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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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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四章 去不去



  赵进神情态度都是极为诚恳,他又压低了些声音说道:“蔡老,即便城不破,那周参将回返把城下的流贼杀散,到时候遭祸的还是乡野,今年本就大旱,如果再被流贼祸害,恐怕就伤元气了。“

  他这边一提到“周参将”,蔡举人一个jī灵猛地扬声说道:“对,有朝廷的”

  话喊出半截,满屋子的目光集中过来,蔡举人连忙压低了声音说道:“朝廷肯定会派大军过来。”

  “周参将一共四百余骑兵,这是能快去快回的,城下几万十万的流贼,他这四百骑兵能有什么用,若是调集大兵,蔡老,大兵过境和流贼有什么分别?”赵进声音有点冷。

  那蔡老一愣,脸上浮现出无奈神色,苦笑着点点头,到这时他也镇定不少,闷声说道:“赵公子考虑的比老朽长远,的确不能坐视拖延,不管是让流贼成了气候,还是等到朝廷大军前来,对徐州都是大害,周参将那边有事远水解不了近渴,赵公子,你说怎么办?”

  不等赵进说话,蔡举人继续说道:“咱们各处乡勇团练最多也就是三千,杯水车薪啊,怎么能和城下那十余万流贼相抗?”

  “十余万不过是以讹传讹,几万还是有的,不过一路上饥饿不堪,虚弱无力,还都是空着手,咱们这些团练都是青壮,吃饱喝足,又有器械,以一当十不是夸张,而且他们攻打徐州,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去救援,到时候攻其不备,我们就是虎入羊群,大胜可期。”

  蔡举人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会才开口说道:“打散了流贼,流贼四散岂不是祸害乡野。”

  “那时候就是小股饥民,不值一提,何况城池被救下来,城内也要帮忙,可以轻易压服。”赵进开口说道。

  举人蔡正秋眉头皱了皱又问道:“若是有死伤,这烧埋救助抚恤的银子怎么办?”

  这话问出,席面上诸人眉头都是一皱,心想这些人真是无耻,自家团练乡勇,居然还不想出这份银子。

  不过赵进也早有腹案,笑着说道:“咱们出力救助,城内自然也要有所表示,这份银子蔡老不必担心“

  “若是城内不给?”

  “咱们这么多人,他敢吗?”赵进赤裸裸的说道,蔡举人点点头,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盯着赵进半天没出声。

  这接风的酒席也算尽欢而散,赵进招呼伙伴们去他的屋子里,临走前,如惠好奇的低声询问:“东主,属冇下听说你没读过私塾,家里也不可能教授,这么多成语典故到底怎么知道的?”

  “私下偷学,王兆靖也教了我不少。”对这个问题,赵进也是早有固定的答案。

  在屋中坐下之后,吉香就开口问道:“大哥,各处会不会和我们一起去救

  “要看那蔡举人怎么去说,今天我们已经把利害关系摆明了,他这么精明的人物,肯定知道怎么取舍。”赵进说道。

  还没等大家继续说话,赵进继续说道:“但不管他们会不会一起去,我们必须要去”

  众人都是一震,每个人都是点头,只有刘勇开口说道:“大哥,小弟知道大家的家人父母都在城内,援救的心思急切,可城外几万十万,咱们这才几百,要是去了”

  大家彼此看看,都没有说话,赵进摇头开口说道:“我们的父母的确在城内,可你想过没有,咱们下面的家丁家人父母在那里?”

  刘勇一愣,随即露出恍然的表情。

  “大多都在城内,老兵队更是全部出身城中,如果坐视城内有难却不行动,今后怎么办,谁还会实心实意跟我们。”赵进肃声说道。

  听到这么说,大家的神色都是坚定起来,赵进开口说道:“小勇去骡马市那边,和王自洋一起准备马匹和大车,冰峰找个卫所出身会骑马的,现在去徐州卫那边求援,那边能出多少人就出多少人,多少是一股力量,石头你去点检兵器甲胄,吉香你去通知各队队正来这边,大晃,等下说完安排,你和曹先生去选出一百人的团练,不要赵字营的,不要太强的,但要在关键时候听曹先生使唤,这些人守住赵家庄,守住酒坊,若有个万一,这做酒的秘诀不能让别人知道。”

  如惠一愣,随即点点头,众人急忙出门,没多久,赵字营各队队正已经来到,在门前列队待命,赵进走出去站定,扫视一圈后开口说道:“明日清晨出发,救援徐州城,你们回去通知到下面每个人,今晚提早休息,明日谁若耽搁了,行军法“

  下面略安静了下,随即整齐划一的应答“领命”

  夜已经深了,各处的乡勇团练很多都是把简单的行李一铺,直接在外面睡了,反正天气于燥暖和,早起起来也没什么难受的,可何家庄内却没有丝毫夜深人静的意思,蔡举人那一伙正在jī烈的讨论,所有会做饭的都被集冇合起来准备明日的于粮,牛马市那边在检查马匹和大车,一套套盔甲开始向下分发。

  联保九处的头面人物被叫到了赵进这边,赵进说了自己的打算,田英他们每个人都有些为难,赵进打开了屋中早就预备好的箱子,田英这一于人立刻被银子的反光震撼住了。

  “每个去的人给四两银子,你们领回去统一分配,若有受伤战死,救治烧埋抚恤由赵字营承担。”赵进开门见山的说道。

  大家盯着银子都在咽口水,都在权衡利弊,这些银子领回去自己分配,那说明还可以克扣,不过生死大事,城下那么多流贼,去了岂不是送死,怎么办呢?

