,可也相当于一匹上等战马的价格,若是在关外的这里,起码还能翻上两翻,怎么也能卖上五匹战马的钱。一般的渤海村民,怎么可能置办的起这种奢侈品。

  村里的人都逃光了,很明显,他们撤入了那座河岸边的城池里去了,至于原来的渤海村民,可能早就成了联军的奴隶了。

  他们仔细的侦察了一遍村庄,确认了确实空无一人。罗夫和霍儿这个时候终于放松下来,转而高兴起来,他们开始搜刮战利品,那些来不及带走的东西。银盘、金帐钩等等,凡是小巧好带的他们都装进了自己的鞍袋,那弃勃没有制止他们,这也算是冒险前来侦查的一个福利了。他自己也找了几样小巧值钱的物品。其间,罗夫还想把那座钟给带走,最后被那弃勃喝止了。带这么大个钟,回去后肯定得挨骂,到时还是保不住要上交,还不如不拿。反正一会部队过来了,也要打扫一遍,那些算是战利品,最后有一部份要折算奖赏给他们的。

  从村里出来,他们又去了村旁的那片树林子里。一直走到林后的山岗上,也没有看到半个伏兵。不过站在山岗上,却可以看到河岸边的那个城市,高高的围墙,方方正正的形状,连里面的街巷也是划的方方正正的,砖木石垒的房屋,一排排的仓库等等。

  “看,他们在那!”霍尔喊了一声,用手指指着山下。

  那弃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他们的东面,那洁白的雪地中,正有一群黑点正在逃离。从这里看上去,那些人显的极小,就如一群蚂蚁,骑马的人在奔驰,马匹后面还拖着爬犁,他眯起眼睛,用手掌摭住眼睛上的阳光望去,已经看的清楚,那是一些联军,不过并非战士,更像是奴隶和家眷。

  再回头往城池看去,那个城池里的看不到慌乱,只有城池附近早挖起的被积雪覆盖了一层的濠沟,以及城墙上聚集起的许多守军。

  “他们把那些老弱和辅兵等都撤走了!”霍尔惊讶的道。

  他们回到村外,向都头和营主报告了所见到的情况。

  营主拿着铅笔在笔记本上记了些什么,然后用手招呼了一下他过去。

  “那弃勃!”

  “有!”

  那弃勃迈着两条腿上前,立正站好。

  许建把一张折成四方的纸条递给他。“你的马比别人的快。你马上到厢主那里去一趟。用最快的速度。”

  那弃勃把那张纸藏在胸前的口袋里,走到战马前,翻身上马。

  当他把报告送到的时候,厢部已经开过了河,到了宁江城下十里的地方。三十多岁的厢主看过报告后,给一个参谋下达了命令,让他跟随那弃勃一起返回营里,传达命令。

  接到了厢主命令后。全营立即如以前的多次演习一般,迅速的在村外展开。

  全营各都队排齐了队形,马蹄踏雪声在午后的寂静中轰鸣,他们穿过村子。

  营指挥使大尉许建骑着那匹身材匀称,甚至长了一身膘的白马,跑到队伍前面。他紧握着缰绳,一只手上缠着马柄系着的火红穗子。

  那弃勃屏息等待着命令,丙都已经在右翼无声的展开队形,准备战斗。

  许建从刀鞘中抽出了陆士毕业时授予的那把指挥刀,刀身闪着幽幽的光芒。

  “全营!”他用指挥刀向着左、右、前各一指。在大白马耸起的耳朵上方停住,高声喊道:“成散兵线。前进!”

  “拿起骑枪,收起马刀,冲锋!”挂着准尉肩章的营旗掌旗官大吼一声,一马当先,举着营旗风驰电掣而去。

  雪地在无数马蹄的践踏下,发出沉闷的呻吟声。

  那弃勃刚刚把骑枪放平,他的马就被大队马匹的洪流一冲,也卷了进去,全速的飞奔起来。前面大尉营主的身影已经渐渐看不清楚,可准尉掌旗官手中的那面旗帜却依然在高高飞扬,一直在前面引领着他们前进。

  白白的雪地在他们脚下飞驰倒退,丙都的骑士们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喊声,这喊声也感染了旁边的乙都。

  战马飞驰,一跃就是好远。在一片震耳的尖叫里,那弃勃听到了还离得很远的,咻咻响的弓箭破空声。

  近了,第一支羽箭尖响着从头顶飞过,拖着长声的历声划破晴空。

  那弃勃把冰冷的骑枪紧紧的夹在腋下,夹的臂膀都痛了,他的手掌在冒汗,像涂了一层鼻涕似的沾滑滑的。

  羽箭在他头顶上飞过,他把脑袋尽量伏在汗淋淋的马脖子上,刺鼻的马汗臭味直往鼻子里钻。他透过马鬃看到,前方那些在逃窜的部族老弱越离越近,他们开始把马车、爬犁一起推到路上,围起了一个车阵,躲在后面,想要以此抗拒。不论老少男女,他们都张着弓,不停的向着冲近的秦军蕃骑shè箭。

  那弃勃的胸口,热血沸腾,鲜血似乎已经冲到了头顶,这会他目光紧锁着前面的的那些人,再无其它。在他眼中,那些人虽然是老弱是妇孺,可既然他们拿起武器,不肯投降,那他们就是敌人。秦军虽然有很多严厉的军规,比如要求不得虐待俘虏,不得擅杀俘虏等。可有一点却是很明确的,只要不肯放下武器的,那就还是敌人,不论年长年幼,还是男人女人。

  眼前哪怕只是一群妇孺老弱,可他们既然拿着武器在迎击,那就是敌人。

  他看到的第一个落马的人,居然是他们的都头中尉陈凌。他被一支部族人的弩箭流矢shè中,那支足有三尺长的弩箭直接shè中了陈凌的肩膀,巨大的力气直接将他shè落马下,他那匹战马从躺在雪地上的陈凌身上跃过去之后,脖子上也中了一箭,嘶鸣一声,脖子一弯也倒了下去。那充勃也被甩离马鞍,飞落在地。

  他那匹枣红马呲着两排牙齿,露着粉红sè的牙床,犹如刀尖划过玻璃一样,尖锐又深刻的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继续有人倒下,好几个骑兵连人带马一齐倒下去。那弃勃暗自庆幸,如今是冬季,地上有着厚厚的积雪,他虽然甩落马下,却幸运的既没摔伤,也没有被后面的战马踩踏到。这得感谢他们是排的散兵线,而且在雪中冲锋,马匹的速度也不快。

  第一次真正实战的蕃骑们,从村里出来时的整齐散兵队形,如今已经有些零乱不堪。不过整体来看。他们依然保持着那股子冲势。没有了整齐的阵形。那些蕃骑们开始发挥他们天生的骑术,反而冲的更加如鱼得水起来。

  那弃勃这时也重新跃上了一匹刚失去主人的战马,继续跟着队伍向前冲去。转眼间,他们就已经冲到了那个匆促摆开的车阵前。

  一个身材高大,可连眉毛胡子都已经雪白的老契丹人,头上扣着顶皮帽子,皱着眉,跪在雪地里。手中cāo着一把角弓,几乎是对着他迎面放了一箭,呼啸而来的箭支堪堪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带走了他一丝皮肉,留下一道血槽。那弃勃感受着那种死亡擦肩而过的惊悚感觉,他愤怒,他惊惧,他挺起骑枪,全力勒紧马缰,对着那个老头就猛的扎了下去。

  他没有用弓。也没有用震天雷。他们这支新兵营,每人战前刚配发了两个震天雷。不过他没有用。上面也没有下命令让他们用那样的战术,他们面对的只是一群老弱而已,用不着浪费宝贵的震天雷。甚至连弓箭都不用浪费,冲上去,一举踏破他们那个简陋的车阵,就足够了。

