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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悍戚(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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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5章 凌之战(四)



  深夜,凌县早已寂静。

  两日鏖战,凌县百姓提心吊胆,而今总算是放下心。

  长街上,空荡荡不见人影,偶尔从城门楼上,传来刁斗声响。

  梆梆梆……

  三更已至。

  自凌县西校场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虽然声音很小,可是在深夜里,依旧是若隐若现。

  成廉顶盔贯甲,策马而行。

  马蹄上裹着布,可以减小行进的声音;马口中衔着树枝,只听到沉重的呼吸声隐隐约约……

  身后,三千军士鱼贯而行。

  所有人都手持兵器,口中衔枚,鸦雀无声。

  天空中,飘来几朵乌云,将皎洁明月遮掩……成廉在马上回身看了一眼,下意识握紧手中长矛。

  今日若能夺下凌县,他日少不得一个杂号将军。

  这比之在吕布帐下效力,似乎更有前途,也更加光明。

  成廉跟随吕布多年,自并州开始,便在吕布帐下效力……吕布为主簿的时候,成廉便是骁骑,后来吕布归顺董卓,成廉便拜为骑都尉。此后他随吕布东征西讨,可这官职一直没有变动。

  张辽从一个从事,到如今鲁国相,更手握重兵。

  成廉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面若说不羡慕,绝对是违心之语。

  张辽前往下邳助战,成廉接手淮浦,节制陈登。可陈登是什么人?又怎可能甘心被吕布所败?

  他性情骄横,天下间能入他眼的人屈指可数。

  吕布号称虓虎,可是在陈登眼中不过一介匹夫。今为匹夫所败,陈登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所在,张辽前脚离开,陈登后脚就开始谋划。

  他和成廉认识,之前也打过交道,关系还算不错。后来陈珪在下邳造反,才使得陈登和吕布的关系彻底恶化。但成廉对陈登却极为敬重。没办法,成廉平民出身,面对陈登这种士大夫子弟,先天就弱了气势。所以陈登派人和他联络的时候,成廉明知不好,却无法拒绝。

  后来,陈登又差遣徐宣秘密出使淮浦。

  那徐宣,表字宝坚,是海西徐氏族人,堂堂徐州名士。

  史书记载,曹丕曾称赞徐宣是社稷之臣。他和陈登交好,与陈矫关系也颇为密切。只是后来陈矫投奔了刘闯,使得徐宣和陈矫断绝关系。这个人,同样是一位士大夫出身的名士,成廉又怎可能怠慢?

  徐宣辩才无双,和成廉一番交谈之后,便道清楚而今天下局势。

  “曹公奉天讨逆,占居大义之名。

  虓虎吕布,不过一介匹夫,虽勇武过人,却难成大事。你看他在徐州这么多年,地位却始终不甚稳固。以前曹公是因为被其他事情牵扯,所以无心与他计较。而今曹公决意讨伐,吕布又岂能幸免?成将军你跟随吕布多年,忠心耿耿……可说句实话,你又得到了什么呢?

  你看当年那些小将,而今都已经出人头地。

  你成名的时候,可曾听闻乐进于禁之名?现在,他们都已经拜亭侯,成曹公臂膀。而你呢,却困守在这徐州,又有多少人知道你的名字?我知成将军你忠义无双,然则君择臣,臣亦择君。

  吕布暴虐荒谬,听信小人,宠爱美色,全无明主之风。

  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成将军你练就一身本领,莫非就打算这样荒废吗?”

  徐宣一下子说中了成廉的心里,让他产生动摇。

  之后,徐宣和陈登又反复劝说成廉,最终使成廉决意,背叛吕布,投降曹操。

  只是,他身无寸功,就算是投降曹操也难以得到重视……于是陈登就设计了这场千里驰援的戏码。陈登也清楚,凭他手中兵马,破凌县不难。可一来强攻凌县,必然损伤惨重;刘闯屯驻凌县,可是在淮阴和下相都有兵马,万一援兵抵达,势必会造成更大的损失……陈登当然不愿意这么损兵折将。最好的办法,就是里应外合,让成廉先入凌县,而后设法夺取城池。

  这个计策,可谓设计巧妙。

  成廉虽心怀愧疚之情,可考虑到日后的前程,还是决意配合陈登行动。

  起风了!

  成廉在马上,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看着漆黑苍穹,不禁心中感慨。

  能否一举成名,就看今夜。

  刘闯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名声却极为响亮。若能将之除掉,必然能够名扬天下,从此功名富贵,自会滚滚而来。想到这里,成廉心里那点紧张和愧疚,都一扫而空。在长街岔路上,他分出一支兵马前去夺取城门。而后亲率一千军士,朝着县衙方向行去。

  县衙大门洞开,衙堂上灯火通明。

  站在县衙外,可以隐约看到人影晃动。

  不过,县衙的守卫却极为松懈,不见一个军士。

  看起来,刘闯是真的携带了,居然连守卫都没有设立,莫不是老天要助我成事吗?

  想到这里,成廉只觉热血沸腾,猛然举起长矛,催马便向县衙冲去。身后军士,紧紧相随,跟着成廉一拥而上,便冲进了县衙大门。

  成廉一马当先,闯入衙堂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怪异的气味,令人感到很不舒服。

  不过成廉并没有觉察,而是催马上前,手起矛落,一矛便刺中了伏在案上,好像沉睡的刘闯身上。

  哪知道,一矛落下,成廉却顿感不对劲。

  他连忙长矛一挑,就听哗啦声响传来,刘闯身上的衣甲尽落,里面稻草散落一地……

  是稻草人?

  成廉一怔,猛然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不好,上当了!

  他拨马想要往外走,忽听一阵急促的梆子声传来。县衙外,惨叫声接连不断,更有无数支火箭自县衙外射入县衙。那县衙里,到处都堆放着引火之物,更有桐油硝石等助燃之物。沾着点火星,就会立刻燃烧。刹那间,整个县衙就变成火海,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一下子蔓延开来。

  “成廉!”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县衙外传来,“未想到,尔竟然背主求荣,实乃该死。”

  高顺?

  成廉心里一惊,连忙大声喊喝:“孝恭,休要误会……”

  “狗贼,还要狡辩,却不知皇叔早就看出你的破绽,所以设下今日之计,就是等你前来送死。”

  高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愤。

  他站在县衙外的广场上,身后弓箭手箭如雨下,将成廉所部人马,纷纷射杀。

  成廉的手下想要向外冲锋,哪知道迎面竟冲来近百辆鹿车。车上竖着木板,可以遮挡箭矢,而车上面则堆满干草,烈焰熊熊。那些军士把鹿车蜂拥推到县衙门口,把县衙大门死死堵住。

  同时弓箭手不停射箭,将那些从火场中冲出来的军士射杀在县衙外。

  成廉数次想要跃马冲出县衙,可是火势太猛,一次次将他逼退……

  远处,传来喊杀声。

  想必是那些抢夺城门的军士,也遭了殃。

  成廉心中不由得暗自叫苦:这刘闯竟然如此厉害,一眼看穿了陈先生的计策?

  他有些后悔,但却已没有了退路。既然如此,那索性就拼了吧……县衙火势越来越猛,成廉干脆弃马,在火场中步行。他从县衙前院冲到后宅,可那后宅中,同样是烈焰熊熊,变成一片火海。

  “将军,这里有一个角门。”

  有亲随大声呼喊,成廉闻听,精神一振,连忙快步上前。

  在后宅的一个僻静处,有一扇小门,只是门上挂着锁链,显然已经许久未曾开启过。成廉哪里还敢犹豫,上前一步,拧矛就刺。就听蓬的一声,木门四分五裂,角门顿时打开。成廉垫步拧身冲出角门,却见角门外,是一条偏僻小巷。一头封死,另一头则直通外面长街。

  成廉看清楚情况之后,立刻便朝着小巷出口跑去。

  眼见着就要冲出小巷,却听到一阵铜锣声响,一队军卒拦住小巷的出口,夏侯兰手中大枪遥指成廉,“逆贼,死到临头,还要反抗吗?”

  说着话,他大枪猛然向下一落,刹那间弓箭手蜂拥而上,冲着小巷里的人便连番射箭。

  成廉手持长矛,奋力抵挡。

  可这小巷的空间并不大,任凭成廉舞动长矛,却仍无法抵挡住如雨点般袭来的箭矢。只片刻功夫,成廉浑身上下便插满了箭矢,直挺挺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而跟随他冲出来的军士,更无一人活命。

  夏侯兰见没有人再出来,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森然笑容。

  “区区小计,也敢拿来卖弄?”

  他冷哼一声,在小巷里纵火焚烧,把出路堵死之后,便带着人赶去县衙门外的广场,和高顺集合。

  此时,在凌县城门方向,也腾起了熊熊火焰。

  很显然,刘闯带着人,已经和那些剩下的军卒交战。

  不过,喊杀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停息下来……

  “衡若,情况如何?”

  见夏侯兰赶来,高顺连忙迎上前,轻声问道。

  夏侯兰微微一笑,轻声道:“公子既然已看出破绽,又岂能让他们逃走?

  我这就去城门口与公子汇合,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靠高将军……不过跳梁小丑,将军莫放在心上。”

  高顺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夏侯兰说的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告诉他,成廉已死。

  看着已经完全被火海所覆盖的县衙,他心中暗自苦笑,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带着人迅速离开。

  火海中,依旧传来凄厉的叫喊声。

  只是在这个时候,谁又会把这惨叫声,放在心上?

  “元龙,凌县火起……看样子成将军已经动手了。”

  夜色中,凌县城外。

  陈登站在一辆轻车之上,见凌县城中火光冲天,顿时露出喜色。

  “玄德公,接下来就请你多多费心。”

  刘备闻听一笑,“元龙不必客气,那闯儿乃你我共同敌人,备自当效命。”

  说完,他转身道:“云长,你与坦之先行进击。翼德随后,若云长攻势顺利,则入城合力攻击;若情况不妙,则出兵救援。总之,那刘闯非等闲之辈,你二人合作,务必要多加小心。”

  关羽和张飞相视一眼,齐声应命。

  “坦之,随我出击。”

  关羽上马捧刀,二话不说便带着关平向凌县冲去。

  关羽所用兵器名曰万人双刀,与三国演义中所记载的青龙偃月刀大有不同。这万人双刀,根据陶弘景所著《古今刀剑录》记载,采都山铁为二刀,刀上刻有铭文,曰:万人。

  关羽对这对刀,也极为喜爱,只是在荆州告破时,他将万人双刀投入水中,从此下落不明。

  不过如今,他手中的万人双刀已非原先的万人双刀。

  宿羊山之下,关羽为抢救刘备,被刘闯打落一口,以至于万人双刀,变成了万人刀。虽然他后来又找来一口大刀,可不管在份量还是质量上,都比不得原先,于是干脆弃双刀而用万人刀。

  他带着关平直奔凌县而去,在他身后,三千海西兵紧紧相随。

  “翼德!”

  “喏!”

  “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和云长有些矛盾,但不管怎样,你我三人自涿郡起事,亲如手足。不管你和云长有什么误会,都不能意气用事。当年随我起事之人,而今只剩下你们两个了。”

  孙乾和简雍被刘闯所杀,对刘备而言,触动极大。

  张飞听罢,点头道:“哥哥放心,飞绝不会因私废公。”

  他和关羽有矛盾,可说穿了,只是身份和阶级而产生的矛盾。这么多年来南征北战,就算是他和关羽有矛盾,也不会放在战场上去计较。更何况,此一战的对手,还是那个刘闯!

  张飞率部,紧随关羽离去之后,刘备也登上战车。

  他身上伤势未愈,所以没办法和关张一同出征,只好与陈登一起督战。

  “元龙,那成廉果真可靠?”

  陈登微微一笑,“玄德公不必担心,成廉那边,绝不会有差池。

  今吕布败亡已成定局,若聪明的,就能看出这大势所趋。成廉虽一介匹夫,却不是一个傻子,如何看不出而今局势?他要么陪着吕布一起死,如那刘闯;要么就做个聪明人,另投明主。

  可惜,我本想把此人,引介于玄德公。”

  刘备闻听一怔,旋即露出宽厚笑容。

  “元龙美意,我心领之。

  不过成廉非无名之辈,毕竟是吕布帐下健将,曹公如何不知?若元龙果真引荐与我,反而会招惹曹公猜忌,对元龙全无好处。”

  陈登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刘备所言并非客气,而是心里话。

  当然了,刘备也看不上成廉……在他看来,为荣华富贵而背主求生之人,如何值得相信?若他执掌徐州,为一方诸侯倒是可以笑纳。可如今他刘备都是寄人篱下,成廉又怎可能归降?

  说到底,都是那刘闯小儿……

  刘备想到这里,不禁心中怨恨。

  只是,他素来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表面上看去,并无什么不同。

  而这时候,关羽已率部来到凌县城外。

  却见凌县城门洞开,城头上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外面可是陈太守所部?请速速进城……刘闯已发现我家将军破绽,率部正在与我家将军在县衙鏖战。若再不来人,恐有变数。”

  声音,有些颤抖。

  不过口音,确是正宗的海西口音。

  关羽二话不说,和关平就冲进城门。

  城门内的广场上,堆积着许多辎重,想来是刘闯此前为对抗陈登所用。

  而广场周围,更横七竖八倒着数百具死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还参杂着一些怪异的气味。

  顺着长街向城里眺望,只见县衙方向,火光冲天。

  “坦之,你控制住城门,迎你三叔入城。”

  关羽吩咐一句之后,便立刻领兵朝着县衙方向冲去。

  只是,冲入长街之后,关羽却突然勒住战马。没错,县衙方向的确是火光冲天,可怎没有听到厮杀的动静?

  他心里没由来一咯噔,便反应过来,立刻拨转马头。

  “不好,有埋伏,立刻撤兵。”

  关羽厉声喊喝,只是没等他声音落下,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响。

  长街两边的房舍屋顶上,突然出现无数弓箭手,冲着长街上的军士便一阵箭雨纷纷。

  海西兵猝不及防下,被箭雨袭击,刹那间便有百余人倒在血泊里。同时,由于事出突然,更令得队形一阵混乱。关羽在马上舞刀拨打雕翎,嘶声吼道:“坦之,速速出城,休要恋战。”

  而关平也被这突然而来的袭击惊住了!

  城门楼上的驰道女墙后,出现无数兵卒。

  这些人手持火把,向辎重堆投掷过去。火把落在辎重堆上,顿时腾起熊熊烈焰,把城门内广场照映的通通透透。

  关平大惊失色,催马就想要冲上城头。

  哪知道,从驰道上奔来一匹快马,马上大将顶盔贯甲,掌中一杆大枪,气势汹汹。

  关平连忙举刀相迎,却不想对方猛然在马上长身而起。人借马势,马助人威,大枪一式怪蟒翻身,啪的一下子把关平从马上抽翻在地。紧跟着,几名刀斧手上前把关平按在地上,绳捆索绑便拖到一旁。

  “未曾想,二将军不请自来,倒是让某家惊喜非常。

  不过,既然二将军来了,那就休想再走脱……某家刘闯,在此已恭候多时。”

  从长街小巷中,冲出一队兵马。

  刘闯手持盘龙八音椎,纵马便扑向关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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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6章 凌之战(五)


  铛!

  一声轻响。

  万人刀在磕碰八音椎的一刹那,关羽突然手腕一翻,刀身一下子抹到椎下,顺势向旁边一扯,把蕴含千钧之力的八音椎带到旁边。本来,依照着关羽心中所想,化解这一椎之后,他可以顺势一抹,直取刘闯双手。只是化解了八音椎的巨力之后,关羽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任何余力再发起反击。也就在这时候,二马错蹬而过,当他拨转马头准备回身攻击的时候,却发现刘闯已经冲进了己方军阵之中。那柄沉甸甸的大椎上下翻飞,刘闯如同一头下山猛虎,在乱军之中横冲直撞。大椎所过之处,海西兵无人能敌,被砸的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刘闯,焉敢欺我!”

  关羽勃然大怒,本想要冲进熊罴军阵中,却发现熊罴军根本没有冲上来,而是原地列阵,向关羽开弓放箭。

  嗡!

  箭矢如雨而来。

  关羽舞刀封挡,连连后退。

  心中暗自咒骂刘闯无耻,待退回本阵时,却发现刘闯已经凿穿出一条血路,消失在巷陌之间。

  紧跟着,屋顶箭如雨下。

  “撤退,向城外撤退!”

  关羽大声呼喊,催马往外走。

  当他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忽听巷陌中有人高呼:“起!”

