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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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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四章 尽欢


  “不过是小丑而已,怎么会放心上但冯家让他来,又让他去周参将那边,必然有他的用意,冯家的这个态度,咱们记着就是了。”赵进笑着说道,大家都是沉色点头。

  “新郎官快来,别在那边磨蹭了”正说着,司仪跑过来,笑着吆喝说道

  赵进招呼了下,带着人向那边走去,走了两步却笑着说道:“冯家这是给我个下马威,想让我知道敬畏,知道规矩,他还真是自大。”

  “孔九英也这么想过”吉香笑嘻嘻的接了句,大家轰然,快步走向正院那边。

  一于人拐过门,边上却有一名流里流气的仆役站在那里,几个人的眼神顿时看了过去,不过也没太多戒备,能被放到这边来,一定经过几道检查的,这仆役一看到赵进几个人,连忙躬身跪下,抬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勇爷,有事禀报。”

  “大哥你们先过去,我等下来说。”刘勇连忙说道,这次婚礼上下的保卫是由内卫和亲卫承担,亲卫各个连正队正早就就位,但刘勇的探子眼线们则是在各处,这个就不能拿到明面上来了。

  没过多久,刘勇回到了婚礼的现场,此时婚礼已经开始了,夜色渐至,在办婚礼四周已经挂起了大红灯笼,将赵家宅院周围照的通明,来自云山楼和排骨张的厨子们正在不远处临时搭建的厨房那边忙碌,酒菜的香气飘传过来。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种种程序,喜气洋洋的走了一遍,赵进的伙伴们大声吆喝哄笑,赵进也难得的有了些局促和尴尬,这让众人更觉得新鲜,这一些走完,新娘被送入洞房,新郎赵进则是要敬酒宴客。

  各地风俗都是差不多的,新郎官要一桌桌的敬过去,文雅些的用酒盅,徐州这边习惯用大碗,不过新郎官的碗里一般都是兑水的。

  “大哥,马队的齐三有些古怪,据说是看到冯家那管事之后才古怪的,小弟安排人先盯住了。”刘勇过来低声禀报了句。

  赵进脸上带着笑容点点头,举起酒杯和蔡举人碰了下,刘勇脸上也堆起笑容,用伴郎的姿态和桌子上众人致意。

  这一桌刚刚敬完,却是赵振堂单臂举着酒壶过来,笑着说道:“大伙赏脸,咱们喝一杯。”

  老太爷过来敬酒,大家当然要给面子,起身又喝了一杯,喝完之后,赵振堂却快走几步追上了赵进,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成个亲怎么也这么不安生,西门那边抓了几十个人,很古怪的一伙流贼,吵闹着要见你。”

  赵进一愣,这才知道自己父亲过来敬酒的用意,原来也是为了保密才这么做。

  “咱们兄弟的确是忙”赵进转向身边一于人说道,大家都是跟着笑。

  第一桌是长辈所做,赵振堂、徐本华还有王友山、陈武、董吉科也在那里,石满强的父亲和吉香的父亲也被请过去,他们两个人一是工匠,一是商贩,那里想到会有这样的待遇,手足无措就不必说了,徐本华脸上更是露出不愉快的神情,倒是赵振堂和王友山一于人不把这两位当外人,笑闹也很自在,甚至还为石满强和吉香的婚事打算起来。

  第二桌就是蔡举人和几位举人监生一流,第三桌是徐州卫各位指挥和指挥佥事,指挥同知以及列位千户,第四桌则是六房书办和衙门里的人物,第五桌则是城内的其他贵客,其中就有周参将的儿子周泽彪,他丝毫看不出什么将门子的摸样,完全就是富贵世家子的长相做派,事实上这位小将爷生意做得很不错,汉井名酒有一成多都是到了他手上,赚的也是生发。

  “赵公子,家父有要事在身,不便前来道喜,在下代为前来,还望赵公子莫怪。”这位周泽彪客客气气的说道。

  周参将管辖区域涵盖南直隶、河南和山东三省交际的广大地方,堪称位高权重,赵进不过是个土豪,双方地位天差地远,估计冯家和冯家管事都是这么想的,可自家事自家知,周参将人在徐州,当然知道赵进的份量,更知道自己这几年来的功勋是怎么立下,也知道自家发财靠的是谁,当然不敢怠慢。

  不过他身为参将,和地方豪强交结是很犯忌讳的事情,赵进大喜之日他不好亲自前来,找个理由推辞然后让自己儿子过来。

  “何必这么客气。”赵进笑着说了句,双方笑嘻嘻的喝了。

  “周公子,府上和扬州冯家有什么关系?是亲戚?”赵进看似无意的询问说道。

  周泽彪一愣,随即笑着解释说道:“赵公子还有什么不懂的,无非是家父给他们行个方便,就这个关系,盐货上的。”

  贩私盐乃是杀头抄家灭族的大罪,不过说起来却是这样的轻松,无非大家心照不宣。

  查缉私盐除了巡检设卡,各处官府官军都有责任一体捉拿,而周参将的驻军是力量最大的一股,冯家肯定会有所关联,不过听那个冯家管事所说,两家关系还不止如此。

  没等赵进发问,这周泽彪自己先说了,凑近些故作神秘的说道:“冯家这么多年,根子深,关系广,当年养的酸子如今有在兵部吏部里做事的,更不要说和狼山副将还有南京那几位大佬也有关系,这样的大户豪门,关系近些总没错的,所以一直有些往来。”

  滔滔不绝的说完这些,周泽彪才反应过来,连忙殷勤的问道:“赵公子问冯家什么事,要是有什么在下能帮忙的,请尽管张口。”

  赵进也没什么隐瞒,直接说道:“今天冯家也给赵某送礼贺喜,以前没打过交道,这次觉得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咱们徐州是个四通八达的地方,他冯家要走盐,陆路水路不知道要在徐州走出多少,赵公子如今什么身份地位,他若是不来巴结,那就是眼睛瞎了”这周泽彪说得倒是好听。

  赵进笑了笑,又是聊几句,这才走到下面一桌,他身份地位在这里,除了长辈那一桌必须要用白酒之外,其他的都用白水代替,他赵进端着酒碗过来就是面子,谁还敢管他喝得是酒是水。

  而且赵进如今在徐州地面上地位高威势重,他没过去敬酒之前,大家连筷子都不敢动,他过去敬酒,大家诚惶诚恐的起身应对,等赵进这一圈走完,大家才略微放得开些。

  等赵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园子里的各处才热闹起来,大家都是徐州的一方人物,难得见面,且不提从前交好的,就算有些嫌隙矛盾的,现如今大家都在进爷手下吃饭,那也要彼此给个面子,喝个和解交情酒之类的,这么一来,汉井名酒一坛坛的搬上来,一坛坛喝空。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你不能每日里都这般紧,今日大喜,这么好的日子也该让自己闲下来”去长辈那一桌敬酒的时候,王友山笑着说道。

  说完这句,王友山毫不客气的指着赵进身后的一于人,那里面也包括他儿子王兆靖,笑着说道:“你们几位都该如此,别做的太猛太急了。”

  席面上齐齐哄笑,都是长辈们的善意,赵进领着伙伴们躬身行礼,然后先于了杯中酒。

  对这句和婚事无关的话,赵进和王兆靖心里都有数,这还是和上次的谈话有关,无非是万事有度,不要过了王法规矩那条线。

  “再过十天我就启程前往京师,这一次估计要在那边长住了,本来要带着犬子一同去,就近看着读书,不过他自己不愿意走,我也不为难他,到时候还请各位多多照顾了。”等赵进他们离开,王友山起身举杯说道。

  身份门第最高的王友山这么说,大家都慌不迭的跟着站起举杯,齐声答应

  “你一个举人那还用得着别人照顾,你爹还真心疼你”陈旱看着那边打趣说道。

  “小弟在赵字营里,的确不用别人照顾。”如今的王兆靖,对这样的调侃已经可以很从容的应对。

  王友山的行程赵进早就从王兆靖这边知道,京察是在正月开衙之后,到那时很多事情就要有结果了,王友山身在局中,必须要早去运作,免得临时生出变故。

  从某种意义上,赵字营到了这样的规模,王兆靖还没有抽身而出,王友山只能让自己在官场上的位置更高些,才能庇护的住,但三年后王兆靖进京赶考,如果能得中进士,自然就不能再回徐州,到那时这边怎么样都和他无关了。