  赵进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再没有多想的余地:“发到每个人的时候,他们最少要见到二两现银,不然,你们翻倍吐出来,另外,明日不得不去,不去的死路一条”

  去的话有银钱可拿,不去的话死路一条,谁都知道该怎么选,可赵进表达的未免太直接了,让大家都很难接受,城下那么多流贼,咱们这几千人过去不就是送死吗?凭什么让大家跟着过去。

  联保各处的每个人都这么想,可彼此看看,犹豫再三,谁也没有说出反对的意见,谁也没这个胆量,相比于蔡举人各处,他们对赵字营的实力更加清楚,知道这威胁并不是空谈。

  大家冇脸色都有点发黑,但到最后还是唯唯诺诺的听命,回去各自整顿队伍,联保九处的人心里都在叫苦,在这个时候,连造假都不可能,自己那边能出多少人,赵字营这边都是一清二楚。

  这帮人一走,赵进让家丁带了一个人进来,那人满脸疲惫神色,在赵进面前颇为畏缩。

  “郑全还和你说了什么?你仔细讲讲,这些天你都看到了什么,也要仔细说,不要漏过了一点。”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之后,赵进肃然说道,那人连忙点头。

  这个人是郑全派来报信示警的,这人说自己曾被郑全救过性命,然后被安置在附近摆摊,暗地里郑全给他银钱花用,经常让他做些私密的差事,这个报信的人带来了郑全的信物,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所以赵进相信他所说的。

  尽管郑全传来的消息没有什么明确内容,但要表达的意味却不言自明,正因为这些话,赵进才对徐州城的局面做了最坏的估计。

  确认没有更多的消息之后,赵进将村子巡视一番,安排好晚上的轮班后,早早的就去休息。

  自从习武以来,赵进身体状况非常出色,入睡也很快,可这时候却睡不着,心里牵挂城内父母的安危,翻来覆去的总是在想,赵进恨不得这个时候就带队出发,但他也知道不可能,除了赵字营之外,其他队伍没有黑夜行军的能力,何况威胁在前,黑暗中肯定会有大量的掉队和逃兵,只有赵字营一家去,未免势单力孤。

  徐州城千万不要有事,在自己赶去之前,一定要坚持住,赵进心里不住的念叨,就这么半睡半醒的到了凌晨。

  窗纸一发白,赵进翻身起床,简单收拾一番出了门,刘勇已经在外面的客厅等候,见到他出来,刘勇拿起身边的铠甲说道:“大哥,我帮你披甲。”

  “要行军很久,临战之前在披甲,尽量节省体力。”赵进吩咐说道,刘勇一愣,连忙说道:“那我去通知各队。”

  刘勇连忙转身出去通知,赵进走出了院子,何家大院里一片忙碌的景象,吉香的父亲昨夜带着人忙碌一夜,除了做出路上吃的于粮,还要准备今早的早饭,而且这于粮和早饭是要包括各处团练乡勇的,工作量翻了几倍不止。

  好在周学智对这个事情早有准备,请示了赵进之后,就在避难的百姓中征用劳力,让他们过来帮忙。

  赵字营各队兵丁在吃早饭,赵字营的家丁们食欲都不错,大口大口的吃着,他们已经有了经验,知道去徐州城要走很长时间,不多吃点路上根本没有力气。家丁们脸上看不出什么恐惧,只有些许的jī动,他们已经见过血,经历过不少战斗,而且他们知道今天去徐州是救自己的家人。

  “大哥,各处的乡勇团练一大半在东边空地上,早饭已经运过去了,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去救人的事情,都奇怪为什么这么早吃饭。”吉香过来说道。

  赵进眉头一皱,还没等说话,却看到蔡举人那边和联保九处那边一起向着这边走来,每个人都是没睡好的模样,脸色很差,眼圈发黑,到了跟前蔡举人拱手致意,其他人纷纷做大揖拜下,恭敬之极。

  “赵公子,老朽和乡亲们商议了,护卫救助乡里,我等义不容辞,各处团练乡勇,就听赵公子安排了”蔡举人开口说道,嗓音有些沙哑。

  赵进点点头,这位举人的脸色有些为难的说道:“只是我等担心提早说了这事,夜里难免会有逃散,甚至可能哗变,这个”

  边上的田英听到这话连忙于笑着说道:“小的们也是这么想,怕耽误了进爷你的大事。”

  “你们是等赵某去讲这些吧?”赵进不客气的挑明,虽说乡勇民壮归这些头面人物管辖,可去救援徐州,乍一听就是送死,很容易惹出众怒,闹起来砍了下令的人都有可能,徐州民风剽悍可不是玩笑。

  他一挑明,从蔡举人到小石头村的头目,人人脸上有尴尬神色,吉香脸上全是怒色,举步就要向前,赵进抬起手臂拦住,开口说道:“去把你们的人都集中到东边的空场上,然后和我一起过去,不要耽搁时间,快”

  赵进的语气完全是在下命令,那边也不敢不满,有些灰溜溜的急忙各自去了。

  “大哥,这帮滑头想让咱们去得罪人,宣布的时候闹起来,咱们会有麻烦的”吉香急忙说道。

  “有利有弊,不过现在顾不得这么多,赵字营吃完饭之后也去东边列队,就在望楼下面,快去吧”赵进沉着脸说道。

  吉香还想要争执几句,看到赵进的神情,还是快步离开去安排。

  东边地方宽敞,昨夜乡勇团练不少就在那边宿营,现在召集倒也很容易,没多久就是全部到齐,虽说他们惊讶早上开饭早,可年轻人胃口好动作快,现在也差不多利索了。

  那边东一堆西一堆的站好,加起来不到两千,这数目说起来不多,可真正看到,也是黑压压好大一片,东边空地已经有些嘈杂,乡勇团练们彼此都在小声议论,邻村邻庄的还在扯着嗓子吆喝打听,看到这一幕的赵进等人都是皱眉,赵字营令行禁止,纪律森严,再看到这样松松垮垮的队伍,的确不适应。

  赵字营各队也是开了出来,就在紧邻何家大院东边缺口处列队,他们悄然肃立,整齐无声,开始外面的团练乡勇看着新鲜,各个啧啧称奇,等那边队列站好,不知不觉的都感觉到了压力,空场上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还是老规矩,我说一句,弟兄们大声重复一句”临上望楼前,赵进吩咐说道,陈晃点点头。

