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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兵临天下【作者:高月】(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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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8章 匈奴来使

  九月的长安无疑是和三月一样,令人陶醉的季节,秋高气爽,粮食收获在望,人们心情也格外的愉快舒适,随着战争渐渐远离关中,随着贸易的迅猛发展,长安也重新出现了昔日汉帝国的盛景。

  首先是人口迅速增长,天下各地迁往长安的富户连绵不绝,一年内就有近八千大户人家从各地迁来长安,按一户二十人来算,这就是十六七万人口的增加,还有从成都迁来的官员及其军队将领的家眷。

  短短一年时间,长安人口就由十万人猛增到三十万人,尽管带来不少治安问题,但也大大促进了长安的发展和城池面貌的巨变。

  事实上,连同各地来长安的寻找活计的匠人和来自天下各地的商人,以及驻扎长安的军队,长安的实际人口已突破了四十万。

  整个长安城内到处是在建中的府宅和店铺,使长安城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这天上午,一支从漠南过来的匈奴使臣队伍缓缓进了长安城,队伍由百人组成,却带着上千头骆驼,骆驼上驮满了沉重的物品,这些物品都是上好的毛皮和药材,还有不少阴山出产的白金和宝石,是匈奴单于达曼送给汉王刘璟的礼物。

  达曼的特使名叫呼兰尸逐留朵,是达曼的族兄,也是匈奴的右谷蠡王,在匈奴地位崇高,尸逐留朵曾在太原生活过几年,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并给自己起汉名为刘铎,也是他匈奴名的音译,在匈奴,众人一般都称呼他为留朵大王。

  留朵年约四十余岁,长得十分显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看起来就仿佛年逾花甲,这是留朵第二次来长安,在数月前,他曾受单于达曼的委托来和汉国谈判,要求赎回一部分被俘的士兵和匈奴妇孺。

  汉国也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开价五十只羊赎一人,这个价格在匈奴人的承受范围之内,留朵答应了,不过双方都要向各自的主公禀报,留朵返回了草原,而平章台的加急快信也送去了合肥。

  而这次留朵到来,就是要敲定最后的协议,并协商一些细节问题,匈奴对要回被俘的族人十分迫切,确切说,他们是渴望要回被俘的匈奴士兵,至于其余匈奴妇孺只是一种掩饰。

  就在两个月前,他们和漠北的鲜卑人为争夺牧场爆发了一场激战,从前都是他们去挑衅鲜卑人,而这一次却是鲜卑人来抢占他们的牧场,尽管这次战斗他们击败了鲜卑人,但他们自己也死伤惨重。

  更重要是,这是一种示警,游牧民族对于警告十分敏感,匈奴上层已感觉到了鲜卑人对他们的威胁,所以赎回被俘的匈奴士兵对匈奴人而言就显得十分迫切了。

  长安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路人大多衣裳光鲜,容光焕发,道路两边各种店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到处可见西域过来胡人,有穿着短衣长靴的河西羌人;有穿着窄袖白袍、头戴脱浑帽乌孙人;还有深目高鼻、皮肤白皙的贵霜人以及剪发齐项、头带尖顶虚帽的粟特人。

  这些西域胡人几乎都是商人,牵着大队骆驼,眼中充满了发财的期盼,看起来和匈奴使臣队没有什么区别,也正是这个缘故,长安行人也把匈奴使臣队当做了一支远道而来的胡人商队,对他们点头致敬,颇有礼数。

  留朵长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副使阿利道:“二十年前我来到长安,那时好像是李催之乱后的第二年,也是在这个位置,我看到的是大片残垣断壁,鼠狐成窝,到处是成群的乞丐,女人衣不遮体,卖儿卖女随处可见,令人感到十分凄凉,但今天再看长安,我竟有一种大汉帝国重现的感怀,我才理解单于为什么打算臣服汉国,刘璟真是一代雄主啊!”

  阿利也点点头,“大王说得不错,今天的感觉和两个月前确实又不一样了,变化实在太快。”

  正说着,对面骑马奔来十几官员,为首官员年约三十余岁,身材中等,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精明之色,留朵一眼认出了此人,正是上次接待他们的汉国鸿胪卿刘敏,留朵大喜,挥手大喊:“刘使君!”

  刘敏也看见了他,催马上前施一礼笑道:“我正要出城迎接你们,没想到你们已经进城了。”

  留朵呵呵一笑,“匈奴人做事讲究雷厉风行,我们没有在城外休息,就直接进城了。”

  刘敏打量一下他们的行李,笑道:“王爷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留朵指着后面的一千多匹满载物品的骆驼笑道:“我带了不少草原特产,是我家单于特意送给汉王殿下的礼物。”

  刘敏欣然笑道:“王爷真是辛苦了,请随我先去驿馆歇息。”

  留朵心中着急,连忙拉着刘敏低声道:“现在时辰还早,我的手下可以去驿馆休息,但我想先见一见众位尚书,不知是否方便?”

  “王爷也太性急了。”

  刘敏看了看天色,离中午还早,便笑道:“好吧!我就带王爷去见见司马尚书,现在正好轮到他执政事笔。”

  留朵大喜,“那就烦劳使君了。”

  ........

  尽管汉王刘璟并不在长安,但他建立起来的多相平衡制度,依然使汉国的政务能够流畅而平稳的运作,只要重大军国政务,才必须由刘璟拍板决策。

  而是否属于重大军国政务,则是由侍中尹黙来决定,侍中就是对尚书的监督,这就避免了尚书们擅自扩大权力。

  平章台内,尚书们正聚在司马懿的官房内商议出兵并州之事,今天是司马懿担任执政事笔的第五天,所谓执政事笔也就是主相国,除了需要协商的重大事件外,其余琐碎小事务就是由主相国来决定。

  执政事笔原本是十天一轮换,但从去年开始,刘璟考虑到十天不利于一件事情完满解决,所以又将执政事笔改为一月一轮换,这样在出月报时,就容易评判优劣,对执政事笔的尚书也是一种压力。

  司马懿出任兵部尚书,主管兵部日常事务,这也是今年年初的改革,建立了五部九卿制,设立吏、户、兵、刑、工五部,分布由徐庶出任吏部尚书、蒋琬出任户部尚书,司马懿出任兵部尚书,董和出任刑部尚书,费观出任工部尚书,下面又各设两名侍郎为副手,轮到指政事笔时,则执政事笔尚书统管全局,最后由侍中来进行全权监督。

  所以这个月就是由执政事笔的司马懿统管全局,司马懿将刘璟派人送来的快信递给了众人,笑道:“这是殿下的亲笔信,大家都看一看吧!殿下似乎要扩大战局了,不仅要打合肥,还要打叶县,进逼许昌,现在又准备出兵洛阳和并州,很热闹啊!”

  众人接过信件看了一遍,徐庶笑道:“这些都应是殿下的虚张声势,向曹操施压,逼他们加强军备,借以削弱曹操的实力,我听说并州今年粮食减产,曹操的压力会很大,恐怕真会支持不住。”

  旁边董和不解地问道:“关中秋粮尚且丰收,并州粮食怎么会减产?”

  徐庶一指蒋琬笑道:“你问我们的财神爷吧!他比谁都清楚。”

  蒋琬主管户部,掌控着汉国的财税民政,因此汉国上下都叫他蒋财神,蒋琬见徐庶当面叫自己财神爷,只得苦笑一声说:“并州粮食减产是因为河东郡大量屯田佃户都西迁关中,使河东郡近七成的良田无人种粮,我盘算了一下,今年河东郡的秋粮产量至少要减产六成,上党郡要减少三成,太原郡也差不多三成,就算曹操下令迁流民的弥补,也来不及了,还会继续影响明年的夏粮收成。”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由动容,要知道并州南部三郡从来都是曹操的粮仓,尤其是河东郡,曹军近一半的军粮来自河东郡的屯田,竟然减产七成,这当然会对魏国造成巨大财政压力。

  蒋琬又继续道:“其实经过多年战争,各地人口锐减,就那么多种地的农民,我们用分田减赋的手段将大量并州农民吸引来关中,并州的农民自然就少了,除非曹操能同样实施‘分田减赋’,否则并州和中原的农民迟早都会流失殆尽。”

  司马懿点点头,“我听说曹丕派人在并州和河北丈量土地,估计就是准备效仿我们分田了,只是远水不解近渴,合肥大战的军粮怎么办?殿下又在中原和并州挑起战火,魏国哪里还有钱粮备战?殿下这是以国力来决战合肥,确实是大手笔啊!”

  徐庶沉思片刻,又问蒋琬,“那我们的税赋钱粮能承受得起吗?”

  蒋琬沉吟一下道:”其实我们的压力也很大,荆州的粮库已空,益州的存粮也去了七成,我们甚至连祁山道上的军城存粮也全部调动了,幸亏还有不少去年的牛羊,可以支撑一下,坦率地说,就算今年秋粮丰收,我们也最多只能坚持半年,我比谁都希望合肥之战尽快结束。”

  话音刚落,司马懿便呵呵笑道:“蒋尚书不必烦恼,我们有笔大买卖已经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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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9章 西线战事

  留朵跟随刘敏来到平章台,五名尚书已经在大门口等候他多时了,众人一一见礼,尚书们众星捧月般将留朵请进了平章台议事堂。

  众人分宾主落座,尽管汉国的厚待让留朵心中感激,但他头脑却保持着清醒,没有被尚书们的热情礼遇冲昏,更重要是他心中着急,希望这一次就能将战俘领回草原。

  司马懿感觉到了他内心的焦急,微微笑道:“我先代表汉王殿下感谢王爷带来的礼物。”

  “那些礼物只是单于个人的一点心意,不足挂齿,我这次前来长安,是受单于的全权委托,希望能正式赎回匈奴战俘和妇孺。”

  上一次留朵出使还遮遮掩掩不提战俘,只说青壮匈奴人,而这一次就完全挑明了,他就是来要回匈奴战俘。

  几名相国对望一眼,司马懿笑道:“我们已经向汉王禀报了此事,汉王原则上同意此事,但希望在一些细节上再进行商榷。”

  “我也是要谈一些细节,不知汉王殿下需要明确哪些细节?”

  司马懿不慌不忙道:“细节有几个方面,一是如何交割,是一次性交割,还是分批进行交割?这一点需要先明确下来。”

  留朵犹豫一下,他们是想一次性把人领回去,但五百万只羊他们打算分两年交割给汉国,但这似乎又不太对等,他便小心翼翼道:“我们想分两次接回匈奴人,今年先接回战俘,我们交割两百万只羊,明年再接收妇孺,我们则一次性将剩下的三百万只羊全部交给贵方,不知这个方案行不行?”

  众人都心知肚明,恐怕匈奴人得到战俘后,后面的协议就不会执行了,这时徐庶笑道:“如果要分批交割,我们只能先把妇孺交给匈奴,明年再交战俘,若匈奴不肯接受这个方案,那只能一次性全部交割完毕,不知王爷愿意选择哪个方案?”

  留朵心中暗暗苦笑,这是达曼的心思,先用礼物贿赂刘璟,然后再提出他们方案,看来对方很清楚他们的用意,根本不肯上当,无奈,达曼只得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一次交割吧!希望能尽快完成。”

  司马懿又微微笑道:“其实我家主公还提出一个备选方案,当然如果匈奴不愿接受,我不说也罢。”

  “请司马相国明言,我愿洗耳恭听。”

  “我们手中一共有三万五千名匈奴战俘,我们可以把所有战俘都还给匈奴,另外再加一万五千名匈奴老人,一共五万人,换取五百万只羊,至于八万妇孺,我们就留下了,不知这个方案王爷能否接受?”

