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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云海仙踪【作者:树下野狐】(12月27日更新至“第270章 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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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八章 魔尊



  小青转眸朝王文卿望去。却见王文卿亦眉头微皱,掩抑不住惊讶恼怒之色,显然也被李少微的这番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

  李少微却似成竹在胸,转过身,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女娲娘娘,借你‘青螭,一用。”五指凌空一抓,不等众蛇人拦阻,小青腰间的“青螭”剑已破空激啸,稳稳地落入她的手中。

  剑锋被夕晖镀照,金碧夺目,映在她的脸上,更如霞光变幻。她指尖轻轻地滑过剑脊,眯眼凝视着云海上的最后一线金光,柔声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再过半柱香,天色就要全暗啦。若在天黑之前,本宫不能将你们六人尽数击败,就请诸位用此剑砍下我的头颅,祭此斜阳。”

  台上台下又是一阵喧沸,那手握斩马刀的大汉哈哈怒笑道:“臭婆娘,我赵无极斗过四次重阳剑会,经历的生死胜负数不胜数,却从没见过你这等狂妄之辈好若今日我们败给你,赵某项上头颅任你来取”

  李少微格格笑道:“大好头颅,才堪一斫,你长得这般丑,砍下来做什么?”不等他变色,又转身朝王文卿问道:“神霄子,听说本次斗剑,讲的是‘百无禁忌,四字,是不是?”

  王文卿点了点头,道:“不错,百无禁忌,愿赌服输。”李少微道:“既是如此,我想请一人作为帮手,双剑合璧,共争帝位,不知可不可以?”

  王文卿淡淡道:“他们是六个人,你只一个人,再请一个帮手,又有何不可?但有一点,你请一个帮手也好,请一百个帮手也罢,最终胜出、并与青帝对战的,只能有一个人。”

  小青心底一震,突然明白王文卿为何不出现在三十二个出战者名单里了敢情这厮早与妖后串通一气,等着她邀自己为帮手,合力对战三十三山,却惺惺作态,故意装作毫不知情。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李少微并未请王文卿上台,而是环顾台下众人,嫣然一笑:“那我就放心啦。女娲留下‘紫青双剑,,就是为了双剑合璧,镇伏青龙。要做三十三山的主人,自然也就得手握雌雄双剑,懂得‘阴阳五雷之法,,否则焉以服众?”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指尖一弹,青螭剑破空飞起,碧光怒放。

  几在同时,北边长廊里也响起“铿”的一声悦耳长鸣,紫光破舞,只听一人哈哈大笑道:“青不离紫,紫不离青。‘青螭,既已在此,自当有‘紫龙,相配,你们说是不是?”

  喧哗声中,一个白衣人踏波飞掠,翻身落到李少微身边。一青一紫两道剑光冲天飞旋,绕着高台划过几道绚丽无比的圆弧,激啸着冲落两人手中,嗡嗡摇颤,龙吟不绝。

  小青胸口如撞,“啊”地失声低吟。王文卿面色骤变,神霄派弟子更是惊呼连声,纷纷跃起身来。王重阳、赤离火等人亦愕然地面面相觑,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白衣人昂然长立,双眸灼灼如星,满脸微笑,看似慵懒随意,却如渊停岳峙,气势逼人,赫然正是魔帝林灵素。与昨夜那手脚齐断、蓬头垢面的惨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林灵素手指“滴溜溜”一转,将神剑扛在肩头,笑嘻嘻地朝王文卿道:“这位道兄俊朗无比,气宇不凡,想必就是传说中威震四海、名动三界的衤绅霄子,林灵素了?在下虽只是个无名小卒,却也听说阁下‘阴阳五雷剑法,盖世无双,等我和娘子打发了这六位好汉,再向阁下讨教一番,还请千万不要推脱

  神霄派众弟子又惊又怒,纷纷戟指厉喝:“狂贼敢尔你是犯上作乱的阶下之囚,有什么资格与我师父讨教?”“大家伙儿一起上,将这勾结蛇逆、妄图颠覆三十三山的反贼一起拿下,挫骨扬灰”

  李少微格笑道:“青帝有旨,你们师父方才也确认过了,今起三日,是蓬莱忄夺帝,的日子,不管什么人,都可光明正大地出来比试高低,愿赌服输,百无禁忌。怎么?你们想要耍赖抗旨么?”

  三十三山众人对她与“神霄子”俱无好感,乐得坐山观虎斗,纷纷起哄。

  小青又是惊恼又是快慰,暗想:“原来这两人费尽心机,就是为了比剑夺帝。眼下青帝不在,王重阳忌惮我的心蛊,又不能应战,三十三山能挡住他们的,只怕也只有王娘子啦。哼,最好他们狗咬狗,斗得两败俱伤才好。”

  王文卿脸色铁青,冷冷道:“两位都只剩下半身经脉,居然还敢视三十三山英雄为无物,佩服,佩服。等你们赢得了‘西列六山,,才谈与我讨教不迟

  林灵素哈哈大笑道:“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对付你这样宵小鼠辈,半身经脉就已经够了”指尖一弹,金钟哐然剧震,斜睨着面前六人,笑道:“娘子,你说这几个脑袋哪个最圆,适合蹴鞠?”

  那六人脸色齐变,赵无极厉喝道:“狂贼老子先看下你的狗腿,看你拿什么来玩儿蹴鞠”欺身飞旋,银浪刺目,斩马刀狂飙似的朝他双腿扫来。

  小青心中一凛,这一刀看似毫无花巧,但力量之狂猛却堪称恐怖。“呼”林灵素、李少微的衣裳猛地朝后鼓舞,金钟狂震,就连台下众人也被那锐利无匹的刀气刺得酸泪交涌,难以呼吸。

  他身形方动,另外五人也已齐齐出手,速度快如鬼魅,连招式也难以看清。只瞧见暮色中,炫光怒爆,气浪喷涌,犹如五颜六色的漩涡,朝并立在中央的林、李二人呼啸撞去。

  呐喊声中,台上突然亮起一青一紫两道刺目的光弧,如闪电夭矫飞窜,又如太极光轮朝外一鼓……

  “轰”周围的气浪猛地冲炸起六七丈高,霞光乱舞,六道人影惨叫抛飞。其中一个“砰”地撞在亭檐上,连着碎瓦翻了几个跟斗,一头栽入湖中,鲜血瞬间染红了水面。

  另外五人虽勉强落在台上,却无不翻身飞滚,或坐或跪,狼狈无已。唯有那赵无极趔趄跌退了八九步,硬生生杖刀抵住,脸如金纸,又惊又怒地瞪着两人,“哇”地喷出一大口乌血。

  “好汉子”林灵素竖起大拇指,赞道,“你的头,寡人留下啦。”

  话音未落,跪坐在周围的独孤一鸿等人突然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捂住脖子,鲜血激射,“砰砰”连声,四颗头颅冲天飞旋,坠入湖中,无头尸体晃了晃,纷纷翻下台去。

  赵无极眼中终于露出骇惧之色,“当”地一声,长刀落地,往后跌跌撞撞退了几步,颓然坐倒。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全都彻底惊呆了。这六人可谓三十三山一等一的高手,原以为王重阳一个多时辰内连败六人,已属奇迹,想不到这两魔头竟能在瞬息之间,就被将他们尽数震飞,斩断头颅

  然而最为震骇的,却要数小青。

  林灵素与李少微的这一式合璧剑法,乃是她与许宣练过无数次的“日落长河”与“海上明月”,剑招简练迅捷,犹如两道圆弧交相回旋,看似并无出奇之处,想不到在两魔头的手中竟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威力

  一时间又是激动,又是沮丧。激动的是,双剑合璧果然奥妙无穷,如果能与许宣默契勤练,必能大有所成;沮丧的是,许宣眼下生死不知,而这两魔头的神通又远非她能企及,要想赢得斗剑,只怕比登天还难了。

  山顶暮色四合,浓雾渐起,最后一缕霞光照在摇荡的金钟上,闪烁不定。李少微吹了吹剑尖,笑吟吟地环顾台下,柔声道:“天色尚未全暗,还有谁愿上台一试?”

  众人被他们神威所慑,面面相觑,无人应答。神霄派众弟子脸色惨白,纷纷朝王文卿望去,他却冷冷地斜持拂尘,一言不发。

  林灵素双眸映着霞光,灼灼如火焰,笑嘻嘻地道:“神霄子,既然无人肯陪我们这两个残疾人比划,不如就委屈尊驾,来指点一二吧。当着三十三山英雄的面,你总不能缩头不出,改名为‘乌龟子,吧?”

  “魔头”萨守坚忍不住霍然起身,喝道,“你当我师父真的不敢和你一战么?当日东海之上,若不是我师父为了进入‘蓬莱结界,,未尽全力,哪还有你猖狂之日?今天正好可以⊥蓬莱岛民为证,‘两仪电剑,与‘太一雷兵,哪个才是契合‘阴阳五雷大法,的至尊神兵”

  林灵素纵声狂笑道:“好好好王娘子,你能收一个这么有骨气的徒弟,也不枉冒称衤绅霄子,三字了你我几十年的恩恩怨怨,就在这女帝山顶做一个了断”

  话音未落,漫天闪电乱舞,突然汇如银树,冲入他与李少微的头顶。“轰隆隆”雷霆轰鸣,两人浑身金光怒爆,照得天地俱白。

  众人酸泪交流,被那强光刺得难以睁眼,没人注意到他腰间的玛瑙葫芦亮起几线炽白的裂纹,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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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九章 对决



  雷声轰鸣,许宣猛地弓起身体,只觉电流接连不断地劈入奇经八脉,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烧成了粉末。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纵声狂吼。

  忽听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缭绕:“周公子,意守丹田,不可妄动真气”睁开双眼,只见绚光乱舞,他正飞速地盘旋在一个巨大的玛瑙葫芦里,一道道蓝紫的闪电纵横交错,上下飞窜。

  青帝红衣鼓舞,凌空盘坐在他对面,双手贴在他的掌心,正将真气滔滔不绝地输入他的体内。长睫紧闭,俏脸煞白,嘴角、胸前尽是斑斑血迹。

  “妈”许宣见她似无大碍,又惊又喜,正想问她是否被那两魔头袭伤,上方又亮起数十道刺目的闪电,眼前一白,痛得全身收紧,仿佛从里到外炸裂成了万千碎片。

  混乱中,只听青帝低声道:“周公子,你经络疼痛,并非被雷电灼伤,而是穴位内郁结的外来丹受阴阳五雷所激,逆行乱窜。要想将这些丹完全化散,纳入,绝非一时一日所能奏效。但好在这神壶内的阴阳二与‘太极之眼,并无根本不同,只是增加了五雷之力,力势更猛。你只需如昨夜一样,与我阴阳双修,天人交感,就可以暂无大恙了。”

  许宣松了口气,忍痛凝神,只觉她的气流滚滚冲入体内,导引着自己的真气在两人“八极”中循环飞转,形成了一个太极气轮。而在他们身体之外,流汹汹,雷电交加,俨然是另一个更大、更猛的太极轮,就像漩涡般逆向飞旋,不断地挤压着他们。

  忽想,“乾坤元壶”乃是上古神器,化合阴阳二,能将人炼化成脓水,再加上这雷电之力,所形成的“阴阳五雷旋”何其恐怖,以他们二人之力,能与之抗衡么?况且林灵素敢将他们同置一壶,必已猜到青帝会输气为他化解丹……

  心中猛地一震,失声道:“妈,不行,快松手那魔头传我嫁衣神功,,就是想将我作为‘人鼎,,炼化我体内的真。你此时输入真气,无异于将自己也卷入漩涡,变成了‘人鼎,,那可就正中魔头的下怀了”

  他奋力想要将青帝推开,青帝却睁开双眼,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周公子,你既然将我当作了妈妈,就该听妈妈的话。我被那两魔头震伤经脉,就算不将真气输给你,也迟早被此壶炼化殆尽。但你经络完好,若得了我所有真气,或许还有逃生之机……”

  许宣胸喉如堵,才知她竟已存了必死之心,假借双修,欲将毕身真气送与自己又是惊骇又是感激,热泪上涌,大声道:“妈,我们要走就一起走,要死就一起死……”

  “好孩子,有你这份心就已经够啦。”青帝嫣然一笑,双眸中尽是温柔与喜悦,摇头道,“我这一辈子都被人当成妖怪,只有你,只有你见到我的第一刻起,就真心诚意地待我,舍身忘死地保护我,只有你让我这个没有福份的苦命人,在最后几日里感受到了活着的滋味儿……”

  听到“真心诚意地待我”,许宣心里越发愧疚难受,哽咽道:“妈,你……我……”耳根如烧,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青帝睫毛一颤,泪珠倏然滑落,忽然捧住他的脸,在他额上轻轻一吻,脸颊晕红如醉,低声道:“如果我……如果我真有你这样一个儿子,该有多好?