  赵进这边向望楼上走,那边又有人赶来一辆辆大车,在望楼下一字排开,蔡举人等各处头面人物都走上大车,站在车上。

  空场上又是一阵骚动,看着自家老爷和别家老爷站在大车上,大家更是好奇,心想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诸位,我是赵进”赵进在望楼上中气十足说道,下面的列队的赵字营齐声喊了出来,这行为在战斗中已经练习过多次,已经非常熟练。

  几百人齐声大喝,车上的很多士绅土豪都被吓得差点摔下去,那些骚动喧闹的乡勇民壮立刻安静下来。

  “根据各处传来的消息,过河的流贼大队要围攻徐州城”听到这话,各处的乡勇团练都是松了口气,看来不会祸害到自家,能早点回去了。

  “徐州城危急,我要带赵字营和各位去救援徐州”这句话说出,场面瞬时鸦雀无声,不少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后好像爆发一般,场面变得喧闹嘈杂,大家都在彼此询问,刚才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流贼过河的时候,各处城门关闭,不让咱们进去,现在流贼围攻他们,咱们凭什么要去管”有人大喊说道,随即更大的喧哗爆发。

  “那边几万,咱们这才多点人,去白白送死吗?”

  “你们赵字营的去,我们曲里铺的不去,谁愿意去谁去”

  “咱们走”

  若不是赵字营各队持矛肃立,下面的团练乡勇恐怕都要动手了,现在倒还按捺的住,只是怒骂不停。

  “救徐州城就是救我们自己……”

  “徐州城若是被打开,流贼实力大涨,肯定会祸害乡野,到时候各位家小都要跟着遭殃,或者死,或者变为流贼”

  “徐州城打不开,他们四处劫掠乡野,各位的住处和家人难道能逃过

  赵进说一句,下面齐声重复一句,喧哗和吵闹没办法掩盖,几句话说过,下面又是安静了下来,因为赵进说得有道理,挑明这一切后,大家才意识到,围攻徐州不代表自己没有危险,而是大祸临头了。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趁还没有波及到别处的时候,在徐州城下击败流贼”

  “咱们吃饱喝足,兵强马壮,手里又有器械,流贼饥饿虚弱,又是空着手”

  “咱们徐州是出英雄豪杰的地方,这是为了家里爹娘,为了老婆孩子,为了乡亲去打,难道你们还不敢吗?”

  “在杀贼的时候,赵字营会冲在最前面,跟着我们去,没胆子的孬种现在滚回家里,有胆子的跟我去徐州城下闯一闯,你们去不去”

  “去不去”的大喊喊出,场面又是安静一片,大家彼此张望,神态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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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三章搬家可否



  赵振堂和何翠花看到赵进回来,都是高兴的很,少不得又要好菜好饭,全家高兴相聚,伙伴们除了刘勇之外,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回家相聚,被中断假期的家丁们也都重新请假回家。

  在天黑之前,王兆靖和赵字营大队分开,骑马去徐州东门外迎接父亲王友山的归来。

  王友山虽然是进士出身的清贵文官,却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或许和他在徐州长大有关系,他也能骑快马。

  听着马蹄声响,王兆靖远远看见自己父亲和四名随从骑马跑来,出去迎接的河叔也骑马跟在边上,连忙招手示意。

  不多时,几骑已经到了跟前,王兆靖连忙躬身拜下,开口说道:“父亲大人。”

  王友山风尘仆仆,一向是注重修饰的他此时浑身都很潦草,显然是赶路辛苦,王友山在马上盯着自己的儿子仔细打量,确认没什么伤口之后,才松了口气,不过神色立刻变得严厉起来。

  “做事当专一,你既然打定主意要取功名,为何在这徐州耽误时间,距离乡试还有不到五十天,你到底怎么想的”王友山在马上毫不留情的训丨斥说道

  正统士人家庭,都讲究严父慈母,父亲对孩子不假辞色,严厉要求,王友山一直也都是这么做的,不过王兆靖自小聪明懂事,训丨斥的时候也不多。

  “孩儿……孩儿知错了”王兆靖尴尬的抬头认错。

  尽管太阳落山,城东又是背光的地方,可王友山还是看见了王兆靖脸颊上的伤疤,因为太显眼了。

  急速飞行的箭支自脸颊边上擦过,割开一道口子,虽然事后上药愈合,可这没过几天,看着依旧很明显。

  王友山的怒火和训丨斥都被这伤口堵了回去,在马上愣怔了会,长叹了口气说道:“先回家吧”

  被训丨斥也是意料之中,他父亲王友山在马上露出关怀神色的时候,他正低着头。

  吃过晚饭,王友山又把王兆靖叫到了书房,在城门那边有家仆和外人在场,尽管已经足够严厉的训丨斥,可有些话还是不方便说出来,现在书房只有他王家父子二人,自然可以畅所欲言了。

  “胡闹,荒唐,若是你先前打定主意和赵进他们出生入死,为父也不说你什么,偏生是你自己怕了,要去读书科举,既然打定了注意,那就该专心去做,可你有顾着城内的生意,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如此不惜身,耽误了乡试可以再考,万一有事,你怎么办?为父怎么办?你这是不孝,大大的不孝”王友山平时也讲究个涵养,讲究胸有城府,可此时却是暴怒。

  王兆靖苦着脸跪了下来,自己父亲暴怒言语里的关切他听得出来,所以也没什么反驳的意思。

  “父亲大人,孩儿错了,还请父亲息怒。”王兆靖跪在那里恳求说道。

  王友山烦躁的摆摆手,大喘了几口气又说道:“你在三日内启程去南京,那边我都安排好了。”

  说完这句,王友山的心情依旧不见好,在那里烦躁的说道:“淮上流民三十万,山东有三分之二的地方大灾,河南民变处处,世道居然崩坏如此,这徐州也不是安居之地”