  这是刘璟想法,他不想把八万妇孺还给匈奴人,留下来繁衍人口,既然达曼实际上是想要匈奴战俘,那索性就把三万五千名匈奴战俘全部还给对方,至于匈奴老人,着实是负担,刘璟也不想承受,一并还给匈奴。

  留朵沉思了半晌道:“我可以同意这个方案,不过这些战俘恐怕都有家眷,希望能把他们的家眷也一并还给我们。”

  司马懿笑了起来,“三万五千战俘,至少两万人有家眷,那至少就是四五万妇孺了,如果匈奴想要,我们当然也可以奉还,只是”

  司马懿没有说下去,他的言外之意思就是说家眷妇孺需要另算,留朵明白他的意思,这其实是对方在钻字眼了,当初说好的两万战俘,按理就应该包括他们的家人,哪有把男人带走,妻儿却留下的道理,但当时没有谈细节,所以没有留意这些问题,现在谈到细节,这个问题就出来了。

  不过刘璟肯把三万五千战俘给他,就等于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万五千人,就当是为这多出来的一万五千掏钱,想到这,留朵缓缓道:“按四万人,一人五十只羊算,我们再拿出两百万只羊,如何?”

  司马懿淡淡一笑,“我家主公的意思,不要两百万只羊,而是要一百万头牛。”

  留朵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刘璟竟然如此狮子大开口,竟然要一百万头牛,要知道并非所有的牧场可以养牛,在匈奴,一头牛可是相当于十只羊,他们自己也不过才两百万头牛,这个要价太狠了。

  但留朵也知道不能一口回绝,他缓缓道:“能否妥协一下,我们给两百只羊,另外再加二十万头牛。”

  司马懿当然也知道一百万头牛不现实,他只是漫天要价,便于坐地还钱,他笑了笑道:“既然匈奴有诚意,那我就再让一步,两百万只羊加五十万头牛,另外,我们再给匈奴一件特殊的礼物,相信你们单于一定很感兴趣。”

  “什么礼物?”

  司马懿取出两卷文书,递给了留朵,留朵打开其中一卷文书,顿时脸色大变,这竟然是鲜卑单于步度根给汉王刘璟的国书,是用汉语书写,希望能和汉国结盟,一起攻打匈奴。

  留朵脸色极为难看,又打开另外一卷文书,是步度根请求向汉国购买三十万斤上好生铁。

  此时,留朵心中乱成一团,步度根已和另一个鲜卑单于轲比能和解,两大鲜卑部落都将目光盯住了匈奴,如果再和汉军联合,对匈奴就意味着灭国。

  冷汗从留朵的额头上流了下来,他鼓足勇气问道:“不知汉王殿下准备如何回复?”

  司马懿笑道:“我可以坦率地告诉王爷,我家主公不希望北方出现一个强大的敌人,更不希望匈奴被鲜卑灭亡,所以我家主公才提出将三万五千战俘全部还给匈奴,这是我家主公的诚意,王爷明白吗?”

  留朵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他知道刘璟既然有了诚意,他们也不得不表现出诚意了,便咬牙道:“那就按照你们的条件,一共是七百万只羊和五十万头牛,希望能尽快让我们的战士回来。”

  “没有问题,在入冬之前,我们在高奴县一齐交割。”

  “那三十万斤生铁,汉国会卖给鲜卑吗?”留朵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道。

  司马懿摇了摇头,“请王爷放心,我们一斤生铁都不会卖。”

  ........

  就在文聘和刘虎率军进攻叶县的同一天,大将赵云也率领三万汉军从蒲津关出发,渡过黄河,向并州南部大举进攻。

  在蒲津渡口的东面便是并州河东郡,也是曹操重要的屯田重地,在这里设置了典农中郎将,招募大量农夫在河东郡屯田重地。

  但自从汉国在关中实施‘引农分田’的国策后,数以万计的河东典农携家带口,大量向关中迁徙,仅仅一年的时间,从河东郡、上党郡和太原郡迁往关中的农户就达两万余户,近二十万人,极大地充实了关中的人口。

  其中河东郡便是重灾区,因为大量屯田佃农流失,土地搁荒,今年河东郡的秋粮将减产七成,将极大影响曹军的军粮。

  就在并州官员们不知该怎么向魏公交代之时,汉军却大举进攻并州,并州一时间陷入极度恐慌之中,各县官员们纷纷弃城而逃,而屯田士兵而望风而降,仅仅三天,汉军便占领了河东郡,继续向太原郡进发。

  驻防并州的曹军只有一万五千余人,由大将夏侯尚统帅,形势危急,夏侯尚连发三份八百里加急快报,向邺都求援。

  ........

  就在赵云率三万军出兵河东郡的同时,大将张任也率一万汉军出了潼关,向洛阳进发,他们虚增火灶,一名士兵骑三匹战马,扮作三万军队东征,声势浩大,浩浩荡荡杀向洛阳。

  从潼关到洛阳并不远,只须三天行军便可抵达,而曹军在洛阳的驻兵也不多,只有八千余人,隶属于夏侯惇统帅,由于曹军集中兵力进行合肥大战,自然也就削弱了西线的防御,曹军的西线包括许昌、叶县和洛阳,目前只部署了四万五千人。

  四万五千人要面对南阳和洛阳的两线防御,显然是捉肘见襟,夏侯惇不得不采用一重两轻的策略,屯三万重兵于许昌,这样无论是叶县危机还是洛阳危机,许昌的军队都能及时赶去救援。

  但有一点夏侯惇却没有想到,他也不可能想到,那就是刘璟的全线布局,无论是出兵叶县还是进军并州,还是兵发洛阳,三线同时进攻,汉军都是在同一天出发。

  当夏侯惇接到洛阳守将周灵紧急求援鸽信时,他正率军刚刚抵达叶县,大军驻扎在叶县以北五里外,还没有来得及反攻叶县,洛阳的求援信便使夏侯惇陷入了左右为难的苦恼之中。

  他该怎么应对?是放弃叶县支援洛阳,还是不管洛阳,继续攻打叶县?夏侯惇在大帐内难以决定,这时有士兵禀报:“都督,贾先生在帐外求见。”

  夏侯惇连忙道:“快快请进!”

  片刻,谋士贾逵走了进来,当初汉军攻占宛城时,贾逵正在城内疗伤,也成了汉军的俘虏,但刘璟没有勉强贾逵,放他回了许昌,贾逵在许昌养伤已经好几个月了,伤势基本痊愈,曹操便令他在许昌辅助夏侯惇,这次他也是跟随夏侯惇来援救叶县。

  夏侯惇请贾逵坐下,便急道:“先生可知汉军出兵洛阳之事?”

  贾逵点点头,“我正是为此事而来,不知都督准备如何应对?”

  “我就是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左右为难啊!”

  夏侯惇叹了一口气,他又看了一眼贾逵,便问道:“先生可能给我一个建议?”

  贾逵不慌不忙道:“从时间上看,汉军出兵叶县和出兵洛阳几乎是同步,也由此可以看出这是由刘璟统一部署,就是针对我们屯兵许昌,两头难以兼顾的弱点,如果我们去救洛阳,那么汉军就会坐实叶县,甚至还会出兵偷袭许昌,可如果我们不管洛阳,一旦函谷关失守,洛阳也难保,这确实是让人两难,但不管怎么说,都督只能守其一,若两边都想保,以我们手中的兵力,恐怕两边都会失败。”

  “先生说得很对,我确实只能守其一,问题是我该守那一面?”

  贾逵微微一笑道:“我想先问一下,都督有多大把握能夺回叶县?”

  “叶县有五千重甲步兵,还一万文聘的精锐,而我只有三万军,说实话,我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既然如此,都督为何还要保叶县?”

  夏侯惇默默点头,“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贾逵又道:“虽然放弃叶县,但也要防备汉军偷袭许昌,所以必须留两万军镇守许昌,只能分兵一万去救洛阳,但一万兵太少,都督需要立即禀报魏公,请魏公再向洛阳增兵两万,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夏侯惇沉思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就依先生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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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0章 狙杀胡使

  和走向繁盛、强大的长安相比,九月的邺都却显得有那么一点阴郁,虽是同样的秋天,同样的阳光,但邺都的秋天却是压抑而沉闷。

  这不仅是合肥战事的阴云影响到了邺都朝野,同时也是因为并州秋粮减产使人们心中变得沉重,商人是最敏感,邺都的粮价已经从八月初的斗米八十钱涨到了八月底的斗米三百钱,而且还在继续上涨。

  在九月的第一天,便引发了全城抢米风潮,一天之内,粮价便暴涨到斗米五百钱,后来官府的干预下,才渐渐跌回斗米三百五十钱。

  粮价的暴涨对民生的影响极大,人心不宁,前途看不到希望,开始有传闻,不少邺都大户偷偷去长安买地造宅,为自己准备后路了。

  天刚黑不久,大街便变得空空荡荡,最近邺都治安不好,常发生饥民抢劫伤人事件,闹得人心惶惶,天一黑,家家关门闭户,不再上街。

  粮食短缺和治安不善也影响到了商业,原本繁盛的商业开始变得萧条起来,近三成的店铺关门,影响最大的却是酒馆,曹丕下达了禁酒令,已有半数的酒馆被迫歇业,这使得邺都的夜生活变得冷清起来。

  邺都东城附近的三晋酒馆也受到了很大影响,不过它并没有停业,而是惨淡地经营着,每天打烊的时间也延长了,希望能尽量吸引酒客。

  此时,三晋酒馆内冷冷清清,店里没有一个客人,两个酒保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打盹,期待着早点打烊关门。

  这时门帘哗地掀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竟然进来了一名酒客,两名酒保立刻振奋起来,他们认出来人是御史中丞杨添,是他们这里的常客。

  “原来是杨中丞,这么晚还来喝酒啊!”两名酒保异常热情道。

  “嗯!”杨添鼻子哼了一声,打量一下酒馆大堂,却没见到掌柜,“你们掌柜呢?”杨添问道。

  “来了!来了!”

  身材肥胖的王掌柜从里屋快步走出,满脸堆笑,“杨中丞请上楼!”

  杨添在这里有专门的房间,他上了二楼,直接走进了自己常用的雅室,还是按老规矩,一壶酒,五个菜,禁酒令对他没有什么约束。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地喝着,他当然不是来喝酒,而是来找李孚。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杨添扮演着双面间谍的角色,既为曹丕卖命,又和汉国暗通款曲,不过随着魏国的衰落,杨添更加偏向于汉国,他必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给汉国提供的情报也越来越有价值,比如魏国国库空虚的重要情报就是他透露出来,赢得了刘璟的赞许,也使刘璟采取了国力之战的决策。

  这时,门开了,李孚快步走了进来,笑眯眯道:“这么晚了,杨中丞有急事吗?”

  杨添点点头,“确实有重要情况,李使君先请坐吧!”

  李孚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目光淡然地凝视着杨添,虽然李孚为人放荡不羁,但在正事上,他绝不会有半点含糊。

  杨添沉思半晌道:“今天曹丕接见了一个重要的客人,可能关系到合肥战役的胜负。”

  李孚一惊,连忙问道:“是什么客人?”

  “是鲜卑东单于轲比能的特使,鲜卑人提出愿意用一百万只羊换取魏国的一万把弓箭和三十万支箭,曹丕很感兴趣,看得出他有答应的意思。”

  李孚的神情开始凝重起来,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鲜卑和魏国达成交易,一百万只羊就会极大缓解曹军的钱粮危机,这对主公的国力之战极为不利。

  李孚立刻问道:“已经达成协议了吗?”

  “我听曹丕的意思,好像双方有了共识,不过曹丕要请示曹操,鲜卑使者也要回去禀报轲比能。”

  李孚沉吟片刻,又问道:“鲜卑使者什么时候出发?”

  杨添明白他的意思,便缓缓到:“明天一早他们离开邺都北归,使臣一行大约有二十人左右,还有三百曹军骑兵护卫,他们从幽州出塞,三百骑兵将一直护送他们到幽州地界,然后再由曹彰的军队护送他们出塞。”

  说到这,杨添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递给李孚,“这是鲜卑使者的回程路线图,由曹丕亲自敲定,我凭记忆手绘,李使君自己看一看吧!”