  到这个时候,没人会去扫兴,连王友山说完这句话之后,都开始和身边的人喝酒闲聊。

  赵振堂很快喝醉了,赵进的外公何屠户和舅舅何有福也喝多了,在宅院里参加婚礼的一于人很多都是大醉酩酊,被人抬着出去,这次可以说是尽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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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五章 都忙

  各处值守的兵丁们虽然没有酒喝,不过饮食上都是丰盛异常,赵进生怕冷落了自家弟兄,专门安排厨师给他们做好吃的,猪牛羊,鸡鸭鱼,能操办的都是应有尽有。

  “大哥,春宵一刻值千金,外面的事情有兄弟们帮着张罗,你还是快些去入洞房吧”王兆靖喝了几杯酒,颇为兴奋的说道,他一说完,几个伙伴都跟着起哄叫好,大家难得有这样随便快活的时候。

  赵进笑着说道:“少起哄,不然等你们成亲的时候,有你们好受的。”

  大家又是笑,赵进又是说道:“小勇今晚去衙门那边打个招呼,那些抓来的人单独看好,没我发话,谁也不许动他们。”

  刘勇点头,赵进脸上没了笑容,又是开口说道“听这架势,倒好像是教门里面的,他们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说完这句,赵进看着边上的伙伴们又要催着入洞房,他笑着摆摆手说道:“别忘了咱们自己的轮值,明天就各就各位,谁也不要耽误了。”

  赵家和徐家这场亲事有颇多不合礼数的,连带着一些民俗规矩也没有照做,比如说闹洞房,有资格闹的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至于没资格的那就更不用提了。

  新人的新房就是赵家原来的邻居,现在院子已经被买了下来,装修完毕,晚上婚礼结束之后,徐珍珍就一直在这里等候。

  前门后门都有赵字营的家丁把守,各个全副武装,还有几队游动巡逻的,他们见到赵进之后都是笑嘻嘻的说道:“恭喜老爷。”

  赵进笑着勉励几句,还没有走进院子,却看到一名丫鬟怀抱账本脚步匆匆的跑出来,这丫鬟见到赵进后吓了一跳,从衣服上认清是姑爷,连忙行礼问安,抱着账本又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赵进被这个场面弄得一愣,转头看向门前的家丁,家丁连忙解释说道:“回到这边,夫人就开始忙碌,丫鬟们抱着账本进进出出,有的则是传递口信,小的们去查看过,就在临街那边的宅院,徐家的管事和账房都在那边等着,通过丫鬟传递询问和账目,还有快马预备,明日开城就要传递回境山那边。”

  赵进揉了揉脑门,回头看看,兄弟们早就知趣的散去,赵进苦笑着想到,要是这一幕让人知道,十有八九会被人说成是“相配”。

  婚礼不过是个仪式,尽管两次人生,赵进第一次经历,他一直觉得婚姻的关键是一起生活时的相互帮扶和忠诚,婚后对彼此的好坏才是关键,和婚礼仪式如何没有关系。

  不过再怎么是个仪式,洞房花烛夜还要处理家务也太古怪了些,想想自己刚才还在布置,还在通过敬酒套取那冯家相关的消息,好像谁也没资格去说谁

  赵进苦笑着走进院子,院子里树上和杆子上也都挂着红灯笼,一副喜气洋洋的气氛,一看到他进来,立刻有丫鬟高声喊道:“姑爷来了。”

  这句话喊出后,立刻有六名捧着账本的丫鬟从房中退出,又毕恭毕敬的向赵进行礼问候,快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洞房外的大丫鬟梅香,梅香低头闪在一边,也不说什么话,赵进突然注意到一件事,从进门到现在遇到所有的丫鬟下女,没有一个人在他面前抬头,而且行动极为有序,治家如治军,赵进突然想到了这句话。

  走进闺房的时候,看到徐珍珍正端坐在床边,盖着红盖头,好像从未动过的摸样,不过刚才看账批阅,怎么也得掀开盖头。

  这等行为如果被外面的人知道了,耻笑非议是少不了的,要是被死板的角色知道更加麻烦。

  “洞房花烛夜你还忙碌家务,那些丫鬟不会说出去吗?”赵进开口的时候徐珍珍身子一动,等把话说完时候,徐珍珍把头转向赵进这边,想要隔着盖头看看自己这位夫君,居然会说这样的话,难道就没有一点责怪,反倒是问会不会走漏风声?

  盖头下的徐珍珍沉默了会,柔声回答说道:“请夫君放心,这些下人都是用的熟了,她们也知道坏事的后果。”

  赵进顿了顿,笑着点点头,想想徐珍珍当年为了抓住徐家大权都做了什么,这个做坏事的后果也能想到是什么手段。

  “姑爷,挑开盖头的家什在桌子上,合huān酒也在桌子上放着。”窗外传来梅香的声音。

  赵进眉头一皱,扬声说道:“你离开这个院子,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洞房花烛夜,夫妻间有很多私密的话要讲,可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往往洞房外会有个婆姨或者丫鬟伺候着,告诉新人们的规矩,还要负责把洞房花烛夜的一些情况记下来禀报双方的长辈,可赵进怎么会在乎这个,他只觉得这样的时候外面有人实在是扫兴。

  赵进的话说出口之后,外面却没有什么动静,先见那丫鬟梅香没有动,还没等赵进继续说话,徐珍珍开口说道:“下去吧,去院外等着。”

  “是,小姐。”外面传来梅香恭谨的答应。

  两位新人从某种意义上都是孝子孝女,不过自立管事久了,对规矩都不怎么放在眼中,合乎需要的规矩才是规矩。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赵进朝那个方向看了看,转头对徐珍珍笑着说道:“你还真是管教的不错,她们都是听你的。”

  “这些人的月例是别人的两倍和三倍,家人也都各有活计,他们和家人都是各自安置,平时很难见一次面,不管他们心里如何想,做的肯定会是忠心。”徐珍珍沉声答道,说完之后,盖头下面又传来柔声话语:“夫君今晚就是想和妾身谈谈如何治家吗?”

  赵进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走向桌边,拿起那根秤杆,转身来到徐珍珍面前挑起了盖头。

  徐珍珍的眼睛闭了下又睁开,上次见时,徐珍珍没有化妆,只看到女孩的清秀文静文弱,这一次新娘当然要有妆容,粉面红唇,灯下映照,有一种格外的娇艳动人。

  夫妻二人灯下对视,徐珍珍脸一红,又是低下头去,赵进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是好,沉默了半天又琢磨着该说些什么来打破。

  “你现在在想什么?”

  没想到赵进问出这一句莫名的话,徐珍珍忍不住一笑,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放松下来。

  赵进笑着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这一天的热闹并不轻松,口于舌燥免不了的。

  “妾身现在后悔了,徐家家业自此恐怕就要在夫君手中,即便妾身幼弟成年,恐怕也拿不回来了”徐珍珍的话同样让赵进没有想到。

  如果不是徐珍珍脸上还有笑容,这话的语气和内容就实在太重了,赵进脸上露出微笑,拽了一个凳子到床前,盯着徐珍珍说道:“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妾身如果是夫君,徐家事关煤铁,又是这么大的家业,拿了当然不会给的。”徐珍珍回答说道。

  赵进笑着摇摇头说道:“徐家的一切你自己来管,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就开口,赵字营对兵甲和其他的需求并不是不给银钱,只需要你们不赚钱就可以,这样还算拿着不给吗?”

  那边徐珍珍没有说话,今晚赵进多少喝了点酒,又是新人对坐,要比平常兴奋很多,此时带着些豪气说道:“我为什么要拿着你家家业不给,徐家虽大,看在我眼里却太小了,就算你想给,我不稀罕。”

  徐珍珍捂着嘴轻笑起来,带着赵进从未见过的妩媚动人,赵进一时看得有些发呆:“夫君好大的口气,即便夫君的赵字营扩充,现在依旧不如徐家家大业大,夫君还真敢说”

  “你们徐家只不过大而已,除了大没什么可说的。”赵进说着说着声音变

  “夫君怎么了?”