  和徐州本地豪强百姓不同,王友山在京师中枢之地任职,所看所想自然角度不同,层次也要高许多,旁人只觉得徐州遭遇飞来横祸,而王友山却看到大明腹心之地几省都不安宁。

  说着说着就沉默下来,王兆靖也不敢出声,王友山沉默了会,又是开口说道:“扬州和南京这两处,为父还有几个信得过的旧交,你愿意去那边,咱们搬家过去。”

  故土难离,那是对寻常百姓,对王家这等豪富的清贵门第,自然选择多多

  王兆靖一愣,跪在那里支起了上身,满脸急切的说道:“父亲,孩儿不想离开徐州,不能走啊”

  听到这话,王友山脸上又有怒色,不过在烛光映照变幻一会,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你还年轻,只觉得好友兄弟是天底下最要紧的,可你和他们走的不是一条路,进学科举和舞刀弄枪是两码事”

  说到这里,王友山停顿了下,放缓了语气说道:“你当日和赵进他们出生入死,情义深重,如果就那么走过来,你们这些兄弟好友会彼此帮扶,一直就这么下去,可你自己怕了,你这个选择并没有错,可你做出这个选择,和他们也就生分了,想要再走到一起,你以为还能和从前一样吗?”

  “父亲,赵大哥依旧将孩儿看做兄弟,陈晃也是面冷心热,都值得生死与共。”王兆靖急切说道。

  王友山看着王兆靖摇摇头,缓声说道:“你还年轻”

  “父亲,孩儿的确不如您这么世情通透,但孩儿也有自己的考虑,父亲,这次城内城外的战斗您听说了吗?”

  被自己儿子打断谈话,王友山不悦的皱起眉头说道:“老河都已经说了,赵进悍勇,你也拼死搏杀,还能有什么别的。”

  “父亲,您想过没有,赵字营不过六百,却在这数万流贼阵中来去纵横,杀进杀出”王兆靖开始和王友山描述赵字营的战斗,王友山开始很不耐烦,可随着叙述的深入,神情却渐渐慎重起来。

  王兆靖平时口才极佳,讲话滔滔不绝,极为流利,这时候却说得并不顺畅,边说边在思索,不想漏过一处。

  “即便是赵兄自己,就可以压得知州拿出这笔钱财,哪怕赵兄自己不出头,请父亲出面,那童知州也是要答应的,可赵兄并没有这么做,他先让城外的那些豪强私兵怨恨知州,然后自己施恩笼络人心”王兆靖将赵进率领赵字营来到徐州城下一直到今天的作为,都一一叙述。

  等所有事情说完,王兆靖刚要评述,却发现父亲王友山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

  王兆靖也不敢去打搅,就在那里跪着等待,书房安静,只有灯罩中烛火跃动不停,连带着父子二人脸色变幻。

  不知道过了多久,宅子里有仆人吆喝响动,王友山才从沉思中醒过来,他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王兆靖,摇头说道:“还跪着做什么,站起来”

  王兆靖膝盖已经有些疼,他当然不敢有什么怨言,只是连忙撑着站起,王友山突然开口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父亲,天下这般乱,只有手里的兵器才靠得住,只有武夫说话才管用。”王兆靖咬咬牙,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王友山一愣,随即嗤笑说道:“你懂什么,天下那里乱了”

  听到这句话,王兆靖有些泄气,那边王友山又开口问道:“你还要去乡试吗?”

  这次轮到王兆靖愣住,他脸上先是泛起喜色,然后肃然回答说道:“孩儿苦读这么多年,当然要去。”

  “你这还算苦读,无非是运气好罢了,你这些天也累得很,快去歇息吧”王友山笑着摆摆手。

  王兆靖恭敬告辞,他的表情已经开朗许多,走到门前的时候,身后王友山却又是说道:“传到知州那边的邸报照例也要给咱们家抄送一份,你以后记得拿给赵进他们看,你那些伙伴们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给他们细细解释。

  邸报是由朝廷中枢向各部院各衙门分发的通报,其内容有皇帝的起居、言行、上谕、朝旨、书诏、法令等,有官吏的任命、升迁、黜废、奖惩等,有大臣和各地方官的奏折的选登,天下大事都在这邸报上有反应,可以说是最早的报纸,也是这个时代用来了解天下大事工具。

  徐州知州衙门自然是有的,王友山身为都察院的御史,尽管致仕闲居在家,但仍是朝廷官员,知州衙门照例也要抄送一份过来。

  王兆靖站在门口愣了下,随即笑着说道:“孩儿知道了。”

  “做人做事一急就容易出错,慢慢来,慢慢看,不急的。”王友山在那里悠然说道,不知道是对王兆靖讲,又或自言自语。

  赵进在家里很早就休息了,父母对他回来很高兴,但也没有问东问西聊很久,只是看着他吃了饭换了衣服,催促他早点休息。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每一件事都做成了,或许是奔波不停一直没有休息,赵进这一夜睡得很沉。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和往常差不多,赵进只觉得精力充沛,穿上衣服后,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本以为家里人都没有起来,没想到自己父亲赵振堂已经在院子里了,赵振堂坐在矮凳上,背对着他,呆呆的看着已经空置的猴窝,昨天母亲何翠花本来让赵三拿走丢掉,赵振堂却不让。

  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赵进发现自己父亲已经老了,尽管还不到五十,身体状况还算是壮年,但的确是老了。

  赵进这边不小心碰出些声音,赵振堂转过身,看到是赵进后笑着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爹,你若是不好受,咱们再养一只就是。”赵进闷声说道。

  赵振堂站了起来摆摆手,有些萧索的说道:“刽子手这一行是自入行的时候养一只,每日摩挲猴子的脖颈,法场上下刀的时候也有个把握,这猢狲只要不苛待,总能活个二三十年,它一死,养他的也老了,这猴子死得早,不过我的肩膀也坏了,这行也做不了了。”