  一根拇指粗细的绳索,突然间从地面上升起。

  关羽胯下马一个猝不及防,顿时被绊马索掀翻在地。

  关羽在马上反应迅速,当战马倒地的一刹那。顺势一滚。便翻身站立起来。

  只是。这长街上并非只有一根绊马索。

  早在关羽到来之前,刘闯便安排人躲在巷陌中,在每一个巷口都安排了数道绊马索。海西兵本来就乱了阵脚,背着突如其来的绊马索接连绊倒在地,队伍随之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关羽舞刀步行,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将拦在身前的绊马索斩断,很快就冲出长街。

  只是。当他冲出长街之后才发现,城门下的广场,已经变成了火海。

  那些所谓的辎重堆,全部都是储存在城里的粮食和高粱杆。在泼上火油之后,这些辎重堆就很容易燃烧。近三万斛粮食堆积在城下,把个广场完全吞噬在火海之中。走在最后面的海西兵,不是被烧死,就是被城门楼上的军卒射杀。关羽才靠近过去,就被那热浪逼退……

  我早就说过,不要耍什么诡计!

  这刘闯本身就是诡计多端的人。区区里应外合的计策,又岂能瞒得过他?

  凭借优势兵力。就不信攻不破凌县城墙。

  关羽在火场一段忧急万分,而在城门外,张飞也数次想要冲入城中,却被城门楼上如雨箭矢逼退。

  “二哥,速退!”

  张飞巨吼不断,奈何整个凌县城门口,嘈杂不已。

  加之火场相隔,张飞的吼声根本无法传进去,只急得他徒呀吼叫不停。

  而这时候,刘闯率部,再次出现在长街尽头。

  八音椎拖地而行,发出刺耳的声响。

  “二将军,何不弃械投降,免得坏了性命。”

  关羽的眼睛都红了!

  此时的他,全无演义中美髯公的风范,鹦哥绿的战袍被烧出了好几个窟窿,胸前一部美髯,也被那热浪烧灼,出现焦屈的样子。

  “闯儿,可敢与某家一战!”

  关羽心知,他这次恐怕是难逃一死。

  很明显,刘闯已经看穿了己方的伎俩,在城中设下诸般埋伏。

  投降?

  关羽当然不可能向刘闯低头。

  不过内心里,对刘闯却生出一丝敬佩之情:这闯儿果然厉害,这么匆忙中就设下这种埋伏,怪不得能够在数年间迅速崛起,成为一方诸侯。不过,今日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取你性命。

  想到这里,关羽脚下生风,速度猛然加快,拖刀便向刘闯冲来。

  而刘闯也不慌张,迎着关羽催马便冲上前,八音椎八音齐鸣,快如一道闪电,便撞向关羽。

  就听铛的一声响,刀椎交击。

  关羽借力腾空而起,双手轮刀,一声爆吼,万人刀照着刘闯,一式力劈华山便劈下来。

  刘闯端坐马上,举椎朝天一柱香。

  刀椎再次交击一处,火星四溅。

  关羽手中那口万人刀,在劈中椎头的一刹那,断为两截。

  而他自己,则借椎上的巨力在空中一个空翻,双脚落地之后,噔噔噔后退数步,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

  咔嚓!

  一道银蛇,撕裂苍穹。

  紧跟中瓢泼大雨落下,将天地顿时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

  关羽双手发麻,也顾不得许多,在混合着鲜血的泥泞地面上打了个滚,抄起一口大刀,扭头就朝火场冲去。

  刘闯先是一怔,心中顿时大急。

  这雨水来的可真是时候……

  广场大火被瓢泼大雨一浇,火势顿时变小了许多。

  关羽冲入火场之后,迎面就遇到张飞从城外冲进来。

  两人也不多说,张飞立刻拨转马头,伸手手。而关羽则一把抓住张飞的手,腾空而起,便跳到了张飞的马背上。

  张飞这匹乌骓马,是刘备从夏侯惇手中讨来。

  他原来的那匹战马,在前次偷袭下邳失利的时候被刘闯所杀,就葬在葛峄山下。

  刘备见张飞难过,就找了夏侯惇要来一匹乌骓。虽然比之原先的那匹乌骓马,血统不够纯正,却依然是一匹难得的宝马良驹。

  “翼德,休要恋战,突围!”

  关羽的声音在张飞耳边回荡,张飞也不吭声,催马便冲出城门。

  与此同时。刘闯也追到了火场里。

  虽然火势仍在。可是在瓢泼大雨之下。正迅速熄灭。

  “衡若,孝恭,穷寇莫追!”

  这么大的雨,天晓得城外会是什么状况。

  刘闯命人将城门紧闭,而后冒着大雨登上城门楼,举目向城外眺望。

  可是,雨势太大,根本看不qīngchu外面的情况。

  他不由得懊恼不已。一巴掌拍在女墙之上,“该死的老天,竟放走了关云长。”

  “公子,关羽之子关平,被我拿下。”

  夏侯兰在刘闯身边轻声说道,可是依旧无法让刘闯感到开心。

  拿了关平有什么用处?

  我要的是关羽,不是关平……上次我已经放过关平一次,这一次再放他回去,也没有用处。

  可恨,可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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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越下越大。

  陈登和刘备在接应到关羽张飞之后,便迅速收兵。

  这种天气。守城固然困难,攻城会更加困难……且不是道路泥泞湿滑,攻城车和井阑车无法派上用处。就算是用步军强攻,这种天气之下,也只能是平白折损兵力。刘闯识破了陈登的计策,那成廉必然危险。这个时候,刘闯部曲士气正旺,而己方的士气,却跌落到冰点。

  这时候强攻凌县的结果,几乎不用去想,也能猜出来。

  “没想到,这刘闯竟如此难以对付。”

  回到中军大帐之后,陈登不禁咬牙切齿。

  刘备则看着关羽和张飞二人,突然间放声大哭,“莫非是天不助我汉室中兴,何以会有如此妖孽现世。”

  “玄德公……”

  陈登连忙上前劝说刘备,却被刘备推开,拉着关羽的手哭道:“云长,本想要你为坦之报仇雪恨,却不想又使坦之落入闯贼之手。不过你别担心,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把坦之夺回来。”

  说完,他扭头看着陈登,“元龙,明日雨停之后,请与我一支兵马。

  我要亲自督战,不取凌县,决不收兵。”

  关羽心里面本来很难受,关平第二次落入敌手,恐怕不会如上次那般命好。这孩子怎地恁命苦!小时候我因杀人逃离家乡,他送走了母亲之后,便漂泊江湖,直到数年前才找到我。

  可现在……

  关羽心中,同样是心急如焚。

  但刘备这样表态,他就算是再着急,也发作不出来。

  陈登道:“二将军放心,明日就算我拼光了手中兵马,也定会救坦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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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事情却不如刘备和陈登想象的那么简单。

  天亮之后,暴雨停歇。

  刘备正准备率部攻城,却突然得到探马来报:“从淮阴和下相方向赶来两支人马,正迅速逼近凌县。

  看旗号,淮阴兵马是由许褚徐盛统领,下相兵马,则是由曹性亲自统帅。

  两路兵马,约有万人之众,预计正午时分,淮阴兵马就会抵达凌县,最迟午后,下相兵马也将抵达。”

  刘备和陈登闻听,不由得都倒吸一口凉气。

  若如此的话,想要攻破凌县,势必登天还难……

  关羽脸色铁青,半晌后一跺脚,“兄长,凌县不易再战,我等已损兵折将,当迅速退兵才是。”

  “可坦之……”

  “坦之,就当他是为兄长尽忠便是。”

  刘备听了这话,面颊一阵抽搐。

  片刻后,他抱住关羽痛哭不止,“云长放心,我早晚必为你报今日之仇。”

  陈登来时,兵马足有三万之众。

  可连番折损,算下来已损失近万人之多。

  强攻凌县,损失两千余人,而成廉所部,全军覆没,关羽的三千兵马,逃出生天者也寥寥无几。

  若没有那两路援兵,尚可一战。

  但如果算上刘闯两路援兵。己方兵力优势。也就荡然无存。

  这如果再打下去。陈登并不占优势。

  所以在思忖良久之后,刘备和陈登便下令退兵。

  不过,当大军即将撤退的时候,忽然见扈从领着关平走进大帐。

  关羽先是一愣,旋即大喜,连忙上前一把将关平抱在怀中,“坦之,你可无恙?“

  “父亲。孩儿为你丢人了!”

  “这怪不得你,怪不得你……”

  关羽说罢,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双手按住关平的肩膀,“不过,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关平满面羞红,轻声道:“非是孩儿逃出,乃刘闯放我出来。

  他说,他素来敬重父亲忠义无双,故而不忍加害。只不过。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两次饶我性命。他算是全了父亲的颜面。下次疆场再见时,他必不会手下留情,必与父亲决死一战。”

  刘闯敬重我?

  关羽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喜悦:不成想,刘皇叔也知我关羽的名号?

  只是这话,他不可能说出口。

  因为他看得出来,刘备陈登张飞陈到,看着他的目光里,都透着疑惑之色。

  “兄长,我与刘闯并不相识,却不知他为何敬我。”

  关羽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向刘备解释。

  却见刘备微微一笑,“云长不必解释,连那闯贼都敬你忠义,我自然不会怀疑。

  好了,坦之既然平安回来,也算是了却心事。翼德,叔至,你二人立刻整兵,咱们马上撤兵。”

  刘备说的是大义凛然,可关羽又怎能听不出来,他心里并未释怀。

  可问题是,我也不知道刘闯为什么会如此敬我,两次饶过我儿性命……罢罢罢,了不起有机会,我也饶他两次,权作是偿还了这两次的人情。

  关羽心知,他这时候解释,没有任何用处。

  与其费尽心思解释,倒不如就这么着。

  我心如日月昭昭,又何必害怕别人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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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登退兵之后,刘闯并未追击。

  正午时分,许褚率三千兵马抵达凌县,使得刘闯心中的疑问,顿时解开。

  午后,曹性率八千余人,也赶来凌县城外……不过当他听闻陈登已经退兵的消息后,却没有入城,而是在凌县城北二十里处扎营。看他这样子,似乎并不想入城和刘闯相见,随时准备退兵。

  刘闯知道,曹性对他有心结。

  说到底,还是那侯成的事情……

  “孝恭,既然叔龙不愿意入城,那就不必勉强。

  不过,他远道而来,我不能没有表示。就请你代我走一遭,前去向他道谢。”

  高顺立刻明白了刘闯的意思,当下点头答应。

  他带着数百兵马,押运粮草来到曹性大营外,请门卒通禀。

  曹性不爽刘闯,却不代表他对高顺会有什么不满。他和高顺关系极好,而且都是那种直肠子。

  得知高顺前来劳军,曹性便亲自迎出辕门。

  把高顺接到了大帐里,询问了一番战况。

  “叔龙,这一次,恐怕你真的误会了皇叔。”

  曹性眉头一蹙,露出不快之色,“孝恭,我知道你跟随刘皇叔日久,可能比我了解他。

  但我并不喜欢他那种背后言人是非的行径……且不说元定跟随君侯久矣,怎可能会背叛君侯?按照他的说法,我也在下邳置有产业,难不成我也没了斗志,我也要投靠那曹操不成?”

  高顺深吸一口气,看着曹性道:“叔龙,最初我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心里也不舒服。

  元定和咱们是老交情,我自然信他。可我也知道,刘皇叔不是那种喜欢背后言人是非的小人。

  你知不知道,成廉反了!”

  “啊?”

  曹性闻听顿时一惊,瞪大眼睛看着高顺。

  “此次凌县之战,成廉已经投降曹操。

  昨日,他带人假作驰援皇叔,准备和陈登里应外合。幸亏被皇叔看出破绽,提前做好了防范。否则的话,你今日过来时,这凌县已经被陈登占居。我没别的意思,成廉也是君侯老臣,论资历比我还深。可又如何?他到头来不也投降了曹操……还有此前的臧霸,一直与君侯信誓旦旦表示忠心。结果却背后一刀,若不是皇叔发现及时,恐怕现在已经遭了毒手。

  还有此前郝萌……

  我觉得,皇叔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

  而且他也不是说元定一定会谋反,只是让君侯加以小心。

  皇叔行事,一向谨慎。更不要说他是咱们姑爷,又怎可能会谋害温侯?他这样说,必然是有一定的道理。咱们听过之后小心就是,又何必因此而怪罪皇叔?说实话,那些平日里和温侯称兄道弟者,今有几人前来。唯有皇叔,冒险前来,而且是拼了性命帮助温侯……你怎可因区区小事,便怪罪皇叔呢?”

  曹性,半天说不出话来。

  成廉投降曹操的消息,对曹性而言,冲击力实在是巨大。

  以至于他一时间有些回不过味儿来,呆坐在榻上,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是啊,刘皇叔入徐州以来,都是在为君侯着想。他虽然怀疑元定,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真的诬陷元定,我为何对他心生不满?这次陈登出兵,若非皇叔死战,南下退路必被截断……

  曹性沉默良久之后,叹了口气。

  “孝恭,我知道错了!”

  他站起身便要往外走,高顺连忙道:“叔龙这是去哪里?”

  曹性正色道:“刘皇叔处处为温侯着想,而我却误会了他。

  我这就去向他道歉,前次他路过下相时,我就表现的有些无礼。这一次……我当与皇叔赔罪。”

  见曹性转过弯儿来,高顺也乐了。

  “既然如此,我陪你同去拜会皇叔。”

  就这样,曹性随高顺来到凌县,与刘闯赔罪。

  刘闯当然不会真就和曹性计较,相反他对曹性这直肠子脾气,极为喜爱。

  当晚,他在校场中军大帐里摆酒,宴请曹性。

  而曹性在解开了心结后,也没有推辞,和刘闯等人推杯换盏。

  大战之后,自是一番欢愉。

  陈登退兵后便回到曲阳,秣兵厉马,看样子短期之内,不会再来征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刘闯熏熏然端坐于榻椅上……

  忽听大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帐帘一挑,夏侯兰一脸惊慌之色冲进来,跑到刘闯耳边低声细语几句。

  刘闯的醉意,顿时消失。

  他呼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夏侯兰的胳膊,“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温侯他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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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 飞熊横行,貂子岂能阻拦?(上)

  夜色,深沉。

  远处曹军大营中灯火闪动,如同繁星一般。

  张辽的神色疲惫,站在土丘之上,举目向远处眺望。

  这蒲姑陂,怕是有数万曹军吧……看起来曹操是下定决心,要把君侯留下,待天亮后必有苦战。

  心里,突然腾起一丝悔恨之意。

  皇叔早就提醒过我,那侯成宋宪魏续三人不可重用。

  偏我不愿相信,总觉得刘皇叔所作所为,存有私心……可现在看来,刘皇叔是一心助君侯脱险。

  想到这里,张辽的面庞露出羞愧之色,眼中更腾起浓浓杀意。

  “文远!”

  身后传来陈宫的声音,张辽连忙转身,“先生,君侯可醒来?”

  陈宫轻轻摇头道:“尚未苏醒……那魏续的箭上染了毒,虽然已将毒性抑制,但却无法根除。”

  “可惜吴先生不在这里,说不得能救君侯醒来。”

  “吴先生?”

  陈宫眼睛蓦地一亮,旋即又迅速黯淡下来。

  他知道张辽所说的吴先生是哪一个。吴普……华佗弟子。只是吴普而今,随刘闯在淮阴县城。且不说现在被曹军包围,无法与刘闯取得联系。就算是联系上,也未必能赶得及前来。

  军中的医生,毕竟算不得圣手,只能抑制,难以救命。

  陈宫轻轻叹了口气,看了张辽一眼之后,“文远,可能坚持两日?”

  张辽明白陈宫的想法,若能坚持两天,说不得可以等到刘闯救兵。问题是,如今他手中不过千余兵马。蒲姑陂无险可守,想要坚持两日,难度实在太大。

  昨夜,天降大雨。

  张辽奉命赶回下邳,准备和吕布一同撤退。

  可谁想到,在撤退时魏续突然发作,率部造反,偷袭吕布。

  不仅是魏续,还有侯成宋宪两人也率部前来助战。吕布猝不及防之下,被魏续冷箭所伤。虽张辽将魏续斩杀,奈何事发突然,而侯成宋宪更勾结臧霸来袭,徐州人马顿时被冲散。

  好在飞熊军死战。保护着吕布退至蒲姑陂。

  天亮之后,侯成臧霸朱灵等人更挥军追击,将蒲姑陂包围。

  张辽指挥兵马,接连将追兵击退。但是,待天亮后曹操大军必然会跟进,那时候再想阻止,恐怕会非常困难。

  张辽性子骄傲。却不代表他狂妄。

  飞熊军而今只剩下千余人,根本不可能阻挡住曹军的攻击。

  幸好在此之前,吕布已经把严夫人等家眷送往淮阴,否则的话。昨夜一战,必然会更加凄惨。

  “公台,明日我会率部冲锋,拖住曹操。

  你设法待君侯突围。尽快与皇叔汇合……见到皇叔,请代我向他道歉:我辜负了皇叔厚望。”

  刘闯临行之前。曾叮咛张辽,小心侯成。

  但到头来,还是被侯成等人所趁,张辽这心里,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他已经下定决心,便是死了,也要护卫吕布离开。

  陈宫看了张辽一眼,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的缺点,在这个时候暴露无遗,面对突发事件时,就会乱了阵脚,无法迅速做出应对之策。说起来,陈宫是最早跟随曹操的人,但是很快被其他人超越,不再出任谋主。不管是荀彧还是程昱,机变能力很强。可陈宫却无此能力,地位自然会慢慢降低……当然了,陈宫反曹,更多是因为边让之死,令他无颜面对兖州士人。

  “文远,你多保重。”

  陈宫半晌,只想出这么一句话来。

  张辽分明是要和曹军搏命,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想不出什么对策来。

  不过,在这种时候,似乎还真的是没什么对策可以使用……

  时间,悄然流逝。

  曹军大营,渐渐平静。

  十月的夜风很凉,特别是对于鏖战一整日,水米未进的飞熊军而言,更是难以忍受。

  张辽点起六百飞熊军,而后勒紧大带,翻身上马。

  他手擎大枪,看着面前的飞熊军道:“尔等虽君侯出生入死,君侯待尔等不薄,今日正是报效君侯之日。”

  那六百飞熊军紧闭嘴巴,一个个面色凝重。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露出畏惧之色,手持兵器,凝视张辽。

  “公台,待我发起冲锋时,你就带人保护君侯突围!”

