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

第五十章 笑面虎


　　面包车停在了西集街中心丁字路口。

　　陆铮、刘达才、唐根水下了车，进了丁字路口西南角的一个卖馄饨饺子的小吃部吃饭。

　　三人刚刚从北京回来，面包车到了西集恰好中午饭口，陆铮提议打个尖儿吃饭。没去那家国营饭店，是免得被那个老板娘认出来，徒增麻烦。

　　新修的公路从西集横贯而过，街道显得甚是宽敞，两旁新盖的平房也气派了许多。

　　小吃部里没什么人，本来就是修路高峰时为了赚铺路工的钱西集涌出了六七家小吃部，现在还维系经营的已经不多了。在农村，下馆子仍然还是很奢侈的生活，没多少人能负担的起，更莫说在去年年均人收入不足150元的青龙了。西集虽然相对富裕些，却也极其有限。

　　见到进来三位客人，小吃部的主人马上眉开眼笑的来招呼，他是个黑黝黝的壮硕小伙子，殷勤的就好像电视剧里的店小二，就差拿抹布帮三人掸土了。

　　飘着香菜的热馄饨很快送上，陆铮尝了口，皮薄馅大，味道尚可。点点头，陆铮笑道： “不知道是不是饿了，感觉味道挺不错，你们吃。”伸手，作着手势。

　　唐根水和刘达才这才都拿起调羹，舀了馄饨汤喝。

　　刘达才以前很瞧不起唐根水在陆铮面前的孙子样，可拿起调羹的同时，愕然发现，自己现在跟唐根水动作一模一样，只怕，脸上的笑容都是一般谄媚。

　　刘达才不禁心中苦笑，电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但在见到了这位年轻县长在京城的气焰后，若说仍旧保持平常心，谈何容易?

　　唐根水赔笑说： “县长，您是吃鱼翅的肚子，想不到这乡下玩意，您也不嫌弃，还真是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高风亮节呢。”

　　有天中午陆县长出去吃饭，回来时带来了一份打包的鱼翅，说是谭家菜，没怎么动过，你们想吃就吃，不想吃就留着晚上我自己吃。

　　鱼翅?这种传说中的奢华菜肴唐根水和刘达才又哪里不想尝尝?可嘴上，自然都说还是留给陆县长晚上吃吧。

　　后来陆县长应该看出了他们的，IL,思，就硬把鱼翅给他们分了，用保温盒盛着带来的，倒还热乎着呢。

　　第一次吃鱼翅，唐根水和刘达才简直是怀着朝圣的心情来享用的，但是，吃了后却觉得，好像也没什么，还不如大排骨炖肉香呢。

　　不过想来这是富贵人家吃的东西，人家大鱼大肉吃腻了，才能尝出这东西的好吧。

　　但这种吃了鱼翅的经历，却令唐根水猛然就觉得自己身份不一般了，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了。

　　至于刘达才，隐隐约约心底深处，怕也是同样的心思吧。

　　所以现在看着陆铮吃馄饨，唐根水就突然冒出句“陆县长是吃鱼翅肚子”的话。

　　陆铮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唐根水便不敢乱说话了，心里，又多摸清了一条和陆县长相处的规则，这也是他的机敏之处。

　　刘达才很快便把一碗馄饨喝完，看看表，说： “我去买点东西，哄哄我家丫头。”

　　陆铮微愕，随即省起，在这种小县城，若说去了趟北京那对于一般人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刘达才虽是国家干部，去京城的次数却也极为有限，想来答应女儿从北京买些好吃的好玩的，但这几天会议下来，除了自己，刘达才和唐根水却是连个逛街的时间都没有。

　　陆铮道： “嗯，是我不近人情了，忘了咱家乡人去北京出趟差不容易，早知道别这么急急往回赶，开车在北京转转就好了。”

　　刘达才笑道：“北京的东西多贵?转了也没啥可买的，我以前出门回来，都是随便买些东西，乡里小卖部有些玩意县城见不到，小孩子嘛，好糊弄，就是图个新鲜。”

　　陆铮微微点头： “那行，你去吧，不急，你慢慢选。”

　　刘达才走后没多久，小吃部外，进来两个人，开小吃部的小伙儿赶忙笑着打招呼：“哎呀，宁乡长、李站长，快，这边给您两位留着好座呢。”

　　走在前面瘦长个的列宁装马脸汉子训斥道： “去，去，去，小四儿，少来这套啊!你知道我们来?留什么座儿?”

　　小四的小伙儿也不生气，嘿嘿笑道： “看来李站长心情不好呢。”

　　听到”手乡长”三个字，陆铮不由得看向了这两人，前面马脸汉子是什么“李站长”，看来后面那穿着土气一身绿军装胳膊上还带蓝套袖的就是宁乡长了，确切的说是宁副乡长。

　　陆铮打量了两人几眼，收回目光，唐根水忙在旁边声音压得低低的说：“我听说过这人，西集的老油子了，贾培明出事后刚提的副乡长，跟我一样，没提几天。”

　　陆铮点点头，有个印象，是涂盘石刚刚下来西集时提起来的，不知道以前自己召开的几次全县干部大会他参加没参加，看样子，是不识得自己。

　　“妈的汪嘉宾不是个东西!”李站长突然拍了下桌子，随即看了陆铮这桌一眼，就压低了声音，和宁乡长嘀咕起来。

　　汪嘉宾?陆铮便留了心，虽然那位李站长和宁乡长声音极低，但陆铮耳朵敏锐，却隐隐也能听清。

　　“这王八蛋真他妈不是东西，整个一笑面虎，脸上整天笑眯眯的，背后给人捅刀子!县委大院的干部，都他妈一个操行!”李站长咬着牙，愤愤不平的说。

　　宁副乡长在旁边附和： “我早说了吧，他就不是个好鸟，是你非说他好面子，好糊弄。”

　　“我哪知道啊!”李站长嘴里又咒骂了一声。

　　宁副乡长问道： “粮食局老傅，不一直挺欣赏你的么?去年的市劳模还给你了。”

　　李站长无奈的道： “那是以前，你不知道县里变天了么?现在老傅，巴不得和汪嘉宾搭上关系，这不，汪嘉宾在背后一捅咕，老傅马上就跟我变了脸，批评我粮站管理混乱，我看啊，没准就要撤了我。”

　　宁副乡长奇道： “汪嘉宾在县里这么大气焰?”

　　李站长冷哼道： “谁叫他有个好主子呢?我打听了才知道，现在县里边，不是马书记说了算了，现在是陆县长说了算。”

　　宁副乡长愣了半晌， “陆县长说了算?这算怎么回事?”从古到今，还没听说县委书记没县长权大的。

　　李站长道：“谁知道呢，咱乌山市委书记姓什么来着?”

　　“姓段。”宁副乡长说。

　　李站长连声道： “对，对，段书记，市委段书记，听说陆县长和段书记沾亲。”

　　宁副乡长吃惊的再合不拢嘴。

　　陆铮听到这儿心中一哂，汪嘉宾，到了基层成了“笑面虎”?以前还真没发现，看来在自己面前，他隐藏的很深呢。

　　这位李站长和宁副乡长，一看便知道是乡里那种滚刀肉，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的老油条，却不想被汪嘉宾收拾的够呛。

　　陆铮笑笑，看来汪嘉宾，还行。

　　“你听够了没有?!”老宁突然瞪着眼睛看陆铮，看得出，陆铮在听自己两人讲话，不过想来他也听不到什么，就是这八卦的德行l3L1人看了冒火。

　　本来，这两天受了汪嘉宾的气，心里就不顺呢。

　　见一个小小的芝麻绿豆官竟敢呼喝县长，唐根水脸色一变，正要说话，这时候刘达才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些零食。来去匆匆，他自不能让陆县长多等。

　　进了小吃部刘达才就一怔，喊道“老宁?”

　　那位宁副乡长这时已经赶紧起身，陪着笑走上两步，伸双手和刘达才握手， “哎呀，刘主任，您怎么下来了，电没提前打个招呼。”

　　李站长也站起身，笑着说：“刘主任，您下来了啊。”

　　刘达才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和宁副乡长、李站长握手，看着李站长有些面熟，却忘了他是谁了。

　　宁副乡长在旁介绍：“我们西集粮站的李站长。”

　　刘达才啊了一声，说： “我想起来了，小李，你好你好。”又回头示意道： “我刚刚陪陆县长去北京开会回来，陆县长，你们见过了啊?!”

　　陆县长?宁副乡长和李站长都顺着刘达才目光看过去，旋即，就见到老宁刚刚训斥的那位年轻人正微笑看着他俩。

　　宁副乡长怔了怔，却见刘达才已经走到年轻人跟前，用特别尊重的语气说： “县长，这两位都是西集的干部，乡里的副乡长老宁，还有粮站小李站长。”

　　宁副乡长那抱着万一的希望立时肥电泡般破碎，这，这就是陆县长?想起刚刚自己还疾言厉色的训斥他，更不知道陆县长听没听到自己和李站长在背后大骂乡里的书记，而且，这位书记还是陆县长亲自派下来的。

　　想着，宁副县长额头冒汗，腿肚子转筋，想走上两步赶紧和陆县长解释些什么，可是，却觉得腿上绑了铅块一般，怎么都迈不动脚步。

　　李站长就更是石化了，恨不得直接买块豆腐把自己撞死得了，这不倒霉催的吗?

　　陆铮却已经微微一笑：“好了，不用介绍了，已经认识了。”又对刘达才道：“咱走吧，县里还一堆事呢。”

　　看着陆县长、刘主任几人出门，好半天，宁副乡长和李站长才渐渐缓过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种山崩石塌的感觉。

阿成

第五十一章 小丫头和老老头

　　电视荧幕上是动画片《大闹天宫》。

　　陆铮刚刚洗了个澡，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眼睛半眯半睁的看电视，这几天在北京开会，来回折腾，实在有些累。

　　身侧，是穿着背心短裤的白素娥，莲藕似的小胳膊和雪白的两条长腿裸露着，浅黄小背心下，小胸脯鼓鼓的，可爱的雪白小脚丫踩在茶几上，她正专心致志给脚趾甲涂指甲油，粉红色的趾甲油，涂上后很是可爱漂亮。

　　电视里的动画片完全影响不到她，在她看来，动画片什么的，太幼稚，用铮子哥的话说就是“弱爆了

　　陆铮也懒得理她，今天白小霜去了白二强家，晚上很可能不回来，白二强的新欢刘大嫂对白小霜甚好，经常叫白小霜过去想给她做好吃的，只是白小霜说什么也不去，今天，还是陆铮发了话，白小霜才不太情愿的去了。

　　好半天，白素娥才把她可爱的十个小脚趾头涂完，轻轻吹着气，满意的看着效果。欣赏了好一会儿后，又瞥了陆铮一眼，见陆铮没睡着，就美滋滋将小手举在陆铮面前，说：“哥，这个戒指挺漂亮呢，是不是北京最漂亮的戒指？我戴上是不是可漂亮了？”

　　陆铮心里不禁有些汗颜，见到刘达才给女儿买礼物才想起来，自己也算去了趟北京，是不是也该给小霜买个礼物？

　　到了县城后，陆铮便去书店买了几本书给白小霜，至于白素娥的“钻戒”，更是随便找的地摊货，比白素娥家小卖部卖的塑料戒指也就强那么一点点。

　　此时见白素娥美滋滋的炫耀，陆铮不由得干咳一声，怎么感觉糊弄小孩子似的？

　　“嗯，漂亮，挺漂亮的。”陆铮随口敷衍着。

　　白素娥就甜甜一笑，说：“哥，是我漂亮还是小霜漂亮？”