  他肩上的伤是被人用长矛刺中,那样的生死搏杀,谁也不会留力,赵振堂当时也顾不得这伤,事后发现骨骼和肌肉都有损伤,养好后做正常动作应该可以,但用力劈斩的动作是不行了,这刽子手的营生也就不能做了。

  “不做也就不做了,衙门里这么多差事,爹能做什么就做什么。”赵进跟着说了句。

  “你要练武就去练武,要吃饭就喊赵三家的起来做,快去忙你自己的吧”赵振堂很是不耐烦的驱赶说道。

  赵进有些讪讪,也不想在院子里带着,拿起长矛和短刀出了院子。

  院外轮班值守的家丁看到他出来,立刻行礼问候,赵进摆摆手示意不必,站在院门前想了想却朝着一边走去,后面立刻有人跟上。

  赵进要去的地方距离家不远,拐了几个路口就到了,却是他二叔赵振兴留下的宅院。

  这院子赵三时不时的会过来打扫,院子里和屋子里虽然东西不少,可门上从来不上锁,对于徐州的江湖市井来说,这里是禁区,谁要想打这里的主意,不要说赵字营动手,其他人就会先弄死他。

  赵进进了院子,关上院门,一抖手中的长矛,拉开了架势,几个动作下来,恍惚间回到了几年前,自己二叔在边上讲述战场上的经验和处置。

  估计二叔赵振兴也没想到,赵进会遭遇到这么多事情,他那些经验很多用不上,比如说小队精兵对无数流民。

  练着练着,赵进想到了鸟铳火器,他记得很清楚,二叔赵振兴说过,火器最好用的就是炮,炮越大杀伤越大,其余的一概无用,什么迅雷铳,三眼铳,快枪,一窝蜂之类的都是祸害。

  “他手里拿着火器,远远看着敌人过来,立刻胆战心惊,点火发射不停,结果敌人还没近前,他手里的家什先发烫不能用了,敌人到了,丢下火器就跑,还不如手里拿着刀枪,来了就上去拼”

  “官造兵器根本没法用,刀剑粗制滥造好歹还能打人,这火器粗制滥造就成了炮仗,大同那边和鞑子打,鞑子骑兵冲到二十步内,被三眼铳和快枪打中,结果应是没事,还是鞑子的坐骑被硝烟熏的跳起来,鞑子摔下来被刀砍死的,事后一看,这火器就是把人毛马毛燎了些,打出几个血泡”

  “戚家军重鸟铳,可他那鸟铳都是精工打造,而且施放的时候有规矩,鸟铳手身边跟着刀牌手,若不按照规矩放,一刀就下来了,可这般规矩,也就戚爷爷能做,别家这么于,没几天,下面的非得火并了上面不可”

  “这火器要准就要端起来瞄准,可粗制滥造,一点火就炸,把脸炸坏了的都是小事,不少人眼睛都瞎了,你说谁还敢瞄准,本来就打不准的东西,再不去瞄,鸟用没有”

  “大炮那是真了不得,几斤重的炮子打出来,碰到什么坏什么,若是在地上跳起来更厉害。”

  回到家中,来到二叔这边,赵进有感慨有感触,可现在脑海里充斥着全是火器相关,那支徐家的鸟铳给他的印象太深了。

  人人都觉得火器无用,都以刀枪弓箭为能,这些年来赵进活动的范围又是有限,还是昨日河边,才算真正的见到一只鸟铳……

  但也有些让赵进糊涂的地方,那徐家的人处处说这鸟铳按照规制打造,可握柄太短,铳管太过细长,握柄这边还好说,铳管如果太细长的话,会让子弹太轻,杀伤力也会削减,在赵进的记忆里,火铳的铳管要比昨日见到的粗大一倍还要多,长度也要短三分之一,握柄要大很多,至于药池,鸟嘴夹、扳机之类的没什么区别。

  而且记忆中的火铳很重,平端射击甚至没办法保持稳定,要用木叉架着才可以,昨日那鸟铳则是相对轻一些。

  这些不同没有影响赵进的兴致,只要有了模本,有了方向,甚至知道了可以加工的工匠,那么接下来就是改进,直到做出最合适的。

  赵进兴致勃勃的练了一早晨,如果不是想到不回去吃早饭父母会生气,他就直接去往货场研究那支鸟铳了。

  回家一看见桌上的饭菜,赵进吓了一跳,大早晨的居然这么丰盛,四热二冷,还新烙了油饼。

  “你平常在外面也吃不好,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多做几个菜。”母亲何翠花笑嘻嘻的说道。

  他们一家三口高兴,赵三夫妇和孟家兄妹也兴高采烈的,他们也跟着吃好的,院子里的气氛就和过节一样。

  按照赵振堂的习惯,菜这么多是要喝两口的,不过肩膀有伤,也只能先忍着了。

  赵进知道父母高兴,所以没有狼吞虎咽,慢慢吃慢慢聊,吃了一会,赵振堂就提到了知州衙门的事情。

  “老童这次要栽个大跟头,从流贼进咱们徐州到现在,他步步走错,莫说是士绅百姓,就连衙门里对他也是不满的很,本来他留任九年,已经把上下抓的很牢,这之后,怕是连捞钱都难了。”

  “爹,您在家闲着反倒不好,继续去衙门里当差吧,反正要什么差事有什么差事,忙碌清闲也是随您。”赵进笑着说道。

  赵振堂拿筷子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摇摇头说道:“是不能歇着,我得去衙门里给你盯着,你现在局面这么大,官面上的风吹草动也得知道,这次好悬被那个杨忠平害了”

  “想要一家团圆清闲清闲都不行,你们爷俩真是”边上的何翠花念叨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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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九章 余波未了



  “这两个人是官面上的,肯定在衙门里当差,而且没受过气,一直让别人受气的。”有人下了结论。

  他这么一说,边上人也是附和:“江湖道上兄弟这个年纪还不得闲,那里会有个肚子,你看看这二位,倒像是怀上了。”