  说完,杨添起身离开了房间,披上衣服便匆匆而去,房间里,李孚打开了地图,望着地图上简单的路线图,他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

  鲜卑人最早和乌桓人一样,也是东胡一支,因居于鲜卑山而得名,在北匈奴覆没后,鲜卑渐渐强盛起来,单于檀石槐曾一度统一鲜卑,成为草原上最为强大的游牧民族,占据了大半个漠北。

  但好景不长,檀石槐去世后,鲜卑又再度分裂,形成了东、中、西三部,其中又以西部拓跋鲜卑和中部的慕容鲜卑较为强盛。

  为了争夺地盘和领导权,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长期作战,渐渐变得衰落,变成了南匈奴的猎物,南匈奴时常出兵掳掠鲜卑人的牛羊和人口。

  不过在去年,南匈奴被汉国重创后元气大伤,使鲜卑人看到了机会,拓跋鲜卑首领步度根和慕容鲜卑首领轲比能达成了和解,几个月前,两支鲜卑人联合出兵入侵阴山,在阴山脚下和南匈奴大战,双方死伤惨重,鲜卑人无法取胜,最终被迫撤军。

  鲜卑人已经意识到,他们失败的原因是兵器不如匈奴人犀利,步度根向汉国提出购买三十万斤上好生铁,而轲比能则向魏国提出购买一万把弓和三十万支箭。

  轲比能的使者名叫慕容祝,年约三十余岁,长得极为粗壮,他也是鲜卑贵族出身,虽然外表粗犷,心思却很细腻,他已看出魏国内部将出现的粮食危机,使他对这次交易达成更有信心。

  尽管曹丕要禀报曹操,但慕容祝知道,那不过是个形式,曹军要在与汉军的作战中取胜,就必须有充足的粮食,他们无法拒绝一百万只羊的巨大诱惑。

  慕容祝急于赶回牙帐向单于轲比能汇报,慕容祝一行有二十余人,另外曹丕派三百名骑兵护卫他们北归,他们将从幽州穿过燕山山脉,返回慕容鲜卑的牙帐驻地。

  使臣队一路北上,经过广平郡、巨鹿郡、安平郡,进入河间郡这天下午,他们抵达了易城县,这里也是冀州和幽州的边界。

  幽州是曹操次子曹彰的地盘,尽管曹丕已为世子,但他还不想与手握重军的二弟翻脸,所以他派出的军队不会轻易踏入幽州地界,护送鲜卑使者的曹军骑兵将在这里和幽州骑兵交接,将由幽州骑兵护送鲜卑使者从幽州离境。

  在行至离易城县约还有十里,前方不远出现了一座驿馆,这时,一名骑兵飞奔回来,向护卫牙将禀报:“启禀施将军,前方驿馆有彰公子派来的骑兵,要与我们交接。”

  护卫骑兵首领名叫施林,是一名牙将,他稍稍一怔,一般应在易城县内交接,怎么提前在了驿馆,不过他心中奇怪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这种交接没有那么严格,驿馆也是官方场所,在他们看来,县城和驿馆没有什么区别。

  施林当即令道:“去驿馆休息!”

  队伍加快速度来到了驿馆,驿馆内已被百名幽州骑兵占据,这时,一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不慌不忙走出大门,拱手笑道:“在下是幽州参军从事韩平,各位可是从邺都过来的鲜卑使者?”

  施林见对方举止从容,言语间官场气息很重,他不敢怠慢,连忙翻身下马,回礼道:“我们正是。”

  “那就对了,我奉骁骑将军之令,前来交接使者,各位一路辛苦了。”

  韩平取出书函递给了施林,施林接过看了看,是幽州官方书函,护送鲜卑使者出境,下面有曹彰的印章,确认无误,施林没有怀疑,笑道:“既然如此,后面的路程就拜托各位了。”

  韩平笑了笑,“将军请进驿站休息片刻吧!”

  施林见驿馆太小,容不下自己的士兵,而且早被对方的士兵占满,他便摇摇头,“我还要赶回去复命,就不休息了,让慕容使者去休息吧!”

  他和慕容祝告别,便率领三百骑兵调头向南奔去,很快便在官道上消失了,韩平目光淡然地望着他们走远,这才对慕容祝笑道:“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先赶一段路,在前面的北部驿站宿夜,我已派人去安排了食宿,慕容先生以为如何?”

  慕容祝倒是想休息片刻再走,不过对方催促赶路,他也不好反对,只得点点头,“好吧!就听韩参军安排!”

  韩平大喜,连忙令手下骑兵准备出发,百名幽州骑兵纷纷上马,护卫着鲜卑使臣向北而去。

  大约走了七八里,慕容祝发现他们走的不是去县城的正官道,而是另一条西北方向岔道,他心中有些奇怪,便问道:“韩参军,我们不去县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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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1章 三个建议

  韩平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怕慕容先生见笑,县城内农民在闹事,数千乱民包围了县衙,要求县令减赋,局势非常混乱,我担心乱民会围攻各位,所以不敢走县城。”

  慕容祝点了点头,他也听说这种事情在中原常有发生,难怪他们不敢走县城,他又好奇地问道:“怎么会发生农民闹事?”

  韩平长叹一声,“还不是因为战争,魏公将所有粮食都调往南方备战,偏偏今年河北各地都发生了旱灾,粮食减产,魏公还要加河北三成税赋,农民们忍无可忍,便起来闹事了,你们一路北上,没有遇到吗?”

  慕容祝摇摇头,“旱灾减产之事也有见到,不过没有听说农民闹事。”

  “那是施将军刻意回避了,今年河北赋税加三成,农民怎么可能不闹事,战争伤民啊!”

  “韩参军说得对!”

  慕容祝不再怀疑,跟着幽州骑兵沿小路北上,很快他们便进入了水泽路,这里便是后世的白洋淀,不远处是白茫茫的水面,他们沿着岸边小路北上,这一带人迹罕至,道路泥泞难行,整整两个时辰,他们才走了不到二十里,这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这时慕容祝心中也恼怒起来,催马追上韩平大喊道:“韩参军,这泥路根本就不能走,你是什么意思?”

  韩平脸色已经变了,他冷冷道:“很抱歉,你们的路已走到头了!”

  “你究竟是谁?”

  慕容祝心中不安起来,连退几步,惊疑地盯着韩平。

  “我姓李,叫做李孚,当然也不是什么幽州参军,不瞒你说,接应你们的幽州骑兵还在县城内苦等,不过他们接到我的口信,以为你们不再走幽州,估计已经回去了。”

  慕容祝大吃一惊,转身要逃,旁边一名骑兵狠狠挺矛刺来,矛尖刺穿了他的背心,慕容祝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李孚大喝:“动手!”

  一百名乔装为幽州骑兵的汉军斥候一起动手,水泽地里惨叫声大作,不多时,二十几名鲜卑随从全部被汉军杀死,汉军斥候动作迅速,将他们尸体全部沉入泥沼,并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幽州骑兵的证据,这才迅速沿着原路疾奔而去。

  李孚当然知道鲜卑使者被杀之事迟早会被发现,不过那至少要等到明年开春之后了,而且鲜卑路途遥远,等他们发现后追查责任,弄清真相,再一来一去交涉,就算最后达成协议,那也要等明年这个时候了,汉军也就赢得了时间

  曹丕将一线希望寄托在鲜卑人身上,他却不知道,曹军以羊肉为军粮的梦想已经被李孚率领的汉军斥候无情地击碎了。

  曹丕在为世子之前主管政务,却不能插手军事,在他入嗣为世子后,终于获得了部分军务之权,尽管只是筹措钱粮、运输粮草、招募士兵等等后勤事务,但也是曹丕梦寐以求,他便可以利用手中权力笼络大将,获得军方支持,使地位更加牢固。

  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段时间曹丕着实被汉军的巨大军事压力和粮草不足弄得焦头烂额,汉军出兵并州,已占领了河东郡,出兵洛阳,占领弘农郡并与函谷关的曹军对峙,南阳方面,叶县失守,文聘军队严重威胁许昌安全。

  洛阳和太原的求援信已连续送至邺都,向曹丕要军队支援,要钱粮支援,现在邺都粮价高涨,平定粮价的粮食官府也拿不出,只能靠强制命令不准涨价。

  偏偏这时,远在寿春的曹操也写来急信,令他立即筹集三十万石军粮送到寿春,巨大的财政压力使曹丕几乎要病倒了。

  万般无奈之下,曹丕只能上门去拜访荀攸,寻求解决问题的良方,荀攸原本在老家颍川,出任许昌巡风使这样的闲官,不再问军事政务。

  但两个月前,曹操将他调回邺都协助曹丕处理政务,虽然人到了邺都,荀攸却托病闭门不出,曹丕也感觉他根本没有协助自己的意思,便不再理睬他。

  如果还有选择,曹丕是绝对不会来找荀攸问计,只是现在曹丕被逼得焦头烂额,只得放下身段来探望荀攸的病情。

  荀攸次子荀适将曹丕领到内堂,恭敬道:“父亲在内堂等候世子,请吧!”

  曹丕点点头,直接走上了台阶,却一眼看见荀攸坐在桌上喝茶,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躺在病榻上,曹丕心中顿时有些不悦,荀攸明明没有生病,却不肯出来迎接自己,甚至还坐在堂上等自己,这是何等无礼?

  心中虽然不满,但他现在有求于人,只得忍住气上前行礼道:“侄儿参见荀世叔!”

  “贤侄不必多礼,请坐!”

  荀攸表现得很超然,根本不把自己视为臣子,只是把自己当做是曹丕的长辈,所以也不起身向曹丕回礼,曹丕坐下,他忍住了心中的不满,脸上堆笑道:“看见世叔气色尚好,身体健朗,侄儿深感欣慰。”

  “哪里身体健朗,邺都米价太贵,为叔连饭都吃不起,残喘度日罢了,不过贤侄似乎气色也不好,身体有点嬴弱,不会也是吃不起饭吧!”荀攸似笑非笑道。

  曹丕狠狠咬了一下嘴唇,荀攸竟然当面讥讽自己,他几乎发作出来,但忍了又忍,曹丕只得悻悻道:“粮食都运去合肥了,我哪里有粮食平抑粮价,世叔明知魏国近况,为何要为难侄儿?”

  “原来是我错怪贤侄了,很抱歉啊!”

  “世叔有所不知,春天为备战合肥,我们将各地五十万石存粮都运去了寿春,原指望秋粮丰收得到弥补,不料并州秋粮将减产一半,河北又发生旱灾,各地官府皆入不敷出,仓禀无粮,偏偏各地战事不断,汉军大举进攻,兵源钱粮吃紧,父亲又要求我筹措三十万石粮食送去寿春,我简直要被逼死了。”

  说到这,曹丕哀怜地望着荀攸,希望他能出计帮助自己,荀攸笑了笑,“我明白贤侄的意思了,贤侄是希望我能拿个主意,可我久不问时政,对各地情况毫不了解,又岂能闭门造车?很抱歉,我帮不了贤侄。”

  曹丕黯然地低下头,半晌低声道:“世叔和父亲一起开创事业,才有今天的魏国,就算世叔不管政事,但看在与父亲几十年交情的份上,给侄儿指条明路吧!”

  荀攸点点头笑道:“既然贤侄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若不表个态,就真枉为长辈了,我可以给贤侄提三个建议,具体该怎么做,贤侄可自处。”

  曹丕大喜,“侄儿愿洗耳恭听世叔高论。”

  荀攸笑了笑说:“第一,汉军在合肥以外的攻势贤侄不必理睬;第二,各地虽喊穷,但未必无粮,只要魏公回邺都,那么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第三,合肥之战若拖到冬天,魏国必全线溃败,就这么三点,贤侄若做到了,自然可贴席而眠。”

  从荀攸府中出来,曹丕坐在车里回味荀攸说的话,他虽然有点领悟,却还是看不透,就如雾里看花,已知花的轮廓,却不见花的真颜。

  回到府中,曹丕立刻命人将徐奕请来,徐奕坐下笑道:“公子有什么急事找我?”