　　电视里，响起熟悉的新闻联播的片头曲，陆铮笑笑，说：“俩小豆芽菜，什么漂亮不漂亮的？好了，动画片完了，看书去吧。”

　　白素娥甜甜的笑容就没了，往沙发上一躺，长叹道：“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学习有什么用啊？”

　　她长长的纤细白腿踩在茶几上，躺在沙发上的小身子胸脯高高耸起，很有些诱人犯罪的冲动。

　　陆铮无奈的道：“你看人家小霜，再看看你，都姓白，差距也太大了吧？”

　　白素娥就嘿嘿一笑，一骨碌爬起，说：“哥，我跟你说个事儿，我爸我妈都不知道，小霜我也没说，你可别告诉他们。”

　　陆铮半眯着眼睛躺着休息，说：“说吧，什么事儿？”

　　“我不想上学了，想去广宁赚钱。”

　　陆铮哑然，笑道：“你能赚什么钱？”睁眼看，白素娥坐的离自己挺近了，乌黑的长长睫毛眨呀眨的，略显细长的眼睛会说话一般，带着甜甜的媚，很有那么股子勾人心魄的小味道。

　　“去学美容美发，我同学有一个就去了，一个月，当学徒还能赚好几十呢。”

　　陆铮怔了怔，看白素娥的样子不是在开玩笑，看来，她肯定也想了很久了，不是一时冲动。

　　“你才多大？”陆铮无奈的说。

　　白素娥说：“十五了呀，我那个同学和我一般大，说年龄没问题，理发店老板不管，现在，就是缺漂亮的女孩儿，去了就给开钱。”

　　陆铮微微蹙眉，以广宁的经济发展程度和社会氛围来说，这个理发店倒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场所。但应该是那种新式美容美发店，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洗头吹剪，自然吸引眼球。

　　而且农村来说，本该上初中或者小学的孩子，辍学在家务农很常见，初中毕业后，更是大多数便成了家里的劳力，县城雇工未成年，也属寻常。

　　但白素娥和她的同学，年龄也实在太小了点，虽然，应该都是发育比较早，看起来已经是婷婷少女的模样。

　　陆铮坐直了身子，很认真的说：“你虚岁是十五岁，按照法律来说，刚刚十四，别老觉得读书苦，以后上了社会，就知道知识有用了……”随即挥挥手，跟白素娥说这个等于对牛弹琴，干脆就直接的吧，“你现在出去，很容易被人骗，这样，你最起码上完初中，如果到时候实在不想上学，我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学徒工什么的。”

　　人在一起时间久了都会有感情，两个小丫头整天在眼前转，虽然对白素娥和对白小霜心情不同，但毕竟也不想她小小年纪上当受骗。

　　白素娥眨着大眼睛，点点头，“好，我听哥的。”本来，还真想不给家里信，就偷偷跑出去的。

　　陆铮说：“好了，不想看书，就多看会电视吧。”本来也不是学习的材料，逼她也没用。

　　白素娥眉开眼笑，“好，我等着看《公关小姐》。”

　　陆铮无语，白素娥，好似真的和小霜不在一个界面，就喜欢看些适合成人看的电视剧、电影什么的。

　　《公关小姐》是南方特区出品，是内地最早反映公关行业的电视连续剧，也是最早反映女性和女性群体生活的电视连续剧。

　　剧中的主人公是一位来自香港的女公关经理，该剧表现出了改革开放之初内地接受新思维的错综复杂心态和不可避免的思想上的矛盾冲突。

　　但这部电视剧很是引起了争议，有中垩央领垩导批评该剧将来自香港的女主人公塑造得如此完美，而把中方派的副总经理塑造成保守形象，这是犯了方向性的错误。

　　但在这种波折中，该剧还是开始在全国热播，只是电视剧从集被剪辑成了级版本。

　　尽管如此，该剧还是大获成功，对人们思想带来的冲击极为震撼。

　　陆铮倒是对这类电视剧没什么兴趣，拿起了桌上的报纸翻看。

　　院门好像被人敲响，白素娥耳朵极灵，马上跳起来说：“小霜回来了吧？我去开门。”说着，就跑了出去。

　　院子里，很快响起了脚步声和白小霜跟人对话的声音，听着，好似进院的是一个男人。

　　不大会儿，白素娥挑珠帘进来了，在她身后，是一位五十出头头发花白的老头，灰色列宁装，洗的都褪了色。

　　“陆县长。”老头没有迈进门槛，在外面略带恭敬的打招呼。

　　陆铮微微一愕，是郭庄乡党委副书记、副乡长孙瑞，平素和自己接触并不多。

　　陆铮笑着站起，说：“老孙？快进来，进来，稀客啊”

　　孙乡长这才有些局促的在外面蹭了蹭脚上的土，进了屋，说：“我，我来的太唐突了。”

　　陆铮笑道：“你来肯定有事，行了，别客套了，进屋坐，来坐。”

　　在陆铮手势下，孙乡长才在大理石茶几对面的马扎上，挨了半个屁股坐下。

　　白素娥给倒了两杯开水，然后，便很有眼力见儿的回了前院厢房。心里，自然觉得这糟老头子讨人厌，好不容易能单独在铮子哥面前聊会儿天，讨讨铮子哥的喜欢，却被他给打断了，真是讨厌之极。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陆铮微笑看着孙乡长。

　　对于孙乡长能找到这里来，陆铮并不感到奇怪。在白家住了也有段时间了，整天开着自己那辆车在郭庄进进出出的，虽然不从乡政垩府大院前过，但被人发现一点也不稀奇，想来郭庄乡的干部知道自己住在白家的不在少数，只是没人会来打扰自己。

　　白二强成亲，听说这位孙乡长就去了，郭庄所郭红红所长也去了。白二强，平素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怎会有这么大面子。

　　这些干部，无非是看能不能在婚礼宴席上见到自己罢了。

　　不过自己住哪里，本也不用保密，只是被白二强和左邻右舍乡民知道了的话，会麻烦多多，事情多多

　　这个点，不早不晚，这个老孙倒挺会挑时间。

　　孙乡长欲言又止，陆铮笑了笑，“事情很为难？嗯，不急，你捋清思路再说。”

　　孙乡长终于，抬起头，说：“县长，我向您反应个情况，这不算打小报告吧？”半大老爷子了，在这位年轻县长前说话却很艰难，孙乡长心里也不禁苦笑。

　　陆铮点点头：“你说。”

　　孙乡长犹豫着问：“听说，这次国家给定了贫困县的财政上会有拨款？”

　　陆铮点点头，“是，是有财政拨款，也有扶贫基金。”

　　孙乡长就叹口气，说：“唉，本来是大好事，就怕到了下面，被和尚念歪了经。”又叹口气，说：“是这样的，这几天县里、乡里都在讨论这个事，我们乡刘书记还开了会，研究扶贫基金下来后怎么用，反正，会上大家的发言我听着很不入耳，有人说，乡政垩府大院太破了，要修缮，有人说，应该给乡里领垩导购置两辆摩托车，这样乡领垩导下去调研什么就方便了。这些话，我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陆铮心里一哂，这就都盯上了。脸上笑道：“刘启邦怎么说？”

　　“刘书记没表态，可我看，他就是想大伙儿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

　　陆铮就微微皱眉：“这只是你的臆想老孙啊，行了，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但这些话，你不该说。好了，天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孙乡长心里咯噔一下，老脸通红，但却也不得不起身，说：“那，那我走了。”转身，悻悻而去。

阿成

第五十二章 孤家寡人


　　书记碰头会是陆铮提议召开的，主要便是传达本次扶贫会议精神，以及在青龙设立扶贫开发办公室和扶贫基金的管理工作。

　　参加会议的有马卫国、陆铮、秦家好和王宝刚四位正副书记。

　　原本的两位副书记政协％主席曲辖悦和常务副县长谭悟思，在陆铮来到青龙后相继垮台，现今书记碰头会上，便通常成了2比2的格局。

　　王宝刚看着越发清荡荡的会场，习惯性的揉着胖脸，也在琢磨，陆县长着实厉害，曲辖悦和谭悟思一个是在青龙多年经营，关系盘根错节；一个是马卫国推举的常务副县，掌控着政府多个部门。

　　曲辖悦和谭悟思倒下去，无异于削去了马卫国的左膀右臂，对马书记的掌控力几乎是毁灭性打击。

　　而偏偏，陆县长来了后，曲辖悦和谭悟思一个当起了缩头乌龟专心去政协养老，一个则因为挪用公款被彻底终结政治生命，但看起来，这却又和陆县长没有丝毫干系。

　　所以，陆县长才高明的可怕啊。

　　王宝刚心里，感慨的想着。

　　坐在马卫国身侧的陆铮首先传达了国务％院贫困地区经济开发领垩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农牧渔业部副部长尤金礼的重要讲话，讲了讲中垩央对扶贫工作的重视。

　　尤部长在会议上讲道，要对贫困地区进一步落实放宽搞活的政策，对没有解决温饱的地区，不实行粮食合同订购，三年不收农田灌溉水费，认真清理各种扶贫资金和优惠贷款，把钱集中用在贫困地区。在减免税收、开采矿藏上，也要做出优惠放款的规定。

　　说着陆铮便道：“按照中垩央相关文件精神，我县马头营乡是暂时可以不实行粮食合同订购的，而且，三年内不收农田灌溉水费。这笔资金，也将会从扶贫资金中拨出。”

　　马头营有小公社经济，本来几乎半个小公社的土地都栽了桃树，在桃木长成前会有一段阵痛期，现在中垩央扶贫政策突然下来了，以前的问题便不是问题。

　　王宝刚心里叹口气，也不知道是陆县长运气好还是他早就看到了这一步，总之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陆铮又道：“其实呢，解决贫困县的贫困问题主要依靠力量还是广大贫困群众。对于贫困户讲‘扶”主要是体现我们党和政府对贫困人口的关心和帮助。然而，解决温饱、实现脱贫致富的真正动力来源于贫困群众，他们是工作的主体，是发展经济的主力，离开了他们的积极性和创造性，解决温饱、脱贫致富只能是一句空话。”

　　“下面扶贫的工作我认为县里应该派出工作组下去宣传，调动贫困户发展生产的积极性，增强他们的致富信心。主要，还是要鼓励发展农副业吧，我们背靠乌山这座会下金蛋的金鸡，搞好了农副业，就能解决大多数贫困户的温饱问题乃至脱贫致富。”

　　王宝刚笑道：“陆县长说的好啊，我赞同。”

　　马卫国面无表情的点头，最近，他越发像个石佛了。

　　陆铮又说：“过些日子，上面就会拨下来扶贫资金，我希望这部分钱专款专用，设立专门的账户，由扶贫办管理，审计局、财政局监督，务必要将这些资金真正用在扶贫工作上。”

　　“至于扶贫办嘛。”陆铮琢磨着，看了秦家好一眼，“以前你提议扶贫办设在党委框架下，由县委办公室挂牌，我认为不妥，常年在办公室写材料的机关干部，有几个懂农村经济的?不要到最后搞成了瞎指挥。我看，暂时扶贫办挂在农委，从农委干部中抽调些骨干来做这项工作，最后，还是要独立建制，因为扶贫是一项长期的工作，工作机构设置上，也要体现出长期性。”说着话看向了秦家好，“家好，你说呢?”