  “娘子今晚就是想和为夫谈谈家业吗?”赵进笑着问道,徐珍珍一愣,双颊泛起红晕

  婚礼的程序并不仅仅是喜宴洞房,第二天还有些礼仪程序要走,比如说新人要去拜见公婆,敬茶问安,赵振堂和何翠花没什么讲究,何翠花更是着急的催促让赵进和徐珍珍抓紧要个孩子,母亲何翠花还说自己身子骨还算好,能帮着他们看看孩子。

  把这些礼数做完,丫鬟们又开始捧着账目和带着徐家管事们的口信进入内宅,在客厅处还有屏风摆设,有些话要当面问询处置,徐珍珍开始忙碌,赵进则是去往货场的赵字营营地,他也有许多事要做。

  小两口这等行为让赵振堂和何翠花苦笑,可也没什么办法,在这件事上,徐本荣颇有共同语言,亲家两边一同苦笑无奈。

  来到货场这边,从伙伴们到下面的家丁,大家都少不得说句恭喜,然后各就各位。

  “大哥,齐三昨晚就说要见大哥,请小弟安排在今天,应该和昨日那不对的表现有关,他那两个兄弟也得了消息,现在都已经赶回来了。”刘勇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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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六章 齐家兄弟的过去

  赵进点点头,挥手招呼不远处的几位伙伴,石满强已经先回何家庄了,两个团,总要有一个团正坐镇那边,赵进开口说道:“咱们一起过去,这齐三的奇怪应该和冯家那管事有关。”

  货场正堂那边,赵进一于人先坐下,刘勇对外面招呼了声,齐家三兄弟鱼贯而入,进了堂屋先恭恭敬敬的问候,他们的武器都已经被下了,还特意被搜了身。

  齐家三兄弟比赵字营大部分人的年纪都大,虽说不过二三十岁年纪,却显得成熟很多,此时他们的脸上都有悲戚愤怒的神情,好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赵进仔细观察,更是看出了这兄弟几个隐藏的恐惧。

  “昨天冯家那个管事来了,齐三就不对劲,到底什么事,说说吧”刘勇开门见山的说道。

  三兄弟彼此对视,这次先开口的是老大齐大:“老爷,昨天那管事姓陶,我们兄弟三个曾经见过他一次,但这个陶管事未必能认出我们来……”

  淮安府是淮盐产地,沿海都是盐场,盐税是天下财税的主要来源,这里是朝廷的命根子,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保障淮盐的出产。

  煮盐需要燃料,枯草最容易控制火力,很适合煮盐,所以淮安府的大部分地方都是荒滩荒地,这些荒地不允许百姓开垦耕种,只是留着长草收割作为燃料。

  淮安府境内的黄河为一边,山东和南直隶的边境为一边,大海为一边,以这三处圈起来的广大区域,只有孤零零的一座沭阳县城,其余皆是荒草滩地,这些荒草滩地被称作草窝子。

  逃荒的百姓,因为各种原因逃入淮安府的人,这些人构成了私自垦荒的主力,他们在荒草滩中烧出空地,播种垦荒,因为这里地广人稀,官府管理不到,自然谈不上什么税赋,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

  但贫苦终究是贫苦,而且故土难离,如果不是出现不得不走的事情,谁又愿意离开家乡,进入这有若鬼蜮的荒草滩中,再说了,这里没有官府没有士绅,也就没有王法和秩序,是个无法无天的世界。

  淮安府的荒草滩中成了赤luo裸的弱肉强食之处,响马盗匪汇聚,那些来到此处的难民百姓即便开垦出了土地,也要把出产供奉给这些强豪,也要忍受这些强豪的欺凌和盘剥。

  在外面这些响马盗匪也有名号,赵进听过几次,甚至还打过几次交道,这伙人就是所谓的“草窝贼”。

  被欺凌压榨的久了,难民百姓们也开始聚众自保,这些百姓里有些曾经在官军里呆过,有些曾经是乡里的乡勇团练,有些人曾经练过武,这些人就成了核心的武力。

  这些聚众自保的村落也有个名号,唤作“草窝十八寨”,实际上是由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聚落村寨组成。

  人一多就是气粗胆壮,加上有足够的力量,从前鱼肉他们的草窝贼被打的节节败退,再也不敢轻易过来,甚至连一向不和他们打交道的盐场中人,在私盐过境的时候都会意思意思。

  有人有钱,这草窝十八寨的头领们就有了野心,开始琢磨着自己贩运私盐,他们这边靠近海州沿海一线的盐场,又常和过来打草的灶户往来密切,路线什么的也熟悉,弄到私盐后,运到徐州和凤阳府就有不少利润。

  不过这么一做就犯了忌讳,突然一天,扬州府和淮安府的官兵大举出动,扫荡淮安府内陆,都说官贼不两立,可这一次,那些草窝贼也和官兵们一起行动,充当眼线,甚至充当扫荡的主力。

  在这个危难时刻,连草窝十八寨内部都有人和官军勾结,而草窝十八寨的人事先对此一无所知。

  结果是注定的,各处村寨聚落被一扫而空,因为在荒草滩中的百姓都是各处逃难而来,不在户籍之上,在法理上属于不存在的隐户,所以无论官贼都可以放手施为。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草窝十八寨覆灭,荒草滩草窝子里的许多零星村寨也被一扫而空,百余户的小地方经常被杀得一个人不剩,只有二十岁以上的女人也得不到活命的机会,只有十几岁和更小的男孩女孩才被留下,买到各处去做奴仆和娼妓。

  齐家三兄弟是草窝十八寨的人,草窝十八寨也有个小小的马队,一共几十骑的规模,当官兵大举清剿的时候,马队中有几个幸运的逃了出去,可妻儿老小都死于非命。

  “……小的曾经回去过,搭的窝棚什么都被烧了,我家里人连个全尸都没有,我两个孩子被狼啃得只剩下脑壳……”说着说着,齐大就哭了出来。

  逃出来之后,幸存的几个人又是转了回去,结果看到了已经变成废墟的家还有家人的尸体,结果草窝贼还在附近游荡,虽说这些百姓难民不在户籍上可以随手大杀,但这么重的杀孽总归不能传出去,特别是不能留下成年人意图报仇,所以冯家的家丁家奴领着草窝贼在淮安府到处搜捕残余,甚至还有高额的赏格。

  他们三个人那次又逃了出去,不过这次只剩下他们三个,而今天这位陶管事就在那日的队伍之中。

  “……我们兄弟打听了好久,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冯家策动,冯家自己足足动用了三百多马队,甚至连狼山副总兵那边都把自家家丁什么的借出来……”齐三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们兄弟想要去扬州那边报仇,可去了才知道冯家到底有多大,防备有多森严,官兵差役城内的江湖人全都听他们冯家的号令,在扬州几天,机会没有找到,差点被人盯上……”

  听到这里赵进抬起了手,示意他们暂停,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们贩运私盐触碰了冯家的底线,我明白他们为什么动手,可给你们个教训丨甚至让你们归他所用岂不是更好,为什么要这么大开杀戒,这死人太多,这么大的家族做事未免太过莽撞了”

  草窝十八寨,要杀到这样的程度,几千上万条人命总是有的,而且冯家不仅动用了自家的武力,甚至还驱使官兵和绿林江湖道上的一同,耗费这么大,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老爷,有些事小的们也是事后得知,冯家自己也要在草窝子里藏人,而且盐场上的私盐大都要走草窝子,他占住了这块地方不光自家走货方便,还可以拦住别家的……”

  听到这个解释,赵进缓缓点头,冯家如果为了这些,那还算值得。

  不过赵进没有继续和齐家三兄弟的话,反倒是转向王兆靖笑着说道:“太平世道,你能想到太平世道还有这样的杀伐吗?”