  许宣悲恸难禁,忍不住将她紧紧抱住,泪水汹汹夺眶。命运荒诞而无常,将他与这个几日前还是自己敌人的“女子”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变成了同生共死的“母子”,当他诚心诚意想要以母事之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青帝悲喜交织,摩挲着他的头,柔声道:“好孩子,你听好了,要想冲出坤元壶,,只有借助神壶内外流交荡的瞬间,借力使力,逆转太极轮,从葫芦嘴口冲出去。眼下那两魔头正要与神霄子斗剑,无暇他顾,正是你冲出坤元壶,的最好时机……”

  许宣忽然想起当日林灵素借助雷霆,冲出神壶的情形,心中一震,又听青帝说道:“我会用尽所有阴阳真气,消荡你穴位内的丹,再将真气转入你的丹田。你虽非阴阳同体之身,但只要把握好时机,在一瞬间爆发出阴阳真,或许便可逆转轮,成功逃脱。至于出去之后,如何化纳我输给你的真气,就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啦……”

  话音未落,“轰隆隆”一阵狂鸣,又是几十道闪电穿入葫芦,蓝紫耀眼,剧痛中,许宣瞥见葫芦侧面亮起两道蜿蜒的炽白细线,猛然想起:“是了乾坤元壶当日在东海上便已被两魔头与王文卿劈成了两半,林灵素必是借了巫鹿的‘五行神泥,,才重新黏合在一起……”

  灵光霍闪,又惊又喜,叫道:“妈,我们有办法冲出去了”

  闪电纵横,一道接一道地飞窜乱舞。女帝山顶上时而漆黑,时而蓝紫,时而一片炽白。

  林灵素的哈哈狂笑,和李少微并立在高台上,全身忽明忽暗。“轰隆隆”又是一阵雷鸣迭爆,电光如银树般布满整个夜空,然后如银河迸泄,再度滚滚冲向两人头顶。

  两人巍然不动,炽光一顿,猛地朝外四炸飞射,金钟狂震。紫青双剑破空激啸,瞬间螺旋起刺目无比的七彩霓光,夹带着无数闪电,如火花,如银树,缤纷乱撞。

  “轰”“轰”四周湖面掀涌起三丈余高的大浪,层层喷卷,激撞在亭台楼阁、长廊浮桥上,溅得众人浑身湿透。然而所有人全被这壮丽而恐怖的景象震得呼吸窒堵,一片死寂,竟连半步也无法挪开。

  小青心中更是突突狂跳,那夜东海之上,两魔头借她与许宣的身体聚引五雷,和王文卿等人结成的“太一雷兵”剑阵斗得难分难解,此时置身局外,竟遍体发寒,更觉后怕与震撼。

  隆隆雷鸣声中,只听林灵素纵声狂笑道:“雨过潮平江海碧,电光时掣紫金蛇。王娘子,我们的‘两仪电剑,已经出鞘,你的雷兵呢?”

  王文卿被霞光映照,满脸阴晴诡谲,尚未应答,萨守坚已忍不住厉声喝道:“布阵”右手指诀突一变幻,“叮”地一声,背后长剑率先脱鞘飞起,如利电直破苍穹。

  神霄派众弟子立时沿着长廊盘腿而坐,一手抵住前人后背,一手捏诀,霎时间“咻咻”破风之声大作,两三百道剑光冲天飞起,层层叠叠地环绕交撞,猛地爆放出赤、橙、青、黑、白五种刺目的炫光。

  四周惊哗四起,但见空中两团炽艳无比的光浪遥遥对抵。北面是紫青双剑的霓虹气旋,在空中呼呼怒旋,流丽万端;南边是滚滚穿梭的数百支飞剑,夭矫闪耀,如银河奔泻,彗星乱舞。

  虽尚未对撞,但彼此气浪吞吐,已激炸起姹紫嫣红的万千缕炫光,灿烂如霓霞,映得周围瑰奇万状。

  “嗖”王文卿衣袖一鼓,背后长剑终于出鞘,凌空划过一道刺目无比的银光,穿入剑阵中央。

  几在同时,“噗噗”连声,他左手拂尘的每一根银丝都如钢刺般炸飞而出,凌空聚散飞旋。

  刹那间“轰轰”连声,湖面惊涛狂涌,无数条雪白的水柱腾空冲起,缭绕飞旋在剑阵四周,就像是无数条白龙盘旋怒吼,不断地冲入剑阵,又不断被离心甩出,汇聚成越来越巨大的白龙,咆哮飞腾。

  众人哗声四起,小青又惊又奇,原以为王文卿的“太一雷兵”不过是以五行剑阵聚集雷电之力,没想到他竟还能以拂尘的银丝操纵水龙,形成如此恐怖的“水龙电剑”

  所谓的“水龙电剑”,据说是三百年前的魔门第一高手楚狂歌所创,他以唐朝大军的八百柄断剑为阵,下卷西海狂涛,上引昆仑雷霆,形成了在空中绵延数里的龙形剑阵,大败吐蕃与大食联军,威震天下。

  这种剑阵最为可怕之处,在于剑无常势,水无常形,而水和剑又都能导引雷霆威力,故而变幻莫测,无坚不摧。王文卿如果真能将这剑阵与“太一雷兵”无缝相融,此番谁胜谁负,可真难以预料了

  “轰隆隆”漫天雷电狂舞,宛如无数条银蛇分别窜入南北两翼的剑阵之中。

  紫青双剑霞光怒放,照得万里夜穹霓彩尽染。林灵素狂笑声中,那滚滚霓光狂飙似的飞旋疾舞,朝着王文卿当头冲来。

  绚光方动,南翼立即乱剑飞舞,夹带着滚滚水龙,穿梭闪耀,轰鸣如雷,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瞬间就逆向撞中了紫青双剑的螺旋气浪……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狂震,无数炽光层层叠叠地朝外炸散,众人眼前一花,气血乱涌,屋檐、瓦片、横梁……全被瞬间掀飞了,真气稍弱的,纷纷闷哼惨叫,翻身坠入炸涌如沸的天湖。

  就在难以逼视的炽光与轰鸣声中,悬在林灵素腰际的玛瑙葫芦突然炸裂开来,两道人影纵声长啸,太极似的极速飞旋,穿过缤纷乱剑,穿过漫天霞彩,高高地直没夜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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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章 求生



  “青帝是青帝陛下”有人眼尖,指着空中那极速飞旋的红影高声大叫。接着蛇人也爆出一片欢呼:“圣上圣上安然无恙”

  小青又惊又喜,眯眼凝望,只见那两道人影在最高处微一凝顿,又反转着急冲而下,狂风鼓荡,衣袂猎猎,满脸霓光闪耀,果然是许宣与青帝

  林灵素惊讶地与李少微对望一眼,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寡人太小瞧你和这阴阳人啦能借这阴阳五雷与五行剑阵之力,内外交荡,震裂葫芦,倒也不枉你我师徒一场”

  王文卿更是脸色骤变,没想到两人竟会被收入乾坤元壶,更没想到他们竟能破壶而出,目中随即闪过一道精光,喝道:“李元君,原来是你假扮青帝,和这魔头一起暗算青帝,居心忒也歹毒你们勾结卡米乱党,上弑青帝,下欺蛇族,视我三十三山英雄为何物?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咬破指尖,在拂尘上飞快地画了几道血符,捏诀结印,叱道:“移星换斗,翻江倒海,疾”衣袖一鼓,悬在上方的拂尘银丝猛然飞散。

  “叮叮叮叮……”天地陡然一亮,漫天乱剑随之炸散开来,焕发出赤、白、黑、黄、青五色炫光,然后卷起漫天水浪,就像银河回旋飞转,猛地朝“紫青双剑”的气旋中央轰然穿入

  这一下天雷地火,正面冲撞,威力远比先前猛烈数倍。

  刹那间,又是一迭声惊雷般地轰鸣狂震,天地俱白,霓光冲舞,整个女帝山仿佛都在猛烈摇颤。所有人都被气浪掀得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前仆后跌。

  小青喉头一甜,正好被炸射而来的气浪迎胸撞中,若不是王重阳及时抓住她的肩头,回旋避让,又一掌拍出,硬生生卸去了大半狂猛的冲击气波,她早已如周围众人一般,被震得口喷鲜血,坠落湖中。

  震耳轰鸣声中,只听林灵素大笑道:“王娘子,你转弯转得倒挺快。嘿嘿,你以为反咬一口,就可以将阴阳人和王重阳拉到你那边么?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萨守坚,你还等什么?”

  话音未落,萨守坚大喝一声,双手朝后撤开,排在他后方的神霄派道士闷哼连声,纷纷摔跌翻滚。

  “轰——隆——隆——”炽光乱舞,剑阵顿时四撞炸飞。王文卿猝不及防,身子猛地一晃,整个人朝后平飞出十几丈远,重重地撞在汉白玉台上,“哇”地喷出一大口血箭,拂尘尽碎。

  当是时,许宣、青帝堪堪冲入漫天缤纷乱舞的飞剑之中。两人借势随形,越旋越快,直如狂飙席卷,被他们的太极轮一搅,长剑不是碎断炸舞,就是反弹抛飞。

  众人顾不得再看王文卿,纷纷仰头齐望,时而惊呼,时而叫好。三十三山岛民也好,蛇族也罢,虽对青帝又恨又怕,但相比之下,对这平空杀出的林、李二人,以及神霄派众道士更为厌憎,此时同仇敌忾,都不自觉地为之心悬一线。

  李少微眉梢一挑,格格笑道:“上天容易下地难。许公子,给你指了一条返回人间的坦途大道,你却偏不走,那我就送你上天成仙吧”

  捏指御剑,霓光怒放,“紫青双剑”气旋滚滚,转眼就将漫天的断剑吸卷而入,摇曳扭舞着朝两人冲去。

  许宣心头大凛,被狂风刮得几难睁眼。依稀只见下方霞光万道,如飓风,如漩涡,如妖兽巨口,一圈圈地螺旋狂转,夹杂着道道闪电、点点剑光,随时欲将他们吞噬。那景象之壮丽恐怖,生平见所未见。

  方才能冲出“乾坤元壶”,全因青帝将毕身真气全都输入他的经络,阴阳双修,形成狂猛无匹的太极轮,而后趁着雷电、“紫青双剑”、“水龙雷兵”猛烈撞击,波及神壶之际,用轮掀动壶内的阴阳气旋,撞击葫芦裂缝,才得以侥幸逃生。

  但青帝经脉断毁,这亡命一击又反创极大,几乎耗尽了所有真元,此时已无法运转真气。两人只是借着阴阳轮的雷霆余势,才得以冲破剑阵。然而要想仅靠许宣一人,闯过“两仪电剑”的气旋,无异于痴人说梦

  忽听青帝柔声道:“泾溪石险人兢慎,终岁不闻倾覆人。周公子,你可知飓风最为平静的地方在哪里么?”