  他的骑枪迅猛无比,以至那个老头根本无从躲避,棱形的枪尖刺进那个跳起来的契丹老头之后,枪杆竟然也扎进去小半。那弃勃扎下去之后,还来不及把骑枪拔出来,就不得不在倒下去的身体重压之下,松开了枪杆。

  他一跃而过之时,看到那个老头用弯曲的手指头乱拔,乱抓着枪杆,似乎还想把他拔出来。那弃勃已经抓住马刀柄,拔出了雪亮的马刀。

  一个室韦人连长矛也扔了,抓着他的狼皮帽子惊惧的向后转身而逃。

  那弃勃横着刀马拍马追上,从那个战死的白胡子契丹老头留下的那个空当,一跃而过,跃过横着的马车,跃入了车阵之中,追上了那个逃跑的室韦人,高高举起马刀,狠狠的斜劈了下去。

  这一刀是抡圆了劈下去的,一下子就把那个室韦少年的头盖骨都劈成了两半。

  室韦少年挣扎着,像是滑倒似的,倒在了地上。那半个头盖骨脆声落在积雪上,洒上一层殷红和惨白。

  战马长嘶一声,跳起来,把那弃勃驮到车阵的更中间去了。

  雪地里不停的响着弓箭破空声,更多的则是秦军番骑们的骑枪洞穿对方皮甲和皮袍子入肉的声音。

  一匹流着汗的战马拖着一个秃发的党项骑兵尸体从他的身边跑了过去,那党项骑兵的一只脚还挂在马镫里,战马拖着这个浑身血肉模糊的尸体在雪地里翻滚。

  那弃勃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如同灌进了铅一样的沉重。

  战斗已经差不多结束了,那些人被他们的一次冲锋就已经被击溃了。

  他下了马,摇了摇头,心中一股沉重。

  随后赶来的一群番骑从他身旁驰过,有人用批风和骑枪制作成了简易担架,抬着受伤的战士。还有一群契丹和室韦人战俘,被赶着向一旁的雪地里跑去。他们挤成一团,武器早已经丢弃,犹如受惊的羊群一样,挤成一团。

  他看到他们的脸上布满惊惧,犹如惨白的雪。他扔了缰绳,跳下那匹不属于他的战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又转到了那个被他砍死的室韦少年跟前。那个室韦少年就躺在那染血的爬犁旁边,一只黑sè的手掌张开着,好像是在向人乞讨着什么似的。

  那弃勃看着他那张脸,这是一张死前带着惊惧的脸,粗糙的皮肤下,那是一张才刚开始冒出胡须的少年的脸。那几根刚冒出的胡须,在说明着这只是一个刚十来岁的孩子。

  “喂,你怎么啦,哪受伤了吗,要不要叫军医?”一个不认识的汉人年青军官从他旁边驰过,喊了他一声,他的肩膀上挂着一枚少尉肩章。

  那弃勃抬头看了看军官那枚金sè的肩章,然后看了看那张头盔下已经掀起了面罩的年青的脸。这也同样是一个年青的人,虽然挂着少尉的肩章,可也不过刚二十上下,也许可能还没有二十岁,只是和自己差不多大也有可能。

  他长叹一声,转头往那匹刚刚一起搭档战斗的马匹跟前走去。他的脚步又乱又重,就像肩上压着一座大山似的。惶恐、徘徊在心中流荡。他把马镫抓在手里,却半天也抬不起那只沉重的脚。

  少尉看他没有回答,勒停了战马,又仔细的打量了他几眼,嘴里自言自语道:“看样子,可能是战斗时摔伤了脑袋,天生的骑士,如今却马镫都踩不上了,看来伤的还不轻。”说完,他抬起头,冲着远处一个背着红十字箱子的一个士兵大声喊道:“医疗兵,这边,这里有一个伤员,估计脑袋撞坏了,快把他抬走!”

  那个背着有红十字标志箱子,手臂上也有一个红十字袖章的中年军医小跑着过来,他拉住那弃勃,翻了翻他的眼皮,又脱去他的头盔,取下他的棉头套,仔细摸了摸他的脑袋,最后道:“头上有个肿块,看来可能是摔下马的脑震荡,得马上观察医治。来人,把他抬走,立即送医疗帐中去!”

  那弃勃有些心不在焉的任由他们检查,然后被抬上了简易担架,躺在担架上面,他默默的想,但愿自己真的只是撞坏了脑袋,而非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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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2章



  战后的长安城,放眼望去,尽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黄巢已死,伪齐已经被剿灭,虽然还有许多伪齐余孽在尚让、林言、张居言、孟楷等人的率领下逃离长安,但既然黄巢都死了,其余的不过都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长安城繁华辉煌的三大内,大内太极宫和东内大明宫都毁于战火,几乎烧成了一片白地,尤其是东内大明宫,先后被烧了几次。本来黄巢虽然纵火,可宫城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烧光的。实际上,对三大内破坏的最厉害的还是唐军自己。在黄巢兵败后,各藩镇军队冲入长安,他们一面攻入宫城肃清伪齐残兵,一面却开始肆意抢劫,最后,抢完之后还干脆又添了几把火,把他们抢劫的证据毁灭一空。

  三大内中的大内太极宫和东内大明宫都完全毁于战火,唯于南内兴庆宫因为本来是在皇城之外,当时避过了最激烈的鏖战,而且因为自盛唐之后,南内就已经沦为太上皇退位之后的居住地,因此这里早没有先前的繁华,也一时没有被乱兵们当成首要的抢劫目标。等他们抢完大内和东内时,杨复恭已经率着自己的军队赶到了,他第一时间占据了还勉强算是完好的南内,最后保全了这兴庆宫。

  兴庆殿里,杨复光兄弟正打量着站在他们面前的皇七弟寿王李杰。

  这位与李儇一母同胞的皇七弟,此时才刚十五岁,长的眉清目秀。和李儇有几分想象之处。不过比起李儇来。他更加内敛一些。眉宇之间一股英气,十分聪慧,而且并不似从小被田令孜带坏的李儇那样的好斗鸡走马,嬉戏游玩。相反,这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亲王。几年前,田令孜带着天子匆忙出京之时,李杰也是随驾的仅有几位宗室之一。当时,在路上。因为走的匆忙,李杰甚至没有马,半路上,他腿走起,想要求休息一会,结果却被田令孜抽了一顿鞭子,还被大骂了一顿。

  可以说,寿王李杰和田令孜的关系很差。杨复恭上次匆忙离开成都之时,李杰主动跑到杨复恭面前,要求一起离开成都。这让杨复恭对李杰有了很深的印象。想比起来,李杰比起皇六弟吉王李保来。贤明的名气要小些,年龄也少些,可杨复恭却更中意李杰,除了李杰更年少外,还因为他与李杰的关系比较好。

  此时,身高将近六尺的李杰,身穿一身玄sè长袍,头戴着乌纱幞头,脚穿乌皮靴。白净红润的脸庞,清澈包黑的眼珠,唇上刚刚冒起的黑须,他有些局促和不安。事实上,就算是一直呆在军营之中的他,这些rì子也早听到了一个关于他的流言,流言说杨氏兄弟要废掉他的五兄,要立他为新天子。对于这个消息,他不知道如何反应。心里既有些惶恐,又有些期待。对于一母同胞的五哥,他确实是很失望。在他看来,如今的李唐,到了这个风雨飘摇的情况,他的兄长得负很大的责任,若非他庞幸jiān宦田令孜,内庞卢携这样的jiān相,哪有可能把好好的大唐,弄成了今天这个地步。