  “我刚才去拜访了荀攸,向他问计,他提示我三点,我却没有能完全悟透,特请先生替我参详。”

  说着,曹丕便将荀攸的三句话告诉了徐奕,徐奕沉思片刻,慨然叹道:“不愧曾是魏公的谋主,看得透彻啊!”

  徐奕连声赞叹,却忘记了等在一旁的曹丕,这时他见曹丕眼中有不满之色,连忙笑道:“并非公子不悟,而是公子经验不够,有事情不了解根由,比如第二点,实际上点破了官场暗规,以魏国的家底,当年还能支撑赤壁之战,就算赤壁大战伤了元气,但也不至于一场合肥大战就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各地官府还是有点积存,只是不愿拿出来罢了,所以不等邺都催粮,便抢先喊穷,可一旦魏公回来,谁也不敢藏私了。”

  曹丕重重哼了一声,“他们分明是在欺我!”

  “公子不必气恼,官场都是这样,等将来公子坐了魏公之位,也就没人敢再欺公子。”

  曹丕点点头,又问道:“那荀攸的第一条和第三条是什么意思?”

  徐奕叹口气道:“这就是刘璟对我们发动的国力之战,无论进攻并州还是洛阳,都是汉军在造势,逼我们应战,消耗我们国力,然后刘璟在合肥打持久战,最终拖垮我们,说到底,合肥战役必须尽快结束,我们现在虽然还可以拆东墙补西墙,但我们的财力拖不过冬天,刘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曹丕负手来回踱步,思索着各种信息,片刻,他又不解问道:“荀攸让我除了合肥之外的汉军进攻都不要管,可如果汉军攻下太原怎么办?还有洛阳,如果洛阳失守,许昌可就保不住了。”

  徐奕缓缓道:“荀公的意思是说,汉军也只是虚张声势,我理解荀公的深意,或许是指长安兵力已空,汉军不敢在外出兵太久,一旦内部生患,汉国会有大乱。”

  曹丕眉头一皱,“汉国内部皆平,会有什么内患?”

  “那可说不定,或许是蛮疆不稳,或许是羌氐有异心,或许是匈奴会卷土重来,说不定马超也在等待机会裂土自立,总之,汉国并不太平,所以汉军一阵虚张声势后,必然会退兵会关中。”

  “我明白了!”

  曹丕点点头,他毅然下定决心道:“许昌还有十万石粮食,徐州那边还有十万石存粮,我明天就赶赴许昌,亲自押粮去寿春换父亲回来。”

  “公子要去寿春?”徐奕愕然。

  曹丕淡淡一笑,却没有解释,有些事情确实不能说出来,父亲在寿春病倒,三弟曹植已从许昌赶去寿春服侍父亲,他曹丕不亲自去寿春,万一父亲一时糊涂,让三弟坐镇寿春怎么办?

  三弟的支持者名单至今没有交出来,那他们兄弟间的权力斗争就依然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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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2章 合肥对峙

  自从刘璟在几次攻打合肥不顺后,便索性停止了对合肥的一切进攻,转而采取了对峙的策略,确切说,是以合肥为饵,拖住寿春的十万曹军,进行一场以国力为支撑的持久战。

  汉军最有利的一面就是背靠长江,利用长江运输粮食,粮食运输耗费极小,不仅运来荆州粮食,甚至远至巴蜀的粮食也能通过长江运到合肥。

  一条大货船,只须十名船工,便可运送多达数千石的粮食,相反,曹军的粮食从冀州、并州、徐州和豫州各郡县运至寿春,大多是通过陆运,效率极低。

  首先需要征发数十万人的民夫,每个人最多只能运送两三石粮食,而路上就要消耗一半,百万石粮食运到寿春时就只剩下五十万石。

  这也是曹操为什么一定要修建从寿春到合肥的运河,就是希望通过水运减少粮食的运输损耗。

  但真正消耗粮食的却是士兵,平时士兵的粮食有限量,每个士兵每天只能领到一升粮食,大多只能吃半饱,但战争时期的士兵必须吃饱,谁都知道,要让士兵卖命,就必须让他们吃饱。

  由于油水普遍不足,加之活动量大,士兵们饭量都极大,每人每天至少消耗两升米,一个月就是六斗米,算上霉烂和鼠虫损耗,十五万士兵一个月就要消耗近十万石粮食,而曹军之前为备战合肥蓄积了近五十万石粮食,按正常的消耗可以支撑半年。

  但实际上,曹军的粮食分布极不平衡,合肥城内囤积了三十万石粮食,又支援给江东十万石粮食,寿春的存粮实际上只剩下十万石。

  合肥城的粮食可以支撑守军一年,但寿春的粮食却远远不够,仅仅两个月后,寿春的粮食便快要消耗殆尽了。

  这也是曹操命令曹丕尽快筹办三十万粮食的缘故,可就算筹备到三十万石粮食,除去路上消耗,运到军营也最多只有二十万石,这二十万石粮食又能支撑多久?

  更何况曹丕根本筹措不到三十万石粮食,只有许昌和徐州的二十万石粮食,运到军营后也就只剩下十五万石。

  战争就是这样消耗国力,没有强大的国力为后盾,谁也支撑不起长达几个月、乃至半年的大战役。

  时间已到了九月中旬,从许昌和徐州运来的粮食也陆陆续续抵达了寿春,使寿春的八万曹军终于免去了断粮之忧。

  这时,曹丕也抵达了寿春,劝说父亲回邺都养病,曹操的病情已延续了数月之久,合肥战事久拖不决,加之汉军四面出兵,给曹操带来巨大的压力,使他刚刚有所好转的病情又再次加重了。

  和曹丕想象中情况的不同,曹植虽然来寿春探望父亲病情,但曹操却不给他任何掌兵机会,在寿春呆了十天后,曹操便将曹植打发回许昌了。

  寿春行宫内,曹丕坐在父亲病榻前,给父亲讲述荀攸的三条建议,曹操身体十分虚弱,不过头脑却很清醒,他点点头道:“荀攸是不可多得的大才,只有郭嘉、贾诩方能与之比肩,他的三条建议很中肯,不过有些事情也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父亲是指什么?”

  “我是指汉军出兵并州,虽然他们已经撤军,但我得到消息,河东郡已基本成为空郡,人口都被汉军掳走,河东郡剩下不足千人,上党郡人口也被掳走一半,粮食也被汉军收割走了,城池空旷,千里赤野,丕儿,我们损失惨重啊!”

  曹丕默默点头,这些事情他都知道,原想隐瞒住父亲,没想到父亲也知道了,这时曹操又笑道:“不过你没有上当,没有向洛阳和太原增兵,也没有运送钱粮,使刘璟扩大战局的图谋没有得逞,这令我很欣慰,有的时候事情突然而至,会令人手忙脚乱,但只要淡然处置,不要轻易被突发情况左右,这样就会发现很多事情会自己就会消失,这次汉军出兵中原就是这样,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沉默片刻,曹丕小心翼翼问道:“父亲对鲜卑人的买卖是什么态度呢?”

  曹操冷笑一声道:“输送生铁、武器给草原民族是最愚蠢之事,希望这种事你以后不要再来请示我,你是世子,应该有最起码的政治头脑,一旦鲜卑人强盛起来,必为中原大患,你明白吗?”

  曹操目光严峻地注视着儿子,曹丕满脸通红,低下头道:“父亲的教诲,孩儿铭记于心。”

  曹操点点头,“在这一点上刘璟就做得很好,他当初征讨氐人和羌人后,便严禁氐人和羌人采矿冶铁,所有河西工匠全部内迁,更严禁商人将生铁、火油等战略物资卖往河西和草原,违令者是死罪,丕儿,这些都是原则,无论刘璟还是我们都必须遵循。”

  “孩儿记住了。”

  沉默了片刻,曹丕又问道:“父亲准备就这样和刘璟对峙下去?”

  曹操苦笑一声道:“那怎么办?我不可能放弃合肥,他不肯撤军,难道让我撤军吗?”

  “但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能不能尽快决战,与合肥城中军队里应外合,歼汉军于城下?”

  曹操轻轻摇头,“我们只有十三万军队,而汉军却有十五万,且不说能不能取胜,就算我们战力胜对方一筹,但刘璟就愿意与我们决战?我们军队过去,他就从水路撤走,甚至绕道北面偷袭寿春,把我们粮食一把火烧毁,丕儿,刘璟身经百战,极为狡猾,我们可不能有一点大意。”

  曹丕半晌说不出话来,父亲的话虽然有道理,可是却不能解决合肥问题,曹丕忽然明白过来,其实父亲也不知该怎么办?

  曹操闭上了眼睛,半晌,又缓缓道:“汉军是用对峙之策,留在寿春也没有意义,我还是回邺都,就由你坐镇寿春,不要轻举妄动,多听听程军师的建议。”

  “孩儿明白。”

  “还有孙权那边!”

  曹操又叮嘱曹丕,“在两个月前,我向孙权施压,令他必须要配合我军行动,最近我得到消息,孙权已经在一个月前开始行动了,吾儿要密切关注,一旦孙权成功,合肥战役就将逆转。”

  曹丕连忙问道:“江东军会有什么行动?”

  曹操笑了笑,“叫做釜底抽薪之计!”

  他低声对曹丕说了几句,曹丕这才明白,点了点头,“孩儿知道了,会密切关注江东军的行动,一旦汉军撤军,孩儿将大举反攻。”

  “不可!”

  曹操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儿子的手,“你若反攻,必会落入刘璟的圈套,他会将计就计,引你上钩,你决不能追击,就让他们撤走。”

  曹丕吓出一身冷汗,连连点头,“孩儿记住了。”

  曹操凝视他半晌,还是觉得不放心,又道:“任何事情必须要和程军师商议,没有程军师的同意,你绝不能擅自行动!”

  曹操随即又召来程昱,反复叮嘱他,让他辅助曹丕坐镇寿春,又令诸将听令于世子,安排完诸多军中事务,曹操便启程返回了寿春。

  尽管曹操离开寿春的消息连很多曹军将士都不知晓,但汉军却在第一时间探知了此事。

  汉军大营内,庞统匆匆走到刘璟的大帐前,问几名侍卫道:“殿下可在?”

  “殿下在,正和甘将军商议军务。”

  “请替我禀报,我有要事求见殿下。”

  侍卫快步进了大帐,大帐内,刘璟正和甘宁在沙盘前商议货船失踪事件,这是最近发生之事,一些货船在江面上总是无缘无故失踪,这引起了刘璟的警惕。

  由于战争爆发,长江已经禁止商船和客船航行,只有军队货船和官船可以在长江上航行。

  汉军的后勤船队一般是成队航行,数百艘连成一队,连绵近百里,一定会有战船护卫,可就算是这样,每次船队抵达目的地,总是会发现少一两艘,已经连续发生了三次,却不知道船只在哪里失踪。

  损失虽然不大,但这种事情本身就威胁着汉军的后勤的运输,刘璟决定让甘宁亲自出面,解决这个隐患。

  刘璟语重心长对甘宁道:“积少将成患,一旦后勤运输不畅,会影响整个战局,甘将军,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甘宁抱拳道:“请殿下放心,卑职会亲自跟船航行,一个月之内,找到原因,并解决隐患。”

  这时,侍卫在帐门口禀报:“启禀殿下,庞军师有要事求见。”

  刘璟点点头,“请他进来!”

  片刻,庞统走进大帐,快步上前施礼,“微臣参见殿下!”

  刘璟结束了和甘宁的商议,笑着问庞统道:“军师有什么重要之事?”

  “殿下,微臣得到消息,曹操已经离开寿春返回邺都,现在寿春是由曹丕坐镇。”

  刘璟顿时笑了起来,“看来他的身体确实是支撑不住了,我还以为他要和我硬撑到底呢!”

  旁边甘宁忍不住道:“殿下,卑职觉得,曹操这是想让他儿子来承担战败的责任吧!”