  风暴眼许宣一震,突然想起昨夜与她在洞渊双修时,那悬浮在他们中央、却垂直如线的烛火……霎时间醍醐灌顶,又惊又喜,道:“妈,你是说……从这气旋的‘太极鱼线,中央冲过去?”

  青帝嫣然一笑,道:“有时越是看似危险之处,反倒越为安全。就看你有没有胆子试啦。”被绚光辉映,苍白的脸又娇媚如霞。

  许宣素来胆大包天,又刚在阴曹地府的门沿绕了一圈,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既有一线希望,更是精神大振。

  当下哈哈笑道:“妈,你孩儿别的本事没有,只有一颗泼天大胆”抱紧她的纤腰,长啸着极速冲落。

  两人与那气旋相距极近,呼吸一窒,眼前绚光乱闪,已穿入那滚滚飞旋的霓光气浪中央。隐约只见光轮如太极怒舞,紫青双剑有如“阳极”、“阴极”,极速闪耀逼近。

  “哧哧”激响,两人的护体气罩急剧起伏,衣裳、头发全被那凌厉无比的剑气削断了,脸上、身上亦劈痛如割,沁出一道道血丝。

  此时所有的恐惧反倒荡然无存了,只剩下了拼死一决的斗志与勇气。他深吸了一口气,盘旋急转,大喝声中,真气猛然破臂涌出,变成了一道三丈来长的剑,滚滚飞旋,朝下方光轮那若隐若现的“太极鱼线”冲去……

  眼见两人身影一闪即没,众人无不惊呼如沸,小青的心更是陡然沉入了谷底。空中霓光乱舞,气浪滚滚,不时地炸射出道道飞剑,每鼓荡一下,她的心便跟着抽紧一分,右手死死地攥着王重阳的手臂,指甲已深深嵌入他的肉里。

  漫山人潮中,唯独王重阳没有仰望那飞旋鼓舞的绚光霓浪。

  他满脸通红,浑身僵直,几次偷偷地瞥望小青,想在众人发现前抽回手臂,却又生怕惹恼了她,心里如吊桶七上八下。直到听见空中一声“轰隆”剧震,才猛地醒过神来。

  众人惊哗声中,两道人影螺旋着穿透霓光,直没天湖,激起冲天大浪。

  小青“啊”地一声,松开手,不顾一切地朝彼处冲去,叫道:“许宣许宣”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围涌上前,就连王允真也情急忘形,提着裙裳疾奔而去。

  王重阳心中如释重负,但旋即又涌起一种莫名地失落。

  又听“哗”地一声,一道人影湿漉漉地从湖中冲起,跃落在摇摇欲坠的浮桥上,哈哈笑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多谢两位好风凭借力,送我回人间。”抱着一个红衣女子,被霓光映照,神采飞扬,正是许宣。

  众人又惊又喜,欢呼如沸。众蛇人见伏羲转世安然返还,自是喜悦无已,而三十三山的岛民目睹他与青帝并肩而战,也都不自觉地涌起亲近之念。

  林灵素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显然也没想到他竟能安然冲落,笑道:“小子,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你有福运躲过两次,第三次可就未必啦。”探手一抓,将紫龙剑握入手中。

  紫青双剑方一冲落,漫天的霓光全都消散了,山顶一片黑暗。小青正满心喜悦地奔向许宣,右侧忽然狂风鼓舞,又听王重阳喝道:“娘娘小心”闪电似的斜掠而至,挡在她身边。

  小青一凛,只听“砰砰”连声,黑影交错,气浪迸炸不绝。

  众人纷纷点燃火炬,有人怒道:“操她奶奶的,又是那臭牛鼻子”火光摇曳,照得历历分明,偷袭她的那人脸如冠玉,血迹斑斑,赫然正是片刻前被“两仪电剑”撞成重伤的王文卿。

  小青又惊又怒,不知他为何突出此举,旋即凛然醒悟。这厮众叛亲离,要想活命,必先抓取一个人质,而自己是蛇族“女娲转世”,又与许宣、王重阳关系极深,没有比她更加合适的了

  更何况王重阳之所以不敢与林灵素动手,全因投鼠忌器,生怕妖后催发她心内的蛊虫,如果她死了,许宣、王重阳必定无所顾忌,而这也正是魔帝、妖后所不愿意见到的。换而言之,只要他擒住自己,谁也不敢轻易动他了。

  思忖间,王文卿已被王重阳逼得连退十几步,冲上了长廊。

  神霄派道士们跃起身,正欲上前相助,忽听萨守坚厉声道:“各位师兄弟,我们名为神霄派,你可知衤绅霄派,是谁创立的么?不错,就是眼前的这位大师伯林灵素王文卿为夺掌门之位,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这姓王的老贼对有恩于己的大师伯尚且如此,对你,对我,对我们中的每一位,更是耍尽了种种阴毒的手段。不用我说,你们心底也亮如明镜,这老贼不是我们的恩师,而是我们的不共戴天的杀亲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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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引龙



  神霄派众弟子面面相觑,犹疑不决。

  萨守坚森然道:“从被迫拜他为师的那一天起,萨某就立誓为大哥大嫂报仇雪恨。我苦苦等候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日,谁敢阻我,便有如此石”说到最后一句时,“嘭”地一掌,将石栏拍碎数块。

  众道士脸色齐变,林灵素拍手大笑道:“大快人心真他奶奶的大快人心这就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王娘子啊王娘子,你也有今日”

  王文卿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双手气浪卷舞,接连几记气刀将王重阳震退,接着转身飞闪,扑向萨守坚。

  长廊内一片混乱,众人慌不迭地避让开来,有几个神霄派道士眸中怒火闪耀,想要上前狙击,但惮于积威,终于还是不敢动手。

  萨守坚喝道:“神霄派萨守坚,今日愿奉大师伯为掌门,替天行道,清理门户,诛灭老贼”右臂红光鼓舞,冲出一道两丈余长的气剑,迎面猛撞在王文卿劈来的气刀上。

  “轰”炫光四炸,王文卿竟被撞得冲破廊顶,螺旋飞起。就在众人眼花缭乱,以为这对师徒即将生死对决之际,他竟借着那反撞之力,突然转向急冲,“砰砰”连声,撞飞数人,一把抓起王允真,破空飞旋。

  这几下兔起鹘落,快如鬼魅,等到众人惊呼出声时,王文卿已落在了十来丈外的阁顶上,按住王允真的后心,高声道:“王重阳,快将流霞镜,和‘镇妖塔,交出来,否则我就一掌震碎她的心脉”

  王重阳脸色涨红,惊怒欲爆,怎么也没想到这厮竟会对王允真下手。许宣怒喝道:“王老贼,你好歹也是大宋道门宗师,四大散仙之一,做出这等卑劣无耻之事,羞也不羞?”

  众人群情激愤,怒骂不已。唯独林灵素幸灾乐祸,哈哈笑道:“小子,你太不了解王娘子啦。只要能活命,别说这小娘子,就算让他将自己的亲闺女一刀宰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皮。”

  王文卿听若罔闻,冷冷道:“我只数三下。一……”掌心朝外一吐。王允真顿时“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彤艳艳如雪地红梅,软绵绵似玉山倾颓。

  王重阳失声大吼:“住手”长袖挥卷,将那面绚光流舞的铜镜抛入他的手中。

  被那霓光一照,王文卿脸上阴晴莫测,闪过激动狂喜的神色,颤声念道:“芥子须弥,万象无极,三十三天,大小如意,疾”眩光刺目,一座小巧玲珑的水晶宝塔从镜中飞旋而出,越变越大。

  众人一片骚动,许宣大凛,这厮要“镇妖塔”作甚?难道是困兽犹斗,想将所有人都镇入这神塔之下?

  萨守坚杀机更甚,喝道:“各位师兄弟,再不动手,更待何时?”众神霄派道士素知师父阴狠狭隘,睚眦必报,到了这等境地,已经别无退路了,当下纷纷捏诀结印。

  刹那间,漫天断剑缤纷乱舞,呼啸着王文卿撞去。

  许宣、王重阳齐齐失声大叫,生怕剑阵撞中王允真。还不等阻挡,王文卿又咬破指尖,一边在镜上疾写血符,一边喝道:“流霞之镜兮,照我封魔之钉;镇妖之塔兮,醒我青龙之灵……”铜镜、水晶塔随之“嗡嗡”狂震,霞光乱舞。

  青帝花容变色,失声道:“引龙诀……”话音未落,剑阵已被神塔掀卷的狂飙撞得冲天炸散。霞光滚滚乱舞,穿过漆黑的夜空,穿过下方若隐若现的云海,遥遥投向极远处的汪洋。

  听得“引龙诀”三字,众人脸色齐变,惊怒交集。

  许宣听到周围嘈杂的叫骂怒吼,方才明白大概。原来这数千年来,三十三山能勉强镇伏青龙,除了这座“镇妖塔”之功,还有赖于钉入那孽畜脊骨的“封魔钉”。

  “封魔钉”是用和“流霞镜”、“镇妖塔”完全一样的五色补天石炼制而成,当年的圣女为了镇伏青龙,不惜在钉上涂抹自己的鲜血,用“女娲血咒”封镇青龙的魔性。

  后来蓬莱出现了一个武学奇才,他破解了“女娲血咒”,又利用这三件神器同质同源、遥遥相吸的特点,创出了“引龙诀”。只要持有神镜、神塔,念此咒诀,就能将沉睡的青龙唤醒,召为己用。然而此人聪明反被聪明误,虽召来青龙,却难以降伏,最终反倒惨死在它爪牙之下。从那以后,就再没人敢妄用这“引龙诀”了。

  王文卿多半是从卡米那儿学得此法。此刻穷途末路,竟孤注一掷,使出这两败俱伤的妖邪法术

  西北天际忽然一亮,隆隆狂震,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咆哮声。“镇妖塔”幻光流离,越转越快,那咆哮声也跟着越来越近,震得众人肝胆俱颤,就连脚下的女帝山也仿佛不住地摇颤起来。

  山上群鸟惊飞,哗然如沸,有人已忍不住跃上飞骑,张皇失措地朝东南逃去。许宣高声叫道:“大家不要走青龙双目已盲,不足为惧,只要三十三山齐心协力,定可以将这孽畜除去”

  然而三十三山的岛民被青龙滋扰了数千年,恐惧根深蒂固。这孽畜短短两月被刺瞎了双眼,以它有仇必报的嗜血狂性,此番重现,必定以死相拼。偏偏最有可能降伏此兽的青帝又已身负重伤,与其指望奇迹发生,倒不如逃命自保。转眼间,骑鸟飞逃的岛民越来越多,留守在天湖四周的人,还不到原先的一半了。

  咆哮声越来越近,狂风鼓舞,刮得众人难以睁眼,站立不稳。

  林灵素昂然站在高台上,白衣鼓舞,飘飘欲飞,弹剑大笑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王娘子,你以为召唤出这么一条半死不活的瞎龙,就能转败为胜了么?寡人正好砍下它的头来祭旗,抽出它的筋来做弦,剔出它的骨来制箭,剥下它的鳞来磨成横扫天下的十万神兵”

  李少微柔声道:“李郎,你胸怀四海,心藏帝王之志,我可就没这般远大的念想啦。王娘子手里这面镜子不错,你说我拿来梳妆打扮,贴贴花黄,好不好?”嫣然一笑,突然狂飙似的冲向王文卿。