  王兆靖摇头,脸色古怪的说道:“或许我等所见都在城中,城外就是没有王法之地了。”

  赵进转向齐家三兄弟,沉吟了下说道:“冯家管事应该没有认出你们,就算认出来了,你们是我赵字营的人,我会护着你们不用担心什么,忙你们的吧

  听到赵进这句话,齐家三兄弟却没有动,彼此交换了下眼神,都是跪下磕头,急切的说道:“老爷,请老爷为小的们主持公道,请老爷为小的们报仇,讨还这笔血债”

  说完之后三个人把青砖地面磕的砰砰作响,额头很快就是发青见血,可见用力十足。

  “起来”赵进扬声说道,语气有些冷,齐家三兄弟不敢坚持,连忙跟着站起。

  赵进盯着齐家三兄弟说道:“我说过我会庇护你们,这是对你们为赵字营做事的酬答,可我和冯家无冤无仇,赵字营和冯家也没有冲突,如果为了你们三个的血仇,去和冯家厮杀征战,那我就是对不起下面的弟兄们,你们能想通就留下,想不通去留自便”

  齐家三兄弟的跪下磕头看着情真意切,可赵进却感觉到一丝裹挟,这让他很不舒服。

  话说到这个地步,齐家三兄弟不敢乱来了,彼此看看,齐大闷声说道:“小的们刚才也是糊涂了,老爷能收留小的们,能让我们有今天的日子”

  说到这里,一直沉默的齐二插嘴说道:“老爷庇护小的兄弟三个,这等大恩大德,小的们不会忘的。”

  赵进摆摆手,刘勇站起让齐家三人下去,齐家三兄弟一走,陈晃就冷笑着说道:“他们三个是吓坏了,一直在躲,来个冯家管事都吓成了这样,可笑还想耍小心思,鼓动咱们去和冯家放对。”

  “小勇,这三个人用还是照旧用,但不要给什么要紧的差事,而且要盯紧,冰峰,马队那边你要吩咐下去,这齐三还是个队正,居然这么糊涂。”赵进嘱咐了几句。

  大家都是点头答应,王兆靖这边摇摇头,叹气说道:“那伙百姓也真是可怜,好不容易逃到荒草滩里,本想着艰苦求生,却遭到了这样的杀戮,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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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七章 凤阳那边



  “的确是惨,不过我换个说法,那些百姓就是在徐州城下不顾生死攻城厮杀的流民,他们是一样的人,你以为这草窝十八寨就是保境安民了吗?他们难道做得不是草窝贼的勾当?他们手上就没有沾血?”赵进连续提出几个问题,语气有些急。

  王兆靖愣怔了下,却是缓缓点头,赵进也是安静了会,苦笑着自嘲说道:“刚才他们说的我心中有气,居然存着把咱们拖进去的心思,荒唐”

  齐家三兄弟说得情真意切,说的事情也没什么虚假,不过却有绑架赵字营做事的想法,这让赵进很烦躁。

  “大哥,昨天那队行踪诡异的正在州衙大牢,由咱们的人看着。”刘勇接话说道。

  赵进没有回答这句话,却换了个问题说道:“城内城外的闻香教有没有什么异动?”

  “没有,不光郑全那边没什么消息,咱们自己的眼线也没什么发现。”刘勇立刻回答说道。

  “走,大伙一起过去看看”赵进站起身说道,婚期临近之后,各处都知趣的不去提闻香教,倒不是说闻香教不吉利,而是大家会知道这件事搞不好会让赵进想到木淑兰。

  到了监牢那边,牢头迎出来,又是满口的贺喜和吉祥话,昨日喜宴也有这牢头的座位,让这位觉得脸上有光,对赵进自然感激不尽。

  赵进和伙伴们来这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都知道怎么办,牢头早就专门清出来一块地方,在关押昨日抓到的那些人的牢房之外空着几间,这里除了赵字营的家丁之外,牢子们都不允许靠近过来,赵进领着人一过来,牢头更是将牢子和狱卒全都带出去。

  临走前,牢头还殷勤的对赵进说道:“进爷,四个女犯已经单独放在女监了。”

  “大哥,这里的每个人都已经搜了身,都是些短兵器,匕首短刀之类,银钱不多,看着不像是什么江湖人或者教门之类,倒像是穷苦出身的,问他们什么也不说,听口音知道是凤阳府那边的。”一边走刘勇一边介绍。

  “和流民一样?”跟在身后的吉香突然开口说道,大家一愣之后都跟着点头的确很相似。

  没多久就走到了那边的牢房,十几个人聚在一个人周围,颇为警惕的看着外面,除了这警惕情绪之外,每个人都有灰心绝望的神色。

  “我是赵进,谁找我”来到那牢房门前,赵进开门见山的说道。

  牢房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有人禁不住低声说道:“这么年轻

  且不说赵进年纪本就不大,他吃用都没有亏待,和那些整日操劳辛苦早衰的人比起来自然不同,这几个原因叠加,的确看着年轻,他身边的伙伴们也就是刘勇看着比原本年龄要大,其他人都是差不多。

  虽说年纪小让人觉得惊奇,可被众人簇拥的气势,那股沉静态度,却说明这就是赵进本人。

  牢房里的人看过来之后,又齐刷刷的看向中心那人,这下子外面的诸位也注意到了,中心那人四五十岁年纪,其他人也就是二十出头的精壮汉子。

  就在这错愕安静之间,那中年人站起急忙几步,然后直接跪下磕头,急切的说道:“进爷,进爷,小的钟功辉,有要事想和进爷商议。”

  “什么事,你说”赵进于脆利索。

  那钟功辉却不说,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后抬头说道:“请进爷选一个僻静所在,小的要说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的确诡异奇怪,刘勇看向赵进,赵进点点头,刘勇立刻招呼身后的人说道:“把人都放出来,放出来的每个人都要搜身,脱光了搜,女监那边找婆娘搜,搜完了送到邻近的张家宅院去。”

  吉香也是快步转身,临走前说道:“大哥,我去调第一连的人过来,防止有什么古怪。”

  张家宅院靠近大牢,这里早就被云山行盘了下来,刘勇拿过来用了很久,靠近监牢,总有些人接出来送进去要在边上停留片刻。

  “年轻人还真不知道闲着,才刚成亲,就忙碌成这个样子。”几个旁观的狱卒小声议论说道。

  “真要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家里宁可让他享受浪荡也不敢让他这么勤快,那是招祸啊”

  张家宅院里有单独的房间,不过所有的人在出监牢之前已经全身搜查了一次,然后被捆的结结实实送过来,其实算算赵进现在手边的人,甚至就他们兄弟几个,都可以轻松收拾这些人,可这伙人的行迹的确古怪诡异,像是教门里的方式,对这些诡异的,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赵进他们单独一间屋子,连尤振荣也赶了过来,他不光是江湖人,也是闻香教的传头,对这里面的规矩都明白的很。

  “进爷,这两个是在城外客栈讨生活的,眼睛毒得很,让他们一起过来看看。”尤振荣自己还带了两个人过来,事情办的也算是周全。

  “老爷,那个钟功辉要带着那四个女人进来。”有家丁过来禀报,这越发的古怪了。

  赵进和伙伴们交换了下眼神,这才有些奇怪的点头应允,陈晃把长刀放在了椅子边上,王兆靖也把剑横在膝盖上。尤振荣和那两个中年混混则是毕恭毕敬的站在赵进身边,两个中年混混脸上都要发光的样子,这份荣幸就不要提了,这可是站在进爷身后。

  “大哥,进门前这钟功辉还讨了水给那四个女孩擦了擦。”刘勇进来的时候,脸上也是奇怪莫名。

  招呼一声,钟功辉带着那四个女孩走了进来,一进屋,别的没什么,大家的眼神却情不自禁的朝着那四个女孩身上停了停。

  大家都是年轻人,自然喜欢看漂亮的女孩,跟着钟功辉这四个在牢里看的时候还是满面尘土黑灰,现在洗于净了,尽管没什么妆容,却让人眼前一亮。

  若说倾国倾城的相貌姿色是十分,那么眼前这几个女孩怎么也有个七分八分,白白净净,柔弱娇怯,在那里头都不敢抬,更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赵进扫视一眼,好看的确好看,可这事情却愈发古怪了,他转头看了看身边那两个混混说道:“看出什么来了?”

  本来这二位眼神色眯眯的正在盯着瞧,听到赵进询问都是一激灵,连忙认真看了过去。

  “苦日子应该是才吃不久,从前也于过活,不过是家里有田有佃户有大牲口的那种”

  “搞不好还读过书。可能是个秀才”

  “这一年没吃过什么饱饭这几个女孩也都是好人家出来的”

  说到这里,这两个混混彼此看了看,有些迟疑的说道:“这几个女人倒像是专门养着的,虽说也吃过苦”

  “像是瘦马那种”

  “进爷面前,不要胡言乱语”尤振荣呵斥了一句。

  两个说得忘形的中年混混头一缩,看着赵进那边神色如常才敢继续,他们吃的是客栈这碗饭,徐州又是个四通八达之地,来往的行商旅人众多,什么人能下手,什么人不能动,这伙混混都要做到心里有数,不然死无葬身之地都是轻的,久而久之,自然练就了一双毒眼。

  “这个男的怕是见过血”一个人迟疑说道,另一个人身子向前凑了凑,赵进挥挥手,示意不用太约束,这两个人快步走过去,这次只是盯着那钟功辉看,那钟功辉和身边的四个女孩都不敢抬头。

  又看了会,这两个混混转身颇为郑重其事的说道:“进爷,这个人见过血杀过人。”