  刘璟摆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曹丕毕竟是世子,名声也很重要,曹操若有此心,还不如让曹彰来指挥,其实我能理解,你看现在曹操在各地布局,曹彰守幽州,曹洪守南阳,曹仁守徐州,曹休守青州,夏侯惇守中原,夏侯尚守并州,全部都是他家族之人,军权绝不外放,至于合肥和寿春这边,军队如此之多,自然就由他曹操亲自坐镇,他实在支持不住,当然就是由世子曹丕来接替,这不很正常吗?”

  甘宁点点头,“殿下若不说透,卑职倒还真没有注意到,看来曹操已不相信外人了。”

  刘璟却冷笑一声,“曹操失去了为雄主的胸襟,变成了守成之主,恐怕就算我关中无一兵一卒,他也不敢窥视半步。”

  刘璟说这话是有感而发,他的军队出兵并州和洛阳,整个关中就只有三千士兵守长安,如果他是曹操,他就会立刻派兵渡过黄河,从直道杀入关中,那时汉军不战自乱,可惜无论曹操和曹丕都没有这个想法,这说明白他们已经丧失了进攻之心,只想着如何保住一点点地盘,这样的战略如何能长久?

  这时,庞统道:“既然寿春变成了曹丕坐镇,我们能不能进攻寿春,试探一下曹丕的虚实?”

  刘璟却摇了摇头,“不管曹操怎么变阵,我们都必须不为所动,继续和曹军对峙,一直拖到冬天,曹操自然就会向我求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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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3章 失踪之谜

  汉军的后勤运输体系庞大,但主要是由四条航道组成,一条是西线航道,也就是从成都走岷江,再经长江抵达南郡,蜀中和荆南各地的粮草物资在南郡汇集。

  第二条航道就是南线,南郡的粮草军资再运往中转大站柴桑,包括第三条航道,也就是北线,从襄阳走汉水过来的粮草物资也同样抵达柴桑。

  当然,汉军在打通南襄隘道后,从长安起运的粮草军资也经丹水运往襄阳,再从襄阳走北线运往柴桑。

  柴桑也就成了整个东征汉军的后勤重地,数以百万计的粮草军资在这里汇集,仅巨大的仓库就修建了七百余座,形成一片占地数千亩的仓库群,汉军以护以重兵,有两万军队保护着这片仓库群。

  而从柴桑到合肥就形成第四条航道,也就是东线,这条航道尤为重要,汉军也投入三百艘巡逻战船在江面上航行,而且江面上也禁止民船出现,只有战船、官船和军方运输船队,可就是这样防御严密,最近一个月还是连续三次出现了货船失踪事件。

  一共失踪四艘货船,损失了三千石粮食和两千石饲料黑豆,尽管损失并不算大,但性质却极为恶劣,令刘璟十分震怒,责令水军都督甘宁亲自追查此事,找到事件的根源。

  上午,在一队前往柴桑的空船上,甘宁站在船头凝视着江面,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虎林镇和皖口之间,正好是丹阳郡和豫章郡的交界处,根据几名目击者的证词,有一艘货船就是在这里脱离船队。

  这时,几名士兵将一名船夫带了上来,这名船夫也是目击者之一,他当时负责夜间驾船,正他所在大船前面的两艘货船离队失踪了。

  甘宁回头问他道:“你看到的船就是在这里失踪吗?”

  船夫点点头,指着南面岸边上的一株大树道:“就是那株大树,我记得很清楚,那艘船离队时正好可以看见那株大树。”

  “可当时是两更时分,你能看见大树吗?”甘宁疑惑地问道。

  “可以看见,当时月色特别好,船队离南岸不远,那株大树清晰可见。”

  这时旁边水军司马周不疑问道:“除了离队货船,你当时还看见别的什么船吗?我是指一个时辰内,有没有别的小船靠近那两艘货船?”

  船夫摇摇头,“肯定没有,我仔细回想过,绝对没有?”

  “那前一天晚上呢?是否一样的月朗星稀?”周不疑又追问道。

  船夫凝神想了片刻,摇摇头,“前一天晚上是下雨,风浪比较大。”

  周不疑随即又问了几个问题,便让士兵将船夫带下去,甘宁站在一旁没有打断周不疑的问话,他知道周不疑虽然脾气古怪,性格孤僻,但智慧极高,这种事情他比自己看得透彻。

  甘宁只是因为出任水军都督,才需要亲自出面,以表明态度,可实际上,这次调查是以周不疑为主,不仅是他智慧较高,更重要他是水军司马,这种后勤运输正是他的职责范围。

  甘宁淡淡问道:“周司马有什么发现?”

  甘宁从不与周不疑开玩笑,也不称呼他表字,而是官职称呼他,周不疑虽然已三十五六岁,但依旧脾气古怪,不懂人情世故。

  比如刚才他问完船夫,按照正常的做法,应该再请示甘宁,还有没有什么要问,毕竟甘宁是上司,而且是甘宁先问船夫,他可好,自己问完后,便直接让士兵把船夫带走了,这其实就是对上司的不尊重。

  不过甘宁也了解他的古怪脾气,不跟他计较,周不疑缓缓道:“我觉得首先要明确一点,是谁驾驶货船脱队离去,如果是船夫,那就是船夫被收买了,或者船夫有私心贪念,如果不是船夫,那就是有人偷偷上了船。”

  甘宁还是很佩服周不疑的头脑,思路清晰,往往能抓住问题的关键,他想了想道:“我感觉不会是船夫,如果是船夫生出贪念,那失踪的就应该是运金钱的货船,而不是运粮食,甚至黑豆草料,冒着杀头的威胁,偷一船草料回去有什么意义?”

  “都督最后一句话说得对,说到了问题的关键!”

  甘宁一怔,不解问道:“哪里关键了?”

  周不疑一笑,“我也认为不是船夫私贪物资,一定是有人混上了船只,关键就在于这些人是什么时候上船?我想了想,大概有两种可能,一是在码头时混入船内,比如装成搬运挑夫,其次就是在半路,若是半路上船十之八九是在夜间,乘小船靠近船队,躲过了巡逻战船,那么究竟是在码头还是在途中呢?”

  甘宁有点明白周不疑的意思了,笑道:“如果是在码头上船,他们就会知道运的是什么货物,也就不会选择运饲料的船只了。”

  “不仅如此,在码头上船,他们不知道会位于船队的哪个位子,万一旁边就是一艘战船怎么办?而且正如都督所言,偷一船草料回去有什么意思?打开货仓后发现是草料,岂不是气得半死。”

  甘宁呵呵大笑,“这种江圌贼也太拙劣了!”

  “是啊!比起都督当年,这帮江圌贼确实是差得太远。”

  甘宁的脸色顿时一沉,心中有点不悦,这个周不疑真不会说话,居然提自己当年之事,难道他不懂这是官场大忌吗?

  周不疑浑然不觉自己言语中得罪了甘宁,他十分兴奋,又继续道:“既然能判定江圌贼是半途上船,那么他们又是在哪里上船?首先是夜间上船,沿途一共要经历四个晚上,而在船只离队前就有两个晚上,其中一个雨天,一个皓月当空,既然明月之夜船夫没有发现有小船靠近,那十之八九就是前一天的雨夜上船。”

  甘宁点了点头,周不疑分析确实不错,使甘宁心中的一点不快也随之消失,只要周不疑能助自己抓到破坏后勤航运的江圌贼,那他一点点语言上的不敬,甘宁也可以不放在心上。

  甘宁凝视着江面,心中暗忖,‘要想揪出江圌贼,只有自己亲自押运一次船队了。’

  十天后,汉军的一支运输军资的船队在大江上列队行驶,这支船队由三百艘两千石以上货船组成,主要运输粮食、火油和兵甲,由三十艘战船护卫。

  船队将江面上绵延一百五十里,见首不见尾,声势极为浩大,此时已是十月,江面上刮起了西北风,汉军利用长江运输的优势即将结束,进入冬天后,民船将无法逆风逆流西行,长江运输将暂时停止。

  正是这个缘故,汉军在入秋后加大了运输密度,必须要在冬天来临前,使合肥的战略物质储量达到半年的耗用。

  甘宁的座船在队伍的后面,他们分析过几次失踪船只,发现失踪船只都位于船队的尾部,当然不一定是最后一艘,因为最后一艘货船后面,还跟着几艘护卫战船。

  失踪船只都在倒数第二十几艘,这个位子正好前后的战船都看不见,所以甘宁的座船正好就是倒数第二十艘,实际上是一艘由军船乔扮的货船,军船要比货船结实,经得起猛烈撞击,但外形看起来,和货船没有区别。

  船舱内,甘宁站在舷窗前凝视外面黑沉沉的江面,今晚没有月色,江面上风浪很大,什么都看不见,大船随着波浪起伏颠簸,使昏暗的烛光忽明忽暗,一张大桌前,周不疑正和两名参军正在地图前标识船队的沿途特征,这时,周不疑忽然道:“都督,再走五十里就到秋浦口了。”

  甘宁精神一振,他明白周不疑的意思,上一次船只脱队就是在皖口和虎林之间,这段距离内只有皖口和秋浦口两个河口。

  当然失踪货船也可以走得更远一点,但再到下一个河口天就亮了,很容易被巡哨汉军发现,所以可以断定,脱队的大船要么进了皖水,要么进了秋浦水。

  皖口有汉军驻扎,而且合适两千石货船航行的水道也并不长,他们军队已经搜过皖水沿岸,没有发现失踪的货船。

  秋浦水和鄱水相连,最后能驶入彭泽湖,甘宁便可初步断定,失踪货船一定是驶入了秋浦水。

  还有一点,江圌贼不可能从秋浦口才上船,必须要提前上船,控制住船只,再寻找机会离队,所以江圌贼必须要提前三五十里上船。

  甘宁立刻问道:“秋浦口那边部署好了吗?”

  “已经好了!”一名参军立刻答道。

  就在这时,船舱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士兵急声禀报:“启禀都督,江面上发现三艘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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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4章 落网大鱼

  甘宁站在桅杆旁,目光紧紧注视着前方,他依稀看见了三艘小船的影子,渐渐靠近了他们前面的一艘货船,那是一艘满载着兵甲的三千石货船,体格庞大,它实际就是一艘用来吸引江圌贼的诱饵,船上除了一万副盔甲外,还藏有两百名最精锐的水军士兵。

  这也是周不疑的建议,他几次研究细节,发现了江圌贼的一个癖好,被偷走的十几艘货船都是两千石,在周围货船中最大,这说明江圌贼喜欢捡大的偷。

  现在看来,周不疑的策略完全正确,江圌贼选中的,正是这艘三千石的货船,周不疑虽然有智慧,但在指挥作战上还是差得远,他也看见了三艘小船的影子,不由紧张地问道:“都督,我们可以上去了!”

  甘宁却摇了摇头,“不急,等他们上了大船再说。”

  又过了约一刻钟,前方货船桅杆上挂的指示灯笼闪了一下,这就是信号了,意味对方已经上船,甘宁当即令道:“放船下水!”

  立刻有士兵将二十艘快船慢慢放下了水,二百名水兵先后顺着长索从大船上滑下,驾着快船向前方包抄而去,甘宁手执双戟站在最前面的一艘快船船头,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江面,这时他们已呈双扇型将这两艘大船包围。

  就在这时,大船上忽然爆发出一片喊杀声,叫骂喝喊,刀剑相击,夹杂着几声惨叫,只见几名黑影慌不择路地从大船上一跃跳下,纷纷坠入水中,几名黑影爬上了小船,隐隐听见有人大喊:“中计了,快走!”

  三艘小船立刻调头,向南岸驶去,但只驶出数十步,便被汉军快船团团包围,百名汉军士兵手执强弩大喊:“立即投降!”

  三艘小船停住了,七八名黑衣人面面相觑,纷纷举起手,可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忽然纵身一跃,跳入江中,立刻无影无踪,甘宁顿时大怒,他丢下双戟也一跃跳入江中,迅速消失了。

  甘宁年轻时号称锦帆贼,水中功夫天下无双,虽现已年过四十,但依然骁勇无比,无论水中激战还是指挥水战,都很少有人能及上他,只有江东的几名水战大将才勉强能与他比肩。

  船上士兵俘虏了其余七名黑衣人,他从黑衣人身上搜出了军牌,竟惊讶地发现,这些黑衣人不是江圌贼,而是江东水军。

  汉军士兵顿时紧张起来,十几名水军士兵跳入江中寻找主将,其余士兵则执弩箭在江面上寻找,忽然东北角有士兵大喊:“在这边!”