  “当”地一声剧震,“青螭剑”撞在飞旋的“镇妖塔”边缘,彩光四射,她翻身抛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继续人剑合一,朝着王文卿当心刺去。

  几在同时,林灵素亦破空飞起,滚滚疾旋着握剑冲来。两人一左一右,长弧夭矫,如太极乱转。虽是两式极为简单的“凌波望月”、“风卷流云”,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人威力。

  “轰”“轰”狂震,“镇妖塔”被双剑两侧夹击,变向飞旋。王文卿所立的亭阁四周惊涛炸涌,长廊、楼台竞相塌落。

  王文卿喝道:“给你”猛地将王允真凌空掷向李少微,自己则紧握流霞镜,反身疾旋,“当”地一声,镜面瑰光爆射,与林灵素遥刺而来的剑气撞了个正着,借势翻身飘掠,跃到了“镇妖塔”上,直冲夜穹。

  李少微本能地收回长剑,左手一拍,正中王允真胸口,顿时将她打得血箭喷舞,断线风筝般划过半空。

  许宣心中一沉,失声大叫:“王姑娘”还不等御风冲天,王重阳已抢身将她抱住,跃落岸边。

  众蛇人蜂拥而至,许宣顾不得其他,抱着青帝挤入人群。只见王允真呼吸全无,一动不动,王重阳握住她脉门的手不断地颤抖着,脸色忽白忽紫,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片刻,才抱紧妹妹,昂头发出凄厉愤怒的长啸。

  李少微在空中叹了口气,道:“可怜了这位如花娇娘。王公子,冤有头、债有主,你要算账,就找这位王娘子吧。”踏风急转,和林灵素一起继续朝王文卿追去。

  当是时,西北边突然响起一声狂吼,如惊雷乍爆,震得众人毛骨悚然。抬头望去,天地陡然一亮,腥臭扑鼻,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庞大而狰狞的青碧龙头,眼白翻动,正狂怒地张开血盆巨口,朝山顶众人倒卷猛吸。

  “轰”飓风呼啸,天湖水浪涡旋冲天,卷着数十条惨叫狂吼的人影,没入那张无底洞似的巨口之中。

  众人惊呼狂奔,许宣大凛,左臂抱紧青帝,右手抓住小青的手腕,心念急转,不知是该与小青阴阳合璧,和这凶兽决一死战;还是该暂且奔开,避其锋芒。

  忽然又听一阵轰鸣狂震,炫光四射,王文卿竟连着那宝塔、神镜一起被吸入青龙口中

  那孽畜猛地一顿,喉腹蠕动,接着又发出一阵欢鸣似的咆哮,在空中张牙舞爪地翻腾了片刻,再不理会山顶上惊骇四奔的人群,飞旋着穿过夜穹,向云层之下、那极远处的海面冲去。

  众人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如梦初醒,欢呼四起。

  萨守坚跃上“一阳台”,从怀中取出一卷图轴,高举过顶,朝着并肩跃落的魔帝、妖后高声道:“掌门师伯、掌门夫人神威盖世,兵不血刃,便已诛灭王文卿老贼,吓退青龙,可谓无敌宇内,天下归心我等愿奉上‘青龙皮图,,誓死追随掌门左右,一统三界,永铸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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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二章 传位



  神霄派众道士纷纷跟着拜倒,齐声道:“誓死追随掌门及掌门夫人左右,一统三界,永铸霸业”

  那一声声“掌门夫人”喊得李少微脸泛红晕,秋波流转,忍不住悄悄地瞟了林灵素一眼,眼波中又是忸怩又是欢喜,竟仿佛突然变回了二十年前那清纯懵懂的少女。

  许宣怒从心头起,哈哈大笑道:“妈,今年是蓬莱山的马年么?怎么一群人围着马腚拍马屁?好臭,好臭有人连的‘重阳斗剑,也没赢下,居然就想着一统三界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林灵素接过青龙皮图,笑道:“守坚啊,许公子说得不错,哪有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的道理?要想称雄三界,好歹先当上这蓬莱之主,拿到白虎皮图。来,你问问大家,还有谁愿意和我们比试比试的,如果有,趁着明月初升,夜色怡人,一并了结了,省得拖到明日。”

  萨守坚果然气运丹田,远远地将声音传了出去。连问了三遍,四周一边死寂,无人应答。

  王重阳抱着妹妹的尸体,攥拳的双手青筋暴起,微微颤抖,几次想要大吼着跃上台去,但瞥见身边的小青,满腔的怒火又如被冷水浇淋,只得咬碎钢牙咽入肚里,苦苦强忍。

  林灵素笑道:“既然大家都没异议,那么我看这‘四尊者之战,也就不必再比了。不如等到明日,再由寡人斗胆挑战青帝,看看谁能担任这蓬莱之主。大家意下如何……”

  “且慢”青帝淡淡截口道,“按照我蓬莱山的规矩,只要斗剑尚未结束,寡人就仍是三十三山的青帝。既是青帝,就可以指定旁人接任自己。这位周公子是寡人的义子,从现在这一刻起,他就是蓬莱青帝。阁下想要问鼎,明日就先胜了他再说吧。”

  此言一出,山顶一片哗然,许宣也大吃一惊,道:“妈,我……”

  青帝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凄酸的微笑,传音道:“好孩子,眼下‘青帝,之位已成了谁也不敢接的烫手山芋,除了你,再没人能与这两个魔头斗上一斗啦。你体内有我的阴阳真气,又会吸纳真气的嫁衣神功,,倒也不是全无机会,是胜是负,就得看你的胆量和造化了。”

  许宣心中突突一阵急跳,此时楚青红又几已耗尽所有真元,别说明日,就算调养上数月也未见得是林、李二人的对手。自己若不挺身而出,岂不坐视这两魔头为所欲为?热血上涌,朗声道:“承蒙陛下重托,幸何如哉就算我粉身碎骨,也誓与魔头死战到底,绝不辱没‘青帝,之名”

  蓬莱岛民听了脸上均是一烫,空有斗剑夺帝的雄心壮志,不想事到临头,拼死捍卫三十三山荣耀的,竟然是这初来乍到的黄毛小子。

  众蛇人见本族的“伏羲转世”与青帝如此亲热,一口一个“妈”,心里原本都极不是滋味儿,但此时听到他这句慷慨激昂的誓语,无不心有戚戚,捶胸长啸。受他们感染,周围的岛民们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纵声高呼,起初还只稀稀落落,很快便迅速蔓延开来,直如山呼海啸。

  青帝百感交集地凝视着许宣,嫣然一笑。千百年来,这是蓬莱第一次如此人心齐整,同仇敌忾。

  林灵素哈哈大笑道:“小子,人说‘有奶就是妈,,你却连‘无奶也是妈,,单只这份超然境界,寡人就远远不如啦好在咱们比的是剑,而不是认妈的本领。既然你敢舍命一战,寡人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忽然顿住笑声,双眸灼灼地盯着许宣,似笑非笑道:“你我此前的恩恩怨怨,都已一笔勾销,明日谁死谁活,就看自己的本事了。如果你能赢得了我,头颅候取;但如果我赢了你,嘿嘿,你就只好到阴曹地府和父母团聚了”

  从这嵌于万丈峭壁的“云上阁”朝外望去,湛蓝的夜空纤尘不染,星辰寥落,只悬着半轮明月。下方则是茫茫云海,翻腾起伏。

  那澄净壮丽的景象,真有如张九龄的名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许宣突然想起再过二十多日,便是中秋了,心中突然剧痛如绞,热泪盈眶。去年中秋,他和父亲、真姨娘在西湖边赏月的情景仍历历在目,短短一年,天海远隔,也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期

  青帝倚着阑于,痴痴地凝望着那半轮孤月,低声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此时此刻,她又在哪里?是否也在望着这天上的明月?”

  顿了片刻,眼中泪珠盈凝,柔声道:“这些诗全都是你妈妈读与我听的。在她之前,我所见所闻,全都是人世间最为肮脏丑恶的东西,就连我自己,也是最为肮脏丑恶的怪物。遇见她后,才知道人世竟如此之美,那些诗词,那些歌曲,那些字画……总让我忘记了所有的痛苦,也让眼前看惯了的山海,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许宣听了越发郁堵,不忍再这般欺瞒她,吸了口气,道:“妈,其实我不是……”

  青帝忽然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转过头,泪珠倏然滑落,挂在她微笑的唇角,轻声道:“周公子,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是我的孩子,就够啦。”

  许宣胸口如撞,豁然省悟,以她这么聪睿明断的心性,听了林灵素与他的对白,又怎会不知道自己并非真是李师师的孩子?只是她早已将对李师师的一腔柔情寄托在他身上,覆水难收,情真难改,明知是假,也只有继续欺骗自己了

  心潮激荡,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伸手擦去她嘴角的泪珠,摇头哑声道:“妈,你绝不是什么肮脏丑恶的怪物,你比起我见过的许许多多道貌岸然的人,于净美丽了千倍、万倍能做你的儿子,可比夺得青帝之位、抢到白虎皮图,重要得多啦。”

  若是几天前说这番话,必觉耳烧脸烫,但此时真真已将她视如母亲,语出真诚,毫无半点做作之感。

  反倒青帝脸颊酡红泛起,忽然有些害羞,拍开他的手,转头“呸”了一声,道:“坏小子,就会油嘴滑舌地胡说八道。”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翘,掩抑不住甜蜜与喜悦。

  许宣呼吸仿佛瞬间停窒了,她这神态像极了真姨娘佯嗔的模样,恍惚间又似回到了和真姨娘贫嘴耍赖的亲密时刻,一时间悲喜填膺,情难自禁,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泪水瞬间夺眶涌出,流入她光滑的脖颈,哽咽道:“妈对不……对不起”

  青帝娇躯一颤,过了好一会儿,僵直的身体才慢慢地松软下来,反手摩挲着他的脸,低声道:“傻孩子,和妈妈还有什么对不起的?”

  许宣将头埋在她馨香的发丝间,泪水滚滚,对父母的思念与担忧,全都混杂着对眼前这义母的愧疚里,分不清,道不明了。

  “许宣许宣”绿影一闪,小青冲过守在门口的侍女,风也似的卷了进来,瞧见两人,身形猛地凝顿住了,脸上喜悦的笑容也随之冻结。

  青帝脸颊飞红,转身轻轻将许宣推开。许宣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泪,笑道:“小青姐姐,有什么事儿?”

  小青俏脸雪白,又是惊愕又是愤怒又是伤心地瞪着他,想要说什么,眼眶里忽然盈满泪水,咬唇恨恨地瞪了青帝一眼,又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许宣一愣,这才醒悟她会错意了,叫道:“小青姐姐”刚想冲出去说个清楚,几个男装侍女大步走入,原想朝青帝行礼,略一迟疑,转身朝他恭声道:“陛下,蛇族的巫鹿已经研磨出了钅镇魂丹,,可以暂时保住王允真姑娘的性命。但要彻底救活,还需其他药丹与仙草。”

  许宣“啊”地一声,又惊又喜,难道小青方才这般喜悦,就是为了跑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精神大振,所有儿女之情都被汹汹斗志所替代了。暗想,离天亮已不到三个时辰了,当务之急是准备好明日之战,等打败了那两魔头,再和小青姐姐慢慢说明不迟。

  当下收敛心神,道:“妈,你先前说,想到了一个或可取胜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是了,差点儿忘啦,”青帝也从方才那缭乱的心绪中收回神来,捋了捋纷乱的发鬓,嫣然一笑,“我带你来这儿,是为了看窗外的这半轮明月的。你要想取胜,诀窍就在这半轮明月里。”

  许宣一怔,不明所以。

  青帝没有接着解释,却忽然又换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双眸闪闪地凝视着他,柔声道:“世间人人都向往着仙界,想着做神仙;说起阴曹地府,个个避之不及。但是,你可知道仙界与阴曹地府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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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四章 剖心



  相隔不过一个时辰,巫鹿原本圆滚滚的胖脸竟变得于瘪如桃核,宛如贴着一层皱巴巴的惨白皮肉,灯火映照,簌簌抖动,丑怖如鬼。

  两人汗毛尽乍,正待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巫鹿捂着后颈,颤声道:“圣上,娘娘……娘娘……”身子一晃,突然软绵绵地仆倒在地,再不动弹了,双眼兀自直愣愣地瞪着许宣,凝固着惊骇、悲伤、愤怒与不甘。

  许宣大凛,探其鼻息,竟已气绝身亡,拨开他的手掌,却见后颈上有两排深深的齿印,似是被人吸于了鲜血,这情景竟与当日在自家“慈恩园”里见到的僵尸如出一辙又惊又怒,李少微难道又是妖后在捣鬼?