  既然是官面上的角色,那就和自家打探没什么关系,大家不再关心,哄笑几句就跑到城门官兵那边打问,真要有人询问也好有个说法。

  他们能看出来的,守门的官兵一样能看出来:“一看就知道是在上官衙门当差的,鼻孔都要朝天了,自以为别人看不出来老冇子我也不认字,路引当然看不懂,一个人叫韩松,一个人叫严少安”

  “问到这个就得了,回去告诉尤大爷一声就成。”大家谁也没把这个当回事,官面上往来和百姓有什么关系。

  被他们议论的韩松和严少安骑马进了城内,他们是在南门进城,一进城就看到破败穷苦的景象。

  看到这些,两个人的脸色更加难看,那严少安直接呸了一口骂道:“这趟差事真倒霉,就算过江北,在扬州,在清江浦,哪里不比这混账地方强,跟过了大兵一样的破败,能有什么好处乐子”

  韩松脸色同样不好看,听到这抱怨不耐烦的说道:“谁让咱们手气不好,抓阄抓中了,老严我和你讲,这次的案子可是廖公公亲自吩咐下来的,不认真办,小心扒了咱们这层皮。”

  “不用你说这个,我知道这关节利害,你说说那老余已经离任回京了,廖公公那是司礼监出来的大佬,怎么还要卖这位的账?”严少安反问说道。

  韩松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说道:“听兵部相熟的人讲,凤阳老余走了他义兄的门路,这次回去直接去御马监做提督的,而且老余拜把的义兄弟一直在司礼监,据说就要当督公了,大家都要卖面子的。”

  “陶公公要管东厂了?”严少安问了句,随即悻悻的说道:“这次差事要认真办了”

  韩松笑了笑说道:“你莫要觉得徐州穷,这么大的地方,不可能没有富户,等做完了这个差事,回头随便弄个案子出来,这次就没有白来。”

  “也是,那什么汉井烧酒,不就是这徐州出产吗?那么大的生意,银子还能少了?”严少安双眼发光的说道。

  两个人在马上对视一眼,嘿嘿笑了出来。

  通汇客栈依旧是徐州城内最好的客栈之一,这次赵进和徐珍珍成亲,不少远道来的亲属都安排在这客栈招待,让东家、掌柜以及下面的伙计觉得脸上有光。

  当日付楚川住在通汇客栈,客栈这边因为没有和赵字营报备,险些被关店清场,经过那次之后,就不敢有一丝的含糊了。

  和城门守军以及江湖人一样,客栈的掌柜和伙计整日里迎来送往,接待八方来客,也都是眼力毒辣。

  韩松和严少安冇倒是不会亏待自己,直接找上了这个通汇客栈,要了间独院,还提前给了五两银子小账,让伙计们把马匹伺候好,然后去弄两斤汉井名酒来,叫几个好菜送到住处来。

  这小账是给伙计们的好处,五两银子当真是丰厚无比,按说给了这样的好处,办事什么的肯定不会拖泥带水,这些伙计也会通风报信,能有不少便利。韩松和严少安虽然不乐意出这趟差事,可该做的事情都会做,而且很舍得下本钱。

  但在通汇客栈这边,大家却不会被这个好处迷了眼睛,如果该做的不做,被赵字营追究上门,有再多的好处也没命花。

  这两位是官面上的人物,而且还不是寻常衙门出来的,即便是巡抚官署或者布政衙门这类高高在上的地方,派出来的亲信家丁也不是这个路数,做下人的再怎么颐指气使,总有些迹象露出来。

  而且这二位看着还有点剽悍威势,又是便装带着刀,这就更是不对。

  在这邻近过年的腊月间来到徐州,肯定不会是探亲访友,为了公务还弄得这般诡秘,其中肯定有古怪。

  伙计们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掌柜,掌柜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去找了尤振荣,天还没黑,消息就到了赵振堂这边。

  “趁他们喝醉或者出门的时候进去看看,看看什么来历。”赵振堂也不含糊,直接下了命令。

  赵进不在城中,一切听老太爷做主,这个早有说法,这件事吩咐下去,城内各处立刻忙碌了起来,夜里通汇客栈的伙计里就多了几个新面孔,一直是很殷勤过去伺候。

  但韩松和严少安的小心让徐州人很意外,几次试探都没有机会,大家很快就有了判断,这两位恐怕是老江湖,要不然就是江湖上的道道很明白,不然不会做的这么周全。

  这让徐州上下愈发慎重,尤振荣派人去何家庄那边给王兆靖送信,然后还把自己手里几个亡命徒叫回了城内,赵振堂也和陈武商议,手底下十几个亲信差人头目都做好了准备。

  腊月十二这天,韩松和严少安出现在城内酒坊外面。

  过年大家都要改善伙食,吃好的喝好的,汉井名酒的销量自然大增,身为徐州土产,自然要多为本乡本土的考虑,汉井名酒腊月期间外销数量减少,本地商户拿货的额度则是增加,酒坊外的空地上热闹非凡,停满了马车和伙计,大家都等着提货运走。

  酒坊外已经扩建几次,许多贫户的宅院被买下后推平,可用来堆放货物和停靠马车的空地始终不见宽敞,当真是有若集市。

  因为这边的热闹,除了提货的商户伙计,还有些摊贩过来做生意卖吃食,也跟着沾沾光,更有些闲人混杂其中,看看能不能吃点浮食。

  韩松和严少安没有带刀,甚至换了身不那么起眼的短袍,就那么混在人群里看热闹,实际上在仔细打量各处。

  “奶奶的,这生意还真大,一斤酒在南京快要卖到三百文了,每天几家大佬就收的差不多,外面能不能喝到全看运气,这里居然能产出这么多来,都卖到什么地方去了?”韩松喃喃说道。