  十几艘快船立刻围了上去,只见水面上波涛翻滚,主将甘宁似乎在和敌人激战,片刻,水面上平静下来,‘哗!’一声水响,一名黑衣人被甩上了快船,甘宁也一跃跳上船,大喝道:“绑了!”

  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将黑衣人紧紧绑起来,黑衣人在水中被甘宁手臂勒晕过去,好一会儿才慢慢苏醒过来,甘宁心中也暗暗吃惊,这名黑衣人在水中极为骁勇,武艺不亚于自己,只是经验略略不足,才被自己擒获,他感觉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一名士兵在甘宁耳边低声道:“都督,不是江圌贼,是江东士兵!”

  甘宁暗暗吃惊,原来是江东水军,那么此人是谁?他手执火把上前,一把扯掉黑衣人脸上的鱼皮面具,一下子愣住了,这名水中极为骁勇的江东将领竟然是大将徐盛,当年孙刘两家在赤壁共抗曹军,甘宁和徐盛有过交往,两人关系还不错。

  甘宁半天叹道:“原来是文向将军,难怪呢!”

  徐盛低头不语,自己竟然失手被擒,令他着实感到羞愧,甘宁拱拱手道:“在江中我不能解开绳索,请徐将军见谅。”

  徐盛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会是你,栽在甘兴霸手上,也算不窝囊。”

  甘宁立刻意识到问题比较严重,江东军绝不会仅仅偷几条船,一定有重大图谋,他令手下押着徐盛上了大船,将徐盛关入底舱,又派人去审问其余被抓的江东士兵。

  不多时,审问军官回来禀报,“启禀都督,失踪货船目前停泊彭泽湖鄱口镇,但不是四艘,是十四艘,另外有十艘是在回程时被偷,都是空船,我们根本就不知道。”

  甘宁愣住了,居然还偷空船,江东军这是想做什么?他又问道:“他们偷这么多船只做什么?”

  “卑职用严刑逼供,这些江东士兵确实不知道偷船做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甘宁立刻追问道。

  “有一人说,他听说大将丁奉也来了,带了两千士兵。”

  甘宁百思不得其解,除了徐盛,居然丁奉也率军来了,他们要做什么?

  甘宁回头向周不疑望去,只见周不疑负手站在地图前,目光注视着地图上的彭泽湖,甘宁走上前,沉声道:“若司马也想不通,那我就提审徐盛。”

  “不用!”

  周不疑冷冷道:“我已经知道他们偷船的用意了。”

  “他们是什么意图?”甘宁急切地问道。

  周不疑用食指重重点了点柴桑,缓缓道:“如果我没料错,他们的目标是柴桑仓库,先在仓库内放火,趁汉军混乱时,外面的军队再杀进去接应。”

  “为什么要偷船?”

  “很简单,柴桑仓库周围部署了重兵,护卫严密,一般人根本进不去,但到了冬天后,受损的货船一般会驶进仓库区修复,虽然船上的船夫都必须立刻离开,不过只要藏在底舱内,也就能留在仓库区了,江东军士兵一定会躲在底舱混进仓库区,伺机放火,他们已经偷了十四艘大船,还差最后一艘,就可以凑足十五艘了,可惜他们功亏一篑。”

  “为什么又必须是十五船船?”甘宁还是有点不明白。

  周不疑淡淡笑道:“都督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很正常,但我是司马,这里面的规则就是我亲自制订,我很清楚他们的目的,他们首先要进入柴桑水域,而进柴桑水域只有战船和货船,战船他们搞不到,那就只有货船,但单独货船是不允许进入水域,只有运输船队可以驶入,最小的船队规模必须是十五艘,这是我定下的规矩,少于十五艘就不准驶入柴桑水域,或者被严查。”

  停一下,周不疑又一指芜湖和濡须口道:“或许江东还有一些货船,但汉军在芜湖和濡须口对长江双重封锁,江东的货船根本就过不来,他们就只能打汉军货船的主意,江东军一般是偷回程时的空船,因为那时汉军战船护卫较松,所以他们偷了十艘空船,由于快到冬天,回程的货船不多了,他们等不及,便开始偷载货的大船,今晚就是他们的最后一艘。”

  说到这,周不疑笑了笑道:“我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偷两千石以上的大船了,因为货船太多,柴桑一地停不下,所以我在去年规定,冬天休航时,柴桑只准停泊两千石以上的大船,两千石以下的货船则去蕲春县停泊。”

  周不疑的解释解开了甘宁心中的疑团,但此时他心中还有另一个疑问,准备偷袭柴桑的三千江东军必然已经到了,他们现在会在哪里?

  甘宁沉吟片刻道:“无论如何,这件事要立刻向汉王殿下禀报。”

  “确实要向汉王殿下汇报,不过这已是对方最后一艘船,我怀疑江东军已准备就绪,一旦他们发现异常,很可能会突袭柴桑,我建议向汉王汇报的同时,我们要立刻对敌军采取必要措施。”

  甘宁点点头,周不疑说得有道理,这种事情要向汉王汇报,但并不是非要得到指示才能行动,一定要及时歼灭敌军,消除隐患。

  可是,下一步该怎么走?甘宁困惑地向周不疑望去。

  周不疑明白甘宁的困惑,笑道:“找几个士兵扮作船夫,再劝降几名江东士兵,许他们予重利,驾一艘空船去彭泽湖鄱口镇,不就知道了吗?”

  “可徐盛又怎么解释?”

  周不疑微微一笑,对甘宁低语几句,如此这般这般,甘宁缓缓点头,这个办法倒也可行。

  .......

  东汉时期的鄱阳湖和现在不太一样,大片湖面分布在长江两岸,现在的鄱阳湖地区还只是一片沼泽地,没有形成湖面。

  鄱阳湖在当时叫做彭蠡泽,又叫宫亭泽或者彭泽,柴桑就位于彭泽湖的西岸,鄱水注入彭泽,而鄱水的一条大支流秋浦河则注入长江。

  这天下午,一艘大船缓缓停泊在鄱口镇外的河边,鄱口镇位于鄱水注入彭泽湖的入口处,虽然名字叫镇,但和传统意义上的小镇没有一点关系,河道两边都是大片沼泽,荒无人烟。

  沼泽中有不少面积颇大的陆地,长满了茂密的树林,也生活中极少渔民,靠捕鱼为生。

  但此时在鄱水边停泊着十几艘货船,都是两千石以上,这时,船上的船夫和江东士兵远远看见了一艘大船驶来,顿时欢呼起来,这就意味着他们终于凑足了十五艘货船。

  一艘小船迎了上去,船上为首军官是一名江东军军侯,小船靠近大船,军侯高声问道:“徐将军可走?”

  一名士兵探头笑道:“徐将军直接去柴桑了,不在船中。”

  军侯诧异,也不敢多问,立刻派人去通知主将丁奉。

  这次江东准备偷袭柴桑后勤重地,就是孙权半夜召见张昭而决定进行的一次冒险,当然也是在曹操的胁迫之下做出的战略,虽然江东无法参与合肥之战,但孙权心中非常清楚,一旦合肥被汉军夺取,曹军被迫北退,刘璟极可能就会发动剿灭江东的战役。

  更何况汉军现在已经夺取了会稽,控制了长江和太湖的水道,这令孙权无比恐惧,在内心一番斗争后,他毅然决定走这步险棋,派徐盛和丁奉率三千军队赶来柴桑行事。

  这是,水泽深处出现了数百艘小船,小船上坐满了江东士兵,这是丁奉率领三千军队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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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5章 顺水推舟

  丁奉是这次行动的主将,在徐盛点燃柴桑仓库大火后,丁奉将率三千军趁乱突袭柴桑,彻底摧毁汉军的后勤基地,一旦柴桑基地被摧毁,汉军就将不得不提前结束合肥战役,撤离合肥。

  这就是曹操的釜底抽薪之计,收益极高,当然风险也很高,三千江东士兵孤军作战,稍微不慎,就将全军覆没。

  正是这个缘故,丁奉极为谨慎,率军驻扎在水泽深处,轻易不露面,而这次因为十五艘货船收集完成,他才率军露面。

  丁奉听说徐盛已先一步潜入柴桑,他心中不由一怔,这样的话,谁来率领十五艘货船前往柴桑?徐盛应该给自己一个交代才对。

  丁奉心中疑惑,他快步来到最后一艘大船前,这时,一名随船士兵已下了船,丁奉认出他是徐盛的亲兵,便问道:“徐将军到底怎么回事?”

  亲兵上前行一礼,取出一封信呈上,“这是我家将军给丁将军的信。”

  丁奉接过信问道:“我想先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亲兵向两边看了看,低声道:“我们发现了一次绝好的机会,汉军急需火油,令一支船队前去柴桑取运火油,这支船队有特别通行令牌,可以直接进入内港火油库内,我家将军便顶替了其中一艘大船,率领弟兄们直接前往柴桑。”

  火油库位于仓库群的东南角,有五千军队护卫,安保极其严密,和其他粮草兵甲不同,火油一般不运到外港码头,而是直接在内港装船起运。

  而火油库正是他们首个目标,他们必须要弄到大量火油,才能烧毁整个仓库群。

  丁奉点点头,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机会,难怪徐盛放弃了原来的计划,他打开徐盛的信,信中约定两天后的一更时分,双方同时动手,徐盛烧仓库,而丁奉则率军出发,杀入柴桑库区。

  丁奉看了一眼十五艘大船,虽然他们放弃了原来的周密计划,不过这十五艘大船正好可以用来运送他的士兵。

  丁奉又看了看信,两天后的一更时分,还有两天时间,他还需要好好准备一下,丁奉立刻回头令道:“传我的命令,就地驻营!”

  ........

  两天后,夜色逐渐笼罩了彭泽湖,湖面上升起一轮明月,波光粼粼,深蓝的天空和碧蓝的湖水融为一色。

  在波光月色中,一支庞大的船队正缓缓向鄱口镇方向驶来,此时离一更时分还有半个时辰,在鄱口镇的江面上,十五艘大船蓄势而发,三千江东军已全部上船,等待着出发的命令。

  丁奉站在第一艘大船船头,凝视着柴桑方向,这里到柴桑并不远,只有五十余里,若柴桑油库起大火,他们这里可以清晰看见。

  今天风向偏东北,阻力较大,全速航行的话,需要两个时辰才能抵达柴桑,不过柴桑仓库要彻底混乱起来,至少也要两三个时辰,也就是说,等火起再出发也来得及。

  丁奉耐心地等待柴桑的动静,不过他心中略有些不安,这种不安是来自原计划的废弃,而采用临时计划,而他对这种临时计划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眼前完全是一片黑,他心中的不安之感也自然而生。

  就在这时,前面湖面上出现一支火箭,直射天空,格外的刺眼,丁奉顿时一愣,这是示警的信号,前方发生什么事了?

  不多时,一艘巡逻小船疾驶而归,刚靠近大船,小船上的士兵便大喊道:“将军,情况不妙!”

  “发生了什么事?”丁奉在船舷边高声问道。

  “前面湖面上发现汉军战船,有一百余艘,正向我们这边杀来!”

  丁奉惊得心都差点停止跳动,汉军战船竟然杀来了,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徐盛失败了,是不是徐盛出卖他们,丁奉不知道,但他却知道自己必须立刻撤退。

  “船队立刻启程向南!”

  丁奉大声喝令,“用最快的速度撤离!”