  赵进点点头,有人拿出两小锭银子给过去,混混们千恩万谢的离开,尤振荣打了个招呼,也跟着出去了他们凭着经验看出些消息,但这些消息到了赵进这边耳中,却能分析出很多别的。

  这钟功辉应该是凤阳府那边的殷实人家,搞不好还是士绅一流的人物,可因为什么事情破家,经历了很多,还有些厮杀火并的勾当,凤阳府那边依旧有流民存在,这位很可能就是流民的头目首领,不过这样的人物来找自己的确怪异,流民来徐州被自己杀的尸山血海,凤阳那边的流民倒是没来这边,可在邳州那里,淮安府本地豪强和周参将当真杀了不少,不管怎么讲,都不该过来。

  想归想,赵进表情淡然的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钟功辉抬起头来,刚才低头太久已经有些头晕,他看着屋子里在座位上的一于人,如果这些人就是赵进和他的兄弟们,相比于他们做出的那些大事来,他们的年纪实在太轻了。

  不过看到每个人的神态表情,钟功辉就觉得不会有什么错,这种森然杀气和威势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钟功辉重重磕头在地,恳切无比的说道:“进爷,救救凤阳百姓吧”

  他身边的四个女孩也跟着叩首在地,齐声说道:“请进爷救救凤阳百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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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八章 看似荒唐实为真



  赵进愕然,屋子里的其他伙伴们也是愕然,自己官方的身份不过是个保正,或许还有知州衙门里没有销去的差人身份,凭什么去救凤阳百姓,而且自己身在徐州是徐州人,和凤阳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赵进他们的沉默,钟功辉抬头看看,眼泪流淌而下,满脸悲戚的嘶声说道:“进爷,凤阳府十万百姓无家可归,即将大难临头,进爷救救他们吧

  “十万”,听到这个数目字,赵进眼神凝了下,口中却说道:“你可知道我杀了多少流民吗?徐州城下尸山血海,都是我们兄弟做的,你身为流民却来求我,脑子还好吗?”

  话里好像是嘲讽,说话间赵进却比了个手势,刘勇立刻走到门边,对着门外的人向外一指,然后也是打了手势,外面守卫的一于人不做声的出了院子,没得到召唤之前,不会有人靠近这院子周围。

  “进爷,您杀人无数,可您也活人无数,若是进爷不出手,这将近两万的山东百姓可能就要全数淹死在黄河中,可能连这个冬天都过不去,现在却能有饭吃,有住处,这是进爷您的大恩德大慈悲,正是看到了进爷您的恩德慈悲,小的才斗胆过来求您救助。”这套说辞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钟功辉说得滔滔不绝。

  说话的时候,跪在那里的四个女孩不住的抬头看赵进,好像在端详赵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每当和赵进目光对视,总是羞怯的缩回去。

  这种被女孩注视,又是美丽女孩注视的感觉不错,不过赵进马上就反应过来,他露出笑容说道:“你准备这四个女孩是想要作为见面礼吗?”

  话问出,钟功辉一愣,那四个女孩身子一颤,各个面红耳赤,还没等钟功辉开口,赵进又说道:“既然是流民,想来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赵某和兄弟们都是少年,所以就这么投其所好?”

  看着下面钟功辉瞠目结舌的摸样,赵进笑着说道:“小勇,把这四个女孩带出去,找几个懂行的婆娘询问,钟功辉,你说的要是和她们四个说的不一样,你们谁也活不了了”

  吉香一直在盯着这四个女孩看,听到赵进这么说,立刻露出惋惜的表情,想要开口却没有出声。

  那几个女孩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处置,听到“活不了了”四个字,都是吓得脸色煞白,身子都是抖个不停,两个更是直接哭了出来,看向钟功辉哭道:“钟伯”

  可听到赵进这番话,钟功辉反倒是镇定下来,他跪在那里转头说道:“不怕,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有事的。”

  赵进和伙伴们一直在盯着钟功辉的神情反应,看到他没有什么惊慌忐忑的表情,大家彼此交换了下眼神,都点点头。

  女孩被带出去,过了会刘勇才算回转,在这期间赵进一直沉默没有出声,跪在地上的钟功辉也没什么惊慌神情,只是淡然的低头跪着,没有丝毫出格的表现。

  等刘勇回转,赵进才开口说道:“你细说说吧”

  早上听了齐家兄弟的遭遇,现在又听这凤阳流民的境遇,昨夜洞房的时候倒是没有想到。

  “进爷,凤阳百姓惨啊”钟功辉颤抖着声音开头,能听自己细说,这就是个好的开始。

  来前钟功辉总有些取巧的心思,费尽心机凑出美色,又觉得赵进等人都是年轻气盛,自己总可以搬弄心计,却没想到是这么沉静的一些年轻人,除了沉静之外,杀气实在是太盛,几个人环坐盯着自己,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凉,脑子转的都慢了。

  不过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发现不能耍小聪明的时候,就老老实实的说话。

  凤阳府今年闹灾,这件事赵进和伙伴们都清楚的很,这一年,山东、河南、南直隶处处闹灾,并不稀罕。

  山东那边遍地流民,凤阳府淮上聚集流民三十多万,被有心人引向邳州一带,结果造成徐州参将周暴露率军平乱,让徐州一带彻底空虚,这几十万流民一部分死在邳州,一部分回到了凤阳,还有些根本就没有走。

  旱情最重的时候过去后,很多幸运活下来的流民已经琢磨着回乡,已经下了点雨,抓紧种下点什么也还能有收成。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凤阳府的兵马一直没有归营,反而一直在清剿流贼,各处豪强的乡勇团练也和发疯一样的追击,被抓到的流民百姓不是被买卖为奴,就是直接惨死在刀下。

  有人去衙门告状,可下场却是不知所踪,这事情做得太大了,想要一丝风声不传出来是不可能的,终于流民们隐隐约约知道了消息,这次上上下下,官府和士绅联合起来,要把流民们出走造成的田土彻底吞下来。

  这件事有莫大的好处,因为旱灾摧毁的不仅仅是农户,还有不少中小地主,这些土地加起来不管数量还是质量都是上乘,吞下来那就是泼天一般的大利

  凤阳守备太监和凤阳巡抚两个人达成了默契,只要他们不出声,凤阳府之内就不存在流民归乡,游荡的流民就是流贼,官军和团练扑灭剿杀无罪。

  以往官府因为收税和摊派徭役,和地方上的乡绅豪强关系并不和睦,甚至团练和差役官军对抗的事情也不少见,可这一次,凤阳上下,特别是淮河以北,上上下下都是团结一体。

  说是灾年却比丰年收益要大,只要运气好,家产翻个几倍很轻松,做大了甚至可以翻上几十倍。

  不是没有良心发现的士绅,可在这样的环境里,你不同流合污,就只有被其他人消灭,你的家产被别人吞掉。

  有些流民想要回去碰碰运气,结果在半路上因为拿不出新发的路引凭证,被当成盗匪处置,稍有抵抗的就是被杀,其他人都是被贩卖为奴,并不好笑的是,这些做牛做马的奴仆可能就是在自家的田地上耕种,只不过变成了帮其他人来做。

  事实上这些被抓为奴的人还是幸运的,凤阳府各处原本也想着抓捕这些流民为奴,不然侵吞了土地却没有办法耕种,那反倒是白费,可现在河南的流民沿着涡水、浍水等淮河支流从河南来到凤阳府这边,他们听到了关于徐州的种种传闻,害怕去那里被杀,凤阳府就成了他们的选择。

  这年头消息闭塞,凤阳府遭灾的事情虽有流传却因为凤阳府先期的封锁并不张扬,反倒是徐州赵进诛灭流贼的事迹因为本身传奇流传很广,而且还被夸大了无数倍。

  也是某种意义的此消彼长,流民不敢去徐州,反倒觉得凤阳府有一条生路,大批的涌进来。

  原本担心空置的土地有了人耕种,而且还是一批只要有饭吃就可以的外地流民,这些人没有根基,更容易控制。

  有了这样更好的选择,原本那些凤阳本地流民灾民就成了必须要扫除的流贼祸害。

  赵进人在徐州,尽管也用行商旅人作为眼线,可一来凤阳府兵贼处处,路途难行,再者一个外人行走的多是官道,住宿的大都在城池客栈,怎么可能看到乡野中的景象,所以根本没有了解。