  想来巫鹿定是被那女魔头吸尽气血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奔入此地为自己报信。他与这蛇人巫医相处的时日虽不久长,却也有了些感情,见如此惨状,心里说不出的悲怒难受。

  “陛下”守在门外的几个男装宫女匆匆奔入,伏身禀告,“三十三山与蛇族眼下共有四十余人被打碎脏腑,吸于鲜血,不知何人所为。就连王允真姑娘也不知被谁抢走了。现在山顶人心惶惶,王重阳正领着蛇人到处搜寻……”

  许宣心里越发亮如明镜,怒火如焚,如今青帝功力尽废,蓬莱众山上唯一能让林灵素、李少微有所忌惮的,只剩下王重阳了。这两魔头对青帝之位志在必得,此番这场大闹,除了盗吸真元,震慑众人之外,最大的目的只怕还是挟夺王允真作为人质,确保王重阳不敢有任何异动。

  想起巫鹿临死反复提及“娘娘”二字,更觉不妙,截口道:“是了,娘……小青姑娘呢?现在何处?”

  那几个男装宫女面面相觑,摇头齐称不知。只有一个想了片刻,道:“先前她冲出宫门,似是朝‘万花谷,去了。”

  许宣大急,道:“妈,我先去找她回来。”来不及多做安排,也不等青帝回话,便已狂风似的冲出“云上阁”,卷过峭壁,朝着“女帝山”南翼的“万花谷”掠去。

  山顶火光点点,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举着火把奔窜的人影,有的三五成群,结队搜寻失踪的亲友;有的正抱着被吸成僵鬼的尸体悲声恸哭;有的则是被眼前的惨状吓破了胆,想要脚底抹油,趁黑溜之大吉。

  一路穿行,惊呼、呐喊声不绝于耳。许宣撞见眼熟的,便立刻揪住问小青的下落,一连问了八九人,全都茫然不知。好不容易才从几个蛇人口中探知,小青果然是往“万花谷”方向去了,当下顾不得安抚众人,分花拂柳,径直冲入了那片幽深的山谷。

  万花谷沿南北迤逦,两侧山势斜陡,积雪皑皑,冰川交错。融雪化作飞瀑,一道道从峭壁隆隆飞泻而下,云横雾绕,蜿蜒成溪。溪谷两旁的草坡上深深浅浅地开满了各色鲜花,绵延不绝,随风如霓浪起伏,极为壮丽。

  许宣听蛇人说过,此处看似美如仙境,云雾里却尽是毒瘴,花草间更遍布毒虫,别说三十三山岛民,就算是女帝山的“百花使”们也不敢妄入。所以昨夜王重阳、李少微从牢狱里救出众人后,才选择此处,作为藏身之地。

  好在他从小在药缸里浸大,早已百毒不侵。当下撕下一幅布帛,在溪水里浸湿了,捂住口鼻,一边朝里奔掠,一边左右顾盼,高声叫道:“小青姐姐小青姐姐”

  沿着溪谷奔行了八九里,杳无回应。正自心焦如焚,忽听右后方传来一声冷笑,“哼”道:“许大官人,春宵苦短,你不和青帝陛下耳鬓厮磨地切磋阴阳双修大法,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小青姐姐”许宣大喜转身,果见她衣袂鼓舞,俏生生地坐在山溪的一块巨岩上。见她无恙,如释重负,掠到她的身边,笑道:“好姐姐,你没事就好啦,我还以为……”

  “谁是你好姐姐?你还以为什么?”小青脸一沉,跃下溪石,冷笑道,“同宿林中鸟,大难各自飞,更何况我们无亲无故,不过是萍水相逢。你还是快快回到你母王陛下身边,让她多传你几招救命的绝活儿,指不定过了明天,还能保住这张滑舌油嘴,说些哄她欢喜的蜜语甜言。”

  许宣这才知道她还在生方才的气,笑道:“好姐姐,你可想歪啦。青帝陛下救了我几次,恩重如山,我以母事之,岂有他想?”见她那眉眼含嗔的俏模样,心里突突一跳,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就算有甜言蜜语,也该留着给拜过天地、同过床的娘子不是?”

  “无赖”小青双颊霞涌,眉尖一蹙,想要挥手打他,眼圈却忽然一红,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许宣急忙追上,连拍了自己的几记耳光,道:“该打,该打让你又胡说八道。”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小青姐姐,我轻薄无赖,你骂我也罢,打我也好,但眼下情势危急,可别为了我赌气独行,若是又落入那两魔头的手里,那我可真真百死难赎其罪了”

  见他忧急真挚,小青心底的羞怒才消了几分,却依旧甩开他的手,冷冷地朝上游走去,道:“许公子,劳你费心啦。我心里种着‘三尸金线蛊,,落不落入他们手里,又有什么区别?你还是快快和我划清界限罢,否则,明日那两魔头若拿我来要挟你,那我可真真百死难赎其罪了。”

  许宣心中一震,她说得不错,那两魔头凶狡狠辣,既敢以此胁迫王重阳,自然也敢这般要挟自己。目前尚无此举,绝非出于公平约战,不过根本没将他瞧在眼里罢了

  小青见他突然顿住脚步,怔忪不前,只道他当真起了此意,心中一酸,淡淡道:“许公子,当日我早已说过了,留在你身边,不过是为了不负葛老道所托,助你平平安安地回到临安。如今你本事不低于我,又有了青帝、蛇族等许多强援相助,无需我帮什么忙啦。我再留下来,反倒成了你的累赘,不如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将来或许……或许还有重逢的机会。”说到最后一句,泪水竟险些模糊了视线,大步朝前疾行。

  许宣听她言下之意,竟是要和自己分道扬镳,胸口如被重锤猛击,叫道:“小青姐姐,你别走”抢步挡在她身前,急道:“你既已答应送我回临安,又怎能毁约不算?再说我……你……你……”思绪飞转,却找不到其他托辞,又道:“你……你是女娲娘娘转世,少了你,我这重生伏羲又何以服众?又何以打败那两魔头,回到临安?”

  小青闪身绕行,冷冷道:“我们这伏羲、女娲本就是假冒的。若让三十三山岛民发现,我堂堂女娲居然受制于妖后,又或者我们连双剑合璧也敌不过那两魔头,岂不是更加千夫所指,死无葬身之地?”

  “死便死了,那又如何”许宣热血上冲,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好姐姐,就算要死,也当轰轰烈烈地死在一处,才不枉我们同生共死,并行了这一路

  小青身子微微一颤,悲喜交涌,耳颊如烧,便欲脱口答应,眼前却突然闪过林、李二人念咒催蛊,趁着自己剧痛无暇回防、刺死许宣的情景……心中顿时一阵窒息般的绞疼,泪水几欲夺眶涌出,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明知是死,还要往前迎送,那不叫勇敢,叫做傻瓜……”

  许宣心里痛如刀割,蓦地松开手,哈哈笑道:“罢啦,罢啦,原来你说怕拖累我是假,怕搭了自己的性命是真好,好,小青姑娘,今日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是死是活,与你再无关系……”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脸上突然重重地吃了一记耳光,热辣辣地肿起老高。

  他抚着脸,又惊又怒地瞪着小青,却见她亦俏脸涨红,双眼滢滢地怒视着自己,胸脯急剧起伏,想要说话,两行泪水突然顺颊滑落。

  许宣心中一颤,所有的怒火、苦楚、惊愕、伤心……全都烟消云散。

  小青却双肩颤抖,难以自持地哭了起来,又是一掌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然后第三掌、第四掌、第五掌……每一掌都打得这么重,这么痛,有如烈焰喷涌灼烧,火辣辣、酥麻麻卷过他的耳颊,卷入他的心里,带来一种从未体历过的、战栗窒息的甜蜜……

  他天旋地转,只觉全身热血都涌上了头顶,鬼使神差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右手拔出“龙牙”,抵在自己胸口,哑声道:“好姐姐,我待你如何,你还不知道么?反正都要死啦,要不要我……要不要我剖出心来,让你看个究竟?

  小青一怔,呆呆地望着他,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啊”地一声低吟,力气尽消,软绵绵地坐倒在地,满脸泪痕闪烁,酡红如醉。长袖垂处,一件物事咕噜噜地滚落在溪里,染得溪水一片殷红。

  许宣低头望去,心中猛地一凛,那东西又红又嫩,竟是一颗方甫割下的血淋淋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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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五章 换心



  还不等细看,溪流潺潺,已将那颗心卷得东摇西荡,朝下游漂去。小青陡然醒过神来,凌波抄步,“哗”地一声,将其从水中捞起,托在手里端详了片刻,见无损坏,才又松了口气,湿漉漉地揣入怀里。

  许宣看得汗毛尽乍,骇然道:“小青姐姐,这是……这是……”原想问“这是你的心么”,刚滑到嘴边,便觉得此话未免太傻,又生生吞了回去。定了定神,压低声音,道:“小青姐姐,这是谁的心?你拿来做什么?”

  小青冷冷道:“总之不是你的心。你管我拿来做什么?”虽仍板着脸,语气却已大为放软。

  许宣想起方才山顶的种种惨状,想起巫鹿,灵光一闪,失声道:“是了,百纳之身你……”话音未落,嘴已被她手掌紧紧捂住了。

  小青双颊晕红,飞快地环顾了一眼周围,低声嗔道:“臭小子,你小声点儿说话会变哑巴啊”

  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传音道:“是啊,这颗心是我从山顶的尸体里剖出来的。我试了上百种办法,可那‘三尸金线蛊,深植心脏,怎么也拔夺不出,要想摆脱,就只有用‘百纳之术,,将我的心彻底换过了……”

  她的手心柔软滑腻,许宣心里突突直跳,又起了轻佻捉狭的念头,想要努嘴亲上一亲,犹疑间,她已收回手掌,续道:“可惜巫鹿胆小如鼠,生怕担责,听说我想换心,吓得脸都绿啦,推说只为你换过一次脏腑,没有林灵素的指点,说什么也不敢再试一次了。不管我怎么好说歹说,也不同意……”

  许宣恍然醒悟,道:“小青姐姐,你方才到‘云上阁,找我,便是为了此事?”