  对于杨氏兄弟想要让他做天子,他是有些隐隐期待的,这并非是他想要这个权利,而是心中想要重振大唐,中兴李氏。相比于田令孜那个jiān宦,他对杨氏兄弟的感观要好的多,虽然杨复恭有些地方让他不喜,可对于杨复光他却很是信任。毕竟,能剿灭黄巢,这其中多亏了杨氏兄弟的功劳,其中杨复光功劳尤大。

  若是他能坐上天子之位,得杨氏兄弟相助,若再能拉拢好那个让他兄长都一直又爱又怕的李璟,中兴李唐,再造盛世并非没有可能。

  “寿王殿下,如今黄巢虽然已经兵败身死,长安和洛阳两京收复,但天子依然形势严峻,各镇经历这些年的混乱战争,已经如同一盘散沙。zhōng yāng朝廷的威望,早已经扫地。如今,我们迫切需要重振朝廷威望。这个时候,越加需要天子的圣明。”杨复恭叹息一声:“并非老臣无礼,当今自即位以来,实际上是很让臣工们失望的。说起来,天下动乱,与陛下的处置不当有很大关系。尤其是如今,天子完全被田贼挟持控制。为国家计,老臣不得不斗胆,提出一个请求,如今的圣上已经不再适合继续在位了,如今的天下,需要一位更加聪明睿智贤明的君主,来拔乱反政,带领君臣中兴大唐,再造盛世。老臣斗胆,yù请寿王殿下即皇太弟之位,掌监国之权,然后真正继承大唐天子之位。”

  李杰听到杨复恭终于把这话说了出来,心中既是高兴,又充满紧张。

  “如此大事,天下各镇会答应吗?陛下又会如何反应?”

  “殿下请放心,奉殿下为新帝,这是天下诸镇的一致意愿,眼下,就有关中、山南、河南、河东、荆南等二十余镇愿意扶立殿下登位,相信,其它各镇也更愿意看到一位更加贤明的天子即位。”杨复光轻笑着道。

  “那陛下呢,他将如何?”

  “等殿下继位大宝之后,我们就会遥尊陛下为太上皇!”

  李杰沉默许久之后,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杨复恭兄弟相视一笑,这个结果让他们很满意。

  杨复光看着脸sè渐红,眼睛闪烁着掩饰不住兴奋光芒的李杰,问。

  “殿下若登基即位,觉得该如何重振大唐,中兴李氏?”

  李杰想了想,“亲贤臣,远小人!”

  “嗯,蜀汉丞相诸葛亮的出师表中,就写过,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之所以倾颓也。看来,殿下确实读过不少书,对治理天下也有自己的想法。不过。请问殿下。如今朝廷之中。谁谓贤臣,谁谓小人呢?”

  “田令孜欺君乱政,小人。”李杰毫不犹豫的道,然后他又道:“二崔二郑二于,可谓贤臣。”

  李杰所说的二崔二郑二于,却是指崔芸卿和崔安潜这二崔,郑畋和郑从谠这二郑,还有于琮和于琄这二于。郑从谠和郑畋都担任过朝中宰相。出身世家豪门,极有威望,素有贤明。尤其是二人在剿灭黄巢的战斗中,都立有不可磨灭之功。二人虽为文臣,却都能出将入相,器量十足,真正的贤臣,就算李杰在宫内,也时常听闻这二郑的名字。此外,崔芸卿和于琄虽然没有在朝中任过官。可也都是从先帝时起就是地方大员了,在地方也十分有威名。而且也同样是世家出身。特别是这二人如今一直是李璟的左膀右臂,帮助李璟治理秦藩,秦藩这些年如此强势,足以说明这二人的功绩。至于崔安潜和于琮,一个也是能文能武,担任过讨贼都统,并且斩杀过王仙芝的了得人物,于琮更是他的姑父。且两人也都在朝中任过职,崔安潜任过吏部尚书,于琮担任过多年的宰相,尚书右仆shè,这些都是他熟悉的人物。这段时间,听到杨氏要立他为天子的消息后,他就一直在想着他若即位,要用哪些人了。这二崔二郑二于,就是他想过的最合适的同平章事,都是能文能武,出将入相的人物,最适合做新朝的相国了。

  杨复恭听到这几个名字后,却是脸sè微变。李杰讨厌田令孜,这是好事。可他把二崔二郑二于这些人视为贤臣,这却不是什么好苗头。若说这六人的能力,那自然是没话说的。就算是杨复恭也是赞赏的。可道不同不相为谋,时至今rì,这二崔二郑二于,实际上早已经投入了李璟的阵营,他们已经是李璟的人了。就算二郑暂时还没有彻底的倒过去,可他们却明显和他们杨氏兄弟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若是新天子即位,把他们倚为左膀右臂,那可是不妙。

  “殿下的眼光很好,二崔二郑二于,都是当今文臣的表率。只是,殿下当知道,他们六人如今都牛事已高,而且,殿下当知道,他们出身名门,又常自诩名士,因此有些孤傲自赏,若是太平时节,重用他们,倒也算是无为之治。可如今局势不同啊,如今乱世,治理天下,可不能光凭一群书生来治理天下。得需要一些更加年青,更加有胆魄的人来治理天下。”

  李杰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考虑了许久的几个人选,居然在杨复恭的眼里,只是一群孤芳自赏的书生罢了。

  “那杨公以为谁是这样的人选呢?”

  杨复恭嘿嘿一笑,“治理天下,须用合适之人,老臣倒是有几个合适的人选,杜让能,开唐名相杜如晦七世孙,其父杜审权,先后在京任礼部尚书、吏部尚书、尚书左仆shè,同平章事,也曾在外任河中节度使、镇海节度使、忠武节度使等职,赠太师,襄阳郡公。让能咸通十四年进士登第,历侍御史、起居郎、礼部、兵部员外郎,并以本官判度支案,黄巢犯京师,又曾随驾奔赴行在,拜礼部郎中、史馆修撰。寻以本官知制诰,正拜中书舍人。面赐金紫之服,充翰林学士。让能词才敏速,笔无点窜,动中事机。累迁户部侍郎、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学士承旨,进阶银青光禄大夫,封建平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能臣干吏。”

  杨复恭摸清这位少年亲王,最喜欢的是那些名门之后,因此他挑选出的第一个宰相人选,就是开唐名相杜如晦之孙杜让能,且杜让能的父亲也是懿宗和当今两朝的重臣,真正的名门之后。本身又十分有才,先后担任诸多官职,有出身,有资历,十分合适。况且,杜让能早投于他门下,他早想好,一等李杰即位,就要以杜让能为首相,替他控制政事堂。

  果然,这个人选,李杰稍犹豫就点头了。随后,杨复恭又提出孔纬是贤臣,当多亲近。孔纬是孔圣人的四十代孙,本身已经是宰相,对杨复恭提出的这个贤臣,暗示的rì后宰相人选,李杰也同意了。

  之后,杨复恭又提出了一些他认为的贤臣,表示这些都是相国人选。

  “殿下,刚刚老臣提出的那些都是殿下可以亲近的贤臣。不过如今天下,用他们为相治理zhōng yāng朝政可以,但地方藩镇却也需要重用可信的武将节帅。殿下心中,可有能信任重用的节帅吗?”