  不过听到钟功辉说河南流民,赵进和伙伴们相视苦笑,果然你懂得道理别人也会想到,赵字营留下山东流民耕种田地,凤阳府的土豪们也想到了这个道理,只怕做得比赵字营更彻底。

  至于钟功辉的故事也不难猜,他本来是宿州乡间的一名秀才,家里也有两千亩地,几次乡试不成,就守着这份家业过日子,倒也殷实富足。

  有明一代,正德年后,开始有精于农事的地主出现,他们通过改进工具技术,培育秧苗,深耕加肥等等,通过改良耕种技术让产量和收入提高,钟功辉也是这样的地主,他家两千亩地比别家三千亩打出的粮食还要多,而且还种了蔬菜之类的,用马车拉着去城内贩卖,收入更多。

  大灾一到,大部分土豪所做的是趁火打劫,把本地农户最后一点家底都刮上来,让他们卖田卖地,卖儿卖女。

  钟功辉则是尽可能的周济自家佃户,甚至还帮着邻居渡过难关,这行为本身是善举,却让周围的土豪乡绅全部嫉恨起来,连官府都觉得此人趁着灾年收买人心,必有不轨之意。

  再然后,上上下下不许流民归乡的时候,钟功辉站出来说了公道话,不仅去衙门那边告状,而且还写信给外地做官的朋友,请他们想法子制止此事。

  结果衙门那边说他妄言,甚至要革掉他的功名,而他写给外地朋友的信,刚出家门就被下人交了上去。

  也就是第二天夜里,钟家半夜起火,一伙蒙面“盗贼”冲进去见人就杀,钟功辉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下地于活让他有把子力气,加上几个长工死命救助,他自己跑了出去,全家老小都死在“盗贼”手中。

  这次钟功辉长了个心眼,没有去官府报案,而是彻底逃走,随后消息传来,官府说这个案子是流贼所为,说钟功辉已经死在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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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四十九章 查禁私盐



  话说了一半就被人堵住了嘴巴,成强器拿出一把大刀,成家一千人都拿出兵器,陌生汉子们反倒不动手。

  “皮大嘴,兄弟对不住了,进爷那边问你好!”成强器说了两句,挥刀就是砍下。

  对皮大嘴这边动手都是成家自己人来做,赵进派来的人只做监视,成强器知道这是为什么,投名状要有的。

  正月二十,除了个别贪图享受的富贵人家,各处已经恢复了正常,处处都为生计忙碌起来。

  冷清了几十天的官道上也渐渐热闹,行商做生意,回家的回城做工,种种种种。

  在这个时候,照例从淮安府方向有大商队进入,上百人的队伍,护卫着三十几辆大车,车上盖着苫布,满满的都是货物,这护卫队伍里都是精壮汉子,拿着的也都是朴刀雁翎刀这样的精铁兵器,个别人还背着弓箭。

  若有人询问,这些汉子就会说自己运送的是布匹和杂货,实际上也没什么不长眼的人去问,谁不知道这是从淮安府那边过来的私盐。

  二月黄河开化,三月才能通航,漕运稍早一点,在这段时间内,水路是不能通行的,大宗的盐货就要走陆路,而且因为水路不通,这几个月的盐货价钱要比平时高不少,陆路走货大有油水。

  贩运私盐是重罪,贩运两三斤私盐就是掉脑袋的罪过,但这种一下子三十几辆大车,合击几万斤盐的大数目,绝对没有人敢管的。

  敢这么贩盐的,背后都是官员和士绅,护送的都是江湖豪杰,沿路方方面面都是勾结好的,那些分销的窝主也都是土豪,这关关节节,那一个也得罪不起,谁也不会不长眼来管,再说了,做了这么多年,常例都已经成了规矩,在这上面拿到的好处已经不能算是外快,都和饷银差不多,又有好处,又得罪不起,何苦理会,只做看不见就是。

  这大车队沿着官道行进,路过沿路村镇的时候,往往会卸下一部分,由村镇里的土豪负责分销。

  整个体系完善下来已经过百年了,大家都知道怎么做,其实从前用不到这么多护卫,可年景不好,徐州、河南、山东地面上的杆子响马太多,这盐货又是容易出手的,为保安全,还是用人来护卫。

  百十个舞刀弄枪的精壮汉子,加上车夫还有几十个,这样的队伍行走在地面上,没什么不长眼的敢来招惹,加上淮安府左近,谁不知道这大宗私盐背后是谁,你抢了一辆车,什么草窝贼之类的就和你没完,搞不好还有官兵过来,谁能得罪的起。

  因为这种种原因,护卫大车队的汉子们也神色轻松,这个差事他们跑了好多次,没什么人敢乱动,就算徐州本地的土豪也心存敬畏。

  从淮安府邳州进徐州,第一站是双沟,第二站是房村集,这两处都要卸下盐货来,然后沿着官道向西走。

  过双沟的时候已经不太对劲了,原本对他们热情客气的双沟镇上下变得很冷淡,而到了房村集,房村集的人干脆不理会,不让他们进去。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幺蛾子,不吃盐淡死你们,车队的管事头目也懒得理会,直接带队上路,他当然知道赵进和冯家的矛盾,可盐队关系到方方面面,他不信赵进敢动手。

  但这队伍刚离开房村集上了官道,就看到官道上有人摆上拒马,不让走了,再回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官道那一头也没有任何行人。

  这时候行人商旅正多,怎么可能冷冷清清,一定有古怪,管事也是老江湖了,立刻吆喝着戒备。

  也没什么诡异阴森的埋伏,一切颇为光明正大,不远处尘土扬天,马蹄轰鸣,二百余骑从四面八方出现,直接把车队围了起来。

  马背上都是精悍的汉子,也是刀枪齐备,弓箭还不少,护卫运盐车队的一千人立刻不敢乱动了,骑兵对步卒,而且还人多势众,怎么也没可能打的过。

  “各位,有话好说,这可是冯家的买卖,没看到车上这双马旗吗?”管事吆喝说道。

  冯家双马旗,在南直隶江北州府是个字号,就算去了江南地界,或者山东、河南地方都有人认得。

  以往即便遇到点难处,一打出这面旗帜,立刻也就方便顺利,甚至还要赔礼道歉之类的,在这管事心想,这徐州虽说有赵进撑腰变得无无天,可这双马旗的面子总要给的。

  头车车辕上插着一根杆子,杆子上帮着面三角旗,旗帜上双马对立,看着威风的很。

  围着车队的一千骑兵脸色不动,一人吆喝声驱马上前,车队四周的护卫们慌忙闪开,还没到厮杀火并的时候。

  那人驱马到了马车跟前,手起刀落,直接把那杆子斩断,双马旗掉在地上,被马踩踏了几下,立刻不像个样子。

  象征着冯家的双马旗被砍了?这伙徐州人这么大的胆子,车队的众人都呆了,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反应。

  骑马出来这人动作连贯,先斩断旗杆,然后掠过马车,反手又是一刀,直接砍开苫布,连带里面的盐包也是砍开,白花花的盐巴洒了出来。

  “什么双马二驴的,在这地面上不管用,这么多盐,有盐引吗?”那骑马的汉子吆喝说道。

  盐引?这个词一出口,车队从管事到车夫,连带着护卫们,各个瞪大了眼睛,满脸匪夷所思的表情,莫说是他们‘惊愕,就连围上来这二百多骑里,都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脸色都古怪的很。

  冲出来那汉子回头瞪了一眼,转头绷着脸又问道:“没有盐引和文书,这么多私盐是多大罪过,你们知道吗?”

  管事的脸都已经扭曲了,他当然知道买卖盐货要有盐引和凭证,可除了大老爷和盐官们彼此计算的时候用到,谁理会这个东西,私盐这么走了几百年,莫说现在,连前朝蒙元都这么走,谁会开口要什么盐引?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冯家走盐还要什么盐引,这管事怒气冲头,忍不住就要吆喝,可话没出口,就看到这些马队汉子手里的兵器,枪尖前指,长刀出鞘,这是随时准备动手杀人的意思。

  “各位好汉爷,小的们一直走这条路,也不知道改了规矩,能不能请好汉爷说明白些?”管事陪笑着说道。

  马上那汉子冷哼一声,手里雁翎刀转了转,大声吆喝说道:“爷爷们是徐州卫巡盐队,例行查缉私盐,你们这些贼人运送私盐,还不束手就擒!”