  陈登也身披甲胄,向张辽拱手一揖。

  张辽也不赘言,拨转马头,率飞熊军悄然向曹军大营行去。眼见张辽等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陈宫一摆手,命人用担架抬着吕布,做好了突围的准备。

  时,近四更天。

  曹军大营外,巡兵往来,戒备森严。

  不过,他们看上去似乎并不是特别紧张……吕布重伤,徐州兵大势已去,说实话,他们是真的想不出来,有什么可以畏惧。估计到天亮之后,一切都将会结束,到时便会天下太平。

  十几个巡兵在辕门外低声说笑,谈论着战事结束之后,当如何如何。

  忽然,一支箭矢仿佛凭空出现,正中一个巡兵的脑袋。

  那巡兵面向辕门,一头便栽倒在地上。其余巡兵先是一怔,旋即就听到一连串弓弦声响,数十支箭矢呼啸而来,把这些个巡兵射杀在辕门外。

  张辽率领六百飞熊军,从天而降。

  他一马当先,弃了手中弓箭,擎枪便冲进曹军大营之内。

  “敌袭,敌袭!”

  曹军大营中,突然传来一连串的呼喊声。

  可是张辽带着飞熊军已经冲入辕门,一杆大枪翻飞,将拦在他身前的曹军刺杀在地。

  “吕布在此,侯成宋宪臧霸,还不出来受死。”

  张辽厉声叫喊,令得曹军大营好像一下子炸了锅似地。乱成一团。

  吕布没死?

  不是说,他身受重伤吗?

  虓虎之名,对于曹军而言有着难以形容的震慑力。以至于当曹兵听到‘吕布’二字的时候,顿时乱了手脚。

  张辽瞠目欲裂,驰骋于乱军之中。

  在他身后,六百飞熊军更是如狼似虎,逢人就砍,见人就杀。

  那架在营地里,用来照明的火油锅被他们踹翻在地。火油流淌,遇火即燃,好几座军帐烧起来,瞬间变成熊熊烈焰。

  宋宪从睡梦中惊醒,甚至来不及披挂。便冲出大帐。

  傍晚时,曹操派人来,将侯成和臧霸招去下邳。宋宪受命留守蒲姑陂,待明日曹操大军抵达之后,便准备对吕布发动最后攻击。他很放心,因为他亲眼看到,吕布被魏续射中要害。

  在宋宪看来。吕布已经成瓮中之鳖,根本折腾不出什么风浪。

  所以,他很放心,非常放心。

  早早便回到帐中休息。哪知道睡得正香甜时,被外面的骚乱吵醒。

  当听说吕布率部前来袭营的时候,宋宪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蝉,甚至连衣甲都来不及穿戴。光着脚就冲出大帐。

  “牵马来,牵马来!”

  吕布积威甚重。宋宪身为八健将之一,怎能不知道吕布的勇力,是何等惊人?

  所以,当他听说吕布来袭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调头逃跑……不过,当战马牵来的时候,宋宪也冷静下来。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明明看到吕布身受重伤,怎可能率部偷袭?

  若吕布没有受伤,他昨日肯定会带着人从蒲姑陂突围,怎可能被我团团包围起来?

  再者说了,吕布虽然厉害,可我兵强马壮。

  他如今将不过张辽,兵不过千人,而我手中确有两万余人,哪怕他吕布没有受伤,我又有何惧?

  想到这里,宋宪突然间冷静下来。

  “休要慌乱,休要慌乱!”

  他大声呼喊,而后穿上靴子,提枪上马。

  “来人,随我前去迎敌!”

  有道是,将是兵之魂,帅是军之胆。

  临战之时,最怕的就是主将慌乱……宋宪在八健将中,虽然算不得最为出众的将领,可是跟随吕布东征西讨,也算得上是戎马一生。他这辈子,大大小小经历的战事也有百余回,能够一直活着,甚至还一直被吕布重用,又怎可能没有真才实学?之前,他是听到吕布名字,本能的畏惧。可是当他清醒过来之后,就立刻恢复了冷静,带着兵马,便前去迎敌。

  宋宪这一迎敌,立刻稳住了军心。

  曹军在经过慌乱之后,慢慢集结起来,在宋宪的指挥下,将张辽团团包围。

  “原来是张文远!”

  当宋宪看清楚张辽之后,忍不住笑了。

  他知道张辽勇力过人,但要说和吕布想必,张辽的威慑力显然不足。

  这也是张辽的悲哀所在……有吕布这么一个勇力无双的主将在,作为部曲,免不了会被轻视。

  “文远,事到如今,还要困兽犹斗不成?”

  宋宪在众将簇拥下,高声喊喝。

  张辽远远看到了宋宪,忍不住破口大骂:“宋仲敏,背主之徒,给我纳命来。”

  “文远,吕布残暴刚愎,朝秦暮楚,实乃国贼。

  今曹公奉天征讨,乃顺应天意……我不过是顺天而行,何来背主之说?文远,你一身好本事,何苦为那吕布送死?不如弃马投降,我可以在曹公面前为你美言,保你高官厚禄,岂不快活?”

  “无耻之徒,休要废话。”

  张辽气得怒吼连连,纵马便要冲向宋宪。

  但是,曹军层层阻拦,使得张辽冲了几次,最后不得不退下来。

  宋宪冷笑道:“冥顽不化之辈,合该受死!”

  说着话,他便调动兵马,向张辽发起围攻。张辽虽然勇猛,奈何一整日水米未进,早就疲惫不堪。身边的飞熊军,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张辽冲杀了近半个时辰之后,便觉手脚发软。

  也不知道,君侯可曾突围!

  张辽一咬牙,手起枪落,将一名曹将刺于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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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张辽渐渐失了勇力,宋宪不由得跃跃欲试。

  若能斩得张辽人头,定是大功一件!若在平时,宋宪绝不敢去和张辽交手。但是现在,张辽人困马乏,身边军士越来越少,宋宪便动了心思。

  不过,就在他准备冲出去斩杀张辽的时候,忽听得后军一阵大乱。

  曹军后营中,火光冲天,人喊马嘶声不绝。

  两队骑军,从曹军后营中冲出来,两个彪形大汉,一个手舞盘龙八音椎,椎动八音齐鸣,在乱军中如劈波斩浪一般迅速逼近;另一个则手持九环金背大刀,带领骑军向身陷重围的张辽扑去。

  “曹操老儿何在……飞熊刘闯在此,尔等逆贼还不授首!”

  这是何等霸气!

  刘闯一声巨吼,回荡于天际。

  胯下象龙马仰天嘶吼一声,恰如虎啸龙吟。

  刘闯和许褚,率飞熊骑抵达蒲姑陂。

  虽则长途跋涉,但刘闯和许褚却丝毫不见疲惫。

  他二人在蒲姑陂外,遇到从蒲姑陂突围出来的陈宫。

  听闻张辽率敢死队搏命,便立刻和许褚赶来营救。

  “皇叔,曹军兵强马壮,你怎可身陷险地?”

  陈宫要阻拦,却被刘闯拒绝,“公台,今日文远为丈人搏命,我若不救,日后谁还会效死命?”

  他不顾陈宫阻拦,带着许褚赶来救援。

  而陈宫和吕布,则由夏侯兰率兵护卫,向僮国方向退走。

  在刘闯眼中,只有曹操可堪敌手。什么宋宪侯成,不过跳梁小丑,他如何能放在眼中?

  从曹军后营中冲入,远远就看到在大纛之下,跃跃欲试准备出击的宋宪。刘闯一声怒吼,纵马便朝着大纛冲去。两名曹军骁将上前阻挡,却见刘闯抡起八音椎,一记横扫千军。气流自八音椎上的孔洞流转,发出如同鬼哭狼嚎般刺耳的锐啸声。那曹将举刀相迎,却见八音椎的椎杆带着一个极为明显的弧度,啪的就抽在那曹将的身上。曹军骁将被一下子抽飞出去,落在地上时,已经气绝身亡,尸体犹如一堆烂肉般落在地上。而另一名骁将上前阻拦,却被刘闯抖手一枚小枪射翻于马下。

  “挡我者,死!”

  刘闯虎目圆睁,大椎翻飞舞动。

  蜂拥而来的曹军,被那大椎轰杀,血肉横飞。

  象龙马更好像出水的蛟龙一样,连踢带撞,连咬带踹,根本无人能够靠近。

  而跟随在刘闯身后的飞熊骑,虽比不得刘闯那般悍勇无敌,却如同风卷残云般从乱军中掠过。

  飞熊骑历经两载,早已训练得当。

  三骑一组,相互配合纯熟无比。一人封挡兵器,一人纵马而过,另一人则顺势上前保护……这飞熊骑随着刘闯在曹营中冲锋,就好像一台绞肉机般,把个曹军大营,搅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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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 飞熊横行,貂子岂能阻挡?(下)

  宋宪扭头看时,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他听说过刘闯勇武过人,却从未见过刘闯厮杀征战。

  如今,他终于是亲眼看到了刘闯的骁勇,却被吓得心惊肉跳。

  这刘闯看上去,似乎比吕布还要凶残勇猛。至少在宋宪的记忆中,吕布也经常率部冲阵,可是却没有似刘闯这般冲杀的触目惊心。这哪里是一个人,分明就好像一个杀人机器……

  也难怪,吕布冲阵,讲的是技巧。

  而刘闯冲阵,则是赤裸裸的屠杀……那八音椎轰杀的冲击力,更不是方天画戟可以相比。

  宋宪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嘶声吼道:“给我拦住他!”

  与此同时,许褚率一部飞熊骑已经冲入乱军中。

  他的杀法与刘闯有不一样,九环金背大刀华棱棱连响,只要是出现在他身前的曹军,便被他劈成两段。那口大刀幻化出重重导演,沙里飞过处,身后尸横遍野,残肢断臂散落一地。

  虎痴之威,又岂是等闲人能够阻拦?

  许褚一鼓作气,便冲到了张辽身前,厉声喝道:“张文远,随我走。”

  张辽本已经手脚发软,脑袋嗡嗡直响。

  身上,更几处受伤,血流不止……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会有援军出现。

  张辽认得许褚……他更知道,许褚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刘闯肯定也到了。

  心中既是感激涕零,又羞愧不已。

  想当初。刘闯提醒他要小心侯成等人,结果他认为刘闯小人之举,是挑拨离间,并没有放在心上。到头来。侯成等人竟真的反了,而且是让吕布损失惨重。如今,刘闯不顾生死前来救他,张辽感激万分。更精神抖擞。

  既然刘皇叔已经来了,那我就算是死,也要向刘皇叔当面请罪之后再死。

  张辽大叫一声,“仲康当先,我来断后。”

  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一个气力,张辽手中大枪翻飞,啪啪啪将三名曹兵刺杀在面前,而后大吼一声:“儿郎们,刘皇叔前来救咱们。怎地也要向刘皇叔道谢之后。才能战死。”

  飞熊军敢死队齐声应诺。士气大振。

  虽只剩下两百多人,却一下子变成了一头头凶猛的野兽。

  许褚拨转马头,在前面开路。张辽这带着人在后面压阵,两个炼神悍将一前一后。竟从乱军之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也就在这时候,忽听曹军一阵骚乱。

  “宋将军死了!”

  张辽连忙回身望去,却见宋宪那面大纛,在火光中轰然倒塌。

  刘闯以雷霆之势,冲入中军。

  宋宪连忙带着十数名骁将跃马相迎。

  就见刘闯被十数名骁将包围,却丝毫不见慌乱。

  他把八音椎在身前一横,双手从腰间拔出六枚小枪,啪啪啪连番打出。

  那冲过来的骁将,纷纷落马。

  把个宋宪吓得,魂飞魄散。

  趁着那些曹军骁将惊慌失措的一刹那,刘闯提椎便到了宋宪跟前。

  八音椎嗡一声,发出一种好像蜂群涌动的古怪声响,椎做枪使,扑棱棱便直刺宋宪。八音椎竟瞬间幻化出三个椎头来,宋宪手忙脚乱,提枪相迎,却听啪的一声响,椎头狠狠撞在宋宪的胸口上。那八音椎上,凝聚千钧巨力。宋宪身上有没有穿戴盔甲,被直接轰在胸口。

  一口鲜血喷出,宋宪从马上直接飞起来,胸口整个塌陷,胸骨粉碎。

  他落在地上的一刹那,就见刘闯已经冲到那杆大纛旗下,抡起大椎狠狠砸出。碗口粗细的大纛旗杆,被刘闯这一椎砸断,轰隆倒塌。宋宪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大纛旗杆砸下来,就砸在他的头上。刹那间,就见脑浆迸裂,宋宪再无半点声息……

  周围的曹军,突然一阵寂静。

  也不知是谁叫喊了一声:“此为飞熊,岂可阻拦!”

  曹军将士被刘闯杀破了胆,顿时一哄而散。

  刘闯立马于中军,厉声吼道:“仲康,文远,可敢随我杀敌乎?”

  说实话,张辽跟随吕布征战多年,早就已经过了那种热血沸腾的年纪。

  他马上就要过而立之年,什么场面没有经历过?可不知为什么,眼见着刘闯在火光照耀下那雄魁之躯,心里突然间腾起一股豪壮之气。

  “皇叔既然相邀,辽怎能拒绝!”

  今日能够和刘皇叔并肩作战,实乃痛快,痛快……

  张辽忍不住大吼一声,折返过来,朝着曹军便追杀过去。

  许褚更忍不住哈哈大笑,“公子,今日老虎便放肆了……”

  蒲姑陂下,出现了一幕极为诡异的景象。

  不足千人的飞熊军,竟追着近两万曹军狠杀!

  曹军已无心再战,抱头而走。黑夜中,竞相践踏,死伤不计其数。

  当天将亮时,曹操命大将乐进,裨将军徐晃率部赶来……只看到蒲姑陂尸殍遍野,一片狼藉。

  徐晃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颤声道:“文谦,未曾想这刘闯,竟如此凶残?”

  他和乐进是奉曹操之命前来支援,哪知道在途中遇到曹军溃兵。

  在那些曹军溃兵的口中,刘闯俨然已成为一个身高数丈,杀人如麻的魔王形象。乐进和徐晃本来不太相信,可是当他们看到眼前这景象的时候,也不由得大惊失色,感到万分惊惧。

  乐进道:“本以为虓虎败亡,天下再无豪勇之人。

  哪知道这头飞熊,竟比那虓虎更可怕!”

  他连忙命人打扫战场,这一清点,却发现昨夜一战。曹军在蒲姑陂竟战死数千人,几乎是蒲姑陂曹军的四分之一。

  乐进连忙派人向曹操禀报,曹操得到消息之后,也大吃一惊。

  他端坐在下邳王城大殿中。听着乐进派来的小校汇报,脸色阴沉似水……

  不仅是他,还有殿中众将也是心惊肉跳。

  要知道,刘闯昨晚。竟斩杀曹军六千余人,曹军将领被斩杀者,更近百人之数。虽说这些被杀的将领,大都是无名无姓之辈。可一下子被杀了这么多人,光听这数字,就让人心惊胆战。

  郭嘉等人,也是脸色难看。

  原本以为这一场大战可以兵不刃血的结束,却不想,竟平添枝节。

  看看曹军那些大将。一个个都沉默不语。

  就在刚才。这些人还跃跃欲试。要和吕布决一死战。但是听到这战况后,一个个又都闭上嘴巴。

  “主公,飞熊不死。尤胜虓虎。”

  郭嘉轻语一句,似乎是在提醒曹操。

  曹操的眼中。闪过一抹森然之色……没错,这头飞熊看上去比那虓虎更难对付。

  若不能将之斩杀,必成心腹之患。

  可问题是,该如何才能铲除这头飞熊呢?