  小青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是啊,巫鹿再油滑胆小,有伏羲、女娲一起出面,量他也不敢推脱。”

  顿了顿,又道:“眼下青帝重伤,三十三山的岛民都被魔帝、妖后吓破了胆,唯一能拦阻他们的,除了那姓王的小子,或许就只剩下你我二人啦。论实力,我们和两魔头相去甚远,但我们却是众人眼里的伏羲、女娲转世,又有青帝全力支持,只要我能拔去心蛊,和你双剑合璧,与两魔头周旋一阵,或许就能鼓舞蓬莱众山的士气,以多击寡,转败为胜……”

  许宣听她口气,似是还不知道山顶发生的事情,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小青姐姐,你说的极是,只是……唉,都怨我,让李少微抢先一步,吸于了巫鹿的血……”

  “什么?”小青如遭电殛,脸上血色尽失。

  许宣简略地说了一遍山顶发生之事,她耳中隆隆直响,心骨凉透,就像拔落了悬崖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坠入了无底深渊。捂着胸口,浑身颤抖,慢慢地跪坐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许宣又是愧疚又是怜惜,正想着该如何安慰,她却霍然起身,颤声道:“许宣,你……你别和他们比啦,青帝也罢,白虎皮图也好,他们想要,全送了给他们便是趁着天色未亮,我们一起找个地方藏起来,好不好?”

  见她满脸晕红,双眸熠熠,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地盯着自己,许宣心中突突一跳,几乎便要脱口答应。但想到青帝,想到蛇族,想到惨死的巫鹿等人,热血顿时又涌上头顶,摇了摇头,凛然道:“大丈夫死则死矣,岂能临阵脱逃更何况他们将我当作了伏羲,当作了青帝,明日一战,不只关乎我一个人的生死,更关乎蓬莱三十三山的荣辱……”

  小青怒道:“笨蛋他们和你非亲非故,有什么相于?究竟是他们的荣辱重要,还是活着回到临安,救出你父母要紧?”

  提到父母,许宣胸喉登时一阵如割的剧痛,热泪盈眶,深吸了一口气,道:“小青姐姐,我想了许久了,那魔头逃出乾坤元壶,全是由我而起。若不是我,许家也不会有这番大劫。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我继续苟且求生,就算活着回到临安,又有何脸颜面对父母?明日一战,正是我将功补过的最好机会,不管死也罢,活也好,都能昂首挺胸地离开这里了”

  自从他放出林灵素后,内心就一直摇摆不定,时而立誓诛灭此獠,时而又幻想着借这魔头之力,救出父母。几个月来,胸中块垒郁积,已成心病。直到此时,才痛下决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小青却听得脸上一阵阵烧烫,直如在说她一般,又羞又恼,顿足道:“臭小子,你要寻死,你自己去罢,我不陪你啦”跃上岸,朝半坡那片绚烂如云霞的花树掠去。

  若是先前,许宣必不舍她离去,但此时死意已决,所有的牵挂与羁绊反倒突然全都消荡得一于二净了,心潮汹涌,遥遥传音道:“小青姐姐,若我明日当真死了,瞧在这几月同生共死的份上,求你回临安救我父母。许宣来生必做牛做马,报你大恩大德……”

  小青堵住双耳,想要置之不理,泪水却一颗接一颗地汹汹涌出。

  那冰凉的水珠、酸辣苦涩的滋味,还有那柔肠寸绞的痛楚……如此陌生,又如此迅猛,甚至比白素贞坠入江海的那一刻来得更加强烈,强烈得如同浪潮卷溺,强烈得让她无法呼吸。

  难道这就是“人”的七情六欲?就是她要成仙前、所必先经历的种种凡尘之劫?这一瞬间,她多么想变回从前那个简单的自己呵,多么想回到从前那无欲无求、无喜无忧的世界……

  视线模糊,狂风刮在脸上,痛如刀割。想要回眸望上一眼,但一想到明日此时,或许他已经死了,或许这一回眸便成永诀……那酥麻刺扎的剧痛顿时随着狂风劈入口鼻,劈入心底,劈入脏腑,将她瞬间绞碎成寸寸齑粉。

  五天前,在暮色里目送许宣骑鹤远去时的忐忑与焦急;三天前,在囚室里挂念他时的忧虑与甜蜜;昨日,在崖顶云雾苦苦等候的悲伤与恐惧……全都在这一瞬间如山洪爆发、熔岩席卷,冲垮了她所有的壁垒,焚毁了她所有的伪装,让她仿佛从里到外,层层崩溃了。

  她顿住脚步,天旋地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月光如水,花枝摇曳。她闭着双眼,抚着心口,听着落英在风中飘舞,听着凤凰在上空欢鸣,听着心脏在胸腔内一下又一下地猛烈跳动……所有的声音仿佛又幻化为李少微格格的笑声:“小丫头呀小丫头,难道你还不明白么?你已经喜欢上这嘴甜皮厚、心狠手辣的小色鬼啦”

  她指尖一颤,心猛地揪紧了。然后那紧绷而撕裂的剧痛,又陡然层层叠叠如冰山雪崩,融化为浸透全身的酸涩与甜蜜。

  那笑声越来越响,在她耳畔一声声地萦绕着。她耳颊如烧,浑身颤抖,蓦地睁开双眼,不顾一切地转身朝回奔去,叫道:“许宣,我不会救你父母想救他们,就和我一起活着从这里出去”

  许宣一愣,想不到她去而复返,不等回答,她已经狂风似的掠到了面前,抓起那颗血淋淋的心脏,往他手中一塞,双颊晕红如火,咬牙道:“小色鬼,我的命也放在你的手上啦。想要活命,就先将我的心剖出来,换上一颗”

  “我?”许宣吓了一大跳,满心的欢喜瞬间消荡,“小青姐姐,‘百纳之身,乃是极为高超的外科医术,连巫鹿也不敢贸然行事,我又岂能……”

  小青冷冷道:“反正都是一死,与其死在那妖女的蛊虫之下,倒不如死在你手里。”脸上莫名又是一红,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板着脸,道:“这是巫鹿记载的‘百纳之身,手术心得,我趁他不备偷来的,原想实在没辙时,自己试上一试。但你好歹也出身于医药世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由你照本宣科地动刀,总强过我乱划一气。”

  许宣摸着那羊皮卷,头皮发憷,但心想到了此时,确实也无其他良策了。只得展开来,细细端看。

  羊皮卷上画了人体脏腑的剖面图,旁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详细地注释了手术的过程与要点。巫鹿看似滑稽,心思却颇为细密,那些文字除了蛇篆,居然也有些写得歪歪扭扭的楷书,虽然夹杂着不少错别字,词不达意,但连接上下文,再望图解意,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百纳之术”由当年大宋第一名医严忘一所创,又经林灵素增改,讲究的乃是如何利用脏腑的阴阳五行,相生相连,以确保嫁接后的器官严丝合缝,经脉、血管畅通如初。

  他越看越是惊佩,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鬼斧神工之术,信心大增。

  当下反反复复揣摩了几遍,将流程牢记于心,找了一块凹形的大石作为锅鼎,生火煮水,又将“龙牙刀”在火上烧了片刻,定了定神,道:“小青姐姐,你准备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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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情迷



  小青虽已下定决心,临到此时,却仍不免暗生惧意,脸色雪白,咬唇点了点头。转身在草坡茂密的花树间躺下,闭上双眼,调匀呼吸,指尖微微颤抖着,一点点解开衣襟。

  狂风扑面,许宣呼吸一窒,分不清那馥郁的幽香究竟来自她的身体,还是周围那簌簌摇曳的花枝。

  月光雪亮地照着她莹白的胸脯,衬着那抹嫩绿色的肚兜,更显得滑如凝脂,润如玉。心里突突狂跳,忽然又想起那夜她裸身站在瀑布水池里,将饵虫悬在嘴边,引诱心蛊的情景。虽只惊鸿一瞥,那旖旎春光却似深深烙在脑海,再也不能抹去。

  小青心中忐忑,等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动静,睁开眼,见他握着“龙牙”,怔怔地凝视着自己的胸脯,眼神灼灼古怪。耳根登时一阵烧烫,嗔道:“臭小子,看够了没有?”

  许宣面红耳赤,咳嗽一声,笑道:“磨刀不误砍柴工,不瞧仔细了,怎么动手?”摒除绮念,探出手,将那肚兜稍稍朝下拉了寸许,刀尖小心翼翼地抵住她的胸口。

  小青重又闭上眼,屏息静待。

  被刀尖所刺,急剧起伏的胸丘沁出了几滴殷红的鲜血,灼灼醒目。想到此番开膛剖心,或许她便香消玉殒,再没有重生之机,许宣呼吸顿时又是一紧,刀尖颤抖,怎么也无法刺下。

  寒风呼啸,刀气森冷,小青肌肤鸡皮泛起,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也不知这一刀刺入,自己是否还能睁开眼睛?是否还能瞧见这个世界,瞧见这跳脱无赖、油嘴滑舌的少年?

  越想越是恐惧,睫毛颤动,忍不住睁开双眼。却见许宣依旧怔怔地凝视着自己,只是这回眼中不再是炽热如火的情欲,而是爱怜、痛苦、悲悯、忧惧……种种复杂的神色。

  两人视线相交,心中俱是一颤。小青悲喜交迭,忍住泪,嫣然一笑:“小色鬼,如果我死了,记得将我的心带回峨眉,埋在金顶峰的千年老松下。我喜欢看那儿的云海和日出……”

  许宣心中如万刀齐扎,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将你的心带回峨眉,你若想看日出和云海,就活着离开这里……”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顿了好一会儿,哑声道:“况且你若是……你若是死了,我也活不了啦”

  小青一怔,过了片刻,才明白他话中之意,胸口顿时如被重物猛撞,霎时间耳根如烧,泪珠夺眶,被汹汹涌起的柔情彻底淹没了。鬼使神差地抬起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仆”地一声,“龙牙”落地,许宣如遭电殛,怔怔地瞪着她,呆如泥人木塑。

  她这才醒觉自己做了什么,脸颊酡红如醉,羞不可抑,刚想说话,却被他猛然拽入怀里,然后呼吸一窒,只觉两片滚烫的嘴唇压上了她的唇瓣,耳中“嗡”地一响,脑中一片空白。

  迷迷糊糊中,只觉他狂暴地碾压着自己,吮吸着自己,灵魂仿佛也被寸寸抽离,分不清是惊惶、羞恼、害怕,还是甜蜜。当他终于撬开她的唇齿,温柔而狂乱地扫过她柔软的舌尖,身体里仿佛有什么突然迸爆开来了,将她瞬间炸散成了万千粉末,随着狂风天旋地转,飘摇跌宕……

  “小青姐姐……小青姐姐……小青姐姐……”耳畔一声声地萦绕着他含糊而迷乱的低喊,每一声都如同雷电,震得她时冷时热,浑身战栗。想要将他推开,却被他紧紧地箍在怀里,瘫软无力,意乱情迷。

  她的心猛烈地搏动着,一下接着一下,仿佛也在叫着“许宣,许宣,许宣……”双臂不由自主地搂住他的脖颈,十指深深地陷入他的发鬓,唇舌辗转,香津暗渡,回应着他贪婪而恣肆的需索。那从未有过的甜蜜而痛楚的滋味,让她神魂飘散,柔肠百转。

  恍惚中,仿佛又听见妖后银铃似的笑声:“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好,我只是想你明白,当你吞下‘元婴金丹,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了将一点点地褪尽蛇鳞,变成凡人,注定要经历人间生老病死、情仇爱恨的种种痛苦。若想摆脱这些痛苦,要么成仙,要么成魔,别无退路……”

  她心里猛地一紧,但那恐惧转瞬即逝,模模糊糊地想道:“原来这就是人世间的七情六欲。都说‘人,与最大的区别,不是生老病死,也不是喜怒哀乐,而是会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为他哭,为他笑,为他受尽世间的所有痛苦。但如果没有这些,活着和草木顽石又有什么区别?过去的五百年,我可真是白活啦若我注定要为此受尽千劫,只要能和他在一起,百年,十年,哪怕短短几天,又有什么于系?”