  巡盐队?管事打了个磕绊,好在他经常走徐州,一些典故也是知道,徐州卫有巡盐、巡河、巡盗三队,等于是卫所下的三个巡检司,专门应对,运河、私盐还有治安。

  但巡盐这队只怕百多年前就没了,方方面面,谁也不愿意这查私盐的碍眼,何况几个千户所自己就是窝主分销私盐,自然不愿意折腾,至于巡河、巡盗什么的,也不过是个名目罢了,早就不复存在,要不是这管事和徐州卫出身的人喝过酒,根本就不知道这一茬。

  什么时候又冒出来的巡盐队,徐州卫这是疯了吗?管事脑子里乱成一团,可不管做的怎么光明正大,有一点他否认不了,自家的确贩的是私盐,如果真闹到官府,真的秉公处理,那就真是死罪。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押车护卫们却有了行动,赵进和冯家的冲突他们知道,也知道自己现在押运的是私盐,这二百多骑气势汹汹的围着,又有了现成的由头,接下来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看这个砍旗嚣张的汉子是个头领模样,距离大家又近,如果能制住了作为人质,或许就有转机。

  大家都是老江湖了,那里看不出这个场面凶险,现在还能聊着,稍有不对就是血溅五步。

  几个人互相商量了,就故作无意的向那个汉子靠近过去,等到了跟前,一人猛地飞扑而起,只要抓住对方一条胳膊向下一拽,人就失去平衡摔下来,立刻就能控制住了。

  只是这人刚刚跳起,一直和管事对谈的那个汉子却立刻有了反应,手中雁翎刀一摆,翻手挥下,正中扑上来那人,直接劈开了脖颈,鲜血飞溅摔在地上

  有人惊叫,有人怒吼,靠近那几人已经顾不上什么活口,准备要死的,只是他们刚动作,围着他们的马队就射出箭来,嗖嗖利啸,几个人直接被射杀。

  这一动,整个队伍都乱了,那些护卫各个抽出兵器,还有的人张弓搭箭,但围着他们的人动手同样不慢,十几张弓准头颇为了得,大车护卫里带弓箭的先被射杀,砍旗那人身边也被洗了一遍,其余的挺着长矛直接上前。

  骑马冲击,这些步战的护卫怎么是对手,直接被戳死在车前,短兵相接之下,护送盐车的护卫一下子就死了三分之一,车夫们早就吓得下车,有人直接就在车上磕头哭求。

  “不想死的都别乱动,丢了家什跪下!”有人喊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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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五十章 邳州城内的大哥



  这次没有任何的反抗,护卫们顺从的丢下了兵器,刚才突然动手,让他们知道了这伙“徐州卫巡盐”队伍的杀心,如果没有人喊,搞不好这次真要被杀个干净。

  那管事脸都白了,冯家的旗号居然不管用了,这徐州还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自家老爷一个帖子下到衙门里,你们这些混账全要吃不了兜着走,想归想,还是顺从的跪在了地上,一句话不敢多说。

  砍旗的汉子把刀在车上擦去血迹,得意洋洋的骑马回到了大队之中,有不少人下马绑人抓人,藏在车底的车夫也被喊出来赶车,跪在那里的管事战战兢兢的打量,发现这伙人都是三四十岁的汉子,精壮精悍。

  这二百多骑大多数人脸上有意气风发的神色,那汉子回到队伍里,笑着说道:“痛快,痛快,咱们徐州卫也有这么威风的时候。”

  他这话一出口,边上立刻有几个人大声应和,显见是说到心里去了,这汉子又对边上的一个年轻人说道:“冰峰,你这射术可是从前好太多了,果然要上阵厮杀才有用,整日憋着,就是叔叔我这个样子了。”

  边上穿着皮袍的年轻人正是董冰峰,他身边十几个年轻人都是赵字营马队里的。

  “三叔,你刚才也太不小心了,万一有个好歹,那就大麻烦了!”董冰峰满脸无奈的说道。

  “你年纪不大,就跟个老头一样,怕个鸟,这伙土鸡瓦狗的把式,怎么和咱们军中出来的比,还想着突袭动手,真是笑话,要是摆开来,不出一炷香就洗干净他们!”被董冰峰称作三叔的人大大咧咧说道。

  董冰峰也只能苦笑着点头,随即正色说道:“三叔,盐要给房村集那边分二成,其他各处发卖,要比市价低三成,这些千万别忘了,我大哥那边叮嘱过的。”

  “你大哥?你亲大哥不是在家学着种地吗?”那三叔调侃一句,然后点头说道:“你放心就是,你那个大哥规矩大,从你爹那边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我再问问,你那个大哥真的不分一份?”

  董冰峰摇头说道:“三叔你们把盐彻底堵住了,抓到的都是你们的,以后这上面的规费也有你们一份,至于我们这边,这些还是不要,都是小事。”

  “真不知道你们这个年纪,怎么就做下这么大的局面,省得了,你去忙你的,这边就交给我们!”董冰峰的三叔打马远去,吆喝着一帮人忙碌,有六辆大车掉头,应该是去往房村集。

  队伍里已经几十骑欢呼,打马跟了上去,他们是房村集的派出来的人手。

  董冰峰隐约能听到有人议论“老赵真有福气,老董的福气也不差”这之类的议论。

  重建徐州卫巡盐队的提议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和赵字营关系密切的几位指挥立刻答应,能在盐路上分一杯羹,每个人都热切无比。

  实际上也谈不上重建,这编制一直都有,只不过荒废了而已,偌大个卫所,总有几百个武技精强的角色,有的是家传,有的是在外面打过仗,这伙人自然不愿意种地或者放佃,能骑马作战,还能捞取好处,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合心意了。

  赵进一说这个,消息散步,立刻百十号人过来报名,他们这个年纪去赵字营已经不合适,可舞刀弄枪的本事在,上阵厮杀的心还有,何况这是平地捞食,比经营田地好太多了。

  这几十车盐分销下去,尽管要一个个村镇跑下来,还要比市价低两成,可这是白捡的好处,这些盐,这些大车和牛马,甚至连缴获的那些兵器,这都可以卖钱,虽说大家分润,可每个人得到的,抵得上半年一年的辛劳,太值得了。

  每个人都兴高采烈,想着回徐州卫的时候一定要说说,让那些观望风色的老哥们也出来一块干。

  脑子好的还能想到这件事的妙处,尽管光天化日明火执仗的动手,甚至还血溅官道,可事后追究起来,谁也说不出毛病,徐州卫查禁私盐那是定规,以前不动手,是因为方方面面的压力,各处都要好处,自然见不得徐州卫多事,现在有赵进这尊神在,他开了口,谁敢说个不字。

  重建巡盐队之后,徐州几个巡检本来颇为不满,等听到是赵进的意思之后,各个缩了回去,暗地里都过来联系,说自家愿意提供消息,但要在这查禁私盐的事情上分一点。

  至于官员这块,徐州一州四县的衙门,冯家这边又不给什么好处,他们在盐上吃的是本地窝主分销劈出来的好处,这一份根本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分守徐州参将周宝禄拿的倒是大份,不过赵进许了他更多的,比如说这一次出来动手,就有参将营中的亲卫和骑兵,抢了东西直接发卖,总比卖了之后再得好处要丰厚,这账目大家都知道怎么算。

  熟悉门道的更明白,相比于盐上的好处,这周参将父子仰仗赵进的东西不少,每年卖酒就赚了太多。

  赵进不是那么好得罪的,在双沟镇外一听到这个名号,马彪就知道事情不好,但冯家同样是得罪不起的,马彪同样明白,所以那天夜里他好不惜力的带着手下猛攻,等退走之后,立刻让大伙回家过年,看风色再说聚起来,他自己带着细软躲进了城内相好家里。

  马彪这“独角蛇”的绰号不是白叫的,他做的盐路生意,却不听冯家调配,就这样还能有自己的小局面,可不是一般的精明。

  在城内一直呆到正月十八,邳州地面上一直很安静,也没什么消息传来,马彪总算没那么提心吊胆了,看来这赵进也是畏惧冯家的势力,放下这个心,马彪就开始琢磨下一步的事情,既然赵进不敢报复,那肯定就会被冯家压着打,自己也算出力有功的,能不能跟着去赚些便宜,能不能朝上面爬爬。

  马彪越想越兴奋,让相好出去打酒买菜,他准备痛饮一顿之后就出去召集兄弟们。

  没过多久,相好就在外面叫门,马彪穿上鞋就去开门,他兴奋的哼着小调,距离院门还有几步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家里就自己和相好两个人,相好一个人出去的,这门应该虚掩。