  曹操道:“诸君,哪个愿替某家,取那飞熊首级?”

  话音落下后,大殿里鸦雀无声。

  曹军将领一个个面露难色……想当初,一个虓虎便让他们胆战心惊,现在又跑出来一头比那虓虎更难对付的飞熊,谁人能够阻挡。

  “主公,我知一人,可敌飞熊。”

  董昭站出来,大声说道。

  曹操闻听,连忙问道:“公仁,所荐何人?”

  “刘备刘玄德帐下,有关羽张飞,勇力过人,必能取刘闯人头。”

  不等董昭话音落下,荀攸突然道:“关羽张飞,的确悍勇……可公仁要明白,刘闯可并非只他一人用力过人,据我所知,他身边尚有虎痴许褚,此前便在宿羊山下,与张飞难分伯仲。

  今吕布帐下大将张辽又跟随刘闯左右,莫非张飞关羽,仍可敌之。?”

  荀攸是颍川荀氏子弟,年纪比荀彧还大,但若论辈分,却比荀彧要低一辈儿。

  他长于战术变化,有机变之能,也是曹操身边最为紧要的谋士之一。

  董昭脸色一变,随即苦笑退下。

  郭嘉道:“主公,吕布生死不明,刘闯退守僮国……接下来,他必然会退守淮南,以淮水相隔。

  此一战,绝不能停下。

  便不能诛杀刘闯,也不可使其占居广陵。”

  曹操心里一动,“奉孝之意……”

  郭嘉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道,:“我有一计,可将刘闯赶出广陵。

  但如此一来,主公想除刘闯性命,恐怕就有些麻烦。”

  曹操浓眉一抖,“还请奉孝明言。”

  郭嘉走上前,在曹操耳边低声细语几句。

  曹操的脸色也发生变化,他沉吟良久,“既然如此,就依奉孝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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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僮国,是一个县国,也是刘氏封国之一。

  不过而今僮国刘氏已经断了宗,故而又可名僮国县。

  刘闯在蒲姑陂击溃曹军后,便率领许褚张辽,迅速赶到僮国,和夏侯兰陈宫等人汇合一处。

  吕布,躺在榻上昏迷不醒。

  刘闯在探视了吕布之后,也露出一抹忧虑之色。

  “君侯的情况,可不太乐观。”

  他叹了口气,“我已经让黄珍带人在睢陵接应,咱们需尽快前往睢陵渡河,而后赶赴淮阴。若我早知道丈人受伤,定会派人把吴先生接去睢陵。只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咱们就尽快行动,先渡河,而后送丈人去淮阴。我估计用不得多久,曹操就会率兵追击,僮国亦不可守。”

  陈宫连连点头,又突然问道:“那下相粮草和凌县的情况怎样?”

  “下相粮草已经运完,但凌县……”

  刘闯犹豫了一下,把之前凌县之战的情况与陈宫说了一遍。

  当听闻成廉竟然也背叛了吕布之后,张辽气得暴跳如雷。

  “成廉归降,淮浦必然危急。

  我已命文向赶回淮阴,同时调郝昭所部,与淮浦对岸扎营。曹将军和孝恭现在恐怕已经赶赴淮阴。所以,咱们现在需刻不容缓,尽快行动。这拖得越久,对咱们就越没有什么好处。”

  “那凌县的粮草……”

  刘闯微微一笑,轻声道:“放心,凌县粮草我已经命人分发给凌县百姓。

  除非陈登从百姓手中把粮食抢回来……不过若真如此的话,陈登在广陵的名声,恐怕也要毁尽了。”

  他说完后,在榻椅上坐下。

  “文远,你连番征战,恐已疲惫不堪。

  先去吃些东西,睡一觉。

  天黑时,我会派人叫你,到时候咱们一同退守淮南。”

  张辽看得出,刘闯似乎是有话和陈宫说,所以便告辞退出去。

  “公台,而今局势,确实出乎我意料之外,未曾想丈人竟身受重伤。”

  陈宫老脸一红,露出羞愧之色,“皇叔此前便曾提醒我等,没想到……此宫之过,还请皇叔责罚。”

  吕布昏迷不醒,刘闯便成了大家的主心骨。

  且不说刘闯身份地位,就从他昨日在蒲姑陂一战的表现来看,就足以让陈宫心悦诚服。

  刘闯一摆手,“公台不要自责,当初我说这些话,也是猜测而已,并没有任何证据。

  况且侯成等人狡诈多端,更善于伪装。此非你们的过错,是那侯成之辈,太过于狡猾了……而且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咱们退守淮南,恐怕也难以坚持太久。曹操,绝不会轻易退兵。”

  陈宫道:“莫非皇叔,计将安出?”

  刘闯犹豫一下,“到也说不得什么妙计,不过有些想法。”

  “愿闻其详!”

  刘闯道:“淮南,四战之地。

  孙策虽与我交好,却未必愿意让咱们占居广陵。

  有道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孙伯符便有此考虑,也在情理之中。而曹操,更不会容忍我们占居淮南,那始终是他心腹之患。而今,曹操已经占据徐州大半,定会出兵广陵。

  丈人新败,士气低落。

  且广陵又是陈氏根基,咱们在广陵,毫无优势可言。

  所以,我准备弃守广陵,返回北海……”

  对于刘闯这个想法,陈宫早就有准备,所以并没有感到吃惊。

  “可前往北海,道路已被阻绝,难不成一路杀回去吗?”

  刘闯忍不住笑道:“我又非超人,纵我能战,恐怕不过琅琊,也已经精疲力竭。

  想必北海,如今也面临战事。曹操命吕虔于禁两人在泰山和琅琊郡驻兵,北海援军也难通行。

  所以,我准备走海上……此前我听人说,孙策粮草匮乏。

  我想用淮阴那二十万斛粮草,向孙伯符借楼船使用。咱们在广陵慢慢退守,而后分批撤离广陵。

  我相信,有这二十万斛粮食,孙伯符必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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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2章 偏向虎山行

  皇帝曰:制诏北海相,扬武将军,灌亭侯刘孟彦闯。

  将军本为宗室,自幼流落民间。今起于北海,平定盗患,甚欣慰之。诏即日还都,与新年行祭天大典,拜祭祖庙,钦此。

  这是一份制诏,上有皇帝信玺和尚书令印。

  是皇帝拟旨,而后通过三公下达,所使用的对象,也献于郡太守和将军以上的官员,普通人根本无法看到。

  不过,而今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这皇帝制诏是否是由汉帝所拟,谁也不清楚。

  至少在刘闯的记忆里,他此前授齐郡太守和扬武将军的时候,已经领受过这种制诏,所以对制诏上的皇帝信玺,并不陌生。

  “孟彦,可看出端倪?”

  钟繇颁布完了诏书之后,看着刘闯问道。

  刘闯面色难看,“这是曹操所出?”

  钟繇点点头,“曹公不想徐州战事再持续下去,而且他认为,继续下去的话,已没有任何意义。到最后,无非两败俱伤的结果。所以他希望能够尽快停止战事,更诚意邀请你前往许都。”

  “钟先生,我并无得罪之意。

  只是曹操所为不想两败俱伤,乃是借口吧……据我所知,袁三公子屯兵黎阳,对许都虎视眈眈。而荆州刘表也蠢蠢欲动,所以曹操才会这么说。去许都?若公子去了许都,恐怕是凶多吉少。”

  不等刘闯开口,陈宫便抢先说话。

  一旁张辽则露出不屑之色,好像是说:你曹操怕了就是怕了。何必用这种借口?

  事实上,这种借口说出,又有几人相信?

  钟繇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这位。便是公台先生?”

  “正是陈宫。”

  “曹公曾言,公台先生才干出众,也非常可惜,当初你从他身边离开。”

  “非我要离开他。曹操倒行逆施,残杀名士,非人主所为。我离开他,也不过是另寻明主耳。”

  钟繇道:“公台先生,我并不是想要和你讨论谁对谁错。

  只是我想问,你认为这份制诏,孟彦可有推辞的余地?”

  “这个……”

  “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也可以奉天子讨伐不臣。

  此天子制诏!乃天子所拟,你以为孟彦能有其他选择?他若不接。便是抗旨不尊。抗旨不尊的结果是什么。我相信你非常清楚。那便是视为谋逆。孟彦本为皇叔,为天子所重,故而才能有今日的成就。可若他背上谋逆之名。那你以为,天底下还有多少人。会愿意跟随他?”

  “这……”

  陈宫脸上,也露出纠结之色。

  张辽则眉头紧蹙,半晌不语。

  若刘闯没了天子的名头,情况肯定会变得非常糟糕。

  别的不说,就算曹操不讨伐他,他抗旨不遵已是事实,弄个不好就会变得和吕布之前的情况一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甚至连他的部曲,也会出现波动。这种情况,的确是很恶劣。

  刘闯双眼微合,一直没有说话。

  待钟繇说完之后,他突然冷笑道:“那依舅父所言,我便该伸着脖子,让那曹操一刀砍下来吗?”

  钟繇叹了口气,“我知孟彦和曹公误会颇深,然当今世上,能中兴汉室者,唯曹公一人。

  孟彦你莫要不服气,我也知道你很有才干,短短数年间便有了而今的成就。可你要清楚,你有今日之成就,盖因你父余荫保护。若非你是陶兄之子,若非你得康成公支持,又怎可能如此迅速的站稳脚跟?你勇力无双,你才干过人,却终究少了些资历,也错失最佳时机。

  若十年前你崛起青州,我必倾钟氏之力助你。

  可现在……

  孟彦,大局已定,你难道就看不清楚吗?曹公得正统之名,即便是袁绍将来也未必是他对手。你心高气傲,未必愿意真的臣服于袁绍,如此便夹在两人之间,你以为能讨得便宜嘛?

  孟彦,听我一言:放手吧!”

  钟繇这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

  刘闯也很清楚,钟繇是为他着想。

  看起来,钟繇是坚定的曹操拥趸!

  只是,让刘闯放弃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这番基业,而后向曹操投降?他做不来……

  且不说他和曹操已撕破面皮,就算是没有撕破,他做了这许多事情,又岂能和曹操相处?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你莫以为曹公真就没有底气和你一战。

  他渡过淮水,之所以一直不肯出兵,便是在着手安排。前日,江东孙策派遣使者在淮阴拜会曹公,已经同意,会出兵夹击广陵。你所依仗着,无非孙策那二十艘海船。可若是孙策夹击你,你认为又有多大把握?孙策之所以同意,便是因为曹公为正统,他又怎可能拒绝?”

  刘闯脸色一变,心里顿时一冷。

  人道三国铁马金戈,又怎知三国人心丑陋?

  江东小霸王,一直是他前世喜爱的人物,本以为他交好孙策,更以二十万斛粮草换来海船,不使孙策为难。可谁又料想,孙策到头来,居然会同意和曹操夹击自己?想想看,能为一方诸侯,哪一个又是真正的仁人君子?今日为敌,明日为友,说穿了,诸侯也不过一群婊子。

  谁给的钱多,就跟着谁。

  孙策?

  刘闯眼中闪过一抹戾芒,哼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言语。

  县衙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闷。

  张辽陈宫二人,更握紧了拳头,脸上杀意森然。

  “孟彦你想回北海,却也非长久之计。

  曹公难道就不知道你回北海,便如放虎归山吗?他这一道制诏。便是摆明了态度。

  你遵旨,尚有一线生机;你若不遵,便是抗旨,便是谋逆……到时候。你以为袁绍会真个帮你不成?”

  钟繇说罢,站起身来走到刘闯身边。

  “孟彦,莫要怪舅父不帮你,而是如今局势。已无法帮到你。

  这份制诏上,有尚书令印。尚书令是何人?我想你也清楚……文若将中兴汉室的希望,都托付于曹公身上,所以断然不会允许你这样的变数存在。这份制诏,依照曹公之意本不想发出。说穿了,诏你还都,一纸敕令即可。但文若还是发出这制诏来,也是向你保证,绝不会坏你性命。

  制诏发出。天下人皆知。

  你为天子所召。曹公即便要杀你。也要三思而行。

  你可知道,我被曹公安排在下邳整整十日,直到你弃守淮阴。曹公才命我前来……公台方才说的不错,袁三公子的确是蠢蠢欲动。但又能如何?有文若坐镇许都。又有夏侯妙才和曹子孝留守,你以为袁尚能有几多胜券?若袁绍倾河北之力,曹公或许会为之担心。可袁尚……”

  钟繇冷笑一声道:“非是我小看他,他绝非文若对手。

  至于刘表,更不足为虑。张绣此前被曹公打得吓破了胆,而刘表手中,不过乌合之众,又能成得什么大事?孟彦,听我一句劝,罢了心思,随我回颍川。我和文若,保你一世富贵。”

  这一句话,已经把钟繇的立场表现的非常清楚。

  刘闯抬起头来,看着钟繇,目光中透着一抹森然。

  而钟繇则毫无惧色,目光迎着刘闯,面露坦然之色。

  他虽然是和刘闯第一次相见,但是这两年来,他对刘闯的了解,却颇为深刻。

  他相信,刘闯会做出一个最正确的选择。

  “舅父远道而来,想必已经累了,还是先去歇息吧。”

  刘闯长身而起,大袖一甩,转身便离去。

  钟繇在他身后道:“孟彦,我知道你心里或许对我不满,但我却是为你好,绝无半分私心杂念。曹公给你的时间不多,若初十你不予答复,他便会起兵来攻。而今广陵郡,早已人心惶惶,百姓思定。而陈珪和陈登父子,在广陵威望颇深,你又岂能占得便宜?望你三思而行。”

  刘闯身形一顿,却不理睬钟繇,径自离去。

  看着刘闯的背影,钟繇也不禁嘴里发苦,暗自叹息一声,转身往外走。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刘闯会因此对他心生不满。

  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会感到恼怒异常。

  可在他看来,刘闯真的是太年轻了……威望资历皆不足以担当大任。曹操不管怎样,那是一步步杀出来的威望。从黄巾之乱时崛起,刺杀董卓,二十二诸侯讨伐董卓,无数次亲临战场,在一次次失败当中,建立起而今的威望。更不要说他奉天子以令诸侯,羽翼已经丰满。

  这种情况下,刘闯和曹操相比,差距实在太大。

  他此前靠着刘陶的余荫和郑玄的威望,在北海国站稳脚跟,更夺取东莱。

  可是这根基,却实在不够牢固。

  这次徐州之战,就可以看出端倪……曹操不是收拾不得他!若曹操真要狠下心找刘闯的麻烦,刘闯就算是有北海和东莱二郡,也根本无法和曹操抗衡。既然如此,又何苦来哉呢?

  不管怎样,我问心无愧。

  我所为者,乃汉室江山之中兴,更是为大兄而着想。

  想到这里,钟繇深吸一口气,步履随之变得更加坚定:总之,我定要说服孟彦,保大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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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衙后宅花园里,刘闯坐于凉亭中,一言不发。

  钟繇的选择,他可以理解。

  说实话,钟繇能够为他着想,说出那番话,已经是情真意切。

  虽说名义上,钟繇是他舅父。可事实上,刘闯和钟繇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他愿意这样保他,也算是尽了心意。

  可他那番话。却实在是有些打击人。

  但转念,刘闯又释然了!

  他自一千八百年后重生于三国,对于三国时代,了解颇深。

  所以。他知道他还有机会……而钟繇虽则是经世之才,那荀彧更是国之栋梁。可时代的局限性,又怎可能知道后世的发展。别的不说,他们又怎可能似刘闯这样清楚。袁曹之间的战争,足足持续了八年。哪怕是曹操统一了北方,却从未中兴过汉室,到最后汉室被曹操的儿子所篡夺?

  这是刘闯的优势,可是他不能告诉别人。

  他还有机会,而且颇有希望能够成功……

  为一方诸侯,指挥千军万马,大旗一挥,千个人头落地!已经品尝过醒掌杀人剑。醉卧美人膝的滋味以后。又岂能会甘心屈居人下?别的不说。马超最初是何等风光,横行关中,杀得曹操割须弃袍。哪怕那只是演义。却足以显现出,马超当时的厉害。结果归附了张鲁。投降了刘备之后,又是什么结果?被人猜忌,家破人亡;到最后不得重用,郁郁而终……

  刘闯心里非常清楚,他已经不再是那种可以忍气吞声,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刘备可以忍辱偷生,那是因为他还没有真真正正,品尝过权力的滋味。而刘闯,却已经感受到那那其中的美妙味道。所以,再让他去卑躬屈膝,他做不来!即便是明知山有虎,他也只能向虎山行。

  可是……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刘闯的思绪。

  抬头看,却是陈宫和张辽前来。

  二人在凉亭中与刘闯见礼之后,便坐在两侧。

  “公子,若孙策背信,当如何是好?”