  十五艘大船缓缓调头,向南驶去,他们只有在鄱阳县登陆,才能顺利撤回江东,否则,被困在沼泽泥地中,就算没有被汉军歼灭,他们也会粮食断绝而灭亡。

  但十五艘货船刚刚驶出不到半里,前方忽然出现了密集的汉军战船,从南面顺流而下,向他们疾速杀来。

  最前方的一艘货船躲闪不及,船头躲过,船身却被汉军战船激烈撞击,轰然一声巨响,巨大的船身竟被撞为两段。

  货船与战船的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船身远远不如战船牢固结实,而且战船前端装有生铁撞头,在剧烈的撞击之下,货船焉能不散架。

  货船断裂,船中的近两百江东军士兵悉数落水,水中一片混乱,士兵惊恐得大喊大叫,好在江东士兵大多水性不错,在一阵惊慌后,便纷纷向岸边游去。

  这时,数百艘汉军战船已从彭泽湖内杀入了鄱水,从后面向江东军追杀而来,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十余艘大船已无路可走,甚至没有了指挥,谁也不知主将丁奉的去向,只僵持片刻后,船上江东士兵纷纷举旗投降。

  早在第一艘大船被撞裂的同时,丁奉便知大事已去,他跳上一艘小船,带着十几名随从悄悄离开了鄱水河道,借着夜色的掩护,向沼泽地深处驶去。

  在主将甘宁率领的一万汉军及三百艘战船围堵下,三千江东军士兵悉数成为汉军战俘,但甘宁很快便发现,敌军主将丁奉竟不在战俘之中,不知几时逃脱了,

  天亮后不久,甘宁率军押解着三千江东军战俘返回了柴桑,甘宁的战船刚刚靠上柴桑码头,只见一名从事挥舞一封信大喊:“甘将军,汉王殿下急令!”

  甘宁连忙走下船,接过信细看,果然是汉王刘璟写来的一封急信,信中要求他烧毁几座空仓库,搞出声势,造成柴桑仓库区失火的假象。

  甘宁点点头,这是汉王殿下在将计就计,尽管还有很多细节尚待商讨,但军令如山,他立刻喝令道:“速令所有牙将军官到大帐议事。”

  当天晚上,柴桑仓库区西北角的数十座仓库忽然燃起大火,火光冲天,浓烟和大火腾空三十余丈,气势壮观。

  十几里外的柴桑城内,满城民众都奔上城头,亲眼目睹这壮观的一幕,很多人眼中都充满了忧虑,这显然是汉军仓库群着火了,柴桑是汉军后勤重地,这会影响到合肥前线在战事。

  但也有大感兴奋者,夜色中,几羽信鸽腾空而去,向遥远的东方展翅飞去。

  .........

  柴桑遭遇江东军突袭,仓库群发生重大火灾,消息传出,汉军无法在合肥坚持,刘璟下令,大军撤离合肥,巢湖军码头上忙碌异常,一艘艘巨大的战船满载着汉军士兵,开始向南撤离。

  刘璟立马在一座高岗上,注视着山岗之下的汉军大营,大片营帐正在消失,密集的木栅栏也被拔起装船,一队队士兵在码头上集结,开始列队上船。

  在远处一座巨大的沙坑内,深红的火焰不断腾空而起,夹杂在黑色的滚滚浓烟之中,那是汉军在烧毁一切无法带走的物资,被损坏的云梯,无法拆卸的巢车,以及病死士兵住过营帐和他们的物资,数百名士兵顶着浓烟不断将一桶桶火油抛入坑中,使火焰更加炽烈。

  无论是谁看到这一切,都会认定汉军将要撤离合肥了,结束对峙近半年的合肥战役,汉军走得是如此决然,没有一丝留恋。

  这时,法正对刘璟低声道:“殿下虽然用计撤离,但曹军未必会上当,张辽颇有智谋,又有程昱把关,就算曹丕想追击也办不到,我们这样做,是否会得不偿失?”

  刘璟知道法正的战术是极好,但权谋上却有所欠缺,而权谋最厉害的是贾诩,他刘璟也只得贾诩的一点皮毛,可惜贾诩这次没有来。

  刘璟淡淡一笑道:“如果只是为了引曹军追击,我就不必如此大费周折,更不用烧毁柴桑五十座空仓,再者我们是走水路,曹军又如何追击?”

  法正这才意识到刘璟的举动是有深意,他迟疑着问道:“那殿下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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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6章 王者之谋

  刘璟深深看了一眼法正,意味深长地笑道:“曹丕不是曹操,曹操不用考虑军权控制这些问题,但曹丕就不同了,他虽为世子,但地位并不牢固,只要他一天不登位,曹植就依然对他有巨大威胁。

  所以掌控军权对他曹丕而言,远远比合肥大战更重要,只是合肥战役对峙,军事压力使他无法考虑太多,所以我要撤军给他减轻军事压力,只要他得到了这个机会,他怎能不趁机进行军权的部署控制?”

  法正默默点头,这种政治权谋确实是他的不足,当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要知道刘璟可是汉王,他的超人一等的目光,有常人所难及的政治头脑,他在政治权谋上的思虑当然要比自己深远得多。

  “殿下能否在继续开导一下我们?”旁边老将黄忠忍不住开口请求道。

  刘璟回头看了看众将,微微笑道:“老将军既然开了口,我怎敢不从。”

  黄忠连声说不敢,刘璟这才不慌不忙道:“曹军经过数十年的整合,现在主要有三派势力,一是曹派,以曹仁为首,其次是夏侯派,以夏侯惇为首,再其次是嫡派,如张辽、徐晃、张郃等人,都是曹操的嫡系,所以你看曹军的势力分布,夏侯惇在豫州、夏侯尚在并州,曹仁在徐州、曹休在青州,但合肥的主将却是张辽和徐晃,各位觉得有趣吧!”

  周围大将都笑了起来,“殿下如果不说,我们真没有注意到这种势力分布。”

  刘璟又道:“夏侯渊阵亡后,夏侯派遭受重挫,但这次南阳曹洪阵亡,曹派也有很大的损失,双方算是扯平了。”

  “殿下的意思是说,这两派有矛盾?”法正有些惊讶地问道。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矛盾,不过是利益争夺罢了,只是曹操会掌握平衡,一般也掀不起什么浪头,但这次由曹丕坐镇合肥,恐怕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夏侯惇守许昌,我听说他和身在许昌的曹植往来颇多,虽然不知道夏侯惇是否支持曹植,不过我相信曹丕一定会十分紧张。”

  刘璟见众人都听得全神贯注,不由笑了笑又接着道:“我可以告诉大家一个细节,也就是这次曹丕调粮,从许昌到寿春和从徐州到寿春,其实两边的距离都差不多,而且徐州可以走水路,调粮消耗会更少,据我所知,许昌和徐州屯粮都是三十万石,最后,曹丕居然从许昌调二十万石粮食,却只从徐州调十万石粮食,这明显就是在袒护徐州的利益,徐州是曹仁坐镇,而许昌是夏侯惇坐镇,曹丕的心思,大家明白了吗?”

  众人恍然大悟,法正叹道:“若殿下不说,我们谁都想不到曹军内部斗争竟会是如此激烈。”

  刘璟又继续道:“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却是暗流汹涌,曹操当然也知道,只是他的病情沉重,他很担心自己命不长久了,所以他为了平稳交权,竟然把合肥军权交给了曹丕,我明白曹操的苦心,他其实也就是默许曹丕利用这次合肥大战掌控军权,给他创造掌军的机会,但又怕曹丕胡乱指挥,导致合肥大败,所以曹操又委托程昱辅佐曹丕,只是凡事难以两全,哪有又取得战役胜利,又能平稳交权的道理?”

  法正也是极为有智慧之人,只有刘璟稍稍点拨,他立刻豁然开朗,既然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法正沉吟一下便道:“或许曹操已经感觉到国力难以和我们抗衡,便有了放弃合肥的打算,所以他才离开合肥,返回邺都。”

  “法军师说得对,这场合肥之战就是国力之战,双方拼物资粮食消耗,我们虽然粮食也快耗尽,但我们还有数百万只牛羊做后盾,我们完全可以再坚持一年,但曹军却连这个冬天都快坚持不住了,这场战役打不下去,最后只能谈判,让出合肥北撤,曹操很清楚这个结果,所以他才离开合肥,让曹丕第一次真正地统领军队。”

  黄忠又问道:“殿下认为曹丕接下来会有什么手段呢?”

  “他具体会用什么手段我也猜不到,但脉络却很清晰,曹丕一定会极力拉拢曹仁,赋予曹仁重权,至于张辽、徐晃、张郃等人,曹丕当然也会示好拉拢,如果张辽领情也就罢了,如果不领情,恐怕曹丕就会有想法了。”

  正说着,远处大船敲响了钟声,刘璟对众人笑道:”我们该出发了,把戏台子留给曹丕,我们只管看戏。”

  他催马向山岗下奔去,众人紧跟其后,向一艘五千石的大船疾奔而去。

  ........

  当汉军撤离合肥时,合肥城头的曹军一片欢呼,不少曹军士兵冲出合肥城,占领了北城外的土山,在土山上欢呼雀跃,欢庆胜利。

  惟独张辽却心事重重,凝视着南方一言不发,这时副将臧霸走上前道:“文远在担心什么?”

  张辽叹了口气,“我感觉刘璟并没有撤离,他其实是在用计。”

  “文远为何这样认为?”

  “很简单,合肥的粮草军资已囤积极多,就算没有柴桑物资过来,汉军照样可以度过冬天,既然粮草物资充足,刘璟又何必惊慌失措,仓惶撤军离开合肥?”

  “文远说得不错,汉军并没有失势,何必撤退?要知道这样撤退对军心影响很大。”

  “是啊!”

  张辽叹息一声说:“这几个月汉军根本就没有攻城,打的是国力之战,他们已占据上风,却因为柴桑失火而撤退,这绝不是刘璟做事的规矩,他这样仓惶撤退,必有图谋!”

  “可是.....他们是走水路撤军,明知我们不会追赶,他又图什么呢?”

  张辽摇摇头,“我也不知,但我相信他撤军必有深意。”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至,将一卷鸽信递给张辽,“都督,世子急令!”

  张辽打开鸽信看了看,脸色不由一变,臧霸见张辽脸色不对,便紧张地问道:“世子说什么?”

  “他让我们两人立刻去寿春商议军情。”

  臧霸愣住了,不由急道:“那合肥怎么办?谁来镇守?”

  这着实不合常理,一般是主将离去,副将留下守城,而曹丕却令主将和副将一同去寿春,而且尚不知汉军会不会突然杀回来,这简直就是胡闹。

  张辽沉吟片刻,毅然道:“合肥城不能有半点大意,我去寿春,你留下镇守合肥。”

  “可是世子那边.....”

  “不要再说了,就这样决定,世子那边我去解释,若真惹他不满,一切责任我来承担,绝不会连累宣高。”

  张辽当即令道:“备马,我要立刻出城!”

  张辽又向臧霸交代了几句,便在数百骑兵的护卫下离开了合肥城,向寿春方向疾奔而去。

  就在张辽刚走,在合肥城附近监视城池的汉军斥候立刻赶去了濡须口,向汉王刘璟急报张辽北上的军情。

  ........

  曹丕在第一时间内接到了柴桑探子发来的鸽信,知道了柴桑被江东军突袭,仓库群被烧毁,损失惨重。

  这件事在曹操临走前有过交代,孙权很快能会出兵柴桑,对付汉军的后勤重地,曹操的策划果然实现了,这令曹丕大喜过望,很快他便得知汉军大举南撤的消息,这个消息令曹丕无比振奋,他关注的重点也自然开始了转变。

  入夜,行宫大堂内灯火通明,曹丕独自一人,负手在大堂上来回踱步,思虑着掌权之道,他来合肥就是为了掌军权,现在机会来了,他岂能不好好利用?

  这时,他的心腹侍卫迅速走上前施一礼,低声禀报道:“公子,子鱼先生已到。”

  曹丕大喜,华歆终于赶到了,他连忙令道:“带他去后堂等我!”