  想到这里,更是双颊滚烫,心火如烧,忍不住紧紧抱住他,恨不能与他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旁边的花树丛中突然传来几声冷笑。两人一凛,宛如当头浇了一盆冰水,瞬时清醒。

  许宣蓦地松开手,挡在她身前,喝道:“是谁?”转头四顾,林风簌簌,花浪起伏,却不见半个人影。两人又惊又疑,四目交对,脸上又齐齐一红,假意转眸扫望。

  此时明月西移,“万花谷”内一大半已陷入黑暗,距离天亮已不足一个时辰了。

  许宣定了定神,拾起“龙牙刀”,低声道:“小青姐姐,事不宜迟,我们找一个隐秘的山洞,再做这‘百纳之术,……”

  话音未落,远处山崖上突然传来阵阵呐喊:“圣上圣上”“陛下青帝陛下”黑影迭闪,数百个蛇人、百花使骑乘飞兽,狂飙似的贴着山坡席卷而至。当先的赫然是王重阳、赤离火等人。

  瞧见小青与许宣并立在花树丛中,众蛇人脸色俱是一变,纷纷飞身跃落,行礼道:“陛下,娘娘”却不敢与小青对望,神色颇为古怪。

  王重阳更是脸色惨白,大踏步上前,朝小青伏身拜倒,重重地叩了三记响头,沉声道:“娘娘,舍妹年幼无知,不知礼数,若有什么无意冒犯之处,还请娘娘大人大量,不予计较。”

  许宣听得云里雾中,奇道:“王圣使,你这话从何说起?”小青脸上却莫名一烫,只道他看出自己懵懂的心事。但当着众人之面,又不好承认厌恼王允真与许宣的亲昵言行,当下“哼”了一声,也不应答。

  王重阳不敢起身,又“咚咚咚”连叩了几记响头,道:“娘娘若不肯赦舍妹之罪,王某愿代为受过,哪怕千刀万剐,也甘之若饴。还请娘娘网开一面,将她赐还于我……”

  许宣越听越觉不妙,截口道:“王圣使,王姑娘不是让林灵素与李少微那两魔头掳去了么?你不去设法夺回,来找娘娘于嘛?”

  王重阳低头不答,众蛇人也尴尬地转头他顾。赤离火咳嗽了一声,吞吞吐吐地道:“圣上,劫走王允真姑娘的并非那两魔头,而是……而是……”偷瞥了小青一眼,迟疑道:“……而是娘娘。”

  “你说什么?”许宣一震。小青更是脸色骤变。

  “圣上明鉴”赤离火急忙伏倒,咬了咬牙,道:“娘娘……娘娘先前闯入‘紫霞宫,,连杀了几名侍女,吸尽了她们的鲜血,而后将王姑娘装入坤袋,,正要逃离时,又撞见巫鹿,将他也杀了,吸光了血…但她来去匆匆,却没发现赤珠藏在屋角的柜子里,目睹了这一切……”

  许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片刻,才道:“你是说,抢走王姑娘,吸于巫鹿与众人鲜血的,是娘娘?”

  赤珠躲在几个蛇人身后,脸色惨白,泪痕犹在,恐惧地望了一眼小青,颤声道:“是……是的。奴婢亲眼所……所见,绝对错不了。”

  碧珠、玄珠也怯生生地点了点头,颤声道:“圣上,有件事我们一直藏在……藏在心里,不敢说与任何人听。当日在‘天漏山,里,每到半夜,娘娘便会……便会悄悄溜出洞穴,吸食守卫的鲜血。大家都认定是血蝠所为,我们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所以……”

  众人一片低哗,许宣心中大凛,突然想起李少微,想起被她吸尽鲜血的那些僵鬼,截口道:“天漏山里漆黑昏暗,你们当真看清楚了?吸血的不是那姓李的女魔头?”

  赤珠三姐妹齐齐摇头,又战战兢兢地道:“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我们远远随着娘娘,出了‘紫霞宫,,一路来到‘万花谷,,亲眼瞧见她途中又吸了十几人的血,而后将将王姑娘的心剖了出来,尸体就抛在前方的石洞里…

  小青又惊又怒,俏脸涨得通红,格格大笑道:“好啊看不出你们表面乖巧恭顺,一口一个,实则却是两面三刀,血口喷人的行家里手。说,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这些贱婢,如此栽赃构陷?”

  话音方落,前方山脚下又传来几声惊呼,两个蛇人抱着一个紫衣少女跃出石洞,叫道:“圣上,王姑娘的尸体果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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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七章 蒙冤



  前方山脚下又传来几声惊呼,两个蛇人抱着一个紫衣少女跃出石洞,叫道:“圣上,王姑娘的尸体果真在这里”

  许宣心中猛地一沉,哗声四起。

  王重阳面色大变,腾身疾跃,将王允真从那两蛇人手里接了过来,身躯一晃,抱着她跪倒在地,仰头悲声啸吼。声音如惊雷迭爆,回荡不绝,震得周围花枝乱颤,崖顶积雪隆隆崩落。

  众人全被眼前的惨象震得惊骇无已,说不出话来。但见王允真长发摇曳,软绵绵地垂在他臂弯,胸口血淋淋地豁开一个大洞,心脏果然已被挖走。

  许宣瞠目结舌,分不清是难过还是惊惧,不自觉地瞥了眼草坡上的那颗心脏,突然闪过一个连自己也无法接受的念头:难道这颗心当真是王允真的?但山顶这么多人,小青为何独独要剖出她的心,和自己交换?

  众蛇人也瞧见了那颗心脏,顿时又是一阵哄然,有人厉声叫道:“女娲娘娘乃大慈大悲之人,怎会做出这等剖人之心、吸同族之血的邪魔之事?依我看,白长老等人说得颇有道理,这妖女定是假冒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哗声大作,又有几人跟着叫道:“不错如果她真是娘娘转世,又怎会中那李少微的蛊毒,拜她为师?”“她与那妖女沆瀣一气,必是为了盗取‘紫青双剑,和‘白虎皮图,”

  这些蛇人见小青不敢与林灵素、李少微对战,早已心生疑念,暗觉不满,此时听赤珠等人证词,又目睹王允真惨状,所有累积的猜忌全都瞬间爆发了出来。

  混乱中只听赤离火高声大喝:“大家静一静如果娘娘真是假冒的,又怎会出现在女娲留下的流霞镜里?又怎能拔得出‘紫青双剑,?怎能用阴阳五雷剑刺瞎青龙?就算真是娘娘剖心吸血,也必有她的苦衷。究底如何,自有圣上为我们说明”

  众人哗声稍止,纷纷向许宣望来。不少人目露敌意,冷笑不语,显然对他也起了猜忌之意。

  许宣听若不闻,仍呆呆地望着那颗心脏,想起先前小青张皇掩饰之态,更觉不安,暗想:“李少微吸人气血,乃是为了盗取真元,修炼‘阴极基,。小青姐姐要想速成,也只有这条邪魔捷径。赤珠三姐妹对女娲娘娘敬若神明,若非亲眼目睹,想必不敢造谣亵渎。为了助我一臂之力,合璧打败那两魔头,难道她真的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他对小青的脾性颇为了解,知她向来我行我素,心狠手辣,为了争帝夺图,这事儿倒也并非做不出来。心中寒意森然,又想:“小青五行属木,王姑娘属火,木火相生,按照‘百纳之术,,将王姑娘的心接在她身上,确实最易成功。巫鹿临终前最后一句话,反反复复喊着,莫非真是想要告诉我,吸于他鲜血、剖走王姑娘心的人,就是小青?”越想越加心如乱麻。

  小青见他神情,知道也对自己颇为怀疑,又是惊怒又是伤心,蓦然泪水盈眶,格格大笑道:“不用问啦,这些全都是我于的”

  众人哄然大哗,许宣又惊又疑,道:“小青姐姐,你……”

  她心中痛如刀割,看也不看他,咬牙暗想:“许宣,世人如何轻贱我、猜疑我,全都罢了,但你竟然也将我看成杀人如麻、剖心饮血的女魔头好,那我就索性做一个女魔头让你瞧瞧”

  脚尖一挑,将草坡上那颗心脏踢入手中,高高举起,笑吟吟地道:“赤珠说得不错,这颗心就是我亲手从王允真胸腔剖出来的,那些人的血也全都是我吸尽的。你们以牛羊为牲,献祭天地,但你们这些不明好歹、不分是非的贱民,和牛羊蝼蚁又有什么分别?凭什么它们的血吸得,你们的血却吸不得?就算我将你们一个个全都杀光了,剖心剥皮,又能如何?”

  她每说一句,四周便响起一片喧哗,说到最后一字时,众人已是群情激愤,怒不可遏,若不是忌惮许宣,早有人冲将上来了。

  许宣心绪混乱,一时间竟也分不出是真是假,抓住她的手腕,低声央道:“小青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实话好不好?再这般赌气相激,局面可真就难以收拾啦……”

  小青心里越发气苦,一把将他挣开,格格笑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是青帝义子、伏羲转世,我只不过是个假冒女娲、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女,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赶紧将我杀了,替王姑娘报仇就是”

  许宣见她俏脸酡红,恨恨地乜斜着自己,秋波泪光滢动,心中不由针扎似的一阵剧痛,忽想:“如果她真已入魔,于下了这些可怕之事;又或者她背弃了全天下,却独独真心待我,我究竟是该弃她而去,还是依旧护着她,守在她身旁?”

  犹疑间,她已甩手将心脏抛入人群之中,高声道:“王重阳,你妹妹的心是我剖出来的,你的伏羲圣上既然不敢杀我,就由你来动手罢”

  王重阳指尖颤抖,慢慢地拾起那颗心脏,俊秀的脸已因痛苦而完全扭曲,突然纵声狂啸,将王允真平放在地,人影一晃,已闪电般冲到小青面前,一掌朝她当头拍来。

  许宣大凛,喝道:“有话好好说”气浪鼓舞,抢身奋力格挡,“轰”地一声剧震,手掌撞在王重阳掌心鼓起的青碧气光上,喉中一甜,顿时翻了两个筋斗,趔趄着退落到八九丈外。

  众人轰然惊呼,想不到伏羲转世竟被王圣使一掌打得如此狼狈。那些对他原就颇为疑忌的蛇人更是迭声起哄尖叫。

  许宣脸上一烫,被他激起好胜之心,传音道:“小青姐姐,快走”飞身疾进,又奋不顾身地与王重阳连环对了数掌。

  但他真气原就不如王重阳强猛,修为更是相去甚远,虽得了青帝毕身真,奈何尚未炼化吸纳,再加上五行属土,正好被属木的王重阳所克,这般硬碰硬地直接交手,顿时落尽下风。

  只听“砰砰”连声,衣裳尽裂,头上的纶巾也险被打落,接着又是“嗵”地一声闷响,右肩被王重阳气浪扫中,登时痛入骨髓,陀螺似的朝外飞旋抛出,轧倒了一大片花树。

  王重阳微微一愣,醒过神来,但旋即又被熊熊悲怒之火盖过了,沉声道:“圣上,得罪了”大袖鼓舞,一掌朝小青头顶拍落。

  小青满心气苦,眼见许宣奋力相救,更是自伤自怜,暗想:“今日我这般死在他面前,等到今后真相大白,不知他会不会懊悔不迭,伤心欲绝?”又是痛楚,又是快意,竟仰起头,避也不避。

  “呼”掌风扑面,青丝飞扬,她的绿衣也跟着陡然鼓舞。她闭着眼睛,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月光下,脸如冰雪,光辉晕染。

  王重阳呼吸一窒,意动神摇,手掌不由得朝外一翻,擦着她的衣角,轰然劈落在草坡上。霎时间土浪四炸,花树冲天,竟被震出一个纵横三丈、深达七尺的巨坑。

  他趔趄着退出丈许,神色迷乱地瞪视着小青,蓦地纵声啸吼,朝后凌空连翻了十几个跟斗,一把抱起王允真,跃上怪雕,冲天飞去。一直越过了女帝山顶,仍能听见他那滚滚如雷的悲吼。