  孙策在丹徒,屯兵两万。

  从丹徒到江都,不过一衣带水,甚至不需一日便可以打过来。

  他手中,握有强大水军,可以渡江而击。到时候刘闯只能被动防御……若江都被攻陷,广陵危矣。

  广陵若被占居,刘闯后路随之被断。

  十日……

  听上去似乎不是太长。

  可刘闯知道,曹操也好,孙策也罢,都不可能给他留有这么长的时间。

  局势正如钟繇说的那样,已经坏到了极点。

  刘闯抬起头,看着陈宫道:“公台,我有一事相求。”

  陈宫一怔,连忙起身躬身道:“公子何来‘求’字一说?但有吩咐,宫定当从命。”

  在陈宫想来,莫非刘闯求他的事情就是,让他拖住曹操?

  哪知道,刘闯道:“我要公台与文远,率飞熊卫即刻离开高邮,前往东陵亭。

  同时,我会让子仲和文向协助公台……我在这边,拖延十日,待海船返回,你们即刻登船,离开广陵,返回北海国。”

  这一句话出口,把陈宫和张辽都吓住了。

  两人相视一眼之后,突然屈身匍匐低声,“公子岂能如此?

  公子乃北海之主,断不可如此冒险。辽与公台,愿留守高邮,死战阻敌,护公子安全撤离。”

  “安全撤离又能如何?

  钟元常说的没错,这次乃皇帝制诏,我根本无法抗命。

  若我抗命,北海危矣。到时候曹操以谋逆造反之名出兵伐我,那袁绍恐怕也不会出兵相助。所谓诸侯,不过无情无义之辈。我曾厚待孙伯符,到头来孙伯符不还是一样,要来伐我?

  一旦我抗旨,北海必将遭遇战火波及。

  说实话,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北海国也未曾做好准备……

  所以,我决意前往许都。

  曹操针对的是我,而不是你们……公台,你莫要开口,听我把话说完。”

  刘闯站起身来,走到凉亭栏杆旁边站定,看着满园凋零之色,发出一声幽幽叹息,“公台,文远,我真的可以托付你们吗?”

  陈宫张辽站起身,疑惑相视一眼后,齐声道:“温侯将巨阙予公子,我二人便为公子部曲。

  公子仁义宽宏,实乃明主。

  我与公台(文远)愿肝脑涂地,为公子效命。”

  刘闯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看了看张辽,又看了看陈宫,“肝脑涂地倒不用,我只要你二人到北海之后,依我所命行事。”

  他停顿一下,而后用力呼出一口浊气。

  “建安二年,我初入北海,便已经觉察到,北海非我根基。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着手进行安排,为日后谋划。人说我心向袁绍……哈,我又岂是一袁绍能够所制?我之所以与袁绍走近,实乃为将来布局。可惜,还是有些仓促了!若再与我一年,我便可以大张旗鼓行事。公台,我要你到北海国后,立刻与康成公联络,告诉他准备行事。

  我已安排人,向袁绍请求,愿以北海、东莱两郡,换取辽东辽西之地。

  同时,我也着人打造海船,到时候公台配合郑师,从海路将南山书院众位先生,连带书卷典籍,一同运往辽西临渝。前年,我已着我妻兄前往临渝置业,到时候可将南山书院,安置于临渝城。

  文远,你到北海之后,请与我亥叔、黄忠和太史慈三人合作,与步骘、吕岱配合。

  将我在北海国所有重要的产业,通过海路迁往孤竹城……我要你扼守肥如,关闭辽西与幽州一应联络。他日我等能否再临中原,便要靠两位多多费心。我将我这基业,托付两位。”

  说完,刘闯拱手,向张辽和陈宫一揖到地。

  张辽陈宫两人,只觉脑袋发懵!

  他们看着刘闯,半晌说不出话来……陈宫更是心中感到无比震惊,难道说公子早就安排了后路?

  这得要多么长远的眼光!

  两年前他初入北海国的时候,吕布气焰正炽,而曹操方经历宛城之败。

  他居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谋划未来。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开始,刘闯就预料到今日的结果。

  此何等眼光和见识!

  “那公子准备,前往许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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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3章 匹夫不可夺志(一)

  天将晚,张辽和陈宫已告辞离去。

  刘闯主意已定,二人也知道,无法改变。

  曹操这一次,就是针对刘闯,想要把刘闯带去许都囚禁。或许如钟繇所言,曹操不会害了刘闯的性命,但绝不会放虎归山。如果刘闯不回北海,则北海群龙无首,坚持不得多久必乱。

  他这是打得好主意,只是没想到,刘闯早就已经有了筹谋。

  只是,刘闯若不在,北海国……

  不管是张辽还是陈宫,都感到忧心忡忡。

  刘闯此去许都,如入龙潭虎穴。进去容易,想要出来恐怕很难……但他二人偏偏束手无策。

  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刘闯吩咐下来的事情。

  张辽也好,陈宫也罢,此时此刻已彻底臣服于刘闯,想要让他二人改变心思,绝非一件易事。

  送走张、陈,刘闯一个人坐在凉亭中。

  凉亭外,突然纷纷扬扬飘落白雪,预示着隆冬的到来。

  他看着亭外纷落的雪花,脑筋却在飞速转动,努力回忆着历史上,建安四年所发生的事情。

  而今已经是建安三年十一月,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是建安四年。

  依稀记得,这一年袁绍彻底击溃公孙瓒,占领幽州,统一北方四郡。

  至此,他雄霸河北,兵马强盛,并且开始向河南曹操发动攻击。后世许多人以为,官渡之战是从建安五年开始。实则官渡之战早在建安四年之前,就拉开序幕。并且发生多次冲突。

  曹操对官渡之战的部署,更是在建安四年就已经展开。

  北海国也就是在这一年,被曹操攻占,而后曹操又顺势拿下齐郡、东安等地。巩固右翼,对袁绍形成牵制。

  也就是说,到建安四年,为了对抗袁绍。曹操一定会对北海国用兵。

  记忆中,曹操对北海国用兵,应该是在下半年的时间。

  若这样算来,刘闯以北海东莱换取辽东辽西的计划,在上半年就必须完成,否则就会发生变数。

  对于这一点,刘闯并不担心。

  有荀谌在河北相助,再加上此前的种种安排,令袁绍同意这个请求。想来并不困难。

  困难的是。他若去许都的话。该如何脱身?

  建安四年的许都,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刘闯必须要想出一个妥善的计策,保证郑玄等人在曹操攻打北海之前。顺利完成和辽东辽西的互换。如果这样安排的话,自己若去了许都。倒是可以给予北海国,更为充裕的时间。

  相信,只要刘闯入了许都,曹操在短期内,就不会再视北海国为大敌。

  只要他放松对北海的看管和约束,那么郑玄步骘等人,就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进行转移和安排。

  从这一点而言,刘闯入许都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可入了许都之后,又该如何脱身?

  这却是一个大麻烦……相信只要刘闯进了许都之后,就会被曹操严加看管。想要离开,绝非一桩易事。不过,应该还是会有机会,可这个机会,究竟是在哪里?刘闯感到颇为头疼。

  建安四年,建安四年!

  刘闯站起身,缓缓走出凉亭。

  冰凉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在刘闯的脸上,瞬间化作水珠。

  慢着!

  刘闯突然想起一件事……

  三国演义里,曾有一个衣带诏的故事,后世众说纷纭。有的人说衣带诏是罗贯中编造出来,有的说确有其事。

  记得前世他还专门翻阅了三国志,倒是有这么一段记载,说汉帝曾密诏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服和越骑校尉种辑,共诛曹操。后事情泄密,三人被杀。至于三国演义当中说刘备也参与其中,三国志里并没有明确记载,倒是在宋代的资治通鉴里,明确言刘备也参与其中。

  不晓得这件事,能否利用一下?

  若是曹操提前得知衣带诏,说不定会大开杀戒,令许都慌乱。

  到时候,也许会有机会……

  不过,刘闯旋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如果他真的向曹操告密,那恐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曹操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可若放到刘闯的身上,以刘闯目前的资历和威望,绝担负不起这种骂名。

  算了算了,还是别去猜想此事。

  不过衣带诏如果真有此事的话,倒也算得上是一桩政治资本。若有可能,也可以参与其中。

  要知道,三国演义里刘备凭借这个衣带诏,可是占了老大便宜。

  刘闯现在缺的就是这种政治资本,如果可以获得,倒是能够弥补他之前名望和资历上的不足。

  想到这里,刘闯突然晒然而笑。

  这时候还在算计来算计去,我现在可真的是学坏了。

  罢了罢了,就走一遭许都又能如何?相信钟繇和荀彧,都不会坐视曹操加害他。而且制诏发出,必须要诏示天下。曹操到时候,想必也要投鼠忌器,至少不敢明目张胆的加害自己。

  既然如此,便走一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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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闯的念头通达之后,倒放松许多。

  只是他没有立刻答复钟繇,而是秘密派遣出陈宫和麋竺先行前往东陵亭做准备。

  张辽则暂时留守高邮,迷惑曹操的耳目。

  钟繇也没有催促,因为他知道,这件事若要决定下来,绝非一件易事。莫说刘闯,换做任何人。都会考虑一番。再者说,距离初十,尚有六天的时间,也不必急于催促刘闯做决定。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刘闯对钟繇,更表现出一种冷淡的态度,没有任何亲近之意。

  只是陈宫撤离的第三天,刘闯正在和张辽议事。却忽然得到消息,夏侯兰和徐盛赶来高邮,要去驿站杀死钟繇。

  把刘闯吓了一跳,连忙带人前去阻拦。

  幸亏是军士提前禀报,刘闯这才在驿站外把徐盛和夏侯兰挡住。

  “你二人这是作甚?”

  “公子,休要听那狗贼胡言乱语,若公子去了许都,必然是九死一生。

  我等愿与公子共生死,杀了那狗贼之后。为公子断后。掩护公子撤离广陵。”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刘闯勃然大怒,“甚狗贼狗贼的称呼,钟繇是我舅父。你二人怎可对我长辈不敬,还不给我滚回去。”

  他说罢。便带着徐盛和夏侯兰返回县衙。

  “文向,你素来沉稳,这次做事怎如此地暴躁?”

  徐盛道:“公子宽宏仁义,不愿我等坏了性命,可盛自追随公子以来,深受重恩,却未能为公子你立过半点功勋。我若是这样回去,拙荆又岂能饶我,我又有何面目去见北海国袍泽。”

  “是啊,公子待兰甚厚,自古以来,哪有为部曲者,要主公断后的道理?”

  夏侯兰更是万分激动,看着刘闯说道:“公子,那许都万不可去,否则的话,必然会有危险。”

  “你们懂什么。”

  刘闯怒道:“你道我想要去吗?

  我便不知道,许都危险重重?可是曹操这次,就是对我而来。我若不去许都,且不说尔等都要背负一叛逆之名,便是北海国,也将要生灵涂炭。我辛苦谋划三载所为何也?不就是想要为大家寻一条出路。我现在需要的,不是让你们去送死,而是需要时间来完成我的规划。

  文向,衡若,你们都是我身边最亲近之人。

  我这次去许都,更需要你们返回北海,为我平稳局势,而不是在这里张牙舞爪的吵闹……”

  徐盛和夏侯兰,都闭上了嘴巴。

  半晌后,夏侯兰突然道:“公子,兰所长者,无非搏杀之道。

  回北海国,也没什么用处,便与公子同行,一起去许都。为公子牵马缀镫,总好过无所事事。”

  “我也去!”

  徐盛一怔,马上便反应过来,大声叫嚷。

  “文向不能去!”

  “啊?”

  “你回去之后,要保护好家眷,更要担负起不其南山书院各位先生们的安全。

  这些事,我交给其他人不放心,也只有你,才能让我安心。文向,你随我也有三载,虽然名声不显,但确是我最为信任之人。所以,你必须回北海国,只有这样子,我才能安心与曹操周旋。”

  “可是……”

  刘闯眼睛一瞪,徐盛到了嘴边的话,便生生咽了回去。

  “衡若倒是可以和我同行……这样,你去飞熊卫挑选五十名步卒,到时候便与我一同去许都。”

  “公子,只带五十人,是不是有些少了?”

  张辽一旁听罢,不禁有些担忧。

  刘闯笑道:“有我舅父在,曹操暂时也奈何不得我。

  再者说了,我带那么多人去,又有什么用处?曹营中兵马十数万,就算带上几百人,也没有用处。带的人多了,反而会落了下乘。我便匹马持椎走一遭许都,看他曹操,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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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张辽和徐盛怎么劝说,刘闯也不愿带太多人马。

  最后,在张辽的劝说之下,刘闯总算是改变了主意,把那五十名步卒,换成了五十名飞熊骑。

  至少看上去,气势会强横一些。

  初八,距离曹操规定的时间,还剩下两天。

  刘闯这才回复了钟繇,同意前往许都……不过他借口军务繁忙,要推迟三天才动身前去淮阴。

  钟繇觉得,也就是那一两天的功夫。当不得什么大事,便同意了刘闯的要求。

  随后刘闯便不断调兵遣将,在初十当天,秘密把张辽和徐盛遣走。前往东陵亭和陈登麋竺汇合。而这时候,按照时间计算,孙策的海船应该已经快要返回东陵亭了。刘闯在钟繇的催促之下,也不好继续拖延下去。于是在十一月十二日当天,带着夏侯兰和五十飞熊骑自高邮出发,前往淮阴报到。

  与此同时,曹操也得到消息,刘闯将来淮阴。

  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是暂时落下,他旋即命令朱灵自东阳出发,前往堂邑,而后占领舆国。这舆国。便位于后世镇江市的西北面。距离江都不过八十里。可朝发夕至。之所以占领舆国,也是为了防范江东孙策。此前曹操秘密联络孙策,要他夹击刘闯。攻取江都县城。可现在,刘闯既然已经放弃抵抗。并且决定遵旨随他前往许都,那就要防范孙策渡江偷袭。

  这诸侯之间,从无信义可言,彼此间只讲利益。

  孙策可以先和刘闯反目,也不是一个什么善与之辈,曹操怎可能对他没有任何防范?

  只是,曹操却没有想到,刘闯做得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干脆。他早就命麋竺退出江都,甚至还让出了广陵。如此一来,这江都就变成了一座空城,宛若长江边上一块诱人的肥肉。吓得朱灵在抵达舆国之后,得知江都已是一座空城的消息,连忙率部前往江都屯驻,防备孙策偷袭。

  只是这样一来,朱灵就暂时没有余力,去顾及麋竺等人,也就给了麋竺等人充足的准备时间。

  建安三年十一月十五,海船抵达东陵亭。

  早已经做好准备的陈宫,立刻将海船控制起来,并且迅速登船。

  待曹操反应过来时,陈登张辽麋竺徐盛等人,已率领飞熊卫扬帆起航,离开东陵亭驶入大海。

  再想要派兵追击,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而此时,刘闯随着钟繇,一路慢慢悠悠,抵达淮阴城外。

  “这闯儿,好算计!”

  曹操咬牙切齿,杀意浓浓。

  没错,他是迫得刘闯不得不向他低头,却不想到头来,还是被刘闯耍弄于股掌之上。

  吕布跑了,连带着吕布的部曲,也被刘闯尽数放走。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曹操此次征伐徐州,也未能竟全功,这使得他恼怒异常。

  只是,当他看到郭嘉一旁满脸笑容的时候,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

  “奉孝,何以发笑?”

  “主公难道不觉得,这刘闯算得一个人物吗?”

  “此话怎讲?”

  郭嘉道:“主公也不必如此恼怒,其实走了陈公台虽有些可惜,但只要拿下刘闯,便算是大功告成。

  我听说,吕布身受重伤,已不复虓虎之勇。

  所以他临撤离的时候,将手中兵马尽数交给刘闯。只要主公把刘闯攥在手心里,他那些部曲便不足为虑。刘闯这次甘愿为陈宫等人断后,陈公台之流,又怎可能再去为吕布效命呢?

  拿到刘闯,则北海定矣。”

  曹操听了郭嘉这番解释之后,心中怒气突然间烟消云散。

  反正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他再无其他办法。总不成再出兵攻打北海,那必然会损失惨重。

  而且,曹操更急于返回许都,不想这徐州之战持续下去。

  就八月末到现在,徐州之战整整持续了两个半月的时间……曹操相信,若再持续下去的话,许都势必会出现混乱的局势。拿下徐州,扣下刘闯,对曹操而言,倒也不是没有收获。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见一见这闯儿!”

  曹操突然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尽快见一见刘闯。

  想当初,刘闯返乡,却最终不得不背井离乡,和曹操错失了机缘。此后他迅速崛起,成为曹操心腹之患。曹操听说过许多关于刘闯的事情,但是却未得一见,心中早就充满了好奇。

  郭嘉这时候,自不会反对。

  他也很想去看看刘闯现在的样子,是不是还是和当初在高密时一样的张狂。

  可就在这时候,忽听门外小校来报:“司空,大事不好。”

  曹操正站起来准备往外走,见小校慌慌张张跑来,不免心里有些不快。而今胜券在握,何以如此慌张?