  边上的严少安则是满脸贪婪,看着都要流口水的样子,在那里咬牙切齿的说道:“一个土财主有这样的金山,真是糟践了东西,还不如拿到咱们兄弟手里。”

  “做梦吧,这东西凭咱们俩能站住吗?还不是那些大佬的”韩松嗤笑着说道。

  “那咱们也能分一口吃,这么醇烈的好酒,就算没好处,喝个痛快也是好的。”

  “你这就是想不开,好好揉搓他一番,榨出好处来才是正途,你收收你那嘴脸,这小子在徐州有些势力的。”韩松明显比严少安地位稍高,说话不是那么客气。

  严少安嘿嘿笑了两声,转头眼睛发亮的说道:“怕个鸟,一个乡下土棍能有甚么本事,也就是这里偏僻没什么人盯着,咱们兄弟这次怕是得彩头了,这块肉就算咬一口也是满嘴油啊”

  韩松摇摇头说道:“不急,这小子得罪了余公公,那就是他的祸事,再说了,这些土棍不知道规矩,无法无天的勾当做了不知道多少,抓个把柄还不容易吗?真要是有人不长眼,亮出咱们的牌子来,吓死他们啊”

  这两人说话也算是收敛,可平时高声冇大气的习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边上人只要留心就能听个差不多。

  酒坊大门外的空地上很拥挤,大家挨挨擦擦的不奇怪,只不过这两位周围围着的人全是尤振荣手下的混混,还有几个是赵振堂亲信的差役,他们说的话一个字不差的落在旁人耳中。

  消息迅速的传了上去,但尤振荣这边也得不出什么信息,除了这二位是官面上的角色之外,其他还是不知。

  赵振堂这里毕竟在衙门中呆过,却从里面听出了些门道,“余公公”,又是和赵进有牵扯的人,近期也只有凤阳守备太监余公公,这两人难道是他派来的,具体的东西他也是不知,少不得拿这些话去问问六房的吏目,那伙人门道精熟。

  在通汇客栈安排的探子耳目总算钻到了空子,这二位在城内几处地方都转了转,不光酒坊那边,云山楼和云山行也去看了看,回到通汇客栈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两个人都是兴高采烈,又是招呼店家置办了丰盛酒菜,还让伙计去喊了两个粉头过来,青楼娼寮都在客栈招揽生意,这些女人也都在尤振荣的控制下,临进去前都是得了吩咐。

  在夜深的时候,有个粉头从房里出来了,说翻遍了细软也没看到什么出奇的,银钱带的格外足,有一块铁牌子塞在行李里面,应该是有用。

  铁牌子巴掌大小,黑乎乎的一块,上面还有几个字,粉头不认识字,在这里守着的混混和差人也不认得,只好把掌柜喊起来。

  临近年关,客栈没什么客人,掌柜的睡得很早,叫起来时候睡眼惺忪的,不过知道事情要紧,不敢有什么怠慢,借着灯火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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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章 一路上




  看了一眼先是一愣,随即揉揉眼睛再看,接着手就颤抖了起来,看到他这摸样,边上的混混和差人也都好奇,开口问到底说得是什么,掌柜的此时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血色,神情犹豫不定,却一直没有开口回答。

  混混们已经不耐烦的时候,这掌柜的却要去见赵振堂赵老太爷,现在都是下半夜了,老太爷肯定已经休息,这时候要见岂不是打扰,差人们当即变脸呵斥。

  没曾想一直陪笑服软的掌柜却突然硬气起来,几乎是怒喝出声,这下子倒是把混混和差人们震住了。

  掌柜脸色一直发白,身子颤抖不停,但还记得让那个粉头继续回去陪着,把那块贴牌用墨汁拓了一块后擦于净,也让粉头塞回去,嘱咐千万小心,甚至还威胁了句。

  现在大伙反倒是被这掌柜吓住了,事事听着他吩咐,大伙急忙出了客栈去往赵家那边。

  赵家周围有家丁守卫,现在徐家大小冇姐住在这边,徐家自己也有些护卫,掌柜一行人才过来就被盘查,这些家丁护卫之流也觉得通汇客栈的掌柜莫名其妙,这么晚就不要打搅了。

  只是这掌柜咬牙切齿的坚持,甚至说不让他进去,他就在外面喊,一定要见到。

  门被拍响,院内鸦雀无声,直到家丁出声屋门才被打开,可见赵振堂也小心的很,没多久,赵三在里面开了门,请通汇客栈的掌柜进去。

  相比于赵三满脸的不耐烦,赵振堂的神情很沉静,甚至还带着热情,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大事,通汇客栈的掌柜不会这么深更半夜急忙来找。

  “老太爷”

  “叫我老赵就成,认识这么多年,这叫法听着别扭”赵振堂笑着说道。

  “赵爷,今晚那两个人叫了粉头陪睡,趁机查了查底细,了不得的大事”掌柜依旧客气的说道。

  “大事”赵振棠的眉头皱起,掌柜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好在过去的几个都不认识字,消息还没走漏。”

  还不提到正题,赵振堂明显有些急了,掌柜的也说出了答案,从怀里掏出那张拓片来压低声音说道:“赵爷,这两个人是锦衣卫的番子”

  话音未落,赵振堂眼睛瞪大了,浑身剧烈一颤,手边的茶碗也摔落在地上,在安静夜里显得格外响亮,里屋传来何翠花的询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睡你的。”赵振堂吆喝了声,转头盯着那掌柜,掌柜拿着拓片示意说道:“南京锦衣千户第四百户力士韩松,力士严少安。”

  两个人声音都压的很低,赵振堂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他也不认得字,可这掌柜拿出来的拓片样式却见识过,那的确是锦衣卫的腰牌。

  厂卫在大明一直是令人闻之色变,可以越过官府直接抓人,可以刺探隐私,可以罗织罪名,赵振堂这等差役出身的人,对官府不怎么畏惧,不管是被冇抓被罚,总有很多的空子和人情开始腾挪缓颊,而锦衣卫高高在上,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连交道都没的打,加上各级官员畏之如虎,一被抓到往往就是铁案,不死也要脱层皮。