  李杰想了想,本想说郑从谠、郑畋、崔安潜、康承诲、辛谠等人,可一想,这些似乎都是亲近李璟的武将节帅,当下又把话按下。细想起来,如今杨氏兄弟手下的诸藩镇节帅之中,并没有什么让他能觉得信任之人。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反复无常的沙陀胡夷,反过大唐两次,在河东挑起数次大战,这样的人,用他看过秦藩的报纸上对李克用的评语,那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这样的人,根本不可信。忠武节度使朱全忠,秦藩的逃兵,黄巢的余逆,这样的人岂能相信?况且,原本不过是地主家一个喂猪的家伙而已,若不是因为战乱,这种人,八辈子也不可能成为节度使。

  至于其它的节帅,河中节帅王重荣、河阳节帅诸葛爽、淮西的秦宗权,忠武的周岌,都是些墙头草,不但都降过黄巢,而且还都是靠兵变夺得节帅之位的,这等叛逆之将,如何能信任?

  还有李全忠?不过是被李璟从河北赶出来的丧家之犬,一个河北军头而已。

  剩下的如凤翔的李昌言,定难的李思恭,保大的东方逵,这些都一样是些跋扈军头,靠着军变起家,而且还都是些胡狄戎族。经历了安史之乱后李唐皇族,早就已经不太信任胡族了。尤其是还有李克用父子这样的沙陀族反复在前,更加让他不再相信那些胡族了。

  “殿下心中难道一个看重的节帅都没有?”杨复恭觉得有些奇怪。

  李杰张了张嘴,道:“孤觉得若是能让秦王李璟为朝廷效力,天下中兴定然指rì可待!”

  杨复恭脸sè一黑,强忍着没有说什么,他转头与兄弟杨复光目光对视一眼,眼中都有股子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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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3章 第十三军团



  关外的北国,虽然冰天雪地,哈气成冰,可扶余城中却依然张显着浓厚的年味。

  要塞扶余城里,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已经开始高高挂起,各处都打扫一新。扶余内城的行营帅府里,梅花在雪中随风轻轻摇曳,沙沙作响。墨绿sè的松树傲然挺立,远处的几颗竹子也郁郁青青,使得在暖阁露台玻璃落地窗后熊皮软垫椅中的郭崇韬少将感到十分惬意。

  从这里望去,郭崇韬可以将大半个扶余城尽收眼底,那结实高大的城墙上箭塔林立,角楼高耸。在那箭塔角楼之间的女墙后面,还蹲踞着一门门斜指城外远处的飞雷炮,在城墙内的墙后,还有着更加高大的大将军炮。

  猎猎旌旗之下,整个扶余城固若金汤。

  和这个时候大多数的武将一样,秦藩大将郭崇韬少将个子很高大,虎背熊腰,孔武有力,胳膊上可跑马,拳头上可立人,汉尺身高九尺,可关弓三百斤,马槊骑shè,样样jīng通。若非他最初是投在李克修李克用麾下效力,他本来能在秦军中占据更高的位置。

  郭崇韬有着和其它武将一样的勇猛,但却还有着此时许多藩镇武将少有的文。他弓马娴熟,同时又熟读兵书。平生除了爱武之外,剩下的就是喜欢读书。各种兵书战策,他几乎都读过,连近年来秦藩军方下发的那些军事条例。各种cāo典。也是一样不落。可惜。曾经在李克用手下为将,且被迫降秦这段经历,就如同一个抹不去的污点一样,而且由于他xìng格有些孤傲,因此在不少将领们看来那是一种狂妄,因此在军中并不太合群,尽管有秦王李璟的欣赏重用,可在秦军之中。他虽然曾经担任过北伐时的军团长,但封爵只是郡侯,这次军中试颁行军官军衔,他也只得了一个少将衔而已。

  虽说这个新军衔并不影响其它的官职爵位,可如今最高军衔的是李璟的上将衔,而本与他同为军团长的林威、张自勉等却授得中将,连李璟的那三个统兵的婆娘,刘芸娘、梅根和茱丽都获中将衔,军团长中,唯有刘寻和和李存孝授少将衔。连公孙兰也得授少将衔。

  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新军衔中,从准将到上将,也不过授予了那么三十来人,他能获得少将衔,已经十分不得,奠定了他在秦藩将领中的核心地位了。

  郭崇韬出生于代北的边将豪族之家,是那个家庭中的长子。他们一家都可以算是将门,虽然除了他,再没有出过什么高级将领。

  从投入李璟麾下之后,郭崇韬的生活开始一帆风顺。在李克用手下时,虽然李克用也很重要他,让他做了副帅,但比起秦藩来,沙陀的势力还是太小了。秦藩中的一个军团长,都已经要强过一些藩镇节帅。

  特别是在他担任了北伐军团长之后,他的仕途更加顺利起来。

  这次再次进入渤海,他暂时在周德威的扶余行营中任副职,更是进入一种浑身放松的舒适状态。他吃的饱睡的香,每天晚饭后还添了个新爱好,与行营的参谋们一起品着红酒观看渤海等东北那些部族歌伎舞姬的表演。他没有什么可cāo心的,扶余行营的事务有周德威他们在忙,而外面的战事一如秦军预料的那么顺利。

  四路大军已经围起了部族联军,然后几万新调来的蕃骑正在不断迫入,清除联军外围的据点,逼迫他们出洞。

  部族联军现在还没有开始撤退突围,但眼下的局势,势必逼迫的部族联军最后突围。

  郭崇韬清楚自己的职责,他并非是来这里休假,也不是来坐冷板凳的。秦王早就跟他交过底,让他到扶余来,是准备在部族军开始突围之后,由他率领他的军团发起追逐,让他们驱赶部族兵。

  他的那些手下年轻的参谋们还不知道这个,他们颇感失落,觉得做了冷板凳。为了这个目标,参谋院特地重组了一支军团,这支由郭崇韬统领的新军团,十个军的士兵,有半数是原来铁骑军团中调来的蕃骑,还有一些是新征召的蕃骑,这些蕃骑是由高句丽、靺鞨、鞑靼、回鹘、沙陀、铁勒、吐谷浑、粟特、党项、室韦十大部族为主的几十个番族,尤其是北方番骑为主组建的部族十军。

  这个新军团,一反常态,没有把他们打散混编,反而是把他们重新按照部族编制,十大部族,十个部族军,组成了一支五万人的番骑军团。许多调到这个新军团的军官们都以为,这是被贬职,毕竟这是一支几乎完全的番骑军团,汉人很少,怎么看怎么不会像是一支重要的军团,更像是个炮灰军团。但郭崇韬知道,这次的番骑军团的组建,只是特殊情况下的特殊编制,战后肯定会解散的。这次的组建,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候的以胡制胡。

  “我们的第十三军团将士们如今的士气如何?”郭崇韬开口。

  军团行军参谋叹了口气:“你知道的,许多番骑原本都是在铁骑等各个军团中服役,如今突然被抽调回来,和他们自己的族人重组一军,并最终以十大部族军组成了第十三军团,那些部族骑士们心里都很不安,认为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他们以为秦王不信任他们,因此把他们从各军中抽出来。特别是现在他们组建成第十三军团之后,却只被放在了扶余,整rì里cāo练cāo练还是cāo练,半点作战任务也没有十分不安啊。现在军中各种传言都有,流言满天飞。”

  “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从扶安到大安七百里防线上,刚刚出击的新编第九军团。他们可也全都是些各部抽调来的部族蕃骑。甚至他们中还有许多都是新兵呢。相比起来。第九军团只是一个二线部队,我们可是真正的野战jīng锐军团,他们都能受重视,难道秦王反会放着我们这样的jīng锐不用?宣传处的人都吃干饭的吗?让他们开动起来,引导好军中的舆论,提升下将士们的士气。好钢得用在刀刃之上,我们现在在这里,是因为还没有到需要我们用的时候。清除联军外围的据点,交给九军团就好了,现在还用不到我们,杀鸡焉用牛刀?让大家准备好,很快我们就会接到战斗命令,到时候,就需要看到他们本事的时候了。”

  “其实也不怪大家担心,这次的颁行军官军衔,部族蕃兵们普遍都比汉军们的军衔要低上一两级,到现在为止。部族将领中最高的军衔也只是大校,连个将官都还没有。”

  “这有些奇怪的?”郭崇韬瞥了瞥嘴。“我身为堂堂军团长,现在也不过是个少将呢。别不服气了,汉将军衔比番将军衔高很正常,若是番将比汉将高才不正常了呢。更何况,众所周知,汉人将领们基本上都在军校和讲武堂进行过进修培训,而且军中的服役时间和资历,也明显比番将们高的多。如今的情况已经不错了,至少相对是公平的,若是他们想要绝对公平,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秦王如今对待藩人已经不错了,告诉他们,若是想要换上金豆豆,那就准备好了,等出动的时候,多挣些功勋就是了。”

  郭崇韬寒喧了几句,最后切入正题:“治武兄,你是不是有事要说吗?”