  他眉头一蹙,沉声道:“何事惊慌?”

  “司空,张将军带人在城外阻拦刘皇叔,看样子好像是要和刘皇叔交锋。”

  “张将军?”曹操一愣,脱口问道:“哪个张将军?”

  “就是玄德公帐下三将军,张飞。”

  曹操闻听,顿时沉下脸。

  “刘闯乃汉室皇叔,奉天子制诏而来,张飞怎可如此放肆?”

  他感觉压力很大!

  之前,按照曹操的想法,一纸敕令召刘闯进京。却没想到荀彧竟然请出皇帝制诏,让曹操颇有些束手束脚。敕令的话,曹操就有足够的办法收拾刘闯。可若是制诏,就代表着刘闯受天子之命入京,他若是敢加害刘闯,便等于是无视天子之命。以曹操目前的情况而言,他还需要天子这块牌子来撑门面。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曹操还无法真正无视天子诏令。

  这也是颍川乡党,为保护刘闯而做出的努力。

  荀彧、钟繇等人可以支持曹操,可以拥护曹操,但绝不会由着曹操杀了刘闯。

  这也是颍川世族和曹操的一次妥协……我们拥护你,支持你,但你不能危害到刘闯的性命,这也是我们的底线。

  对此,曹操心知肚明。

  他甚至清楚,包括郭嘉在内,虽然对刘闯恨之入骨。

  但是在乡党利益面前,郭嘉也会维护颍川世族的利益,做出小小的让步。

  更不要说,还有荀攸等一干颍川世族,曹操哪怕是再想杀了刘闯,也必须要考虑到颍川世族的颜面。

  这张飞,竟然敢去找刘闯的麻烦?

  若传扬出去,定会被人说是收我的指示,定会让文若他们对我生出不满之意。

  不说别的,包括郭嘉在内,在听到张飞出城拦截刘闯的消息之后,脸色一沉,也露出不快之色。

  “主公,玄德公好大的威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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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4章 匹夫不可以夺志(二)

  历史上,在刘备和曹操反目之前,曹操的手下虽然有不少人对刘备心存忌惮,但大都还保持善意。

  哪怕是最刚烈的程昱,亦或者足智多谋的郭嘉,他们会认为刘备是曹操的心腹大患,但对他却没有太多恶感。哪怕是在刘备离开许都,前往徐州就职的时候,二人也只说不可将其放走。

  然则现在,情况却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曹操手下对刘备心存反感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尤以钟繇对刘备深恶痛绝。

  若非刘备造谣,刘闯何至于流落他乡,最后和曹操成为对手?以至于钟繇不得不站在刘闯的对立面……这种痛苦,只有钟繇心里面最清楚。同时,又因为钟繇在颍川世族中强大的号召力,造成八成以上的颍川世族,对刘备心存不满。嗯,是不满,而不是单纯的忌惮……

  钟繇,颍川四长钟氏之后,己身更是当今名士。

  或许不是所有的颍川人会对他心服口服,但是他的态度,却能够影响到许多颍川人的想法。

  包括郭嘉在内,也是如此。

  他非常讨厌刘闯,但更加讨厌刘备。

  你当初造谣说,刘闯是‘背主家奴’,可刘闯是实实在在的中陵侯之后,更是我颍川一份子。

  不要小看这份乡党的力量!

  或许他无法改变大势,但却可以轻松的改变一个人的观点和喜好。

  郭嘉认为,你刘备对我们‘颍川人’造谣,就是打所有颍川士子的脸。虽然刘闯很讨厌。但你刘备造谣生事,品行不端,更让人厌恶。讨厌和厌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也代表着郭嘉对刘备的一个态度。当然了,如果刘闯是个普通人,郭嘉或许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可关键就在于,刘闯不是普通人!他不但是刘陶的儿子。更是曹操如今忌惮的对手。

  可这个对手,便是刘备一手造成……

  曹操如何不明白郭嘉这句话的意思,心里也不禁苦笑。

  “奉孝,先随我阻止冲突,迎刘孟彦之后再说。”

  颍川世族对刘备的态度,曹操非常清楚。

  但越是如此,他对刘备就越是看重……颍川世族对刘备的敌视,也能够制约颍川世族的力量。

  有时候想想看,颍川世族在曹操帐下的力量。实在是太大。

  甚至包括以程昱满宠这样的兖州士人。也或多或少。是以颍川世族为尊的趋势。

  这样发展下去,实非一桩好事。

  郭嘉知道轻重,发了一句牢骚后。便不再言语。

  他跟随曹操,匆匆来到淮阴城外。

  本以为刘闯和张飞已经冲突起来。却不成想,看到的是另一幕景象……

  刘闯在钟繇的陪伴下,勒马于淮水之畔。

  四周虽然尽是曹兵曹将,更有无数双仇视的目光,在看着刘闯,可刘闯看上去却毫不在意。

  那魁硕的身材,跨坐象龙马上,犹如一尊神祗。

  他身上只佩戴一口巨阙宝剑,八音椎和甲子剑则放置在一匹驮马上,根本没有要取下来的意思。

  头戴束发紫金冠,紫金冠上倒插两根稚鸡翎。

  浓眉、大眼,胖乎乎的脸上,总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却更显出一种睥睨之气概。

  身穿黑色战袍,腰系黑色狮蛮扣玉带,外罩一件月白色狐狸皮大袍,足蹬一双黑靴。虽是在千军万马之中,却又一股子别样的鹤立鸡群的卓然气势。以至于曹操才一出城门,就认出了刘闯。

  “奉孝,那白色裘袍之人,便是刘孟彦吗?”

  郭嘉眼皮子翻了一下,旋即耷拉下来,“除了这胖子之外,又有能如此神气?”

  神气的胖子吗?

  曹操突然笑了!

  “此儿雄壮,果非等闲。

  怪不得人颂他‘飞熊’之名,虽无奉先之俊俏,却比虓虎更显威猛气概,不愧是中陵侯之后。”

  曹操这个人,极爱雄武之人。

  似历史上他对关羽的爱护,可说是少有人能及。

  即便吕布多次让曹操吃亏难堪,好几次坏了曹操的大事。可是在白门楼上,他还是动了爱才之心。如果不是刘备的落井下石,吕布未必会真的被杀。也正因为此,当他看到刘闯的时候,顿生爱才之心。虽然刘闯一样是让他多次难堪,但曹操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赞叹。

  “若得飞熊之勇,何愁天下不靖?”

  郭嘉在一旁听闻,心里也不禁一动。

  他眸光闪闪,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嘴角微微一翘,清秀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在刘闯正前方大约百步外,两队兵马对峙。

  张飞胯下乌骓马,掌中蛇矛枪,看着对面一身鹦哥绿战袍,双目微合,单手托刀的关羽,厉声喝道:“二兄,刘闯与我兄弟仇深似海,哥哥对他更恨之入骨,你何以要阻拦于我?”

  原来,张飞听闻刘闯前来,便带着人想要寻事。

  不成想,当他来到城外的时候,却被关羽阻挡。

  “翼德,刘闯与我等的确是仇深似海,然则他如今奉天子制诏而来,你若寻事,岂非是挑衅天子?

  我对他同样恨之入骨,但不管怎样,他现在是受天子制诏,非你我可以寻衅。”

  张飞可以考虑不周全,但关羽却看的很清楚。

  刘闯输了吗?

  只怕未必……

  他今天之所以会来,并非以降将的身份。

  若刘闯是降将,那你张飞怎么寻事,我都不会阻止。

  可问题是,刘闯是受天子制诏而来……也就是说,他即便是打败了。也不是张飞可以前去寻衅的寻常角色。这弄个不好,会牵累刘备。真若是伤了刘闯,最后倒霉的,一定是刘备。

  更不要说。刘闯身边还有钟繇跟随。

  钟繇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你张飞来挑衅刘闯?

  关羽知道,刘闯和钟繇虽非亲究甥,却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你若是过去寻衅刘闯的话,钟繇颜面何存?换句话说。你得罪了钟繇,必将得罪整个颍川世族。

  关羽是好心,可张飞却不太领情。

  他冷笑道:“二兄莫不是因为刘闯放过坦之,故而心中亲近?”

  关羽本来是心平气和,并不想和张飞翻脸。可张飞这一句话,却说中了他心里的痛处,顿时勃然大怒。

  “翼德何出此言?我今日阻拦于你,乃是为兄长名声考虑,你何以说出这种话来?”

  张飞道:“即非心存亲近。何不与我一同前去?”

  “翼德。我阻拦你。原因已经说过,我不想再说。

  今日,我总不能让你肆意妄为。你若想要去寻刘闯的麻烦。我必定阻拦。”

  “那你便阻拦我试试看!”

  张飞一声怒吼,掌中蛇矛枪一振。便要冲上去。而关羽也不想赘言,单手大刀向外一翻,扑棱刀口冲外。

  “翼德,你休要在此胡闹,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哈,那我倒要看看,你能奈何于我。”张飞说完,纵马便冲过去。

  关羽说的道理,他明白。

  可是这么被关羽拦住,张飞又觉得颜面无光。他倒不一定真的是要去和刘闯交手,只想去羞辱刘闯一下。可现在,他是骑虎难下。周围无数双目光盯着他,他这时候要罢手了,岂不是被人看作是怕了刘闯?若关羽不拦他,他说不定也就是耀武扬威一番,便收兵回营去了。

  可是他方才那一句话,却触怒了关羽。

  关平两次被刘闯俘虏,两次释放……不管刘闯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份情意,关羽会记在心里。

  同时,关平也因为这两次被俘,心情低落沮丧。

  你张飞好歹是关平的长辈,不说去宽慰关平,反而屡次以关平的事情来说事。

  关羽或许算不得一个好父亲,但他却终究是一位父亲。对关平的爱护,以及早年间对关平缺少关爱而产生的愧疚,都使得关羽极为敏感。张飞三番五次挑动关羽的痛处,也使得关羽恼怒异常。他和张飞本就有一些矛盾,见张飞如此霸道骄横,丹凤眼一瞪,心中便生出怒意。

  “翼德如此不晓事,那我就代兄长教训你一回。”

  话音未落,张飞纵马已经到了近前,蛇矛枪唰的便刺向关羽。

  关羽托刀猛然向外一送,就听铛的一声,便架住了张飞的蛇矛枪……

  眼见二人就要翻脸,一匹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翼德,云长,你二人与我住手!”

  刘备今日也知道刘闯要来,心中颇有些不快。

  本以为能够借此机会,取刘闯的性命……那料想那一份制诏,把他所有的美好想法破灭。

  他可不想来迎接刘闯,于是便跑去陈登的军营中吃酒。

  哪料想,他正在和陈登聊天的时候,忽闻张飞带着人要去找刘闯麻烦,顿时大惊。

  “玄德公,切不可让三将军肆意妄为。

  曹操而今对你我忌惮颇深,而颍川世族更对你心怀不满。闯贼受天子制诏,若三将军冲撞他,势必会引发朝中老臣,以及颍川世族的强烈不满。到时候,玄德公你可就要有大麻烦。”

  刘备当然也清楚这一点,连忙备马,带着陈到赶来阻止。

  眼见张飞和关羽交手,他心中即感到庆幸,但同时又觉得有些不满。

  翼德不晓事,难道你云长也不晓事?

  你拦住他也就算了,何必要与他交手?岂不是被外人耻笑,我们兄弟三人不合嘛……

  刘备纵马上前,来到关张二人之间。

  他这一出现,关张便不好再动手,只得悻悻退到两旁。

  “翼德,还不带人回去……云长你也是,既然知道翼德的脾气,便让他一下。又有何妨?”

  听上去,刘备好像是秉公而断。

  可实际上,却有些偏向张飞。

  关羽眉头微微一蹙,嘴上虽不说什么。但心中却感到不满。

  而刘备在分开关张二人之后,也不去理睬刘闯,径自催马来到曹操面前,“司空。云长翼德不过是在打闹,并无其他意思,还请司空见谅。今日皇叔前来,我便不去迎接,回营去了。”

  曹操也只一笑,并未深究。

  同时,他眸光中闪过一抹古怪之色,朝关羽看了一眼后,便笑道:“玄德自去行事。休要担心。”

  他说着话。催马向刘闯行去。

  “孟彦。曹公来了!”

  钟繇看到曹操带人策马而来,连忙向刘闯提醒。

  哪知道,刘闯嘴角却微微一翘。面带倨傲之色,依旧骑在马上。丝毫没有要下马相迎之意。

  “孟彦……”

  “我乃大汉皇叔,奉天子制诏而来,并非降将,何需下马?”

  钟繇只觉一阵头疼,看着刘闯,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刘闯这种倨傲,又让他无话可说。没错,他又不是降将,何必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呢?

  这孩子的脾气,倒是与大兄极像!

  不过,刘闯可以倨傲,钟繇却不能这般。

  他催马迎上去,与曹操见礼,“曹公,奉天子制诏,北海相,扬武将军刘闯,已弃城前来。”

  这句话,实际上就是提醒曹操:你可是保证过,不会坏他性命。

  曹操则微微一笑,“元常辛苦。”

  他策马和钟繇擦肩而过,便来到刘闯面前。

  在他身后的众将,顿时露出紧张之色。

  越兮胯下马蠢蠢欲动,手中大戟横在身前,一双眼睛牢牢锁住刘闯,只要刘闯有半点异动,他就会毫不犹豫冲上前去。

  不仅越兮如此紧张,包括夏侯惇、徐晃等人,也都格外紧张。

  毕竟,人是名,树是影。

  蒲姑陂一战,刘闯可谓是杀出了威名。

  别的不说,就凭他和吕布几近齐名的‘飞熊’之名,便足以让曹操帐下众将,感到有些胆颤。

  那不是吹出来的名声,而是刘闯这三年来,实实在在,杀出来的威名。

  “孟彦,这可是我第一次见你。”

  曹操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笑容,看着刘闯说道。

  刘闯依旧跨坐马上,一手持巨阙宝剑,一手挽着缰绳。

  他也在上下打量曹操,看着这个在后世,争议颇多,但又被许多人喜爱和称赞的治世能臣,乱世奸雄。

  曹操身材矮小,看上去也就在170公分左右。

  细目,横眉,长相不是很好。而且体型略有些发胖,但气质上,却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威严。

  他没有刘备的俊美,但是却别有一番气度。

  什么气度?

  嗯,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奸雄气概!

  刘闯抬起手,顿时引得曹操身后众将一阵骚乱。

  曹操眉头一蹙,扭头回身看了一眼,才使得众将平静下来。

  “曹公,其实咱们在三年前,便可以相见。”

  “这个……”

  曹操被刘闯一句话噎得有些难受。是啊,其实在三年前,他们就有机会相见……那时候刘闯还背着流寇之名,从徐州到扬州,从扬州到豫州,横行三州之地,只想要回乡归宗认祖。

  只是当时曹操根本没有把刘闯放在眼中,刘备的一句话,便使他下定决心,派出李通征伐刘闯。

  这也是曹操颇为后悔的一件事!

  如果当时他接纳了刘闯,也许就没有后面,那一连串不必要的冲突……

  想到这里,曹操也不禁在心中感慨。

  不过,他马上就调整了情绪,“孟彦,可不管怎样,你我而今,终归是见到了。”

  可不可以把以往的不快,一笔勾销呢?

  刘闯心中也不禁有些感叹:曹操这个人,真的是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他的气度,他的胸怀……要知道,这徐州一战,刘闯杀了他多少人?更不要说,在高密更击杀了曹操的救命恩人楼异。

  可是,他却能说忘掉就忘掉,至少这份气度,让刘闯也赞叹不已。

  如果,如果没有北海国这一段经历,刘闯是真的愿意,和曹操化干戈为玉帛。

  但……

  品尝过醒掌杀人剑,醉卧美人膝的美妙滋味之后,他又怎甘心在居于人下?

  “曹公,闯不过败军之将,见与不见,有何分别?”

  他说着话,在马上与曹操一拱手,“闯为汉臣,自当忠于天子。今天子相召,闯实不宜继续滞留于徐州。便不入城,与曹公就此分别。他日咱们在许都再见时,闯定要与曹公痛饮。”

  曹操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失望之色。

  他看着刘闯,半晌后突然笑道:“孟彦说的是,天子相召,刻不容缓,那我也就不留孟彦了!”

  刘闯也笑了!

  “如此,闯便告辞!”

  “咱们许都再见。”

  就这样,刘闯和曹操的第一次相会,便在淮阴城外匆匆结束。

  曹操没有挽留刘闯入淮阴城休息,刘闯更没有在淮阴城滞留的意思,便带着夏侯兰等人,渡河而去。

  “主公,此儿骄横,何不把他留在这里?”