　　秦家好点点头：“县长说的对，我同意你的看法。”

　　王宝刚诧异的看了秦家好一眼，这个政法委书记，好像越来越温顺了。

　　陆铮又道：“至于扶贫办主任，我看，郭庄的副乡长孙瑞不错，老农业干部了，古道热忱，政治水平高，人也正直，由他管这个家，我看行。”

　　陆铮对孙瑞进行过详细的了解，这个老头，身上毛病很多，比如爱打小报告，斤斤计较，不善于团结同志，脾气怪、人缘不好，但总体上，他是那种旧派干部，有着老共垩产党人的某些闪光点，很实诚，和群众打成一片，从不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盘腿在谁家大炕上一坐就能一起喝秫米粥唠家常，甚至能因为一点小事和帮扶对象吵起来。

　　总之，这个出身农村彻头彻尾的农家干部，陆铮觉得，还是可以一用的，最起码，用来把钱袋子，还算叫人放心。

　　当然，没有监督的权力必然导致腐败，没有束缚，天使也会变成恶魔。不管是什么人，都是有私心的，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不管怎样，审计这一关也要把好。

　　“卫国书记，你觉得老孙这个人呢，行不行?”陆铮看向了马卫国。

　　碰头会前，陆铮便和马卫国单独提了这个事，免得马卫国觉得自己不尊重他，虽然，提名政府直属机构的负责人，并不越权。

　　马卫国却微微皱起眉头，严厉的目光看向了秦家好。

　　或许，在扶贫办挂在哪个机构的问题上，他本来是希望秦家好能争一争的，哪怕最后他同意陆铮的意见，也还自有他县委书记拍板的一言之威。

　　谁知道，陆铮说扶贫办暂时设在农委，秦家好却连声都不吭，马卫国不禁有些恼了。

　　马卫国放下了茶杯，“这个事情，还是再议吧，老孙这个人，缺点毛病不少，这么多年，也没干过一把手，为什么?还是眼界问题，格局问题，他看的东西，都是一亩三分地里的事。这样的干部，用来挑扶贫工作的大梁，还是，慎重考虑吧。”

　　陆铮便不说话了，点上了一颗烟，慢慢吸着，本来，已经和马卫国沟通好了，现在他却变卦了。

　　马卫国又看向秦家好： “家好，农委的刘达才，以前在郭庄干过，一直对孙瑞评价不高吧?”

　　秦家好沉默了一会儿，说：“达才对他印象挺好的，和我提过他，说他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干部。”

　　“你说什么?”马卫国好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家好心一横，说：“我认为陆县长这次推荐的人选还是很恰当的。”

　　马卫国再说不出话，凝视着秦家好，他脸上神情之复杂，难以言表。

　　王宝刚也呆了，这怎么可能?秦家好竟然当面令马卫国下不了台，就这样彻头彻尾的倒向了陆县长，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什么阴谋?

　　不过，如果是阴谋，那图的是什么?

　　王宝刚又诧异的看向陆铮，却见陆铮只是默默吸烟，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陆铮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刘铁军就在他办公室候着呢。

　　这位县局常务副局长，见他进屋，忙一脸谄笑的站起。

　　陆铮心里有些无奈，最近自己身边的人，好似这种干部越来越多了。

　　刘铁军身边，是一个漂亮的女警，郭庄派垩出所所长郭红红，见到陆铮进来便打了个敬礼。

　　陆铮微微点头，说：“坐吧，坐。”走到办公桌后，径自坐下。

　　刘铁军和郭红红却都站着，郭红红也就罢了，刘铁军这个公垩安常务副局如此表现，不免令陆铮微微蹙眉。

　　陆铮从抽屉里摸出一份文件，翻开看着，说：“是这样的，根据省军分区指示，今年年初，乌山开始组建预备役步兵师，这文件你们先看看。”

　　刘铁军忙走上两步，接过文件翻看。

　　随着去年的百万大裁军，全国各地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组建预备役部队的热潮，84年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兵役法》则将民兵和预备役开始有机的整合。

　　乌山扼守京津海防，组建预备役部队刻不容缓，现今基本框架已经组建完毕，共编组预备役步兵团3个预备役炮兵团l个加上预备役师直属分队，总兵额l。3万余人。

　　其中预备役师直属分队有通信营、防化连、侦察连、勤务连、警卫连、汽车连、地炮指挥连、担架连、仓库、军械修理所、医院、文艺队等等共十三个。

　　陆铮拿起茶杯喝口水，说：“郭红红呢，你是文艺兵转业，现在预备役师的文艺队缺人，人武部郭江部长几次跟我打招呼，希望能把你抽调上去，作为文艺骨干为预备役部队建设做贡献。现在，市局那边也协调过了，调你上去是没问题的，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

　　郭红红一呆，最近刘铁军缠的她越来越紧，令她不胜其烦，但，她又不敢太过拒绝，只能虚与委蛇，但显然，如果刘铁军再不能尝到真正的甜头，只怕他就要翻脸了。

　　这时候，上级突然准备调她去市局，如何不令她欣喜若狂，她立时连连点头，说：“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陆铮就看向了刘铁军，笑着问：“铁军，你当然不会有不同意见，是吧?”

　　陆县长虽然是笑着说话，刘铁军却是心下一凛，显然，自己的所作所为怕都瞒不过陆县长，陆县长这是警告自己呢，当然，如果换个角度，也是在给自己机会，是爱护自己。

　　刘铁军额头冷汗嗖嗖的，更不敢说话。

　　“好了，没别的事，你们出去吧。”陆铮挥了挥手。

　　郭红红看看他，又看看刘铁军，心里一阵疑惑，陆县长，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但不管怎样，陆铮县长实在是救自己脱离苦海的观世音菩萨。

　　可是想想在看守所服刑的高志凯，郭红红心情突然低落下来，但如果细想想，好像，一切的一切，又怨不得陆县长，实在是自己等人咎由自取。

　　郭红红心里叹口气，偷偷瞥了陆铮一眼，心情，复杂的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成

第五十三章 两个会议

　　黑色桑塔纳在热火朝天建设中的“金融街”转了一圈，旋即，拐上了去往广宁、乌山的宽阔公路。

　　焦磊开车，前排副驾驶上，坐的是刚刚被任命为县扶贫办主任的孙瑞。 后排，则坐着陆铮和白小霜。 白小霜穿着黑色短夹克，红白条纹衬衣，漂亮而精神，下身是蓝色的过膝裙，露出纤细白皙小腿，一双黑色小皮靴简约大方，冷色调的衣裤搭配令她有种妖异美少男的英挺，裸露在外的凝结牛奶般的雪白肌肤又为这种诱人中性美中添了意想不到的妩媚。

　　短短的头发，额前的刘海较长，显得酷酷中有些小小妩媚，配上她精致的漂亮脸蛋和挺拔未发育的少女身材，美少女那种自信的中性魅惑无以伦比。

　　陆铮看着她，总免不得想起那个硬朗冷淡透着一股强烈自信的美女医生，现在的白小霜，越来越像她了。

　　9月份了，从昨天开始白小霜和白素娥开始放秋假，这是只有农村小学才设立的假期，就是秋收时节给学生放假，一来农活忙农村家长通常没空照看孩子；二来，也有令学生跟着家长下地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劳动之意。

　　陆铮恰好今天去市里开会，便想带白小霜去市里逛逛。白素娥也只有在旁边羡慕的份，不过白素娥很是早熟，很懂大人们的心思，她知道陆铮便是有时对她好些，也是因为小霜的关系，是以去市里不带自己很正常，羡慕之余倒也没怎么嫉妒。她小心思里，只是在琢磨怎么能让铮子哥更喜欢自己一些。

　　刚刚被任命的扶贫办主任孙瑞拘束的坐在这辆豪华轿车里，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陆县长会提拔自己，这位领垩导的心思，实在是很难猜。

　　不过唯有兢兢业业把工作做好吧，如此才能不辜负陆县长的信任。

　　陆铮参加的是市委段中原书记召开的全市深化改革会议

　　本月月初，国务％院作出《关于深化企业改革增强企业活力的若干规定》。《规定》提出全民所有制小型企业可积极试行租赁、承包经营。全民所有制大中型企业要实行多种形式的经营责任制。各地可以选择少数有条件的全民所有制大中型企业进行股份制试点。

　　本来在特区实行的政策，开始向全国推广，乌山，自然更要走在全国的前列。

　　孙瑞则是参加市计经委的一个扶贫会议，陆铮便顺路带上了他。

　　桑塔纳停在了市工人文化宫前，这是一座占地颇为广阔的大院，院内可见绿树森森，草坪水坛，环境极佳。里面有礼堂电影院、歌舞厅、棋牌室、兵乓球室、羽毛球场、桌球室等等各种公众娱乐场所。

　　乌山市工人文化宫便是原来的市职工俱乐部，乃是建国后各省、地(市)、县都要设立的工人文化娱乐场所，去年工会系统统一更名，同各地职工俱乐部一样，乌山市的工人俱乐部也更名为工人文化宫。

　　现今，里面很多场地场馆已经被私人承包，对外营业、自负盈亏。

　　市计经委召开的全市扶贫工作会议便在这里的小会议室召开，毕竟乌山并不是仅仅青龙这个贫困县才有贫困户，全市扶贫工作的压力还是很大的，因为城市人均收入不断增长，百万富翁甚至千万富翁都已经出现，如果尚不能消灭贫困，那只怕乌山会被中垩央一些领垩导批评为在走资本主义路线，在用多数人的血汗满足少数人的剥削欲望。

　　段中原书记对此也很重视，据说将会亲自到场发表重要讲话，一个上午，便要参加两个规模颇大的会议，中原书记的工作强度可想而知。

　　黑色桑塔纳轿车稳稳停在工人文化宫大门前，陆铮看了看表，七点五十，两个会议开始一个八点半，一个九点，时间稳稳来得及。

　　“陆县长，那我去开会了!”孙主任从前座回身，恭谨的说。

　　陆铮微微点头：“嗯，你知道怎么传呼小焦是吧?等你开完会，就呼他，完了一起带你回去。”

　　孙主任赶忙摇头：“不了，不了，我自己坐公汽回去，您就别等我了，您忙你的。”

　　陆铮也不坚持，点点头：“那行，注意安全。”

　　连声谢着县长关心，老孙陪着笑，下车。

　　焦磊正准备起车，陆铮突然说：“等等，我下去聊两句。”旋即推开车门下车，笑着喊道：“青天!”

　　从垂柳茵茵的西侧公路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的，正是陆铮在市计经委时的下属张青天，那时张青天任市计经委稽查处处长。

　　张青天见到陆铮，急忙刹车，从车上跳下来，“陆县长。”他黑黝黝的脸上微微有些激动，看他额头突然多出来的皱纹，陆铮便知道他这段日子不怎么好过。

　　“你这是?来开会?”陆铮旋即便点点头，“不在稽查处了?”

　　张青天心情有些沉重的点点头，说：“这不刚在委里架了个扶贫办公室吗?我被调过来了，您一走我就不在稽查处了，以前是农村规划处。”

　　陆铮笑了笑：“怎样?和新领垩导配合不到一起?”