  十三军团行军参谋郭镇海从椅子上挺直了身子,“安时将军,根据军情处的情报,眼下在我们这西线的敌境内出现了一些耐人寻味的情况,我觉得有必要向你汇报一下。”

  “哦,什么情况?”郭崇韬抬起头关注的问。

  “西线陪军占领的渤海地区的一些百姓在袭击部族联军,甚至有渤海地方的豪强贵族富商们在幕后谋划指挥,不少部族联军的据点被连根拔起,不但巡逻队被袭击,就是一些据点里驻扎的百人队,有时也被整队的袭击。据悉,甚至有些联军的高级将领,也遭遇到了袭击!”

  郭崇韬吃了一惊,“有这种事?是什么原因?”

  郭镇海笑了笑,侃侃而道:“你知道,部族联军自入侵渤海以来,一直实行以战养战,对渤海占领区搜刮非常严重。而且不断的强征壮丁,甚至时有jiānyín妇女等事情发生,他们甚至还把许多年青的渤海妇女强行带走,带回军营之中,充做军jì。一开始,联军行事还有个底限,没有穷泽而渔,可自去年我们截断他们的退路开始,也截断了他们的一线后方粮草运输,因此,部族军的粮饷有些吃紧,他们开始加大了劫掠的力度。从我们的情报来看,自部族入侵渤海的这几年里,他们占领区的二百余万渤海人,起码已经饿死了二三十万人,而且还有几十万的渤海青壮被征征壮丁。尤其在今年入冬之后,许多村子因为他们的青壮男人和年青的女人被强征被掳掠,耽误了生产种植和打猎,结果仅有的一点粮食还被强征,因此饥荒早早到来,许多严重的地方,整村的村民死于饥饿,从而出现大量的无人区。”

  “原本有些渤海贵族还试图投靠联军,谁想到,部族联军对他们丝毫没有留情,许多渤海的贵族豪强们甚至比普通百姓更惨,他们的家产被夺,男丁被处死,女人被弃军jì营。现在联军目光都盯向了占领区的那些贵族们,也就他们还藏着不少的粮食。对联军来说,这些渤海的贵族对他们而言,就如同那些冬季里屯积了满满一鼠洞的田鼠,扒了田鼠洞,可是能得到不少的粮草。贵族们自身难保,当然就要反抗了。”

  郭崇韬笑笑,他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若只是被压榨,渤海人早在联军刚入侵时就会反抗了。可现在突然这样大规模的爆发反抗,弄的这么有声势,他很有理由相信,这里面定然还有第三股势力掺与了其中,无疑,这第三股势力肯定有秦军的影子。而以他对秦军的了解,监察厅的丽竞门,可正是专门从事对外情报,负责有煽动、颠覆等诸多对外任务的。他相信,渤海国如今轰轰烈烈的贵族抵抗运动,肯定有丽竞门的功劳在其中。

  看来,网越收越拢了,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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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3章 第十三军团



  关外的北国,虽然冰天雪地,哈气成冰,可扶余城中却依然张显着浓厚的年味。

  要塞扶余城里,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已经开始高高挂起,各处都打扫一新。扶余内城的行营帅府里,梅花在雪中随风轻轻摇曳,沙沙作响。墨绿sè的松树傲然挺立,远处的几颗竹子也郁郁青青,使得在暖阁露台玻璃落地窗后熊皮软垫椅中的郭崇韬少将感到十分惬意。

  从这里望去,郭崇韬可以将大半个扶余城尽收眼底,那结实高大的城墙上箭塔林立,角楼高耸。在那箭塔角楼之间的女墙后面,还蹲踞着一门门斜指城外远处的飞雷炮,在城墙内的墙后,还有着更加高大的大将军炮。

  猎猎旌旗之下,整个扶余城固若金汤。

  和这个时候大多数的武将一样,秦藩大将郭崇韬少将个子很高大,虎背熊腰,孔武有力,胳膊上可跑马,拳头上可立人,汉尺身高九尺,可关弓三百斤,马槊骑shè,样样jīng通。若非他最初是投在李克修李克用麾下效力,他本来能在秦军中占据更高的位置。

  郭崇韬有着和其它武将一样的勇猛,但却还有着此时许多藩镇武将少有的文。他弓马娴熟,同时又熟读兵书。平生除了爱武之外,剩下的就是喜欢读书。各种兵书战策,他几乎都读过,连近年来秦藩军方下发的那些军事条例。各种cāo典。也是一样不落。可惜。曾经在李克用手下为将,且被迫降秦这段经历,就如同一个抹不去的污点一样,而且由于他xìng格有些孤傲,因此在不少将领们看来那是一种狂妄,因此在军中并不太合群,尽管有秦王李璟的欣赏重用,可在秦军之中。他虽然曾经担任过北伐时的军团长,但封爵只是郡侯,这次军中试颁行军官军衔,他也只得了一个少将衔而已。

  虽说这个新军衔并不影响其它的官职爵位,可如今最高军衔的是李璟的上将衔,而本与他同为军团长的林威、张自勉等却授得中将,连李璟的那三个统兵的婆娘,刘芸娘、梅根和茱丽都获中将衔,军团长中,唯有刘寻和和李存孝授少将衔。连公孙兰也得授少将衔。

  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新军衔中,从准将到上将,也不过授予了那么三十来人,他能获得少将衔,已经十分不得,奠定了他在秦藩将领中的核心地位了。

  郭崇韬出生于代北的边将豪族之家,是那个家庭中的长子。他们一家都可以算是将门,虽然除了他,再没有出过什么高级将领。

  从投入李璟麾下之后,郭崇韬的生活开始一帆风顺。在李克用手下时,虽然李克用也很重要他,让他做了副帅,但比起秦藩来,沙陀的势力还是太小了。秦藩中的一个军团长,都已经要强过一些藩镇节帅。

  特别是在他担任了北伐军团长之后,他的仕途更加顺利起来。

  这次再次进入渤海,他暂时在周德威的扶余行营中任副职,更是进入一种浑身放松的舒适状态。他吃的饱睡的香,每天晚饭后还添了个新爱好,与行营的参谋们一起品着红酒观看渤海等东北那些部族歌伎舞姬的表演。他没有什么可cāo心的,扶余行营的事务有周德威他们在忙,而外面的战事一如秦军预料的那么顺利。

  四路大军已经围起了部族联军,然后几万新调来的蕃骑正在不断迫入,清除联军外围的据点,逼迫他们出洞。

  部族联军现在还没有开始撤退突围,但眼下的局势,势必逼迫的部族联军最后突围。

  郭崇韬清楚自己的职责,他并非是来这里休假,也不是来坐冷板凳的。秦王早就跟他交过底,让他到扶余来,是准备在部族军开始突围之后,由他率领他的军团发起追逐,让他们驱赶部族兵。