  刘闯前脚刚走,便有人上前与曹操道:“虽则天子相召,然则徐州大战方息,盗匪横行,难免……”

  说这话的人,正是臧霸。

  若说曹将之中谁对刘闯最为忌惮,恐怕便是臧霸等人。

  若不是他和侯成等人背叛吕布的话,这徐州的战局,也许会变成另一幅模样。

  所以,臧霸等人是最巴不得刘闯死掉的一部分人。

  曹操摇头道:“宣高何出此言?刘北海奉天子制诏,你们休得胡来。”

  别忘了,刘闯和颍川世族之间的关系。以前颍川世族或许和刘闯敌对,但现在刘闯已经低头了,他们又岂能没有防范?真要是刘闯在路上发生意外,那也就等于说,曹操和颍川世族,彻底反目。至少在目前阶段来说,曹操还没有做好,和颍川世族彻底反目成仇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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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章 无题

  天色已晚,淮阴县城已经恢复平静。

  不过在平静的下面,却暗流汹涌,相信在这个晚上,许多人都无法入睡。

  淮阴城下刘闯和曹操的短暂交锋,已看在许多人的眼里。有人生气,有人欢喜,也有人如释重负。

  “玄德公,依我看那闯贼不足为虑。”

  陈登夹起一片薄薄的生鱼片,蘸了蘸料后,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而后饮一口广陵特产的白蒲酒,闭上眼睛回味那鱼生和老酒混合在一起的美味之后,吐出一口浊气,一脸满足之色。

  陈登好食河鲜,更好生食。

  把鱼肉切成薄薄的片状,配以老酒,别有滋味。

  不过,刘备对此却不太喜欢。

  他本是幽州人,好食肉类,不喜河鲜。

  所以每次和陈登一起,他虽然会准备一份河鲜美酒,但绝不会去享用。

  “元龙,何以如此说?”

  “此子不晓曲直之道,一味刚强。

  似今日在淮阴城外,换做旁人必会顺从曹公,可他却是强硬回应。这般不懂进退,不识时务者,此前我等都过于高看了他。说句不好听的话,若非他是刘陶之后,焉能有此成就?

  此儿勇则勇矣,或许能冲锋陷阵,但绝无人主之相。

  这一次他前往许都,便如虎落平阳,狼入囚笼,此生休想再有出头之日。而他那些部曲,更难成大事,玄德公又何必把他放在心上?”

  想想日间刘闯和曹操的会面,刘备也觉得,陈登言之有理。

  可是内心中,却总有一种难言的不安感受。

  他总觉得,刘闯绝非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按道理说,他在而今的情况下,理应换一种态度,偏偏却姿态强硬。这样一个人,怎可能成为一方诸侯?或许如陈登所言,刘闯不过是依靠着他老爹留下来的名声。但内心里,刘备还是觉得,刘闯这个人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怎么,玄德公还是不放心?”

  刘备吃了一口酒,点头道:“此儿不除,我心难定。”

  陈登哈哈大笑,“要除此儿,又有何难?

  只是这件事,玄德公绝不能出面,当借刀杀人,否则曹公也难保住你性命。不管怎样,闯儿是受天子制诏,在目前情况下,即便是曹公也不好动手。但曹公帐下想要坏他性命者如过江之鲫,玄德公何不着人前去,就算是杀不得刺耳,也不会牵累玄德公,如此岂不是美哉?”

  “那元龙以为,何人可以为之?”

  陈登想了想,嘴角一翘,森然道:“想除此儿者甚多,但若言最惧此儿者,非臧霸侯成之流。

  此二人乃背主之徒,曹公此次得以徐州大胜,全赖这几人临阵倒戈。我听说,臧霸坏了闯儿心腹黄公美之性命,而侯成更使得吕布重伤,险些丢了性命。他二人对刘闯,必然心怀忌惮,更多有畏惧。玄德公可使人暗中挑唆,他二人定会上当。从徐州回许都,路途漫漫……”

  “你是说……”

  陈登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语。

  话说到了这个程度,如果刘备再不明白,那就是个棒槌了。

  脸上顿时流露出一抹古怪之色,他沉吟许久,突然微微一笑,“若如此,倒要祝他刘闯,一路顺风。”

  说着话,他哈哈大笑。

  而陈登则轻轻点头,又夹起一片鱼生,放在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孟彦,何以如此强硬?”

  渡过淮水之后,刘闯一行人又继续前行,到天黑时,方才宿营。

  此时,距离僮国,不过十数里,但钟繇并不想在僮国借宿,所以干脆命人就地扎营休息。

  也直到此时,钟繇才有机会开口。

  他看着刘闯,一脸无奈之色道:“你这般强硬,岂不是激怒了曹公?”

  刘闯晒然,“若曹操果真如此,又岂是曹操?”

  钟繇闻听,不由得愕然。

  说起对曹操的了解,刘闯肯定是比不上钟繇荀彧这些人。

  但若说对曹操性格的研究,刘闯又觉得,钟繇等人比不上他。

  观曹操一生,性情多疑,而且非常自我。

  如果顺着他来,说不定会被他怀疑,甚至认为你是别有用心;但有的时候,你和他拧着来,他反而会认为你有风骨。刘闯心知,此次去许都是凶多吉少。就算有钟繇这些人保护,但如果曹操真的对他动了杀机,颍川世族也不可能真的就会和曹操反目。后世不是有那么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荀彧也好,钟繇也罢,之所以维护刘闯,固然是有刘陶的情分在其中,但更多的确是一种利益的驱使。

  如果真的把希望都寄托在荀彧等人身上,那才是最愚蠢的选择。

  刘闯要赌!

  他就要赌曹操喜爱猛将的这种心理,和他对着来,表现出强硬姿态。

  越如此,曹操就会对他越有兴趣。一个不懂得刚柔之道的人,必然成不得大事。刘闯自出世以来,被许多人称赞有中陵侯风骨。不是说他才干有多少,而是说他的性子,和刘陶相似。

  刘陶是什么性子?

  刚烈忠直,宁折不弯。

  这时候若刘闯顺着曹操来,说不定会更加危险。

  反正我一直是以强硬姿态示人,索性就用这份强硬,来做我的保护色,赌曹操会因此而心生好奇。

  只要曹操有好奇之心,那么刘闯就多一些把握。

  但说实在话,刘闯心里面也忐忑不安,不知道他的强硬,最终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曹操可能会很生气,但还不至于生出杀心。

  只是这些话,他不可能告诉钟繇。钟繇很明显是曹操拥趸,别看他现在对刘闯很是关怀,可一旦刘闯威胁到他的利益,或者说威胁到钟氏的利益,他会是怎样一个态度?尚未可知。

  钟繇眉头微微一蹙,看着刘闯,轻轻叹了口气。

  “孟彦,这一路想必也辛苦了,便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咱们还要赶路。”

  “舅父,咱们可是直接去许都?”

  “嗯。”

  “那我什么时候,能够去颍川?”刘闯沉声道:“我想回去,修缮父母坟茔,另外重建家宅,也算是归宗认祖。还有,我娘亲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她出身于何处?”

  钟繇脸色一变,诧异看着刘闯。

  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认为你去了许都之后,还能像现在这样自由吗?恐怕你一举一动,都会受人牵制。不过,钟繇也知道,刘闯有这种想法不足为奇。当年他就想要回颍川重建家园,归宗认祖。而今他有机会回颍川,自然会有这种念头。若这么说起来,这孩子倒是个孝顺的孩子。至少他的心里,始终挂念着爹娘,挂念着家园……若真如此,似乎还有挽回余地,说不定能使他归心与曹公。不过这件事要操办起来,好像也确实有些困难……

  “这件事,待回许都之后,再商议吧。”

  钟繇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后,又开口道:“至于你母亲亲……呵呵,该你知晓时,自会你知晓。”

  什么意思?

  刘闯有些困惑,难不成母亲的身份,还是个禁忌不成?

  不过看钟繇似乎不想说,刘闯也就没有再去追问。

  相信钟繇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这样一来,也使得刘闯对母亲的身份,更加好奇。

  夜深了,钟繇告辞离去。

  夏侯兰带着五十名飞熊骑在帐外警戒,而刘闯则躺在帐中,辗转难寐。

  这个时候,想必陈宫等人,应该已经过了海西……估计再有些时日,他们就可以返回胶州湾。

  可自己呢?

  此去许都,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离开。

  心里如果说不怕,那绝对是谎言……但刘闯隐隐约约可以觉得,他这次去许都,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想到这些,刘闯的心情突然放松许多。

  他翻身从榻上坐起来,揉了揉眉心,便披衣走出小帐。

  十一月中旬的夜晚,颇为寒冷。

  营地里点燃了大大小小数十处篝火,飞熊骑则自成一队,俨然和整个队伍格格不入。

  夏侯兰正坐在篝火旁和人说话,见刘闯过来,连忙迎上前。

  “一切都还算安好?”

  “公子放心,一切正常。”

  夏侯兰犹豫了一下,复又低声道:“不过我感觉,钟先生似乎对我们有些提防。你看这四处篝火,分布虽则散乱,但实际上却是把我们围起来。表面上是保护,但更多恐怕还是监视。”

  刘闯顿时笑了,“他不放心我,也是正常。”

  钟繇这次,也担了很大的干系。

  刘闯也算是他保下来,如果刘闯在中途跑了,恐怕钟繇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他对刘闯有提防,本就在想想之中。刘闯也没有太吃惊,也只笑了笑,安慰夏侯兰几句后,便返回军帐。

  钟繇,不可信!

  并不是说他会害刘闯,而是说他不足以依靠。

  若到了许都,想要逃出生天的话,还是要靠自己。

  只不过该怎么才能离开许都呢?刘闯和衣躺在榻上,脑海中思忖着各种方案,不知不觉中,已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想要逃离许都,关键还是颍川。所以这颍川祭祖,便势在必行。

  嗯,要选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要找一个恰到好处的理由……刘闯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想起来一件事,说不得可以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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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7章 许都,许都(二)

  “这就是中陵侯之子?”

  “原来,他就是刘孟彦啊!”

  “没想到是这副模样,果然雄壮……不过,看上去似乎和中陵侯不太相像?我记得中陵侯,姿容甚美。”

  “你知道什么,他长得更似淮南厉王。”

  “……”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声,使得刘闯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

  不过,他倒是没有在意那些人的说辞,而是仔仔细细的打量起眼前这位被曹操称作‘吾之子房’的荀彧。

  事实上,刘闯一直觉得,荀彧不仅是曹操的‘张良’,更是曹操的‘萧何’。

  他长于掌控全局,有深谋远虑。

  三国演义中说是郭嘉提出十胜十败论,然则最早提出这个观点的,确是荀彧。

  他的战略眼光不但超乎寻常,在掌控全局方面,更是能力出众。后世因为三国演义的缘故,很多人认为空城计出于诸葛亮。甚至连三十六计里,也把空城计安放在诸葛亮的头上。

  然则真正使用空城计的人,确是荀彧。

  曹操东征陶谦的时候,荀彧坐镇鄄城。

  这恐怕也是有史料记载,荀彧唯一一次亲临战场,指挥作战的一战。

  由于曹操诛杀边让,令陈宫张邈对他心生不满,于是潜迎吕布,讨伐曹操。当时,兖州诸郡纷纷响应。时豫州刺史郭贡率兵数万来到鄄城,要和荀彧见面。而夏侯惇并不同意,认为太过冒险。

  荀彧却劝说住了夏侯惇。出城和郭贡见面。

  郭贡见荀彧毫无惧色,便以为鄄城有伏兵,不敢强攻,退兵而去。之后。荀彧又派遣程昱劝说范县和东阿两城,使之死守,才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令曹操从徐州领主力兵马返回救援。

  这与空城计。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后,荀彧便不再亲临战场,而是坐镇后方,保证了曹操在前方作战时,粮草充裕,无后顾之忧。

  可以说,在曹操初期,若无荀彧,绝难立足。

  刘闯对荀彧。更非常好奇。不仅仅是因为荀彧能力过人。更因为这个人的身上。带有一种悲情之色。如果说,郭嘉是一种壮志未酬的悲情,那么荀彧的身上。则是一种夹在曹操和汉帝之间的矛盾悲情。他忠于汉室,同时又寄托于希望与曹操。最后当曹操决意称王的时候。荀彧极力阻止,最后郁郁而终。虽有人说是曹操逼迫荀彧自尽,但更多的,恐怕还是一种夹在两者间,左右为难的选择。忠于曹操,亦或者忠于汉室?荀彧最终用性命给予了答案。

  荀彧死后,虽则曹操身边依旧有众多谋臣,但却无一人,能够与荀彧相提并论。

  “小侄,见过叔父。”

  论辈分,荀彧要长刘闯一辈儿。

  刘闯是荀谌的女婿,而荀彧却是荀谌的兄弟。

  见刘闯恭恭敬敬行礼,荀彧脸上也露出一抹和煦笑容,“孟彦想来一路辛苦,陛下早已命我打扫干净驿馆,请孟彦先休息,等候陛下召见。”

  这也是荀彧保护刘闯的一种手段!

  曹操凯旋而归,必然会大摆酒宴,宴请官员。

  万一在酒席宴上有人向刘闯发难,必然会引发不必要的冲突。

  倒不如让他先去休息,待大家都安稳下来,再做其他安排……相信,曹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寻刘闯的麻烦。

  “是啊,孟彦便先去休息,咱们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曹操当然很想给刘闯一个下马威,因为这小子,实在是太骄横了。

  你打了败仗懂不懂?你现在说穿了,是我的俘虏明不明白。可你还这么横,看上去好像是我变成你的俘虏一样……曹操虽然不能杀刘闯,但是给刘闯个小鞋穿,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荀彧既然这么说了,曹操也就不好驳了荀彧的面子。

  心里面虽然对刘闯诸多不满,但还是要表现出一种大度来,免得让人说他是小肚鸡肠。

  刘闯哪能不明白荀彧的好意,看了一眼曹操,当下拱手道:“长辈吩咐,闯焉敢不从……”

  荀彧闻听,顿时苦笑。

  刘闯这分明是和曹操对上了:我不是怕你为难我,但荀彧是我长辈,我必须要遵从他的吩咐。

  “德祖,你领孟彦,前去驿馆。”

  荀彧吩咐一句杨修,便不再理睬刘闯。

  杨修带着刘闯离开之后,荀彧便对曹操道:“司空勿怪,孟彦不过少年心性。”

  “哼哼,哼哼,哼哼……”

  曹操一连冷哼数声,末了压低声音道:“看起来这个小子,不服气啊!”

  “哦?”

  “哈,倒是个有趣的家伙。”

  曹操认为,刘闯之所以这么和他对着来,是因为他败得不服。

  而事实上,就连曹操也明白,如果当时刘闯继续在广陵和他纠缠的话,哪怕是有孙策出兵,也未必能一举将刘闯击溃。而且,曹操那时候也确实不想再继续和刘闯在徐州纠缠下去,纠缠的时日越久,危险就越大。所以,刘闯就算是不服气,似乎也在情理之中,算不得事。

  “总要让这小子心服口服,到时候看他能怎么说。”

  曹操内心中,还是存着一丝收服刘闯的想法。

  虽然他也知道,这可能性并不大,但终归还是想要尝试一番。

  荀彧松了口气,只要曹操没有对刘闯生出杀心,那么事情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就怕曹操生了杀心,到时候就算是荀彧,也没有十足把握,保得刘闯平安……目光,在不经意间扫过曹操身后,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刘备笑容可掬,站在队伍之中,正在和陈珪父子说话。

  荀彧眼睛一眯,眸光中闪过一抹森然。

  似乎是觉察到了荀彧的目光,刘备朝他微微点头,颔首示意。

  不过,荀彧并未理睬刘备,而是扭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司空,请先入城,再做商议。”

  刘备的脸色顿时一沉,心中有一丝不快。

  “玄德公,不必担心。”

  陈登在一旁看得清楚,微微一笑道:“刘闯不管怎么说,都是荀二哥的女婿。

  当初玄德公也是受人蒙骗,才会说出那等话语,文若心里自然不会高兴。再者说,中陵侯在颍川人脉甚广,那闯儿与玄德公为敌,玄德公自然会被他们嫉恨。不过,也仅止如此……曹公对玄德公甚为看重,有曹公在,就算是荀彧对玄德公再多不满,玄德公也不会有危险。

  倒是那闯儿……”

  陈登眼中闪过一抹森然。

  他可是都听说了,当初主张吕布打广陵的,就是刘闯。

  陈珪道:“闯儿如今在许都仇人甚多,前次在徐州被他逃过去,且看他这次,还能否幸运。”

  刘备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汉瑜公,你说这一次,陛下有无可能召见我呢?”

  陈珪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刘备的意思。

  刘备这是想捞政治资本啊!

  想想也是,刘备现在最缺乏的,就是政治资本!