　　张青天默然。

　　陆铮就拍了拍张青天的肩膀，“不要随波逐流，棱角不要被磨平。”

　　张青天心里不知道怎么个滋味，只有默默点头。

　　陆铮进市委大院的时候是八点四十，来到一楼宽阔的小礼堂，发现人到的差不多了。

　　这是一个小规模的会议，但规格很高，参加会议的都是涉及企业改制的市直各部门和各县(区)主要负责人。

　　台上，花团锦簇，市委主要领垩导有的已经就位，包括将会主持会议的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王沪生，此时王沪生正侧坐着与另一位市委领垩导倾谈。

　　本来马卫国也应该来开会的，但从前天，他就住进了市工人医院，据说是检查出了胰脏有问题。

　　陆铮进来后，台下一些相熟的市直部门及区县负责人便纷纷起身，来同陆铮打招呼，握手寒暄。

　　不知不觉的，在乌山正处级干部中，陆铮已经隐隐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代表人物。

　　尤其是，陆铮这般年纪，前途可谓不可限量，是乌山袅袅升起的最耀眼政治新星，乌山部委局办的一把们，不管多么位高权重，也不敢太小看他。

　　“江书记。”陆铮笑着走向了坐在最前排座椅上的一个女性干部，广宁县委书记江海燕，厚厚的眼镜片，浅米色女士小西装，还是那副精明强干的形象。

　　不过陆铮知道，自从江海燕的父亲，前省委第二书记江xx辞去书记一职后，其在冀东的影响力已经不比以前，听闻，江海燕在广宁的一些执政管理手法现在引起了很多非议，这位女县委书记，已经远不是自己在广宁是那般春风得意马蹄疾。

　　江海燕矜持的笑着，站起同陆铮握手：“陆县长，好久不见。”

　　江海燕身边，是一位黑瘦黑瘦的中年干部，麻子脸，此时笑着站起，说：“陆县长，久仰大名了，我们海燕书记时常提起你。”

　　陆铮笑着和他握手：“王县长，你好你好。”看他这一脸麻子，就知道他现在是和江海燕搭班子的广宁县县长王同迪，外号王麻子。

　　突然走道口处，一阵沸腾，原来却是市委书记段中原没有走礼堂后台侧门，而是从礼堂正门走了进来。

　　干部们纷纷起立打招呼，“段书记好”、“段书记”的声音络绎不绝，段中原作着手势，快步走向主席台。

　　段中原身材魁梧，很有股子迫人的威压，他行事风格也是雷厉风行，极为强势。

　　随着段中原走上主席台就坐，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王沪生很快宣布会议开始。

　　花团锦簇的主席台上，首先王沪生传达了中垩央关于深化企业改革增强企业活力的文件精神，并且就该文件进行了自己的解读。

　　“下面我们有请段中原书记讲话。”王沪生带头鼓掌，很快，台上台下，掌声响成一片。

　　段中原敲了敲话筒，掌声便渐渐止歇，“同志们，今天很高兴参加这个会议!”段中原的声音雄浑，回响在整个会场中。

　　“刚才王沪生同志传达了中垩央关于深化企业改革增强企业活力的文件精神，我简单说几句，中垩央已经开始了推动城市经济体制改革的重大步骤， 《规定》对于进一步简政放权，改善企业外部条件，扩大企业经营自主权，促进企业内部机制改革，都具有重要意义!而为了促进我市国民经济持续、稳定、协调发展，扎扎实实地推动企业改革，继续成为深化改革的前沿阵地，我们应该怎么做?”

　　“下一步，我认为深化企业改革的重点就是两个第一，全面落实企业的自主权，要帮助和引导企业正确运用国家赋予的权力，搞好企业内部改革，改善企业行为机制。各级政府和有关部门都要建立落实企业自主权方面的责任制!”

　　“第二，实行‘两权’分开，发展和完善企业经营承包责任制实行所有权和经营权分开，要把权、责、利有机结合起来，真正落实到企业经营者身上，把经营者和职工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把企业的潜力挖掘出来。在这个原则下，形式可以多种多样，不拘一格。””

　　第三，防止深化改革中的国有资产流失。”

阿成

第五十四章 病人就去养病

　　“这三点，我们一直在做，一直在探索，广宁的尝试就很好嘛!虽然最近出了些问题，但瑕不掩瑜!总体上，我认为乌山这几年对改革的探索是成功的，对中垩央文件的出台是有功的!”

　　“同志们啊，改革，需要我们要向前看需要集思广益需要我们思考啊，最近我在省市内参上看了两篇文章，很受启发啊!”

　　说到这儿，段中原书记的话语顿了顿，目光看向了台下，说：“这两篇文章，都出自我们乌山的干部，在广宁，最早提出给予全民企业自主权，分离全民企业所有权和经营权的是他!最早提出国有资产流失这个概念的也是他!”

　　段中原书记说到这儿，在场很多干部就知道中原书记说的人是谁了，纷纷向陆铮看了过去。 有人，低声交头接耳的议论。 段中原书记敲了敲话筒，突然笑着说：“江海燕同志，看来，你要多跟陆铮同志取取经啊!不要人家铺开了一个好摊子，你搞的问题多多。”

　　这可就是很严厉的批评了，而段中原，从来不忌讳在大会上点名批评各部门各区县的领垩导干部。

　　江海燕面无表情的坐着，也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会议结束时，陆铮又被热情寒暄的干部围了一圈。

　　很显然，在段中原书记看来，一年多前，将陆铮调离广宁是个错误的决定，是一种很不公平的处理结果。只怕当初如果是段中原书记当政，定然会叫陆铮继续在广宁将企业改革进行下去。话里话外，中原书记都隐隐透露出了这个意思

　　以前，陆铮是市委三驾马车中玉功书记的大红人谁都知道，却不想一年过去，陆铮又这般得中原书记青睐。

　　或许因为中原书记身兼市长，对乌山有着绝对的掌控力，是以他很不屑结党营私那一套，对干部同样如此，欣赏就是欣赏，反感就是反感，从来是旗帜鲜明的表明态度。

　　而现在，眼看陆铮又一跃成为中原书记面前的大红人，任这些部委办局的负责人如何位高权重，此时却也免不得和陆铮寒暄几句，套套交情。

　　当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副市长任忠华走过来的时候，大家便都散了。

　　在任忠华笑着示意下，两人在礼堂内找了个角落坐了，陆铮拿出烟，递给任忠华一颗，任忠华笑着摆摆手：“我不吸烟。” 陆铮便收起了烟。 “你抽你的，我呀，整天跟几个大烟枪在一起，都习惯了!”任忠华笑眯眯的说。

　　任忠华来乌山不久，但在乌山干部中风评不怎么好，都说这人口蜜腹剑、笑里藏刀，是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陆铮有耳闻，这位组织部任部长，和马卫国在省里关系的圈子走得很近。

　　“是这么的，老马，马卫国，在几天前打了调职申请，我这儿压了几天，叫他考虑，你看，我觉得这事儿最好还是别闹到中原书记那里，你说是不是?”任忠华说着话，就盯着陆铮看。

　　委实，马卫国虽然在调职申请上肯定是以身体、病恙等为理由，但如果了解下青龙的情况，不难知道，他这个县委书记是被县长逼的没有个办法，只好想离开青龙。 这样传出去，委实对自己不太好。 只不过，这样闹情绪要求调职，那在上级领垩导眼里，他马卫国的能力和水平未免也会成为一个笑话。

　　马卫国这可真是要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了。

　　不过也确实，他现在再在青龙干下去，也实在没什么意思，这份调职申请可不只是想威胁自己，而是他考虑很久后的决定吧。 陆铮沉吟不语。 任忠华正要再说话，那边，几排座椅旁的通道，走过来一人，离得老远就笑着说：“任部长，您在这儿呢，中原书记找你呢。”来人正是市委秘书长冯联营。

　　任忠华微微一愕，旋即起身，对陆铮说：“我们晚点再谈。”又走过去和冯联营低语了几句，匆匆的去了。

　　冯联营看着他背影，皱皱眉，说：“这个老任，小动作不断呢。”说着话，走到了陆铮身边，坐下，看着陆铮就笑：“行啊，马卫国被你搞的在青龙都干不下去了?怎么着，当初你说要把他们一勺烩，现在真一勺烩了?!”

　　陆铮无奈摇摇头，道：“你呀，就别开我玩笑了，看来，中原书记也知道了。”

　　冯联营笑道：“知道也没什么，是好事，反正我在旁边的时候，中原书记倒是把马卫国批了个一钱不值。至于你嘛，他倒没说什么。”

　　陆铮点点头，说：“有时候不说什么，就是问题了。”

　　冯联营拍了拍陆铮肩膀，心里，也觉得马卫国够失常的，或许，真的是被陆铮逼的没办法了吧。

　　出了礼堂，和冯联营握手话别，陆铮正想着要不要去见中原书记解释解释，却见苍松翠柏的石子路上，任忠华匆匆走了过来，离得几步远就笑道：“你没走正好，省了我再找你了。”旋即看看周围，说：“走吧，去我办公室谈。” 陆铮微微点头。 任忠华的办公室在市委办公楼三楼，窗明几亮，甚是宽敞，窗外，便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树冠。

　　任忠华热情的招呼陆铮坐下，亲手给陆铮倒了杯水，然后，坐在陆铮对面，笑着说：“是这么的，组织上准备给你加加担子，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陆铮怔了下，但没表态，只是听着。

　　任忠华顿了一会儿，却没见到陆铮有什么异样表现，毕竟这话，在他和陆铮刚刚谈完马卫国递交的调职申请后，完全可以理解为组织上准备把陆铮调走，解决青龙县委党政领垩导严重失和的局面。 可陆铮，眉头都没皱一下。 见陆铮没什么反应，又等了会儿，任忠华继续道：“组织上准备提名你为青龙县委书记，过阵子呢，部里就会下考察组去青龙，对你进行考察，民垩主测评嘛!当然，我对你是很有信心的。但程序上，必须要这么走一下。”

　　陆铮这才问道：“那卫国书记呢?”

　　任忠华道： “中原书记已经批准了他的调职申请，应该，会把他调去省里厅局干调研员吧?具体还要中原书记和省上协调。中原书记说了，既然身体不好，那就不要在一线干了，乌山是改革的前沿阵地，是战场，不需要病人!”

　　方才还帮马卫国来同陆铮施压，转眼间，就转述中原书记批评马卫国的话，任忠华却是面不改色，好似，早忘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任忠华喝了口茶水，笑着说：“事情呢，就是这样，你有个心理准备，以后担子更重了，希望你戒骄戒躁，继续把青龙各项工作抓到最好。”

　　陆铮便起身，同任忠华握手，说了几句客套话，告辞而去。

　　同卫香秀、白小霜去五洲大酒店吃午餐的路上，陆铮还在琢磨着自己的心事。

　　“怎么了?”眼见陆铮心不在焉的样子，卫香秀关切的问。

　　陆铮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以后，可能要干县委书记了。”

　　卫香秀呆了呆，自己这个男人，升官也太快了吧?还记得第一次对他有印象，是他干副政委的时候，自己和他开了句玩笑，被他好一通臭骂，从那儿，就再不敢靠近他了，觉得这人简直是个野蛮人，本来，那时候听说他是战斗英雄转业，还挺崇拜他的。

　　后来，他当上了县局局长，好年轻的局长啊，自己心里，也只能惊叹。

　　然后，自己使些小花样，开始和他接近。再以后，他便起起伏伏的，自己呢，却和他关系越来越亲密。

　　在县局和他刚刚认识的时候，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后会跟了他。

　　也没有想到，这个曾经有名的陆杠头，会在官场上风生云起，从转业地方任公垩安局副政委到现今任县委书记，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年时间。

　　想想前尘往事，心里百般感慨。转头瞥了陆铮一眼，卫香秀心里，又甜滋滋的。

　　“喂，我是不是挺旺你的?”卫香秀笑嘻嘻的说。

　　陆铮想了想，说：“好像是。”

　　卫香秀便咯咯一笑，说：“那一会儿得多要点好吃的，给你庆祝。”又转头对身侧的白小霜说：“小霜，你铮子哥又升官了，一会儿，你想吃什么就点，别客气别给他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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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香秀特别喜欢白小霜和白素娥这对儿小美人，她俩现在的衣服几乎是卫香秀一手包办，而且卫香秀和白小霜，还认了干姐妹，卫香秀，也真把白小霜当亲妹妹一样疼。

　　刚才，陆铮去开会，焦磊便把白小霜送到了卫香秀那边，整个上午，卫香秀都带着白小霜逛街，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可白小霜却不中意这些，只想买几本课外书籍，这未免令卫香秀感觉微微有些美中不足，如果是白素娥，那可定然和自己玩疯了。

　　听了卫香秀的话，白小霜看向陆铮，说：“哥，我晚点做个礼物送给你，祝你宏图大展。” 陆铮笑着点点头：“好。” 前面开车的焦磊，虽然不敢接声，但车后座的谈话还是能听到的，心里也只能咋舌，陆局，厉害!