  他的那些手下年轻的参谋们还不知道这个,他们颇感失落,觉得做了冷板凳。为了这个目标,参谋院特地重组了一支军团,这支由郭崇韬统领的新军团,十个军的士兵,有半数是原来铁骑军团中调来的蕃骑,还有一些是新征召的蕃骑,这些蕃骑是由高句丽、靺鞨、鞑靼、回鹘、沙陀、铁勒、吐谷浑、粟特、党项、室韦十大部族为主的几十个番族,尤其是北方番骑为主组建的部族十军。

  这个新军团,一反常态,没有把他们打散混编,反而是把他们重新按照部族编制,十大部族,十个部族军,组成了一支五万人的番骑军团。许多调到这个新军团的军官们都以为,这是被贬职,毕竟这是一支几乎完全的番骑军团,汉人很少,怎么看怎么不会像是一支重要的军团,更像是个炮灰军团。但郭崇韬知道,这次的番骑军团的组建,只是特殊情况下的特殊编制,战后肯定会解散的。这次的组建,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候的以胡制胡。

  “我们的第十三军团将士们如今的士气如何?”郭崇韬开口。

  军团行军参谋叹了口气:“你知道的,许多番骑原本都是在铁骑等各个军团中服役,如今突然被抽调回来,和他们自己的族人重组一军,并最终以十大部族军组成了第十三军团,那些部族骑士们心里都很不安,认为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他们以为秦王不信任他们,因此把他们从各军中抽出来。特别是现在他们组建成第十三军团之后,却只被放在了扶余,整rì里cāo练cāo练还是cāo练,半点作战任务也没有十分不安啊。现在军中各种传言都有,流言满天飞。”

  “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从扶安到大安七百里防线上,刚刚出击的新编第九军团。他们可也全都是些各部抽调来的部族蕃骑。甚至他们中还有许多都是新兵呢。相比起来。第九军团只是一个二线部队,我们可是真正的野战jīng锐军团,他们都能受重视,难道秦王反会放着我们这样的jīng锐不用?宣传处的人都吃干饭的吗?让他们开动起来,引导好军中的舆论,提升下将士们的士气。好钢得用在刀刃之上,我们现在在这里,是因为还没有到需要我们用的时候。清除联军外围的据点,交给九军团就好了,现在还用不到我们,杀鸡焉用牛刀?让大家准备好,很快我们就会接到战斗命令,到时候,就需要看到他们本事的时候了。”

  “其实也不怪大家担心,这次的颁行军官军衔,部族蕃兵们普遍都比汉军们的军衔要低上一两级,到现在为止。部族将领中最高的军衔也只是大校,连个将官都还没有。”

  “这有些奇怪的?”郭崇韬瞥了瞥嘴。“我身为堂堂军团长,现在也不过是个少将呢。别不服气了,汉将军衔比番将军衔高很正常,若是番将比汉将高才不正常了呢。更何况,众所周知,汉人将领们基本上都在军校和讲武堂进行过进修培训,而且军中的服役时间和资历,也明显比番将们高的多。如今的情况已经不错了,至少相对是公平的,若是他们想要绝对公平,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秦王如今对待藩人已经不错了,告诉他们,若是想要换上金豆豆,那就准备好了,等出动的时候,多挣些功勋就是了。”

  郭崇韬寒喧了几句,最后切入正题:“治武兄,你是不是有事要说吗?”

  十三军团行军参谋郭镇海从椅子上挺直了身子,“安时将军,根据军情处的情报,眼下在我们这西线的敌境内出现了一些耐人寻味的情况,我觉得有必要向你汇报一下。”

  “哦,什么情况?”郭崇韬抬起头关注的问。

  “西线陪军占领的渤海地区的一些百姓在袭击部族联军,甚至有渤海地方的豪强贵族富商们在幕后谋划指挥,不少部族联军的据点被连根拔起,不但巡逻队被袭击,就是一些据点里驻扎的百人队,有时也被整队的袭击。据悉,甚至有些联军的高级将领,也遭遇到了袭击!”

  郭崇韬吃了一惊,“有这种事?是什么原因?”

  郭镇海笑了笑,侃侃而道:“你知道,部族联军自入侵渤海以来,一直实行以战养战,对渤海占领区搜刮非常严重。而且不断的强征壮丁,甚至时有jiānyín妇女等事情发生,他们甚至还把许多年青的渤海妇女强行带走,带回军营之中,充做军jì。一开始,联军行事还有个底限,没有穷泽而渔,可自去年我们截断他们的退路开始,也截断了他们的一线后方粮草运输,因此,部族军的粮饷有些吃紧,他们开始加大了劫掠的力度。从我们的情报来看,自部族入侵渤海的这几年里,他们占领区的二百余万渤海人,起码已经饿死了二三十万人,而且还有几十万的渤海青壮被征征壮丁。尤其在今年入冬之后,许多村子因为他们的青壮男人和年青的女人被强征被掳掠,耽误了生产种植和打猎,结果仅有的一点粮食还被强征,因此饥荒早早到来,许多严重的地方,整村的村民死于饥饿,从而出现大量的无人区。”

  “原本有些渤海贵族还试图投靠联军,谁想到,部族联军对他们丝毫没有留情,许多渤海的贵族豪强们甚至比普通百姓更惨,他们的家产被夺,男丁被处死,女人被弃军jì营。现在联军目光都盯向了占领区的那些贵族们,也就他们还藏着不少的粮食。对联军来说,这些渤海的贵族对他们而言,就如同那些冬季里屯积了满满一鼠洞的田鼠,扒了田鼠洞,可是能得到不少的粮草。贵族们自身难保,当然就要反抗了。”

  郭崇韬笑笑,他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若只是被压榨,渤海人早在联军刚入侵时就会反抗了。可现在突然这样大规模的爆发反抗,弄的这么有声势,他很有理由相信,这里面定然还有第三股势力掺与了其中,无疑,这第三股势力肯定有秦军的影子。而以他对秦军的了解,监察厅的丽竞门,可正是专门从事对外情报,负责有煽动、颠覆等诸多对外任务的。他相信,渤海国如今轰轰烈烈的贵族抵抗运动,肯定有丽竞门的功劳在其中。

  看来,网越收越拢了,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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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5章 智取河阳



  李晔神情恍惚,少年华发已生。.

  半夜接到关东急报,他衣衫不整的就赶到了前殿,杨复恭已经早早到来,李晔茫然的望着脸色灰败的杨复恭。

  空旷的殿,杨复恭跪坐芦席上,久久不语,身体慢慢抖动起来,哭泣道:“陛下,河阳兵乱...河阳没了!”

  李晔的声音浑浊嘶哑,低语道:“杨公,局势败坏至此,该将如何力挽狂澜?”

  杨复恭无奈的叹声道:“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了,我们得把所有的力量都拼上,生死就在此一战。我兄弟先前就已经提出联合成都田令孜还有宣武朱温,共弃前嫌,先一起对抗李璟。某以为,现在不是计较其它的时候了,有一分力都要用上。”

  “可还来的及吗?”李晔问,河阳是东都洛阳的北面屏障,河阳丢失,李璟已经可以从魏博出兵,绕过壶关、天井关、武牢关、风凌关等这些关城重地,直驱洛阳了。整个原的防御都将被打破,一点破,全面溃。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和田令孜之争了,也顾不得当初他随驾西狩时,田令孜曾经鞭打他的耻辱了,只是,他愿意暂时不计较往事,可田令孜肯配合吗?还有一个,李璟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吗?