  这几下兔起鹘落,快得让人不及反应。许宣跃起身,见小青安然无恙,惊魂甫定。

  小青也没想到王重阳竟会放过自己,突然有些后怕,大风刮来,浑身凉浸浸的全是冷汗。吸了口气,冷笑道:“既然王重阳也不敢杀我,就由各位代劳吧。你们谁有胆子,只管上来。”

  众蛇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就连那几个最敌视她的蛇人铁卫也被她视死如归的气势所慑,不敢搭话。

  许宣如释重负,瞥见小青那红红肿肿的唇瓣,心中一跳,继而灵光霍闪,高声道:“各位,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印证娘娘清白。杀人者在所有僵尸上都留下齿印,只需让娘娘在野果上咬上一口,两相对照,不就可以水落石出了么

  小青经历了这番波折,对众蛇人早已心生厌憎,眉梢一挑,大笑道:“你们人证、物证俱在,还需印证什么清白?我说过啦,那些人都是我杀的,要想印证,把脖子伸出来让我咬上一口便是。”

  转眸冷冷地瞥了许宣一眼,强忍酸楚,格格笑道:“伏羲圣上,你我原本萍水相逢,可别让我满手鲜血玷污了你的清白。”顿了顿,似笑非笑地一字字地道:“从今日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是死是活,与你再无关系。”

  许宣心中如被尖刀锥刺,霎时间呼吸不得,痛不可抑。

  这句话是半个时辰前,自己赌气说与她听的,此时由她斩钉截铁地说来,竟似恩断情绝,再无半点转圜之机

  待要伸手拉她,她却已如闪电般飞掠而去,转眼便已冲出百丈,穿过蜿蜒溪谷,越过重重花树,消失在半明半暗的万花谷中。

  却不知小青伤心更胜他十倍。云雾弥散,月光明暗交迭,迎着狂风在夜色中全速奔掠,心底如绞,柔肠寸断,泪水不住地汹汹涌出,模糊了视线。

  直到奔出十余里,再也听不见飞兽的嘶吼与众人的呼啸,才双膝一软,扑倒在花丛里,肩头颤动,放任自己嘤嘤哭泣。所有强抑的委屈、痛苦、爱恨、悲伤、气怒……全都如洪水决堤。

  哭了好一会儿,稍觉畅快,正想起身,忽听后方又传来几声冷笑。她浑身汗毛尽乍,猛地转头望去,失声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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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决战



  天蓝如海,一只火红的凤凰迎着霞光,回旋于茫茫云海之上,声声悲鸣,似乎在呼唤着失去的伴侣。

  许宣听在耳中,又是一阵如窒似绞般的痛楚。这一个半时辰里,他无心修炼,领着众百花使,几已找遍了女帝山的每一个角落,却始终不见小青的踪影。蓬莱凶险重重,敌友难分,以她任性偏狭的脾性,此番一怒而去,也不知会生出什么波澜?

  “当——当——当——”金钟长鸣,“一阳台”四周欢呼四起。吉时已到,最后的比剑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小青的音容笑貌逐出脑海,又将昨夜青帝传授的“阴阳指”凝神回想了一遍。在心底默默念道:“神灵在上,请保佑许宣打败这两魔头,返回临安,救出父母,消弭这场大劫……”

  却听李少微格格笑道:“许官人,你现在才求祈天祷告,求菩萨保佑,不嫌太迟了么?”

  接着又听林灵素纵声大笑:“娘子,你就让他求罢,贼老天若管苍生死活,怎会年年天灾,岁岁人祸?天下又怎会有许多不平之事?嘿嘿,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这小子请来漫天神佛,又能奈寡人何”

  许宣心潮激涌,睁开眼,哈哈一笑,道:“剪灭尔等幺魔小丑,何须满天神魔?有我这把杀鸡刀就够啦”脚尖一点,鹘鹰凌空翻身,飞旋着飘落在“一阳钟”旁。

  他有心炫耀,一涨士气,姿势极是曼妙好看,被他鼓舞而出的气浪所激,金钟更是剧烈摇荡,铿鸣不绝。

  众人果然一片欢腾叫好,反倒蛇族众人经历了昨夜的波折后,似乎有些心生罅隙,全都默然不语,神色古怪。

  青帝站在人群中,嫣然一笑,柔声传音道:“周公子,大道至简,越是繁琐花哨的招式,越容易露出破绽。对付他们,只需毕集纯阳真气,全力攻其一点,不计其余……”

  顿了顿,双眸悲喜交集,又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比剑不过是为了夺帝,胜也好,败也罢,都不值得拼上性命。你切切别忘啦”

  许宣五味交杂,点头一笑,心中却想:“妈,除了‘阴阳指,,你孩儿会的招式几乎全是这两魔头教的,程咬金三板斧,谈得上多么‘繁琐花哨,?今日之战,势不两立,就算我不豁出命去,他们也多半饶不得我。置之死地,反倒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当下凝神聚意,将真气全都朝右手冲去,“呼”地一声,橙光鼓舞,隐隐夹杂着丝缕碧气,凝聚成一道六尺多长的气剑,吞吐不定。

  这记起手式化自铁剑门的“迎客松”,经他衍化,霸气凌人,顿时又引得四周一片喝彩。

  林灵素与李少微并立前方,拊掌笑道:“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子,你除了认妈的本领冠绝天下,这‘盗丹化气,的本事,也有青出于蓝之势,不枉了为师这几月来的苦心教导。很好,很好。却不知我与你师娘传你的‘两仪电剑,练得如何了?那小妖精呢?为何不来和你双剑合璧?”一边说,一边故意四下张望。

  许宣心中“咯噔”一跳,又惊又怒,瞧这魔头惺惺作态,昨夜种种剖心吸血之事,必是他和妖后所为他们当日既能乔化成青帝,瞒过三十三山岛民之眼,自然也能轻松扮作小青,栽赃嫁祸。

  被两魔头这么一搅,小青负气出走,再难与自己双剑合璧;王重阳与众蛇人也对自己心怀疑怨,貌合神离。真可谓一箭双雕,歹毒之极

  李少微柔声道:“李郎,听说小青姑娘为了修炼‘阴极基,,已经吸血盗丹,堕入魔道啦。许官人堂堂青帝,浑身正气,岂能与这等妖女同流合污?不亲手剜出她的心,又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冤灵?”

  林灵素摇头叹息道:“原来如此唉,如此一对金童玉女,竟然反目成仇,这可真叫天意弄人了可惜,可惜之极矣”嘴角却是笑嘻嘻的,一点“可惜”的意思也瞧不出来。

  两人一唱一和,听得许宣怒火中烧,正想着如何诱他们说出真相,还小青以清白,又听青帝传音道:“周公子,他们现在正用念力探你虚实,别被他们扰乱心智。你要想取胜,只有专心致意,速战速决。”

  许宣一凛,摒除杂念,哈哈笑道:“承蒙两位关心。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相形之下,我倒是更担心你们这对各怀鬼胎的魔头妖女,什么时候反目成仇?”指诀变幻,说到以后一句时,忽然欺身疾进,气剑雷霆万钧般朝林灵素当头劈落。

  这一剑看似简单,却迅如电,猛如雷,正是青帝所创“六十四式阴阳指剑”中的“震为雷”。

  所谓“六十四卦”,每一卦均由“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中两个卦象组成,一上一下。“震为雷”上下均是“震卦”,两震相叠,如巨雷连击,威力至刚至猛。

  身形方动,阴阳二立时在他体内“八极”间穿梭席卷,双双自“震门”喷涌而出,绕臂怒舞,化作狂猛无比的纯阳剑。“轰”地一声,直如晴空霹雳,电光乱舞,那道剑竟猛然暴涨了数倍

  一剑劈出,众人惊呼四起,就连许宣自己心中亦猛然一震,又惊又喜。林灵素、李少微更是脸色齐变,没料到相隔不到半日,这小子竟又有了如此脱胎换骨的变化。

  然而那两魔头心意相通,应变极快。碧光如电弧一闪,李少微的“青螭剑”已斜地里刺出,撞得剑光浪四炸。

  许宣喉中一甜,右臂酥麻如痹,不由自主地朝左趔趄飞退,几在同时,“砰”护体气浪明灭乱舞,左胸已被林灵素一掌击中,眼前一黑,顿时被震得翻身飞出十几丈远,肋骨、心脏仿佛全都瞬间炸碎了,疼得泪水交迸,气也无法吸上一口。

  “哗”还不等回过神,已一头栽入天湖,大浪冲天,冰凉的湖水四面八方朝他耳中、鼻中、口中灌来。

  上方黑影闪动,紫、青两道炽光疾速冲来,隐约听见惊呼如潮,青帝传音叫道:“雷水解”

  许宣一凛,下意识地变幻指诀,阴阳二极速流转,穿过“八极”中的“震门”、“坎门”,滔滔不绝地涌向右臂,再次破舞而出。他呼吸一畅,身不由己地随着那狂猛无匹的螺旋气浪破空飞起。

  “轰轰”炽光四炸,水面巨浪扶摇,环绕着他右臂的剑,和迎头劈来的紫青双剑接连猛撞,激起数十道刺目无比的电光火芒。

  林灵素、李少微轻“咦”一声,身形微晃,双双抱剑飞旋冲天。许宣则“哇”地仰头喷出一大口鲜血,横空抛飞,重重地撞入岸边人群。众人惊呼迭起,潮水般朝外退去。

  他使出的这一记阴阳指剑,出自六十四卦中的“雷水解”。上卦为震,震为雷;下卦为坎,坎为水。阴阳交合,有如雷雨交加,势不可挡。

  以他眼下的修为,要想一剑击退两大魔头,原无可能,好在他恰好落入天湖,上借“紫青”雷霆压顶之势,下借湖水冲天反撞之形,竟然天人交感,爆发出远胜于己的力量,将他们生生震退。

  林灵素飘然落在钟亭檐尖,哈哈笑道:“小子,你才挡了两合,便已吐了半升血,还想和我们斗什么剑,争什么帝?乖乖地跪地求饶,瞧在往日师徒情分上,寡人或许还能饶你一条小命。”

  众人眼见许宣如此狼狈,无不哄然如鼎沸,就连青帝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忧惧之色,樱唇微启,欲言又止。

  许宣两度死里逃生,后怕之余,反倒信心大增,踉跄起身,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昂头大笑道:“想不到你们双剑合璧,以二对一,居然也不过如此来来来,还有什么本事,全都给你许爷爷使出来”

  李少微眉尖一蹙,妙目中杀机大作,嫣然道:“李郎,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许官人一心想要尸解成仙,咱们就成全他吧。”

  林灵素眯起眼,精光闪动,笑道:“娘子有命,岂敢不从?唉,只是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好炉鼎。”

  话音未落,人影一闪,连着青光、紫光一起破空怒旋,飓风般摇曳着朝许宣冲来。

  四周狂涛炸舞,惊呼大作,许宣呼吸一窒,竟如被泰山压顶,身子猛地往下一沉,险些跪倒在地。惊怒中,想到林灵素说的那句“唉,只是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好炉鼎”,心中忽然又是一动。

  是了这魔头煞费苦心将自己带到“两仪峰”,传以“嫁衣神功”,就是想将自己变作“人鼎”,好盗夺真。眼下他尚不知青帝已用毕身真气,化解了自己体内所有的“嫁衣丹”,若能利用他贪婪之念,或许便有取胜之机了

  霎时间灵光电闪,想出了一个极为大胆而又冒险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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