阿成

第五十五章 另一个世界

　　今日天气极好，在昌明大厦ll楼的写字间向外看去，可见碧海蓝天一线，蛛网似的公路上，火柴盒大小的汽车和黑色骑行车流川流不息。

　　白小霜跪在落地窗前的乳白沙发上，扶着沙发背，凝视着这令人心胸开阔的一幕，站在高处，委实世界便变得不同

　　这里是陆铮在昌明集团的办公室，吃过午饭后，卫香秀的保安公司出了点事，她就匆匆的走了，陆铮则领着白小霜来到了昌明集团总部。

　　已经成为了中方在董事会中的唯一代表，又是副董事长，于情于理，集团的事他都要参与，也要时常来转一转。

　　陆铮坐在宽大气派无比的办公桌后，旁侧，裴爱红正汇报集团党委各个党支部的工作以及发展党组织的情况。

　　“集团销售部共有干部职工两百余人，但销售部党小组现在仅仅有四名党员，而且，其中两人还是今年发展的，从销售部整合后到现在半年多了，就发展了两名党员。”裴爱红不无忧心的说着，叹了口气，又说：“好像，德方的管理人员对我们的党员有种歧视，对待他们和对待不是党员的职工态度很不同，所以啊，非党员的职工，对入党很不积极，甚至我亲自出面做工作，很多人都找借口推诿。”

　　裴爱红觉得，现在这场战役，就好像刚刚解放时一样，在很多大城市刚刚接收的商行和工厂里，发展党员，都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

　　陆铮琢磨着，缓声说：“这都没什么，你给各党支部负责人开会的时候要说明，咱们是党员，但前提是这个集团的职员，作为党员，我们工作更要尽职尽责，把集团交托的各种工作做好，而且，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慢慢来，相信德方管理人员会逐渐放下成见的这样我们才能顺利开展工作……”

　　裴爱红便翻开笔记本，认真的做记录。

　　陆铮又说：“你下面的工作呢，主要还是工会那边吧，发展党员，欲速则不达，容易引起资方反感，而且，我们的党员队伍还是要纯净嘛，不能为了数量忽略了对其品质的考察。” 裴爱红一边做笔记，一边连连点头。 “陆书记，情况就是这样一个情况，没别的事我就去忙了。”裴爱红收起笔记本。 陆铮微微点头。 “哥，你好厉害哦。”裴爱红刚刚走出去带上办公室的门，白小霜就回头，清澈大眼睛里全是崇拜。

　　显然在白小霜眼里，陆铮哥的这间办公室气派豪华的就好像九霄云巅金碧辉煌的宫殿，现在，她就在天堂里，看世间纷扰。

　　陆铮笑笑，走过去坐在了白小霜身边，也回头，默默看着落地窗外，远方的风景。

　　“好好学习，你将来也会很厉害。”陆铮突然，轻声的说。

　　白小霜用力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卡洛琳走了进来，魔鬼般惹火的身材，一头大波浪形金黄长发发出耀眼的魅惑光芒，修长的大腿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超短迷你裙，显出身材的完美绝伦。

　　她将几瓶果汁放在了落地窗前茶几上，略有些诧异的看着沙发上这个美少女(男)，说： “请董事长和小垩姐慢慢享用。”

　　这几瓶果汁是陆铮叫她去办公楼一楼的自动售卖机买来的，陆铮办公室的冰箱中，没有果汁类饮品。

　　“她真漂亮。”看着卡洛琳性感身影，白小霜由衷的赞叹，又问陆铮：“哥，是不是外国人都挺漂亮的，她眼睫毛好长哦。”

　　陆铮笑了笑，说、：“没你长大了漂亮。”

　　白小霜又好奇的问：“她也听你的管，是吗?”

　　“嗯，算是吧。”陆铮说着话，拿起果汁，给白小霜开了一瓶，说：“喝吧，要觉得好喝，回头我买几箱，拿回家备上。”

　　办公桌上电话突然——声响，接着，免提自动打开，传来卡洛琳娇媚的声音： “董事长，有一位访客，叫刘保军，工作单位，市委办公室，请问您要不要见他?”

　　显然，刘保军虽然贵为市委副秘书长、驻京办主任，却被拦在了楼下的接待台。

　　“嗯，请他上来吧。”陆铮提高声音，说了句。

　　几分钟后，办公室气派无比的两扇门被轻轻敲响、推开，性感的德国丽人风姿绰约的哒哒而入，鹅黄超短裙下那双雪白长腿无比诱人。

　　刘保军跟在卡洛琳之后，眼睛好像盯着卡洛琳的丰臀美腿有点不可自拔，西方性感尤物，委实会令国内初接触者感觉震撼、意乱神迷。

　　听到陆铮笑声刘保军才回神，老脸不禁一红，走上两步，和陆铮握手，随即打量着这间奢华宽敞无比的办公室，艳羡的道：“铮子，中垩央领垩导的办公室也不如你这间啊!”

　　陆铮就笑，引着刘保军来到了休憩区域那圈气派的黑色真皮沙发前，在墨色檀木茶几旁坐下，卡洛琳很快冲了两杯咖啡送上。

　　“咱们中国人现在流行去外国洗盘子，你又领先了一步啊，现在是外国人给你洗盘子。”刘保军更是羡慕的叹口气

　　陆铮笑笑，举起杯子示意刘保军喝咖啡，“尝尝，她泡咖啡的手艺还不错。”

　　“你知道不知道?咱们乌山市马上就会变成乌山经济特区。”刘保军喝了。咖啡，说。

　　陆铮笑道： “这倒不出乎我意料，早晚的事，毕竟从中垩央这一年多的支持力度看得出，中垩央对在乌山发展高新技术产业很重视。”点点头，“那就是第五个经济特区了。”

　　陆铮又笑着说： “不过我倒没想到会这么早，你这个驻京办主任功不可没啊!”

　　刘保军苦笑道：“和我有什么关系?都是中垩央领垩导一直讨论的东西，现在，达成一致罢了，我要有这么大本事，就不会被支派到北京去了。”

　　喝了。咖啡，刘保军又道：“看来咱乌山以后发展会出现大跃进啊，听闻，中垩央对咱们乌山支持力度挺大，已经同意了以后咱们乌山经济计划单列，成为第八个计划单列市，也是除了省会城市外的全国第三个。”

　　陆铮早听父亲提过，微微点头，也不怎么诧异。

　　现今计划单列市只是赋予了省一级的经济权限，财政越过省一级别的管制，直接与中垩央挂钩，中垩央的一些相应部门也可能在计划单列市直接设立特派员办事处或派出机构。

　　但计划单列市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同省的行政隶属关系，仍受省的“统筹、服务、协调、监督”等方面的领垩导。而且现在的计划单列市行政级别大多仍为地(市)级，政治地位和明确副省级城市这个概念后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是乌山近邻京津，想城市地位全面升格肯定是难而又难，怕得十来年后看了。毕竟这里面，还有个平衡地区发展的问题。

　　“嗯，计划单列，是好事啊。”陆铮点了点头。

　　刘保军苦笑道：“是好事，不过我就有点麻烦了。”

　　陆铮道：“怎么呢?”

　　刘保军叹口气，说：“驻京办账目上出了些问题，这不……”话未说完，陆铮已经摆摆手，说：“你自己机构里的事，还是不要和我说了。”

　　刘保军说到半截的话戛然而止，心里叹口气，自己来的是对还是不对呢?

　　这几年，乌山也好，外地省市也好，行政经费一直在大幅增长。l983年各级行政经费比1982年增长21％后，1984年财政部发出了《关于控制行政事业经费和企业管理费开支的通知》，要求l984年比1983年下降10％--20％。但1984年还是比上一年增加了28％。

　　今年二月，国务％院下发了《关于节减行政经费的通知》，要求各级行政经费比上一年下降百分之十。上个月，国务％院下文，将会派出调查组奔赴各地调查，对严重超标的省市，将会追究直接领垩导人的责任。

　　乌山无疑便成了压力最大的地级市之一，今年截至八月，乌山的行政经费支出已经比去年全年高出了百分之五十。

　　而驻京办，是行政经费严重超标的单位之一。

　　听闻市里马上就会派员来查自己的账目，刘保军立时便慌了神，他倒没挪用公款贪污腐化，可接来送往的开支，如果愣算在他刘保军头上也可以，比如他曾经带了数位京官来乌山玩的费用，现在是走的公账，可若市里调查组把关严一严、说法变一变，那他可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按照市里查其他单位账目的标准，这部分开支，都可以算成他刘保军吃吃喝喝。

　　虽然驻京办性质特殊，但刘保军先自查了一下账目，只怕真的会出问题，尤其是听说，这次来北京查账的官员本就和他不对付。

　　思来想去，刘保军觉得一些礼品、一些旅游单据什么的还是自己先顶上，等风声松了，再把这部分钱报销出来即可

　　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需要他添的账可不是个小数目，足足有一万多元。

　　这可叫他怎么拿得出来，家里，根本就不敢说，不然那个母老虎还不把他挠死?别人干工作都是给家里挣钱，你这倒好，要往里添钱，哪有这个道理?

阿成

第五十六章 给马书记送行

　　同事朋友，那就更别提了，只怕自己开了声，没几日，朋友圈子里就该传出“刘保军出事了”、“刘保军经济出问题了……”等等流言。

　　思来想去，刘保军便又想起了陆铮，这个曾经帮过自己无数忙的老朋友，出手阔绰，女朋友更是从贫困户变成一掷千金，或许，也只有他能帮自己了。

　　只是和陆铮的关系现在不似以前，又令刘保军有些犹豫。现在实在走投无路，眼见查账日期越来越近，刘保军再顾不得其它，只能来找陆铮。

　　此刻坐在陆铮面前，刘保军眼巴巴的看着陆铮，就好像，在等着宣判的犯人，而陆铮，就是法官。

　　“铮子，其实我没贪公家的钱，但我工作的性质你知道……”

　　陆铮点点头：“我明白，这样，你说说吧，需要多少钱?”

　　“一，一万……”刘保军很艰难的吐出了这个数字，这可是等于他近十年的工资收入了。

　　陆铮站起身，来到办公桌后，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本支票本，撕了几张，——签上名。

　　这是今年开始在南方特区、乌山等城市推行的个人支票服务，属于小范围试点。

　　现今推行的支票本，都是印制好了金额数目，最大面额两千，陆铮支持新鲜事物，买了一本。

　　将这几张支票递给刘保军，陆铮说： “算是我私人借给你的吧，和昌明集团没关系，你慢慢还。”

　　刘保军怔怔接过，想说感激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陆铮拍了拍他肩膀道：“总之，保军，工作上要注意，我能帮你一次，但不可能永远都帮你。”声音，很是认真。 刘保军默默点头。 刘保军走后，白小霜说：“哥，你人真好，朋友很多吧?”