  “再给李璟一些好处,想办法再迟缓他一二。”

  杨复恭起身,咬牙决断:请陛下加封李璟摄政王,并总督节制天下兵马,许久之后又咬牙加了一句,赐锡!

  真龙元年七月初一,李晔下诏,给李璟只有皇帝才能拥有的军事权力,总督节度天下兵马,同时给予他几乎监国的权力,摄政王之衔。并且给予了李璟几乎是非臣之荣耀的加锡。一切的一切。只为了再得到一点点的时间,李晔和杨复恭已经豁出去了,如果不能阻止李璟进驻洛阳,那么李唐朝廷撑不过三年。既然如此,那么现在不管是让李璟总督节制天下兵马,还是从议政王进摄政王,还是加锡都无所谓了。

  局势糜烂如斯。李晔和杨复恭现在甚至都不再暗角力,君臣开始同心协力,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谁来掌舵现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这条船被秦藩那条船撞翻。为了这个目标,他们甚至得去和田令孜联合。得和朱温联合。联合一切力量。

  可局势还是越来越恶劣来,先是王处存叛乱,洛阳丢失,紧接着关北部高原上的保大、定难、天德、振武四藩镇,面对着杨复恭的召令,四蕃帅却全病了,无法出兵。这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四蕃帅控制长安北部四镇,既是长安北面的屏障,位于抵挡李璟河东边境的最前沿,坚守着关河东界线的黄河。同时,这四镇也对关长安有着巨大的军事威胁力,四镇在朝廷这边,则可为朝廷抵挡秦藩自河东而来的威胁。反之,四镇一旦为李璟所用。则立马会成为长安最大的威胁。现在虽然还没收到四镇已经倒向李璟的消息,但看这个结果,却不难发现,四镇起码已经不再对朝廷顺从了,哪怕就是他们在朝廷和秦藩的争斗保持立,这也对朝廷是个巨大的打击。

  可他们现在,还偏偏对这四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无可奈何!

  但这并不是最坏的消息。最坏的消息是河阳兵变!

  河阳镇位于洛阳北面的黄河以北,河东的王屋、太行山以南,按地理分割,河阳这块黄河以北的土地。其实一直都是划在河南区域的,且一直以来,都是做为洛阳重要的北面屏障,一直是防御太行山以北的昭义、河还有东面的魏博这三个方向对洛阳的威胁,依靠着黄河,成为洛阳北面的防守要地。

  现任的河阳节度使是诸葛爽,一个有名的墙头草。

  论起来,诸葛爽的经历也十分传奇,曾经是淄青镇下博昌县的小吏,因故被县尉杖责,弃官而去,沦为乞丐。咸通年,庞勋叛乱,一路攻占徐州,声势浩大,诸葛爽加入叛军,累军功至小校。等到庞勋被康承训、宋威、李国昌李克用父子他们打的大败的时候,诸葛爽很聪明的率部投降了朝廷,得以授为汝州防御使。李克用父子代北之乱时,已经调到了河阳镇做刺史的诸葛爽随节度使李涿北上讨逆。代北之战平后不久,诸葛爽任河阳副节度使,后升振武节度使,结果振武节帅赫连铎抗命不遵,拒不交接。诸葛爽无奈,朝廷改封他为夏缓节度使,诸葛爽跑去夏州赴任,夏绥节度使拓跋思恭同样抗命不遵,不肯交权,诸葛爽成了有名有权的节度使,连夏州都呆不下去。

  正逢黄巢势大,不战而下洛阳,诸葛爽干脆投靠黄巢,得授河阳节度使,当时的河阳节度使罗元杲是田令孜的心腹,曾经与陈敬瑄等四人一起击球赌三川,结果他成绩最差,其它三人都任三川节度使,他却一无所得。黄巢西进时,田令孜匆匆让罗元皋任河阳节帅以抵挡黄巢。诸葛爽来攻,他虽想抵抗,无奈部下与诸葛爽有旧,受其暗鼓动尽皆投降,只得弃河阳投奔僖宗,诸葛爽就此接管河阳。黄巢失败后,诸葛爽又归顺朝廷,仍任河阳节度使,进位检校司徒。又授同书门下平章事。

  虽然他一生左摇右摆,为许多人不耻,可能从当年的一个乞丐,到如今的一方镇帅,先后投过多家,却依然屹立不倒,也足见这人本事。当初魏博节帅韩简攻河阳,诸葛爽跑的比兔子还快,可等韩简兵败天平镇,诸葛爽却又马上杀了回来,一举又夺回了河阳。在河阳这一亩三分地上,诸葛爽的控制力很强。

  本来有这样的一个家伙在河阳,这块地方倒也稳固。

  可偏偏在这朝廷最需要他的时候,河阳却出事了。

  这个风吹不倒,雨打不动的河阳节帅诸葛爽,就在洛阳兵变之后没多久,居然一病不起,死了。对于诸葛爽的死,有传言说是死于刺客的一种毒杀。而传言,对于刺客由谁所派。却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说法,一种说诸葛爽是由秦王派人刺杀的,杀他是因为他挡了秦军的道。而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说法则是说杀诸葛爽的人是朝廷的人,而且还说策划此事的就是已经被俘的杨复光。至于原因,则是杨复光早谋划着将河阳的权利重新收归朝廷,就如同他对朱温下手一样。这个传言,甚至还说李克用之死。其实也是在杨复光的计划之的。

  诸葛爽到底是不是被毒杀,还是只是病死,这事并没有定论。

  但河阳镇帅府驻地牙城孟州城内,却因这一突发事件,变的暗流涌动起来。

  诸葛爽一死,整个孟州城气氛变的十分紧张起来。诸葛爽死后。河阳诸镇并没有异议的马上拥立了诸葛爽的儿子诸葛仲方为节度留后,奏请长安请策封诸葛仲方为节度使。不过在这表面之下,其实诸葛仲方和当初朝廷的李儇、李晔,成德镇的王镕,河东镇的李存勖一样,都还只是一个孩子。他虽然得诸将拥立为节度留后,可实际上。此时河阳镇内却是以三将为首,分别是诸葛爽的心腹大将刘经,以及都曾有过叛军背景的李罕之和张居言。

  河阳军以这三将为首,却又分化为两个阵营,刘经一拔诸葛爽的老部下为一批,而同是后来人的李罕之和张居言等将领为一批,两个势力对峙,不相上下。

  李罕之。和诸葛爽一样也是一个传奇的家伙,他生于陈州的项城,原本也是富农之家,小时被家父亲逼家读书,可惜他生姓无赖,和朱温一样都是个读不了书的料子,被逼的紧了。他便逃出家去,剃光了头发,然后去庙里当了和尚,罕之。正是他的法号,至于他原来的名字,早已经不用许久了。李罕之身材高大,膂力过人,且骁勇好斗,类似于花和尚勇智深这样的人物,是如今天下三大有名的僧将,和秦藩的花和尚玄成,钱镠手下的五虎将之一的顾全武齐名。

  不过李罕之这样的家伙,注定和鲁智深一样当不了好和尚的,他和尚当了没多久,就已经成了陈州和尚界的一个灾星,没有一个寺院敢收容他了。最后,他远处落脚,只得四处云游,跟后来皇觉寺的和尚朱五四皇帝一样,名为云游化斋,实际上就是被寺庙赶出去乞讨去了。

  有一天,他流落到了河南酸枣县化斋乞讨,可大概因为他长相太过凶恶的原因,从早到晚,他竟然一粒米也没有要到,李罕之愤怒了,他撕烂了身上的僧衣,把那只要饭的破钵盂往地上狠命一砸,破罐子破摔,然后跑到太行山去当山贼去了。凭着他那副天生的恶相,还有那高大的身材和过人的膂力,加上他的骁勇能斗,他的山贼新事业干的十分出色,由一名失败的和尚摇身一变成了一位成功的山贼。