  曹丕也转身向后堂走去,不多时,头戴斗笠,身着黑衣的华歆在侍卫的带领下,快步走进了后堂。

  华歆是得到曹丕之令,跟随运粮队伍秘密赶来寿春,他不敢公开露面,唯恐被曹植的人发现,秘密向曹操告状,那会影响到曹丕,要知道,曹操严禁曹丕和他往来。

  “微臣参见世子!”华歆上前向曹丕行一礼。

  华歆是曹丕最信任之人,是他的智囊心腹,虽然华歆被曹操贬去许昌,但曹丕依然和他秘密有书信往来。

  曹丕请他坐下,欣慰之极地笑道:“子鱼来得简直太是时候了。”

  “微臣也听说汉军南撤了,这是世子的机会啊!”

  曹丕点点头,“先不说此事,说说那个人,他在许昌如何?”

  曹丕指的是曹植,由华歆替他秘密监视曹植的一举一动,华歆沉吟片刻道:“从表面上看他很放荡形骸,整天喝酒吟诗,呼友狎妓,似乎在自毁名誉,但而他做得太落痕迹了,反而让人怀疑。”

  曹丕冷笑一声,父亲生病,他却比谁都跑得快,跑来侍候父亲,企图在合肥接手军权,放荡形骸,机会却抓得准,这分明是有人在替他出谋划策。

  “他和夏侯惇的关系如何?”曹丕又冷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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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7章 曹丕谋权

  华歆想了想道:“夏侯渊的义女嫁给了崔林之侄,而曹植之妻正是崔林之女,他们之间有这种千丝万缕的关系,自然不会太差。”

  “这个我知道!”曹丕有些不耐烦道:“我是在问,他们在许昌的关系如何?”

  “在许昌私下里有没有见面,微臣也说不准,但在公开场合,他们大概有四次见面。”

  曹丕沉思片刻,又问道:“你觉得夏侯惇会支持他吗?”

  “这个我以为,夏侯惇从个人感情上是支持曹植,但他也知道,曹植争夺世子失败,再上位的可能性不大了,他为了夏侯一氏的前途,自然不会和曹植走得太近,尽量保持中立,可如果曹植又有了上位的可能,微臣相信,他一定会全力支持。”

  曹丕点点头,“看来他还在观望,并没有私心。”

  停一下,曹丕又问:“这次许昌调粮,他是什么态度?”

  “夏侯惇是什么态度微臣不知,但微臣知道他手下的几个心腹大将对世子都非常不满,认为世子不公,是在打压许昌,都叫嚣不会再给世子卖命,结果被夏侯惇公开责打了五十军棍,或许这就是夏侯惇的态度吧!”

  曹丕当然知道夏侯惇必须要表态对合肥战役的支持,否则父亲也不会饶他,至于他真实的想法,谁又会知道?曹丕不由冷冷哼了一声,“他倒挺会做人。”

  “不知世子准备如何掌控军权?”华歆将话题拉回了现实。

  曹丕便暂时放下对夏侯惇和曹植的猜测,起身走了几步道:“我打算让曹仁出任合肥战役的主将,你觉得是否可行?”

  华歆知道曹丕是想通过曹仁来掌控军权,不过这样一来,就会破坏魏公的军事部署,要知道张辽是合肥战役主将,华歆沉思片刻道:“徐晃是寿春主将,其实世子可以让曹仁取代徐晃,而合肥那边,世子可以尽量拉拢张辽,只要张辽肯效忠世子,这岂不是平添一大助力?”

  曹丕却摇了摇头,“张辽只效忠父亲,在父亲未去之前,他绝不会效忠我,这种人既不必拉拢,也不要打压,顺其自然就好,其实我打算任命他为寿春主将。”

  “殿下为何让他主管寿春?”

  曹丕狡黠地一笑道:“寿春军队大部分都是徐州军,是曹仁的部属,但合肥之军却是冀州和豫州之军,是父亲的直属军队,我需要掌控的,就是这支军队。”

  华歆这才恍然大悟,竖起拇指赞道:“殿下果然高明!”

  曹丕负手傲然一笑,“如果他识时务,我会给他高升机会,可如果他不识时务,不肯配合,那么,我也只能将他晾在一边了。”

  .......

  次日一早,张辽赶到了寿春,数百骑兵护卫着张辽疾奔进了寿春城,声势浩大,城门处顿时一片混乱,正在城头巡视的大将曹真奔上高声喝道:“城防重地,岂容大军入城,给我全部出城!”

  他一摆手,千余曹军士兵一起涌上前,举弩对准了张辽和他的亲兵,堵住了他们去路,张辽当年与曹洪交恶,导致曹洪被责打贬职,张辽也由此得罪了曹派势力,此时曹真见了张辽,自然也没有好态度。

  张辽心中大怒,自己是合肥主将,一个小小的曹氏假子也敢对自己无礼呵斥,竟然还敢举弩威胁自己,但他克制住了心中的恼火,冷冷道:“这不过是城池而已,又不是魏公行宫,哪有这些规矩!”

  曹真已下了城,拱手道:“张都督若只带三五个随从入城,我不会阻拦,但你身后有几百骑兵入城,这会威胁到寿春城防,作为城防当值主将,我有责任防止隐患。”

  “难道曹真将军认为我张辽要谋反吗?”

  “非也!这是我职责所系,所有将领都一视同仁,没有特殊,请张都督让手下在城外等候,我们会保证张都督安全。”

  张辽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得忍下了这口恶心,回头对亲兵牙将道:“你们可在城外等候,我很快便出来。”

  亲兵们调转马头向城外而去,曹真这才撤开拦路士兵,让张辽带着三名随从前去行宫,刚到行宫大门,却见行宫外站列着数百名骑兵,这些显然不是行宫侍卫,他心中一怔,低声对亲兵道:“去问问他们是什么人?”

  亲兵上前询问,片刻回来道:“都督,他们都是曹仁的亲卫骑兵。”

  张辽慢慢捏紧了剑柄,心中极感屈辱,哪里有什么规矩,曹真分明就是故意刁难自己,他忽然明白了,这是曹氏家族将曹洪之死的责任算到了自己头上。

  侍卫已进去禀报,片刻,一名侍卫出来道:“张都督,世子有请!”

  张辽忍住心中的不满,快步走进了行宫,他跟在侍卫一直来到大堂,只见曹丕正和曹仁坐在堂上谈论着什么,张辽快步上前,单膝跪下向曹丕施礼,“卑职张辽参见世子!”

  “张都督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曹丕并没有起身相扶,甚至连曹仁也没有起身避让,就这么坐在一旁受了自己半礼,虽然曹仁脸上带笑,但这种笑显然不是出于真心。

  张辽今天连连受辱,直到这时,他才有一种明悟,难道这些都是曹丕暗中指使,刻意打压自己,张辽忽然意识到,曹丕招自己来寿春,绝不是什么商议军务那么简单。

  想通这一点,张辽立刻冷静下来,不再愤恨曹氏众将的无礼,他又躬身道:“不知世子找卑职前来,有何重要军务商议?”

  “当然是为了汉军撤离合肥之事,这也算大事吧!”

  曹丕向张辽身后看了看,又问道:“怎么臧霸将军没有来?”

  “启禀世子,按照军方规定,主将和副将不能同时离城,所以卑职便令臧将军守城,没有让他同来。”

  “哦!”

  曹丕长长哦了一声,又回头问曹仁,“请问叔父,军方有这种规矩吗?”

  曹仁呵呵一笑,“规矩谈不上,只是战时确实须慎重一点,张都督的做法可以理解。”

  张辽脸色一变,曹仁好像是在替自己说话,但实际上却是在落井下石,他立刻厉声道:“曹都督这是罔顾事实吧!官渡之战时,魏公颁布了十三条军规,其中第九条就是战时主副将不得同时离城,这难道不是规矩吗?”

  曹仁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半晌才冷冷道:“我当然很清楚,那十三条军规只是针对官渡之战,文远不必拿出来说事,赤壁之战时,魏公又颁布了十九条军规,却没有主副将不能同时离开这一条,文远怎么又不说了?”

  “不管是何时的军规,只要没有废除,为将者都必须执行,如果曹都督觉得我说得不对,我们可以一起去请示魏公!”

  “哼!张都督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不敢威胁曹都督,只是在据实而言。”

  张辽和曹仁争锋相对,整个大堂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曹丕有意缓和气氛,笑了笑道:“大家都是重臣,这点小事不必争吵,张都督请坐!”

  张辽不再理会曹仁,在另一边坐下,曹丕尽量语气温和道:“不知现在汉军情况如何?”

  “回禀世子,刘璟虽然撤离合肥,但并没有远去,他现在应该在芜湖或者濡须口,引诱我们追击,让我们进入他布下陷阱。”

  “真是有趣,张都督怎么知道汉军没有撤离?现在汉军应该还没有到濡须口吧!张都督居然就下了结论,莫非是刘璟事先写信告诉了都督?”曹仁带着讥讽的语气问道。

  张辽摇了摇头,“这不用什么情报,常理推断便可,现在已是十月底,逆风逆流,叶轮船也只有少数,汉军大部分战船怎么返回柴桑?所以我怀疑汉军连巢湖都没有离开,大军就在巢湖之内。”

  曹丕询问所谓军情不过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召张辽来寿春的真正目的是想换合肥主将,让曹仁去合肥清理军队,通过曹仁将合肥之军控制在自己手中,所以他要将主将张辽和副将臧霸全部召来,便于曹仁动手,但现在副将臧霸却留在了合肥,这无疑增加了清理合肥军队的阻力。

  曹丕并不甘心,他还可以再用虎符将臧霸调走,让牛金出任合肥副将,曹仁为主将,曹丕正要开口提换将之事,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急奔到堂下禀报,“启禀世子,合肥方面传来紧急鸽信,汉军又有重新杀回来的迹象!”

  张辽大吃一惊,腾地起身道:“汉军杀回合肥,合肥形势危急,卑职要立刻赶回合肥,请世子准许!”

  曹丕和曹仁意味深长地对望一眼,两人几乎同时想到,这必然是张辽的安排,让臧霸发来汉军杀回的假消息,使张辽有借口返回合肥。

  曹丕摆了摆手,笑眯眯道:“文远不必着急,且听我把话说完,文远守合肥几个月,着实很辛苦,我想让文远改守寿春,为寿春主将,文远以为如何?”

  张辽愕然,原来曹丕是想把自己调离合肥,他沉吟一下问道:“如果我离开合肥,我推荐臧霸将军为合肥主将,臧霸将军善于防御,和汉军对峙数月,对汉军了如指掌,他守合肥,可保合肥不失。”

  “臧霸将军我也打算调回寿春,合肥主将由曹都督担任,副将我决定让牛金将军出任。”

  张辽的热血蓦地冲上了脑门,脸胀得通红,他明白了曹丕的意图,是想让曹仁掌控合肥之军,牛金为副将,合肥将领的清洗将不可避免了,想到手下跟随自己出生入死,与汉军血战,最后却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张辽再也忍无可忍,硬着脖子道:“卑职为合肥主将是魏公亲自任命,若要调离卑职,也需要魏公的命令,恕卑职不能从命!”

  曹丕大怒,将黄金虎符重重往桌上一拍,“虎符在此,你敢不听令?”

  “虎符只能调兵,却不能换将,要撤换卑职,必须要魏公手令,

  “大胆!”

  曹仁拔出剑,厉声喝道:“张辽,你想造反么?”

  张辽后退两步,手按剑柄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卑职在去年被授予合肥主帅,镇南将军,有天子节符在手,就算魏公坐镇寿春,也不能轻易撤换卑职,世子要撤换卑职,请先拿出天子圣旨,或者魏公手令,否则,请恕卑职失礼!”

  说完,张辽转身大步离去,曹仁大怒,刚要喝令抓人,却被曹丕摆手止住了,曹丕心机很深,他知道现在还不能和张辽翻脸,若对张辽翻脸抓人,就等于将父亲的嫡系逼向曹植,自己会得不偿失。

  曹丕目光阴鹜地注视着张辽身影远去,半响才冷冷哼了一声,“既然敬酒不吃要吃罚酒,我会成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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