　　陆铮默然，朋友?对自己来说，好像是个很奢侈的字眼

　　也唯有虎子吧，只是不知道他在南方特区怎样了，虽然早就有了他的消息，但暂时，还是不打扰他的好。

　　陆铮回到青龙不久，便被任命为青龙县县委书记，在陆铮推举下，王泥浜代理县长。

　　青龙县委常委会，则变成了七常委格局，县委书记陆铮，县长王泥浜，副书记、纪委书记王宝刚，副书记、政法委书记秦家好，组织部部长郝白山，宣传部部长王震生，人武部部长李玉峰。

　　十月国庆刚刚过去不久，中垩央下文批准乌山设立经济特区，同时批准乌山、黄海二市在全国计划中实行单列。

　　乌山上下，一片欢腾，特区四套班子会议连连，宣传乌山正式成为经济特区和计划单列的重要意义，号召全市干部群众团结起来，携手前进，为乌山特区的经济腾飞贡献自己的力量。

　　阴雨绵绵的傍晚，秋夜雨萧萧，很有些冷意。

　　青龙县委招待所，陆铮设宴，为即将赴省农业厅任职的马卫国送行。

　　县委常委悉数到齐，包括人武部部长李玉峰。

　　政协％主席曲辖悦则坐在了陆铮身边，他本就是这次欢送会的召集人之一

　　马卫国刚刚从市工人医院出院，回青龙有些杂务需要处理，曲辖悦说给他摆送行酒，他便也欣然应允，虽然听说有些旧同事会参与，倒也并不在意，毕竟就这样离开青龙，都没个人送行的话，未免显得太过凄凉。

　　可怎么也没想到，陆铮竟然在座。

　　菜品一道道送上，很丰盛，鸡鸭鱼肉、海蟹对虾，应有尽有，马卫国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尤其是看到曲辖悦坐在陆铮身边，微笑在陆铮耳边说话的模样，马卫国脸色变得铁青。

　　曲辖悦是青龙本地人，一大家族都在青龙生活，毫无疑问，随着马卫国和陆铮这场较量尘埃落定，曲辖悦要尽量和陆铮维系好关系不可避免，除非，老曲家这一大家子不想在青龙地面上好好过活了。

　　就现在，老曲家的人，在各个单位，已经屡遭白眼了，该提拔的也没了信，本来挺有些权力的小干部也渐渐不得领垩导待见，提起曲家，官场上的干部不论级别大小都唯恐避之不及，就怕被人说和曲家“过从甚密”。

　　曲辖悦现今的表现也就可以理解。

　　陆铮这时侧头，对马卫国道：“卫国书记，是我听说你回来了，向曲老打听你，才知道今天有这么个送行会，我觉得，咱们搭班子这么久了，不管怎样吧，我得来送送你。人，都要向前看，我也衷心祝愿卫国书记在省上工作顺利，挑起更重的担子。”说着举起面前的那杯酒，说道：“我先干为敬。”一仰脖，就把这杯白酒干了，站起身说道：“我还有点事，先撤了，你们好好陪陪卫国书记。”

　　曲辖悦忙道：“别啊陆书记，你走了这算怎么回子事，一会儿还有舞会呢，你走了，剩下我们这些土包子可不被人笑么?”

　　陆铮笑道：“你们聊，这样吧，我出去办点事，晚点在舞厅等你们。”对王宝刚使个眼色，说： “宝刚，也有你的事儿。”

　　曲辖悦见这情形，也不好再说。

　　在场众人中，陆铮和王宝刚算是和马卫国真正撕破脸的，其他几个人，包括王泥浜在内，和这位前任县委书记面子上都还过得去。

　　等见陆铮真的离席走了，马卫国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随后，王泥浜来敬酒，马卫国便笑着和他碰杯，更讲了几句勉励王泥浜的话，还是那副领垩导的派头，输人不输阵，总不能最后表现的好像个怨妇一般离开青龙。

　　陆铮和王宝刚出了餐厅，王宝刚便道：“陆书记，您可真大度，要是你被马卫国弄走了，他保准让您走了心里也不舒服。”

　　陆铮笑笑，说：“怎么样，咱去哪儿吃?回大院食堂，吃肉丝面去?”

　　王宝刚却是笑道：“您想吃面?这样吧，我带您去尝个鲜，保管您吃的好，而且经济实惠，我请客。”

　　陆铮笑道：“是吗?那就听你的。”

　　陆铮却没想到，王宝刚把他带来了招待所顶楼的小舞厅

　　陆铮不喜欢这套东西，便是上面下来了领垩导也从不作陪，今日还是第一次进这个小舞厅，却没想到，小舞厅里装修颇为现代，除了七彩闪光球转动的舞池，还有小吧台，休息区的茶座也甚为雅致。

　　见到陆铮和王宝刚进来，一个穿红制服的小服务员先跟王宝刚打的招呼：“王书记，您来啦。”

　　然后，才有认识陆铮的小服务员忙不迭跑过来，殷勤的请领垩导往里走，问：“陆书记，王书记，舞会要开始了吗?那我叫人过来。”

　　王宝刚笑道： “我和陆书记吃点东西，就上次我吃过的那种面条，给我们冲两碗。”

　　“好。”马上便有服务员跑去了吧台。

　　等陆铮和王宝刚在吧台附近的桌台坐下，陆铮看到吧台服务员拿出两袋方便面撕开包装，不由苦笑，原来王宝刚神秘兮兮带自己来吃的好东西就是方便面，可也是，经济实惠，味道，和肉丝面确实不一个味儿，比较鲜灵，没吃过的，大概会觉得方便面更好吃一些吧。

　　陆铮和王宝刚吃完方便面，又有小服务员端来水盆热水和一次性牙具，果然是招待所，这些东西都很方便。

　　陆铮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只是坚持端着脸盆去洗漱间洗漱，王宝刚本想就地解决的，但见陆铮如此，也只好萧规曹随，跟着陆铮去了洗漱间。

　　洗漱间中，照着镜子，陆铮用热毛巾慢慢擦脸。

　　见陆铮面色不豫，王宝刚就不大敢开玩笑了。

　　陆铮慢慢放下毛巾，说：“宝刚，你说，咱们到底是人民的公仆，还是过去作威作福的官老爷?”

　　王宝刚面色微微有些尴尬，不敢吱声。

　　这时便听外面有服务员清脆的声音：“陆书记、王书记，你们洗完脸东西放着就行了，我们进去收拾。”

　　陆铮皱了皱眉：“今晚的舞会我还是不参加了。”

　　王宝刚大气也不敢喘，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怕陆铮，看到陆铮隐隐有动怒之色，他竟然一句话都不敢说。

　　陆铮甩手出了洗漱间，却见外面站了三四名妙龄服务员，莺莺燕燕的，都是红制服，站在一起，颇为养眼。

　　陆铮快步下楼，王宝刚急忙追了下去，匆忙中对那几名服务员道：“告诉艾经理，今晚的舞会取消。”

　　几名小服务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等做错了什么，更有服务员心下颇为失望，本来还希望能有荣幸被这位乌山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县委书记看中，陪他跳上一曲呢。

　　陆铮下N--楼楼梯时，却见艾芳匆匆跑上来，俏脸上满是焦急，陆铮便停下脚步，缓和了语气，笑道：“嫂子，这么急干什么去?”

　　艾芳见是陆铮，啊了一声，说：“我听说舞会突然取消了，赶紧来看看，是不是她们闯祸了，铮……，陆书记，您，听说您发火了?”

　　此时王宝刚已经追到了陆铮身边，本来还想介绍艾芳这个小舞厅的新经理给陆铮认识呢，听陆铮唤艾芳“嫂子”呆了一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怪不得呢，这个艾经理架子挺大，几次自己邀请她下场跳舞，她都用种种借口推辞，自己那时候找过唐根水叫唐根水收拾她，谁知道全无动静。

　　此时王宝刚突然就额头冒汗，这些事，艾经理不会都跟陆书记说了吧?

　　心里更暗暗咬牙，这个唐根水，真他妈不是东西，也不点点自己，这不就是想看自己热闹吗?

阿成

第五十九章 救火队员

　　事后几日，陆铮精神都恍恍惚惚的，面对白小霜和白素娥两个小丫头，更是有些心虚，那晚，实在不知道两个小丫头听到没听到一些动静，自己可是折腾到了下半夜，把卫香秀累得都不行不行的。

　　俩小丫头倒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还是围着自己身边打转，可总觉得，再看她俩坐在茶几旁写作业，可爱的小脑袋凑一起小声说着什么的时候，感觉怪怪的。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几天，直到元旦来临，陆铮开始马不停蹄的慰问老干部，参加各种联欢会、联谊会，才渐渐把那晚的荒唐事抛到了一旁。

　　元旦后第二天，陆铮突然接到了冯联营的电话，中原书记召见。

　　从青龙到乌山，虽然通了新公路，却也要三个多小时，陆铮中午一点多出发，下午四点才进乌山市区。

　　段中原的办公室古朴典雅，翠竹芳香。书架中，一排排书排列的整整齐齐，其中不乏古韵十足的线装书。

　　在气派的黑色真皮沙发上和段中原相对而坐，陆铮才有机会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位强势无比的市委书记。

　　高大的身躯，双耳炯炯，国字脸上，两道浓眉如剑一般斜插入鬓，一股威压感扑面而来。

　　“跟我说说，你们青龙罐头厂改制的事，听说交给了市里一家贸易公司运营?”段中原语气倒是很缓和，但低沉中自有一种令人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铮说；“是，叫红河贸易公司，我的构想主要是要运作出一个品牌，一个全国甚至世界知名的优质罐头品牌，当然，前期做罐头，后期这个品牌可以包装各种水果，主要呢，和青龙水果之乡的发展战略契合，我相信，运作得当的话，等青龙的山林果园都起来，我想，青龙的经济发展一定会进入一个新局面。”

　　段中原微微点头：“想的很长远，看来，收获成果也要四五年后了吧?

　　陆铮嗯了一声：“初步见效怎么也得两三年，但要达到我的预期目标，我想，没有十年之功见不到收效。”

　　“十年之功!”段中原这四字加重了语气，随即就道：“好啊，好!好一个十年之功!”

　　“很少有你这样的干部啊!”默然半晌，段中原又叹了口气。

　　陆铮没吱声，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段中原又道：“市里那家贸易公司叫什么来着?红河?你觉得，这家公司能把青龙的品牌推广开来?”

　　陆铮笑着点点头，说：。是红河，段书记其实应该也有耳闻了，红河的法人和我关系有些特殊，算是男女朋友吧，我对这家公司是很有信心的。青龙水果品牌，对未来青龙发展至关重要，我不得不谨慎，找放心的人来做，不过账务等等方面，段书记请放心，肯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段中原听到这儿就笑了笑，说：“举贤不避亲，这也没什么，你嘛，我是知道的，不缺钱。”

　　陆铮笑笑：“谢谢书记的信任。”

　　陆铮知道，到了段中原这个层次能接触的圈子，尤其他又是中央某领导指派下来的，对于自己的背景，他就算不是十分了解，也肯定渐渐能知道自己和京派陆家大有渊源，所以在这点上，他肯定对自己是放心的。

　　“广宁出事你知道吧?”段中原突然两道浓眉皱了皱，显然，广宁的事令他很忧心。

　　“略有耳闻。”陆铮前阵子听说来着，因为强势征税，江海燕在广宁犯了众怒，商户联名上告，这还不算，化肥厂改制也出了大问题，工人监督委员会和化肥厂承包方发生严重对立，不知道怎么的，江海燕就下令解散了工人监督委员会，立时引起轩然大波，接着承包方宣布开除数十名工人，工人监督委员会超过三分之二的委员被开除。旋即，化肥厂工人开始罢工，在县政府门前静坐示威，整个广宁，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女同志，还是不行啊，当断不断!”段中原摇摇头，他行事强势，很少私下评判干部，看来，江海燕令他很失望。

　　陆铮不好发表意见，只能静静听着。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回广宁?”段中原挑起眉毛，突然看向了陆铮。

　　陆铮呆了呆，这却没有想到，本以为段中原召他来只是听到风言风语，是以来澄清他和卫香秀之间的关系，却不想原来段中原的重点在后面，却是想把自己派去广宁压场。

　　这，可是沉甸甸的信任啊!