  赵振堂当然知道自家儿子在徐州做了什么,一旦被锦衣卫盯上,一旦下狱,肯定不会脱层皮,只怕必死无疑。

  默默的从掌柜手里抽冇出那张拓片,放在蜡烛上烧了,赵振堂一直没有出声,掌柜的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出,只看着赵振堂神色变幻不停。

  那蜡烛都烧掉了半截,赵振堂挤出个笑容来说道:“老周,咱们认识也有二十年了,以往咱们俩家或许有些误会。”

  “赵爷,你快给个处置吧,要是还有误会,我会夜里来找吗?”周掌柜急忙说道,他也是有点沉不住气了,这倒也是难怪,不管谁牵扯到锦衣卫上面,都不会镇定自然。

  赵振堂自失的一笑,郑重其事说道:“这份情谊我记下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肯定会记着,至于处置,他们有路引,大模大样的进城,又给了银子住店,谁能挑出来不是,由他们看呗?”

  “就让他们这么看?”

  “就让他们这么看,徐州城内没什么不能看的,只要他们暗访,只要他们不露身冇份,就随他们看”赵振堂斩钉截铁的说道。

  赵进他们沿着骆马湖一直向东,避开了宿迁城池区域,借着湖边和河道封冻结实,就这么进入了草窝子区域。

  带冇路的彭家叔侄还有那位易进宝,对这边的道路熟悉异常,按照他们的说法,有些小路走起来更快,不过这次队伍里大车太多,所以只能走那些“大路

  彭家叔侄和易进宝私下里都议论过,说这些人太古怪,说是办正事,可带了那么多马,将近二十辆大车,倒像是出去游玩的富家队伍,可腊月里不在家准备过年,反倒这么大张旗鼓的进入荒草滩,谁会来这边游玩?

  “好在现在天冷,土地冻得硬实,若是天热时候来,这里处处泥地,就连骑马都不太方便。”小彭这么说道。

  过宿迁城进入草窝子区域之后,赵进和伙伴们根本没感觉到自己来到了所谓的草窝子,因为这里和寻常城池外面的乡野没有区别,也都是农田和村落,如果不是齐三说没走错,大家都怀疑带冇路的人有问题。

  第一天就是在这些村庄田地间走过,让人感觉有些不对的是,每过一处,这一处总有人或明或暗的向着东边跑出去,然后这些村庄戒备森严,能看到拿着各式家什的青壮聚集,确定赵进他们这队人无害后态度则又变得无比客气,不管是购买草料,还是问路都没什么遮掩。

  但能感觉到一件事,那就是越向东走,村落越稀疏,未开垦的草滩就越多,视野远处更是能看到好似无边的枯草荒滩。

  “老爷,这些村子都是宿迁大户圈占的田地,村子里的百姓都是各处逃难而来流民灾民,这些田地连个田契文书都没有,官府认真查的话,直接可以吞了的。”那易进宝解释的很详细。

  尽管带冇路的三人觉得赵进这队人大题小做,可扎营的时候就显出好处了,大车在周围圈起来,自然形成营地,人在一处,坐骑在一处,无疑比平地扎营少了很多风险,而且物资带的足,不管人吃马嚼都很充分,甚至还有几壶酒喝,用来驱寒的。

  赵进一于人不沾酒,只是给三名向导喝,一口下肚,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大家舒服的很,话语也就多起来了,不用多问,你一言我一语就说得很细致。

  “这些村子里不少都是凤阳府逃过来的,也有山东的,当时那个惨,水灵灵的大姑娘,给口吃的就能买走”

  “咱们现在就进荒草滩了,几位爷,你们是准备摸盐路的吗?”小彭大大咧咧的问道。

  刚问出口,就被他叔叔彭七狠狠打了下,怒目而视的说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是杀头掉脑袋的勾当。”

  贩运私盐处处皆是,可论王法却是杀头抄家的勾当,直接问出来当然犯忌讳,这彭七打完自己侄子,小心翼翼的看向赵进等人,吉香瞥了眼赵进,笑嘻嘻的说道:“什么盐路,说来听听,我们这次就是听说荒草滩广大,过来看个新鲜,有什么新鲜事尽冇管说。”

  脑子坏掉才在这时节来荒草滩,不过大家也就是要个说法而已,那小彭不敢说了,彭七在那里犹犹豫豫的,易进宝嗤笑了声说道:“你们俩怕个甚么,走盐贩盐的难道还见少了不成,几位公子爷这等富贵,怎么会做这样的勾当,说说怕个鸟,你们不说我来讲”

  穿过荒滩一直向东就是海州和沿海一线的盐场,也就是淮盐的产地,盐货只要运出海州就能换钱,官盐还有走官盐途径的私盐都是水路运输行销,从海州走运盐河到清江浦或者扬州,在那里分销天下,盐枭盐贩子不少人也是在水路上取得,然后卖出去。

  不过这种官盐途径的私盐,算上那些水路上取盐的盐枭盐贩子,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官盐”,因为各处关节各项常例,都已经有了规矩,不是说你拿到盐就可以卖,方方面面打点孝敬一个都不能少,当地官府官吏,各处卡子巡检,以及地面上的豪强窝主,都得吃上一份,另外,价钱上也不能自主,也有大能定数,不按照这个数目,一样要倒霉吃亏。

  做这样犯王法的勾当,都是图个暴利,不少人觉得克扣孝敬太多,想省掉这些环节,也有后来人想做这门生意却插不进脚,这几种人就想了别的法子,比如说直接从荒草滩这边穿过去,勾结盐场那边的人拿到盐货,然后再走这条路运出来。

  这些盐货卖的价钱比市价稍低,很容易就能出手,可里面的规费却很低,利润比平常的要高出许多。

  “官府查禁的私盐就是这种吧?”刘勇开口问道,这因果很容易就能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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