  论战功,他曾参加过平定黄巾之乱的战事,杀敌无数,战功显赫;论资历,他做过平原令,平原相,豫州牧……虽然那豫州牧名不副实,但也算得是俸禄万石的大员,比之刘闯的资历,可是充实多了。刘闯不过二十,却已经做到了北海相,扬武将军,为一方诸侯。原因?这里面固然是有刘陶的因素,但更多的,还是源自于天子的认可。若非刘闯那皇叔的名头,又怎可能招揽到那么多的能人?而刘备和刘闯相比,不管是从资历还是战功而言,都比刘闯强。可是刘备的出身不好,名望不足,没有天子的认可,以至于到现在都郁郁不得志。

  若是刘备能够获得天子的承认,想必也能迅速崛起。

  历史上陈珪父子,对刘备一直非常友善。

  陈登更是把刘备视为当时明主,若说认可程度,甚至有可能在曹操之上。

  只是当时刘备的实力太差,而陈珪父子为保全家族在徐州的利益,所以最终选择了曹操……

  而今,陈氏家族,被吕布连根拔起。

  连陈家在淮浦的祖屋,也被张辽毁掉。

  陈氏在徐州的根基,已荡然无存。这次曹操又强行把他父子从徐州带来许都,更让这父子二人,心生不满。

  内心中,对刘备就更多了几分亲近。

  陈珪和陈登两人相视一眼,从对方的目光中,便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我记得玄德公曾说过,乃中山靖王之后?”

  “正是!”

  刘备闻听这话,顿时胸脯一挺,露出一抹骄傲之色。

  陈珪正色道:“却不知玄德公,可有族谱证明?”

  “这个,自然有族谱在身。”

  陈珪和陈登相视一眼,便笑着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最好。

  玄德公有族谱证明,必然能够被陛下所接受。相信陛下也会非常高兴,能够得玄德公这样一位出众族人……不过,此事要操作起来,还需谨慎行事。待安顿下来之后,我便去拜会一些老朋友,顺道再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想来用不得太久,天子必然能得到这样的消息……”

  刘备顿时喜出望外,“若得如此,备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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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朝天子(二)

  许都的驿馆,位于北许里。

  出门,便可以看到一条大道,直通午门大街。

  刘闯带着夏侯兰一行人走出驿馆大门后,正准备往午门大街方向走,却忽听到一声弓弦响,从驿馆大门左侧的小巷中射出一支利箭。这箭矢出现的极为突然,让刘闯有些猝不及防。

  他本能的拔剑啪的将利箭挡下,哪知道从右侧的巷陌里传来一声喊喝:“闯贼,拿命来!”

  巷陌中,冲出数十名黑衣人,手持利器便扑过来。

  刘闯眉头一蹙,正要迎上去,只听身后夏侯兰一声厉喝:“给我拦住刺客。”

  铁甲卫士呼啦啦迎上前去,夏侯兰双手持剑,纵身拦在刘闯身前。

  “衡若,左侧巷陌中有弓箭手。”

  夏侯兰二话不说,提剑便冲进巷陌之中。

  与此同时,刘闯持剑大步而行,眨眼间便冲入刺客人群之中,巨阙剑翻飞,剑光闪闪,几名黑衣刺客眨眼间便被他刺翻在地。

  刺客们眼见情况不妙,大喝一声,便呼啦啦退走。

  刘闯想要去追,却听得午门大街方向传来急促脚步声,一队巡兵匆匆跑来。

  与此同时,从驿馆里也冲出近百名侍卫,把刘闯护佑在中间。见此情况,刘闯也有些不好再去追杀刺客。而夏侯兰则从左侧巷陌中跑来,一脸疑惑之色道:“公子,那刺客已经自尽身亡。”

  “不是你杀的?”

  “不是,我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刺客已经死了。

  巷陌是一条死路。没有其他出口,所以不可能有其他同伙存在,只可能是刺客自尽。”

  “刘皇叔,可无恙!”

  一匹快马。远处疾驰而来。

  马上那人年纪大约在三旬左右,长的颇为俊秀。

  刘闯认得此人,是曹操的族子,名叫曹休。字文烈,为司空府参军,执金吾侯,负责许都治安。

  曹休来到驿馆门口,看到眼前这副模样,也不由得眉头一蹙,露出一抹怒色。

  不过,他还是先上前询问刘闯的安全,见刘闯没什么大碍。便劝说道:“刘皇叔。而今许都城中出现这种事情。实乃我之过失。请刘皇叔暂回驿馆,莫轻易出门。待我彻查此事,上报与司空之后。定会与皇叔一个公道。”

  刘闯愣了一下,点点头并未反对。

  他也知道。这许都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他死。

  只是,他还是感觉有些奇怪,因为今天这场刺杀,实在是有些怪异,感觉着……

  “如此,便拜托文烈将军。”

  刘闯拱手,便带着夏侯兰和铁甲卫士退回驿站。

  待刘闯返回驿站之后,曹休便命人查看现场。他下马来到那几具黑衣人尸体旁边,蹲下来把那几人脸上的面巾扯下。入眼的,却是几副陌生面孔,让曹休不禁眉头紧蹙。他又命人把刺客使用的兵器拿过来,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死士?曹休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这样两个字来。

  若是死士,那这背后,可就牵扯甚多。

  曹休不敢再耽搁,连忙命人把刺客的尸体和兵器送去司空府,同时更派人在驿站周围,严加警戒。

  “衡若,我总觉得,今日的刺杀有古怪。”

  回到住所之后,刘闯立刻命铁甲卫士在外面警戒起来,而后把夏侯兰叫进屋中。

  “古怪?”夏侯兰露出疑惑之色,轻声问道:“公子,有何古怪?”

  “我总觉得,这些刺客似乎并不是想要来刺杀我,更像是,更像是……”刘闯也说不出感觉来,搓了搓脸颊,自言自语道:“这些刺客,更像是为了刺杀我而刺杀我,似乎并不想取我性命。”

  为了刺杀而刺杀?那不还是要刺杀吗?

  夏侯兰有些糊涂了,不太明白刘闯话语中的意思。

  刘闯道:“我说不清楚,但我就是感觉着,他们并不是想要取我性命……”

  是啊,这场刺杀,显得太过于突然,也太过于简单。

  刘闯以勇力而著称,世人尽知。

  如果真有人想要刺杀刘闯,绝不会如此简单行事。记得两年前在高密,刘闯也曾遭遇过一场刺杀,那是由彭璆主使。但刘闯却记得,那场刺杀凶险万分,对方安排了三连杀,可谓是周密至极。彭璆都可以做出如此周密的刺杀安排,可今天的刺杀,却显得很简单,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这也是刘闯最为困惑之处。

  若曹操想要杀他,不会用这样的方式,甚至有可能是大张旗鼓的进行。

  如果是曹操的那些部曲,更不会用如此简单的方式,甚至只派出几十个人过来……至少,他们会安排一些有份量的刺客。刘闯想不明白,究竟会是什么人,安排了这么一场丑陋的刺杀行动呢?

  他站起身来,在屋中徘徊片刻后,沉声道:“衡若,这件事咱们不要再过问,想来用不得太久,就能看出这其中的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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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驿馆大门外的刺杀,很快传遍了许都城。

  刘备在住处听闻消息,忍不住抚掌大笑,“要那小贼,还敢猖狂?”

  “玄德公,切莫得意。”

  陈登忍不住道:“我总觉得,这刺杀有古怪。”

  “古怪?”

  “是啊,这刺杀来的太突然,而且据当时在场的驿卒言,刺杀的手段,也非常简单。

  这许都城中,虽说和刘闯有仇者多不胜数,但若说最想置刘闯于死地者。似乎也只有玄德公一人。我知道,玄德公与此事无关。但免不了别人会把此事,牵扯到玄德公你的身上。

  那闯儿不管怎么说,是受天子制诏而来。等候天子召见。

  如今发生了这种事情,弄不好会把玄德公你卷入其中……这两日,玄德公要多小心才是,免得被人抓到痛脚。另外。玄德公你最好去见司空,向司空表明心迹,免得曹公最后误会。”

  刘备听罢,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他突然意识到,这次刺杀的背后,恐怕还隐藏着其他的玄机。

  心里不由得一哆嗦,连忙点头道:“元龙说的甚是,我这就去拜会曹公。”

  只是,当刘备准备去拜访曹操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晚了。

  他带着关羽张飞刚要出门。却见一队铁甲军来到他住所外。将刘备府邸团团围住。

  领兵的将领,正是执金吾侯曹休。

  曹休道:“玄德公,司空有命。请玄德公一人前往司空府问话。

  从今天起,若无司空之令。玄德公最好不要出门。同时请约束部曲,莫要轻举妄动……刘皇叔今日在驿馆外被刺,许多人认为是玄德公你一手促使,以至于在司空面前质问,司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曹操这是什么意思?”

  张飞闻听,勃然大怒,站出来厉声喝问道:“莫非我家哥哥成了囚犯不成?”

  “翼德,闭嘴。”

  刘备连忙喝止了张飞,而后拱手对曹休道:“文烈,我正要去见司空,此事与我,绝无关系。”

  曹休道:“司空也知道,这件事与玄德公无关。

  奈何许多矛头,都指向了玄德公,所以司空才发出此令。玄德公,咱们先去见过司空,只要玄德公洗脱了嫌疑,便不会有任何事情。关键是,司空现在要给众位大臣,以及陛下一个交代。”

  刘备闻听,苦笑不止……

  刘闯突然被刺,令许都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最初,有人以为这是曹操所为。

  议郎赵彦更当面指责曹操不敬天子,对刘闯保护不周。对此,曹操竭力辩解,称此事与他无关。

  “刘皇叔奉制诏而来,何以天子至今不得见刘皇叔?”

  “刘皇叔奉诏而来,觐见天子更是一桩大事,需好生操办,才不会堕了天家颜面。

  赵议郎请放心,某已呈报天子,选好了吉日。后日一早,刘皇叔当在毓秀台觐见天子,所以请不必担心。此次刘皇叔遇刺,乃某之疏忽。我已命人加强驿馆的守护,必保护刘皇叔安全。”

  赵彦听罢,这才罢休。

  随后,曹操又把刘备传来,详细询问一番之后,苦笑道:“玄德,恐怕这两日要委屈你一下,刘闯觐见天子之前,请勿离开府邸半步。你要知道,目前的情况,对你颇为不利。许多矛头都指向你,认为是玄德你派出刺客,刺杀刘闯。而且就目前而言,确是你的嫌疑最大。”

  刘备不禁叫屈,“曹公,我承认我与刘皇叔有恩怨,而且我对他,也的确是非常怨恨。

  但刘皇叔受天子制诏来许,我又怎可能去扫了天子颜面?这件事,确与我无关,还请曹公明察。”

  我当然清楚,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

  可现在的问题是,情况很复杂。

  我若不收拾你一下的话,只怕也要受到牵连……

  曹操当然不可能告诉刘备,在刘闯遇刺消息传开之后,钟繇荀彧荀攸……甚至包括郭嘉在内,都前来向他求情。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刘闯遇刺的事情,已经触动了颍川世族的底线。

  这件事若不能处理好,很可能会造成曹操和颍川世族之间的矛盾。

  毕竟,当初曹操向钟繇保证过,不会坏刘闯性命。

  更不要说,一干汉室老臣,也在背后推波助澜……曹操如果没有一点行动的话,根本说不清楚。

  刘备和刘闯有仇,而且他手下尚有八百白眊,堪称死士。

  说实话,如果不是曹操知道,刘备不会做出如此不明智的举动,说不定也会认为,是他指使。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不管是不是你刘备所为,这件事你都要为我分担一些嫌疑过去。

  否则的话,所有的矛头都针对曹操的话。就算是曹操,也有些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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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都,章华巷。

  这是一条极为幽静的巷陌,巷陌中有一座华美府邸。

  司马懿步履匆匆。穿过中阁之后,来到后宅一间书房外停下脚步,伸手轻轻叩响了门扉。

  “进来!”

  从屋中,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司马懿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拉开门,迈步走进房间。

  屋中,生着一个火盆,里面点着熊熊炭火,不时发出噼啪声响。

  一位老者侧卧在榻椅上。捧着一卷《尚书》。正津津有味的读着。不是发出感叹,称赞不已。

  “仲达,这本《尚书注疏》。你可读过?”

  “可是康成公新著?”

  “正是!”

  老者说着话,从榻椅上坐起来。把手中的书放在案头,“前日康成公派人送来一套十三经注疏,我甚欢喜。康成公不愧是经学大师,当世鸿儒。看罢他做出的十三经注疏,我收获颇丰。

  康成公还说,而今他们正在整理编撰十三经,并收集各家注疏。

  呵呵,他想我请求你曾祖所著《诗注疏》,想要编入四库典籍之中。我思来,这也是一桩好事,正准备派人把你曾祖和你祖父所著文章一并送去不其南山书院……仲达,以为如何?”

  司马懿微微一笑,“刘皇叔召集天下名士,编撰四库全书,乃利在千秋之盛事。

  如此盛事,我司马氏又岂能置身于外?孩儿以为,不仅要送去曾祖和祖父的文章,还应该将家中珍藏典籍一并送去南山书院,共襄盛举,方不负河内司马氏之名,父亲以为,如何?”

  老者,名叫司马防,字建公,司隶河内温县孝敬里人氏,更是河内望族。

  司马防累世官宦之家出身,其父司马儁曾为颍川太守,故而也被颍川世族视为一体。而司马防本人,更累迁洛阳令、京兆尹之职。而今方过五旬,虽汉帝自长安东出,来到了许都。

  他的立场,很模糊。

  一方面,司马防是汉室老臣。

  另一方面,他对曹操更有知遇之恩。

  曹操之所以能够做洛阳北部尉,便是得司马防举荐。故而曹操对司马防,也是非常的尊敬。

  司马防来到许都之后,便辞了官职,在家中静养。

  曹操拜他为骑都尉,虽是散官,却无人敢小觑。

  他端起案头一杯温酒,吃了一口后,突然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回禀父亲,都已经解决了!”

  司马防听罢,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可留下破绽?”

  “父亲放心,此事孩儿亲自督办,绝无任何破绽留下。”

  “如此,甚好。”

  书房中,突然间安静下来。

  司马防没有说话,而司马懿则垂手而立,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要知道,司马防膝下八子,长子司马朗,而今就在曹操手下效命,甚得曹操所重。但相比之下,司马防更重次子司马懿,一直留在身边。他家教非常严格,即便是孩子们都已经弱冠成人,也要求‘不命曰进不敢进,不命曰坐不敢坐,不知有所闻不敢言’,可谓规矩森严。

  “你以为,你表哥如何?”

  “啊?”

  司马懿一怔,旋即道:“表哥而今,虎落平阳。然则若得风云,必能成事……前次我在高密,曾看过表哥治下,可谓井然有序。虽则表哥有所隐瞒,但我知,他野心不小,所谋甚大。”

  “呵呵呵……他若没有野心,孟德何以对他忌惮?

  此前,我一直担心,他起于市井,难免会有粗鄙,眼界不宽。但听你所说,倒是有些多虑了。刘子奇之子,又岂是眼界低下之人?他这次徐州落败,非战之罪,实在是不得天时地利。”

  司马防站起身来,在书房中徘徊。

  而司马懿则继续垂手而立,一副小心的模样。

  “想当年,中陵侯与你祖父交好,两人交情甚笃,如同手足。

  哪知中陵侯在长安时,偶然间救下你姑姑……你大姑姑也不知是怎么想,竟然对中陵侯生了情感,甚至随他一同前往颍川,甘愿为妾室身份。为此,你祖父和中陵侯反目成仇,更与你大姑姑断了父女之情。可我知道,你祖父一直都挂念你大姑姑……你大姑姑也是个执拗脾气,嫁给中陵侯之后,居然没有书信往来。虽然我知道,你大姑姑是担心坏了你祖父名声,但她又怎知道,你祖父至死,都挂念着她……你大姑姑遇害时,你祖父恨不得跑去和张让拼命。他临终时曾与我说,一定要设法找到你大姑姑的骨血,莫使刘子奇血脉断绝。

  我曾派人四处打听,原以为……

  呵呵,没想到他居然在十年之后,突然崛起。若你祖父泉下有知,一定会非常的开心。”

  司马懿闻听愕然,抬起头看着司马防,半晌说不出话。

  他只知道,刘闯是他表哥,却不清楚这里面,还有这许多故事。

  也难怪,刘陶和司马儁同辈而交,如同兄弟……司马夫人嫁给刘陶,便牵扯到了人伦大防。

  怪不得没什么人知道司马氏和刘闯家的关系。

  相信包括刘陶在内,也不会大肆宣扬,除了少数几人知晓之外,根本无人知道两家的联系。

  司马防眼中,闪烁着泪光。

  他猛然扭过头来,看着司马懿道:“仲达,若我要你去辅佐你表哥,你可愿意前去?”

  “什么?”

  司马懿愕然看着司马防。

  他曾想过,司马防会帮助刘闯,却未曾想,竟然是要他前去辅佐刘闯。

  一时间,司马懿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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