  在他当山贼的时候,他们地盘内有一座山叫做摩云山,其四面都是陡峭的绝壁,只有一条狭窄小道可通山顶,山顶却有平地数十顷可供居住。为避匪乱,有大量的武装流民盘距山上,修筑城寨,并凭借天险,屡次打败进犯的强盗,成为附近土匪山贼心永远的痛。李罕之偏不信邪,他率百余土匪乘夜攀崖上,一举攻陷摩云山,大长了土匪的志气,从此声名大噪,人送外号:“李摩云”。

  后来李罕之接受了河阳怀州刺史诸葛爽的招安,做了诸葛爽手下的一员兵马使,还随诸葛爽一起参加了代北之战。不过后来诸葛爽自己也成了一个没有根基的空头节度使,李罕之衣锦回乡的时候,却遇上了黄巢的兵马。

  半迫半就的转而投奔了黄巢,投入了更广阔的造反大业去了。因为他的勇猛,李罕之真的是走到哪里都发光,很快就成为草贼大将。不过当他随着黄巢转战江东的时候,却被唐朝大将高骈打的节节败退,李罕之和秦彦、毕师铎等人最后都成了高骈大将张磷的俘虏,最后他们干脆投降了高骈。

  不过在高骈的手下,李罕之却没有老兄弟秦彦和毕师铎他们混的好,他被打发到了淮河上游偏远的大别山地区的光州当刺史。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了几年,眼看着高骈被秦藩打不满头包,地盘越来越小,他的光州甚至完全和扬州隔断。后来又被邻居蔡州的秦宗权和庐州的杨行密压迫,偏偏还无人来救,叫天不灵,叫地不应,李罕之最后只得扔下光州,逃回了自己的老家陈州。在那里呆了段时间,用带来的财物招了一批乡党。最后又投奔了已经成为了河阳节度使的老上司诸葛爽。

  诸葛爽对李罕之还是很不错的,当年李罕之就是诸葛爽手下悍将,代北之战时为他挣了不少面子。而且当年李罕之脱离队伍之事,也并不能怪他,因此对于他的回归,诸葛爽是十分重用信任的。跟他干了没多久,诸葛爽就向朝廷举荐,让李罕之在年初升任了河阳节度副使兼怀州刺使,并让他负责守卫河阳大桥,把守洛阳与河阳镇的通道。

  而李罕之的盟友张居言,则也算是他的一个老朋友,是他当年在草军过的时候的一个老兄弟。张居言。本名张言,字国维,濮州临濮人,世代务农,不过却是地主家族,薄有田产。年轻时张居言读过书,还曾经和诸葛爽一样进了县衙成了不入流的杂任小吏,大致和李璟他爹李纲差不多职位。不过和天生好斗的李罕之不同的是。张居言天生姓格忠厚和善,姓格上带着几分委屈求全姓子。结果因为这个姓子,总被人误以为软弱好欺,在县衙总受羞辱。

  张居言虽然忠厚,但却也是一个能忍则忍,但若是忍无可忍则无须再忍的人。因此当黄巢起事打过来的时候,他终于再也不忍了。他弃职而去,投奔了黄巢,在黄巢的手下,因为他识断字。能写会算,还在县衙做过小吏,因此也算是一个特殊人才,虽很少上阵杀敌,但却是黄巢信任的幕僚,屡建功勋,十分得黄巢重用。黄巢称帝之后,张居言更是得以成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并兼任水运使,论官位,还远在朱温之上。

  而且张居言不但是一个能干的事务型幕僚人员,而且同样能允武。在长安战役,张居言率领一支偏师攻打李全忠,就数败李全忠,夺下了大片地盘,甚至还屡败关四蕃镇兵马,连续几次打的保大和定难两军抱头鼠窜,为当时的大齐争得许多光彩,令天下侧目。不过当时的大齐,不管张居言如何的支撑,都最终还是被打垮了,长安兵败,黄巢[***],齐军将士各自突围。张居言没能和尚让等一起突围,他向东突围,最后逃到了河阳,逃奔了当初曾经在草军关系还算可以的李罕之,由他引荐投奔了诸葛爽。经诸葛爽向朝廷举荐,张居言也正式成为了一名唐臣,因为他曾经在伪齐的职位和他骄人的一系列战绩,他的投降很得朝廷看重,皇帝甚至给他赐名全义。朱温赐名全忠,张居言赐名全义。

  不过张全义虽然能允武,但他毕竟是个降臣,而且来河阳也较晚,因此在河阳,张居义的职位是排在李罕之后面的。诸葛爽死后,诸葛仲方任河阳留后,大将刘经任盂州刺史,李罕之任怀州刺史,张全义任卫州刺史。

  诸葛爽一死,在表面的平静之下,一场潜流暗涌。

  以刘经为首的河阳元老们所带领的本土系,早就对李罕之和张全义他们这些外来系不满了,河阳总共才三州,外来者倒占了两州,他们如何能忍。原来还有诸葛爽在上面压制着,但诸葛爽一死,年幼的诸葛仲方继位,本土和外来两派,矛盾就开始加剧,谁都想要打倒对方,控制整个河阳。

  李罕之和张全义两人歃血为盟,联手一起对抗刘经为首的本土系。一场争斗开始,诸葛爽的头七过过,河阳内战就起。不过这次的内战刚开始就已经结束,刘经等本土系虽然不弱,可又如何是李罕之这种悍将和张全义这种武兼备之人的对手,更何况,不论李罕之还是张全义,可都是久经战阵,打了十几年仗的。

  一场战斗下来,李罕之和张全义完全控制了怀州、卫州,并且把诸葛爽当初夺取昭义镇的泽州也给占了,刘经挟诸葛仲方只能苦守着盂州,苦苦支撑。无奈之下,刘经联络昭义的孟立方,请求昭义出兵支援,并许诺击败李罕之和张全义之后,河阳镇归还孟立方就任昭义节帅以前昭义被诸葛爽吞下的泽州。这个条件打动了孟立方,他当即派兵越过太行道,从北面突袭李罕之和张全义,并很快攻下了泽州,怀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李罕之和张全义退守卫州,屋漏偏逢连夜雨,退守卫州的二人,立即遇到了从魏博过来大兵压境的秦藩大将郭崇韬。

  面对着郭崇韬刚刚一举拿下魏博镇的三万精锐,张全义最后说动李罕之干脆归降秦藩。

  二人降秦,转身就带着郭崇韬杀回河阳。

  几乎是同时,李璟和周德威的两路兵马进攻昭义潞州,盂立方匆忙迎战,两面受敌,连连失利,只得匆忙调回进入河阳的兵马,凭太行山守天井关。如此一来,刘经却再挡不住郭崇韬、李罕之、张全义三员大将和数万精锐兵马的进攻,损兵折将,丢地失城,没多久,怀州、盂州相继失守,除了原本从昭义镇抢来的泽州在太行山以北,此时还被孟立方占据着,河阳传统的孟州、怀州、卫州三城,完全落入秦军掌控之。

  刘经挟带着诸葛仲方及少量残兵败将,乘船逃往郑汴,投奔朱温。

  秦军一举拿下河阳镇,经此一战,秦军已经打通了通往洛阳的通道。从魏博沿黄河北岸一直到河阳的孟州,在河阳那里不但有一座河阳大仓库,同时这里也有一座河阳大桥,河阳大桥,飞跨黄河,直接连接洛阳。大桥北岸是河阳镇孟州河阳城,南岸则是洛阳金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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