　　陆铮怎么也没想到，段中原书记对自己印象如此之好，这个救火队员，竟然第一个想到了自己，这可是和背景完全无关，就算天大的背景，如果段中原认为你能力不行，镇不住场，难怪这种混乱局面下再叫你继续去添乱么。

　　从上次干部大会中原书记点名批评江海燕，就可以感觉得到段书记对江海燕不怎么满意，现在广宁出了事，撤换江海燕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派自己去?

　　陆铮犹豫了下，说：“书记对我的信任，组织上对我的信任，我很感激，从我的本意，我当然希望在青龙再干几年，毕竟，您也知道，青龙发展的蓝图我刚刚有了个规划，很多事还没做，很多想法也没实现。但是，如果组织上认为广宁更需要我，那我就去广宁!坚决服从组织的分配!”

　　段中原就满意的笑了，说：“嗯，我相信，你也不会令我失望!”略一沉吟，说道：“青龙，和你搭班子的县长叫……王泥浜是吧?听说一直和你配合很默契，你走了，叫他顶上来，我呢，也不希望青龙的长期规划变成人走政熄，我还想，看着青龙变成你说的水果之乡、水果基地呢!”说着，段中原就笑了两声。

　　陆铮默默点头，无疑，这是自己走之后所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了。

　　“好了，希望你能在广宁开剑出新局面!广宁各项改革，你是奠基人，很多情况，你都清楚，我也相信你能在广宁再立新功!”段中原以豪迈的语气结束了两人之间的这次对话。

　　陆铮走出书记办公室的时候，却见冯联营正在外面等他，很悠闲的踱着步，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吧，我送你下去!”看到陆铮出来，冯联营脸上露出微笑。

　　陆铮微微点头。

　　“怎么样，同意去广宁了吧?以我了解的陆铮，是肯定会答应的。”下楼时左右无人，冯联营就笑着说。

　　心里，却是感慨万千，陆铮，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乌山最能独当一面的干部之一，至少在段中原书记眼里，是这么看的，不然也不会想到派干部去广宁镇场救火，第一个就想到了陆铮。

　　也是，陆铮这些年起起伏伏的经历，令人很容易便忘记他的年龄，甚至自己，有时候也总是把陆铮看成与自己一样年纪三四十岁的同龄人。

　　在广宁，最早提出了国企种种改制措施，随着去年中央文件的下达，证明他的很多思路都是正确的，在市顾委、计经委短暂的蛰伏之后，他很快便强势复出，到了青龙仅仅一年多时间，便完全掌控了青龙的局面，小公社、果园、副业发展、品牌运营这些新奇的概念一个个的提出来，令人目不暇接之余更不得不感叹，陆铮，实在是那种走在时代前列的干部。

　　在青龙把马卫国斗倒、斗走，在中原书记眼里，这是涉及青龙的两条发展路线的斗争，毫无疑问，中原书记认为陆铮的发展路线正确，所以，默认了马卫国的离开，同时从另一个角度，又印证了陆铮团结同志的领导能力和对未知局面的超强掌控力，这是一个一把手必须具备的品质，而在陆铮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所以，当中原书记考虑选派去广宁的救火队员时，陆铮当仁不让的成了首选!

　　陆铮，比自己原来认为的不简单，还不简单啊!冯联营，感慨的想着。

　　“对了，海燕书记有安排了吗?”陆铮突然问，打断了冯联营的思绪。

　　冯联营笑了笑，说：“好像是财政局副局长，其实你别说，我调阅了她的档案才知道，她才三十一岁呢，这点挫折，受得住，再说财政局那是全市的钱袋子，局长是刘副市长兼任，她干副局长，级别在那儿呢，肯定排名靠前，也不算辱没了她。”

　　陆铮愣了愣，一直对江海燕的年龄也没个概念，那架厚厚的眼镜片就好像掩饰的面具，令人根本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却想不到，原来刚刚三十出头。

　　旋即陆铮点点头，便不再问。

阿成

第六十章 大宴白家


　　今天青龙的雪好像特别多，特别大，外面，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青龙县委招待所雅间内，热气腾腾，锅里翻滚着羊肉和蔬菜，香气四溢，令人食欲大增。

　　陆铮正宴请老自家一家，白大壮、白大嫂、白二强以及新晋的白二嫂都来了，此外除了白小霜和白素娥，白大壮尚有两子，均是白素娥的哥哥，此时也悉数到齐。

　　陆铮和卫香秀算是请客的正主儿，此外还有新晋县委书记王泥浜在旁作陪。

　　当听说陆铮是本县刚刚卸任的县委书记、即将赴广宁上任时，老白一家都成了木雕泥塑，可眼见招待所内天仙似的服务员一个个笑语盈盈的态度，口口声声甜甜的陆书记，这哪里会有假?

　　白二强更是差点昏厥过去，这一年多时间，他从陆铮手里很是剑了些钱，到今天才知道陆铮的真正身份，这，这要是陆铮一翻脸，把自己送局子里去都行。

　　看着陆铮对白小霜的亲昵态度，白二强才稍稍心安，冲着自己姑娘的面子，应该不会收拾自己。

　　饶是如此，白二强仍是心惊胆战的，坐在那里，动也不敢乱动。

　　王泥浜拿着一份微微发黄的中国青年报，给自家两大家子人看，说道：“陆书记捐资助学的事情，都已经上报纸了，现在是这样，陆书记要去广宁了，但对两个孩子又不放心，想这个寒假完，就送她俩去市里上学。陆书记的女朋友卫经理会照顾她们，她俩就住在卫经理家里，保证不会出什么问题，现在，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陆铮想过，自己离开青龙后，以白二强的德行，只怕又要叫白小霜辍学，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去送去卫香秀身边，何况市里的教育水平也不是下面能比的。

　　至于白素娥，一来给白小霜做个伴，免得白小霜一个人在市里孤单；再一个，这小丫头倒也挺讨人喜欢的，该照顾的时候自然要照顾。

　　去市里上学?白小霜倒没显出什么，白素娥却“呀”的一声发出惊喜的尖叫，本来听说陆铮哥这几天要走，白素娥小心思里明白这对她意味着什么，养尊处优有人呵护的生活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空调屋、新衣服、饮料、排骨，这些，都会统统变成一场梦，以后，又要过回以前那种为了跟爸妈要一毛钱花还说不定挨顿打的生活，更恐怖的是，一两年后，等自己初中毕业，就要开始每天下地干农活了。

　　白素娥本来已经打定了主意，等陆铮哥走了后，她就偷偷辍学，去广宁学美容美发去。

　　可没想到，陆铮哥竟然说要送她和小霜去市里上学，尤其是，要在香秀姐家里生活，白素娥欢喜的都手舞足蹈了。

　　香秀蛆是她的偶像，她真希望长大后也能变得这么漂亮，简直太美了，那种大城市养尊处优美女的精致洁净的贵族气息，简直令人着迷。曾经有一次看到香秀姐穿高跟鞋的优雅样子，慵懒从沙发床上慢慢坐起的穿着粉纱牛仔裤的妖冶美女，一双娇嫩没有一丝瑕疵的雪白小脚，慢慢跻进精美的红色细高跟皮鞋中，那诱人姿势，便是自己这个女孩，都觉得好好看，好享受，真想抱着香秀姐亲亲她，那种精致、洁净，对男人和女人都有着同样的杀伤。

　　“爸、妈!我要去市里上学!我要去!”白素娥吵了起来，如果爸妈不叫她俩去，她就自己偷偷鼓动着小霜和自己去找香秀姐。白素娥小心思里知道，如果自己去找香秀蛆，是没什么份量的，但如果有小霜在，铮子哥肯定叫香秀姐收留她俩。

　　陆铮笑道：“小蛾子，大人说话，你别插嘴，先听你爸妈怎么说。”

　　白素娥便不吱声了，乖乖坐好，希翼的看着父母。

　　不过白素娥虽然早熟，但显然还是不懂大人的世界，所以，才会担心父母怕她们离家远，不愿意她们去市里。

　　可白大壮和白大嫂互相对望一眼，都是同样的心思，俺家小蛾子交上什么大运了?这对老自家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能和县委书记拉上点关系，老自家祖坟上冒青烟了么?更莫说，从此家里少了个人负担，学费什么的全不用自己家里操心了。

　　“陆书记真是菩萨心肠，唉，我们家素娥不知道几声修来的福分，就是，这丫头又懒又馋，怕以后给陆书记添麻烦。”白大壮恭恭敬敬的说。

　　陆铮笑道：“不麻烦，这孩子挺好的。”

　　白大壮说：“那，那就谢谢陆书记，孩子的学费生活费，我半年跟您算一次?”他毕竟不是白二强，这些面子话不说说，还真不好意思。

　　陆铮笑了笑，说：“这些，以后再说吧。白大哥，你是同意了是吧?”

　　白大壮赶忙道：。我们俩口子都听您的，还有，您喊我大壮、白大壮都行。”

　　白素娥略显细长的媚眼扑闪扑闪的，看着在家里威严无比的父亲，在铮子哥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她小心思里，才渐渐明白，铮子哥是个“大官儿”的真正含义。原来，不管年纪比铮子哥大多少的人，都这么怕铮子哥。

　　陆铮又看向了白二强，问道：“白二哥，你的意思呢?”

　　白二强立时满脸赔笑：“您，您叫我二强就行了，我都听您的，都听您的。”可再不敢说把小霜给对面陆书记做小的话了，可心里，却琢磨，如果小霜机灵点，真能给陆书记做个小的，那，自己可就要沾姑娘的大光了，在郭庄地面上，谁还敢再不把我白二强当回事?

　　陆铮笑道：“那行，白大哥白二哥都答应了，咱们快点起筷吧，涮羊肉，没膻味，挺好吃的。来，起筷起筷。看，水都快干了。”

　　旁边服务员急忙过来添水。

　　听到白小霜和白素娥喊陆铮“哥”，白家几个大人赶紧叫她们改口叫“叔叔”。

　　陆铮笑着摆摆手，说：“都一样的，一句称呼而已，咱各论各的，我还怕把我喊老了呢。”又指了指卫香秀：“你们再问问她，愿意不愿意这俩孩子喊她婶婶。”

　　众人都笑，白大壮等人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时王泥浜站起身，说：“我去外面小卖部看看有俩小姑娘爱喝的饮料没。”

　　招待所食堂，酒水很齐全，饮料方面就差些，没有白小霜和白素娥平素喝的果汁。

　　陆铮笑道：“泥浜，你坐着你的，叫香秀去买。”

　　王泥浜说：“我正好想买点东西，顺道。”他是真想跑这个腿，跟陆书记做事，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他本来在革委会副主任、副县长这个位子上待了十年，可自从陆书记来了青龙，他只是跟在陆书记身边领会精神，认真办好陆书记交代下来的工作，而且这些工作，都是利国利民的举措，他也愿意去办，愿意认真琢磨陆书记的意图。

　　就这样，一年多时间，他便由副县长到县长再到县委书记，完成了别人熬一辈子也未必能熬出来的跳跃。

　　对陆铮，王泥浜是满心的感激和尊重。

　　至于陆书记自己，从青龙县委书记到广宁县委书记，实际上也是一种提升，同样是县委书记，广宁县委书记的份量实在不是青龙县委书记能比的，广宁距离乌山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交通极为便利，更位于南北大动脉的铁路线上，加之有黄金海岸旅游区，便是一百个青龙怕也抵不上一个广宁。

　　广宁现在经济发展极为迅猛，一座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已经隐隐超过北方一些欠发达的小城市，比如近邻乌山的武乡地区，其地委和行署所在地武乡城，不管从人均工资、居民生活水平还是城市发达程度，比起广宁，都已经有所不及，这种差距，只怕还会越来越大。

　　在乌山四区十县的一把手中，广宁县委书记的政治地位必然位列第一。当然，新近开始发展的乌山高新技术区，管委会一把手的行政级别已经明确为副厅(市)，不在比较之列。

　　而且广宁最近的乱子王泥浜也听说来着，中原书记能把陆书记派过去救火，由此也可见中原书记对陆书记的信任和器重。

　　能认识这么一位能力强、政治方向把握出色且能得到前后两届市委大佬青睐的领导，王泥浜觉得自己，实在是幸运。

　　所以，陆书记要走了，买几瓶饮料不算什么，但这个腿，自己是真想跑一跑。卫香秀笑着说：“我去吧。”旁边小服务员赶忙接过话，说：“要甚么饮料?我去买。”陆铮笑道：“行了，别争了，就叫小李去买吧。”小服务员听到陆书记竟然知道自己姓李，激动的都要哭了，忙不迭的问了饮料的牌子，便跑了出去。

　　她自不知道陆铮也只是刚刚听到有人喊她“小李”，这才人云亦云而已。

　　又有服务员送来了酒水，看到是茅台，白二强立时眼睛放光，这是传说中才能听到的仙浆，听说这酒倒一滴在杯子里，它就跟珠子一样滚下去，绝不会散成水流，酒酿的好，就有一种黏合劲儿。

　　以后，郭庄那些喝散酒的，谁还敢跟我白二强较劲?谁喝过茅台?

　　白二强激动的眼睛都红了。

　　趁着陆书记不注意，白大壮瞪了白二强一眼，说：“一会儿少喝点，别又闯祸!”

　　白二强嘿嘿一笑，只当没听到。

阿成

第六十二章 新任县委书记

　　组织部长母世畴、县委办主任兼城关镇书记蔡明国这两个江海燕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也过来同陆铮握手。

　　母世畴过去同陆铮没什么交集，脸上挂着笑容，说：“陆书记，您是广宁改革的奠基人，您能回来主持大局，我们都很高兴。”

　　蔡明国更是满脸的笑容，双手握着陆铮的手，赔笑道：“陆书记，我们盼望这一天很久了”

　　或许他现在是最担心的吧，不要因为过去的芥蒂而影响陆铮对他的看法。

　　陆铮笑了笑，没说什么。

　　纪委书记彭红军终于慢慢起身，走过来同陆铮握手，神色，委实不怎么好看。

　　陆铮笑着拍拍他的手：“老彭，身体还好吧？”

　　彭红军怔了怔，微微点头。

　　这时陆铮就回头道：“好了，咱抓紧时间处理下面的事，明国，去帮我找个高音喇叭来。”

　　旁侧有秘书想去，蔡明国却已经小跑着出了会议室，便是江海燕在的时候，他也没这般殷勤的露骨。

　　丁家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陆铮在马卫国、丁家印、蔡明国等一干干部陪同下下来楼下时，县委大院外静坐的人好似越发多了，黑压压一片，后边角落里，不乏一些街头的地痞甚至劳改犯来凑热闹，还有个光头在大声叫嚣：“走啊，咱光这么坐着有啥用？走，咱上街游垩行去事情闹大了，官老爷才能出来解决走啊”

　　见到陆铮等人下楼，在县委大院门前亲自坐镇指挥的武垩警广宁县边防大队大队长谭强快步迎了过来。

　　两年前陆铮在广宁时，谭强是黄金海岸边防所的所长，同虎子是铁哥们，两年不见，谭强已经是广宁边防武垩警的总指挥官。

　　“陆局，你怎么来了？”谭强见到陆铮，立时一脸惊喜，他忙着调度，刚刚陆铮进院时并不在场。

　　马跃武笑呵呵的道：“你该称呼陆书记了，陆铮同志刚刚被任命为了广宁县委书记。”

　　陆铮笑着和谭强握手：“谭队，咱们也很久没见了”

　　谭强满脸激动，紧紧握着陆铮的手：“是，陆局，您，你这也算苦尽甘来了。”若旁人，自不敢跟陆铮说这样的话。

　　陆铮笑道：“只有苦，甘从何来？”对大院外努了努嘴：“好了，我过去看看。”

　　谭强呆了呆，忙道：“是，我陪您去。”

　　在谭强、马跃武陪同下，陆铮穿过了绿军装警员组成的警戒线，随即在他身边，又紧紧跟上了几名彪悍十足的武垩警士兵。

　　见到有人从县委大院走出来，静坐示威的人群纷纷看过来，但见里面没有王县长，也没有常出面做工作的蔡主任，便都没有在意，只是漠然的看着陆铮，也有人觉得他面熟，却一直想不起来他是谁。

　　陆国斌就坐在抗议工人的第一排，他是化肥厂工人监督委员会的老工人代表委员之一，同时，也是最早被厂子除名的工人。

　　看到陆铮，他怔了一下，听学有说来着，陆铮跑去青龙干县长了，对学有两口子都很好，前不久，听说他又干上青龙县委书记了，陆国斌实在有些难以相信。

　　不过今天，他怎么来了？陆国斌心里一阵狐疑。

　　陆铮拿起了扩音喇叭，大声道：“同志们，你们听我说”

　　静坐的人群都看了过来，但见没有江海燕、没有王同迪，也都没有在意，很多人都以为陆铮是县委的小干部，跑过来老调重弹罢了。

　　“你们的情况呢，县委和我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但是具体的情况我们还要进一步深入的了解。大家呢，在这里静坐，维权意识很好，我也支持大家通过正常渠道维权但是，大家静坐也有半个多月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大家的诉求也很清楚的传达到了我们党和政垩府的耳朵里”

　　“市委段中原书记，亲自批示，要我好好解决大家的问题”陆铮这句话，提高了音量。

　　静坐的人群一下就是骚动起来，有交头接耳议论的，也有站起来大声问：“那你们准备怎么解决？没个说法，我们不能走”回头喊道：“大家说，是不是？”

　　“是”群情响应，“我们要明确的说法”“没说法就不走你们政垩府就知道拖，拖个十年半年的，我们吃啥？喝啥？”“就是，别拿市委书记出来骗人”

　　陆铮端起高音喇叭，用力敲了敲，“同志们，听我说”场中嘈杂声渐渐小了，陆铮继续道：“我说了，具体的情况我需要时间了解，这样，给我一个月时间，一个月我保证，会给大家一个公平的结论当然，结果或许不能令大家人人都觉得满意但我保证，会公平处理”

　　“你谁啊？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叫王麻子和江瞎燕出来”人群里有个小伙子阴阳怪气的喊，立时，赢得了一帮人响应，有人便开始吹口哨、起哄。

　　还有一些小孩，在家长的偷偷鼓动下，拿了破棉裤、烂白菜叶之类的东西准备丢陆铮。

　　陆铮再次提起扩音喇叭：“忘了介绍我自己，我就是市委刚刚任命的广宁县委书记，我叫陆铮”

　　陆铮最后报上身份自不是故弄玄虚，而是要大家能听完他刚刚说的话，如果刚一出场就报身份，那必然大家伙围过来，只怕会乱成一团，什么信息也传达不出来。

　　果然，陆铮话音刚落，那些还在静坐的人纷纷站起来，群情激动，就要涌过来，七嘴八舌的，有的喊着自己如何如何委屈，有的大骂化肥厂黑心老板，更有的老工人交头接耳议论，想起来了，可不就是陆铮么？以前在广宁干过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化肥厂最早改制就是他搞起来的。

　　更有人大喊：“江瞎燕呢？是不是贪污下去了？”立时，人群一阵喝彩叫好鼓掌声。

　　几名武垩警奋力的阻挡着涌过来的工人靠近，陆铮大声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可能在场的同志有的已经认出我了没错工人监督委员会就是我提出来的也是我负责落实的现在，委员会被解散，委员被开除从我个人，难道不惋惜吗？所以这件事，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公平的结论”

　　“对大家都别吵，听陆书记讲”有老工人开始维持身边人的秩序。

　　“你们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来制造问题的我想，这是我们的共识”随着陆铮的高音喇叭声，开始越来越多的工人自觉维持秩序，叫身边人不要再吵，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但是，我真的很需要一点时间来了解整个事情。今天，我刚刚到广宁来，到现在，也没超过一个小时，同志们，我不是神仙，更不能主观的为任何事情定性我只能一点点了解事情始末，从一种客观的角度才能看清问题所在，我希望，这个事件最后的处理结果，不管是对大家，还是对化肥厂资方，都能是一个公正的结果”

　　“现在，我希望大家能安心回家，同时推选出代表，整理好材料，明天呢，来找我，我会认真倾听大家的意见”

　　“天寒地冻的，难为大家了说实话，看到在这数九寒天有老人，有孩子，还有我们工人师傅，就这样坐在冷冰冰的地上，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管这次劳资纠纷责任是哪一方负责，但让大家投诉无门，就是我们党和政垩府的责任对不起大家”陆铮说着话，却从几名武垩警士兵的保卫中走出，来到了工人们面

　　看着这些工人殷切的面孔，陆铮放下了喇叭，缓声说：“同志们散了吧维权和政垩府如何帮助大家维权，我们都是蹒跚学步的孩子，希望我们共同成长共同提高”

　　“陆书记说的好”有工人带头鼓掌，掌声稀稀拉拉的响起。

　　但更多的是怀疑的目光，政垩府官员，话儿总是说的这么好听，不是么？

　　有人大声喊：“陆书记，你可别光说不练”

　　陆铮指了指那个人：“这个小同志说的好不过是真把式还是假把式，咱都要走着瞧，是吧？”

　　人群里，就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旋即，陆铮正色道：“事情我一定会公正处理但是，你们在这里静坐了有小半个月了吧，阻碍交通、妨碍社会正常经济秩序给广宁造成的影响极为不好我希望，就到此为止了我给大家了一个承诺，大家也还我一个承诺，好不好？”

　　有些工人说好，大多数却不吱声，很多人心下盘算，若不是这么闹一闹，县委书记能换人？你会答应帮我们解决问题？如果我们真的散了，从明天开始不来静坐了，怕你又是另一个说法了吧？

　　陆铮看着沉默的人群，缓声道：“总之大家维权的心情我理解，前期的做法我也认同，但从今天下午……”抬手腕看了看表，随即抬头继续道：“从下午四点，也就是三个小时后，解放路，就是大家所在的这条路，解封如果还有拦阻车辆通行趁机闹事者，一律以扰乱社会秩序拘留严重的，将会追究法律责任”

　　“大家的心情我理解，我的心情希望大家也理解一个月后，如果大家觉得我没能实现承诺，可以去市里省里告我，我陆铮承诺，绝不拦访但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希望同志们配合我、配合县委的工作”陆铮说着，对大家合十做了个四方揖，说道：“谢谢大家”

　　在工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陆铮转身走向了县委大院。

　　“陆书记，到了时间真清场么？”走在陆铮身边，谭强有些担心的问。

　　陆铮转头，对蔡明国道：“你去，挨个给那些说了算的工人代表做工作。”又对谭强道：“你现在，就开始做清场的准备。”

　　谭强心里一凛，默默点头。

　　或许，陆书记只是希望做样子能吓唬住这些举棋不定的工人和家属尽快散去;又或许，陆书记真的下了决心到时间要清场，对于这位经历过南疆血腥战场的书记来说，或许，一点点流血冲突，根本算不得什

　　陆书记到底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县委大院外，在一声声命令传达中，一排排绿军装武垩警士兵开始集结，肃杀之气弥漫，令那些县委大院前聚集的工人和家属都渐渐感觉到，越来越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