  正纳闷的时候,院门被推开了,一个阴着脸的黑瘦汉子走了进来,而马彪的相好满脸惨白,身后有一个汉子跟着,看着背后像是被什么利器顶住了。

  不好!马彪转身就朝着屋内跑去,刀放在堂屋,靠绑在小腿上的插子根本打不过两个人。

  才一转身,就觉得小腿剧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不由自主的栽倒,倒下后马彪挣扎着向屋子里爬,手还没摸到门槛,就被踩住了后背。

  “饶”求饶的话喊了一半,一把匕首从后脑贯入。

  聂黑将插在马彪腿上和后脑的两把匕首拔出,能听到身后“咔嚓”一声响,马彪相好的脖子已经呈奇怪的角度扭曲,惊恐的表情凝在那里。

  两个人没有收拾尸体,只是探头看了看外面,马彪之所以藏在他相好这边,就是因为这里僻静无人,此时外面没什么人路过,聂黑和同伴快步走了出去,他们甚至连院门都没关,因为这尸体就是要别人看到的。

  邳州城内一处饭铺,正月里没什么生意,只有孤零零一桌人,但门前守着伙计,有客人进来就会回答此处被包下了。

  这家饭铺味道不错,价钱不低,来吃的多少有点身份,一来听说这边被包下,难免有点不服气的心思,朝里面一看,立刻扭头就走。

  街面上人头熟的能认出桌边的那个汉子,此人是州衙的马快郭老六,真正的身份是这邳州城内的江湖大哥,身后站着的是他的两个兄弟,只不过他对面坐着的那个中年人看起来眼生。

  “尤老哥,兄弟我有这番局面也是一刀一斧拼出来的,好处也不是一家拿,你过来就说要三成,还让我们听你号令,这未免太霸道了?”郭老六脸色阴沉无比,可他不敢妄动,面前这位尤振荣是徐州州城江湖市井的头领,郭老六也听过这名号。

  市井中人靠的就是自家的地盘,一离开本土就什么也不是了,可这位徐州的头领居然直接找上门来,还说什么邳州市面上的好处要拿三成,有什么消息都要提前知会,这分明就是让邳州磕头听命。

  如果真是厮杀过,展示过实力,郭老六也不是不懂大势的人,但就这么凭空上门开口,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

  “郭老弟,事情太急,那些烦琐事情也懒得做,拿出三成来,事事上报,以后这邳州城内外还是你来管着,快给个回信!”尤振荣有点急躁的说道。

  这种肆无忌惮的话语让郭老六身后两个汉子大怒,一个人猛地一拍腰间刀柄,怒喝说道:“你们”

  他这边刚喊出来,郭老六急忙站起来,转身挥手说道:“都是江湖兄弟,不要伤了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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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五十一章 狂风暴雨之下


  边说边拼命的使眼色,已经准备动手的那个汉子很是诧异,心想自家地盘上怎么老大还这么小心,可向来胆色过人的郭老大做出这种样子,已经说明不对了。

  郭老六阴着脸又是坐下,迟疑了下开口说道:“进爷的虎威咱们这边也听说过,不过进爷威风也是在徐州威风,到不了我们邳州来,咱们从前也听说过彼此名号,算是有几分交情,何必逼得这么紧呢?”

  尤振荣回头瞥了眼,在他身后只站着一个小个子,年纪也不大,尤振荣转过身笑着说道:“的确有些紧。”

  郭老六神色一松,心里却在琢磨,这尤振荣做事疯疯癫癫的,真觉得邳州没人吗?

  “明天正午之前给我答复,不然就当你不答应了。”尤振荣跟着说了句,这让郭老六几个人脸色又是大变,那边说完就是站起,直接向外面走去,住在何处也不必说了,郭老六肯定能查到。

  尤振荣和那个小个子一走,拍刀柄的那个汉子就要跟出去,还没出门就被郭老六叫住:“不要安排人跟着,不然得罪人就得罪深了!”

  “六哥,徐州蛮子欺负到头上来了,咱们不能忍啊!”一人咬着牙说道。

  郭老六狠狠一拍桌子,怒声说道:“不能忍你能怎么办,徐州那老虎杀过来,咱们谁能挡得住?”

  “六哥,冯家和他们都撕破脸了,徐州那伙蛮子再猛,早晚也得被灭了,咱们在乎他干什么。”

  郭老六神色变幻,到最后长叹一口气,颓然坐下,无奈的说道:“巴结冯家,那边家大业大瞧不上咱们,现在徐州那边又欺压过来,怎么就这么难..”

  话音未落,外面急火火跑进一个人来,在门口就大声嚷嚷说道:“六哥,有人在河边看到皮大嘴那伙人的尸身,都已经被狼啃的不像样子了。”

  郭老六一愣,随口念叨说道:“也该有这个下场,这小子做事什么都不怕,心太贪。”

  说完之后,郭老六一摆手说道:“去赌场那边看看。”

  “徐州那些人怎么办?”

  “不理会,我就不信了,咱们兄弟流血拼命打下来的场面凭什么他说句话就让出去,等等看,等冯家一动手,他就该缩了!”郭老六抬高声音说道,听着像是自己给自己打气。

  郭老六一帮人走在街面上,不少人都热情的上来招呼,偶有几个面生的擦身而过,他们也不在意,自从运河改道过来,邳州城内外进进出出的客商就变多了,谁能一个个认过来。

  拐过前面的路口,就看到一名差役打扮的汉子快跑过来,看到郭老六连忙靠近,应该就是来找他。

  “六哥,赖家那庄子着火了,里面的人都没跑出来,衙门里几位大爷准备把这事压下去,那边牵扯到的无头案太多,不好深究,你看.。。”

  郭老六也有个衙门差役的身份,对这些案冇子盯得很紧,这里面往往牵扯到江湖绿林的动向。

  赖家是什么人,郭老六当然清楚,皱眉说道:“赖家行事也太胆大了些,盐路上的事情插手,过路的客商也要动..”

  念叨了几句之后,郭老六的脸色突然一白,好像要找人确认,又好像自言自语说道:“皮大嘴和赖家是不是都跟着追过赵进?”

  “成家也跟去追过..”有人跟着说道。

  郭老六脸色更白,转身低声说道:“不是有人看到成强器连夜去了徐州吗?”

  “难道!”跟着郭老六的人也不傻,马上反应过来。

  郭老六已经吼了出来:“快去查老尤,不,尤振荣,不,尤老大住在什么地方,快去!”

  想要知道尤振荣住在那里不难,郭老六很快就打听出来,徐州来的人住在城外,这倒也是小心谨慎,城内太容易被人设计。

  郭老六一路向城外疾走,一路上零零碎碎的又有消息传过来,无非是某人身死某人暴毙,到现在郭老六也明白了,搞不好对方就是这两天动手,算着消息过来,然后找他开价。

  消息过来,不光郭老六想明白了,连跟他的几位手下都弄清发生了什么,方才饭铺的凶蛮模样立刻烟消云散,只是边跑边埋怨:“徐州这些人做事也太不讲规矩了,居然这么霸道。”

  人命关天,死了这么多人之后,郭老六也明白该怎么做。

  让郭老六一干人心里稍微舒服点的是,尤振荣的态度不错,没有因为郭老六被震慑后的改变而盛气凌人,大家温和的把一些事情商定。

  尤振荣还这么表示,这三成徐州人不白拿,该出力就要出力,郭老六城内城外几个场子,赌坊****加上商铺仓库之类的,徐州这边会派人帮着看守。

  郭老六还想客气,尤振荣笑着说已经有几十人过来了,安排吃住就好。

  听到这话的郭老六又是一身冷汗,敢情那边已经调了几十人过来,郭老六即便在邳州算个龙头,可要调集百人去火并开打,也要花费几日时间,如果徐州这边几十人突然发难,自己根本打不过。

  把这些都说完之后,尤振荣身边那个一直没开口的小个子说话了,若是平常时候,郭老六肯定要训斥对方不守规矩,可现在也没那个心气开口。

  “..有件事郭老哥要快些做,抓紧在城门左近的地方置办一处宅院,这里当做库房用,以后邳州城内和城外十里的汉井名酒就由郭老哥代销,盐货什么的也由郭老哥这边帮帮忙..”

  那小个子简单说了几句,听到这些,郭老六眼睛瞪大,他几名手下脸上的晦气也一扫而空,但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看向尤振荣,莫名一个年轻小个子说得话,能当真吗?

  看到尤振荣点头确认,郭老六和手下们顿时兴奋起来,隅头镇那边有大宗汉井名酒卖,但邳州城内反倒很少,这酒不愁卖,价钱又高,只要能进货代销,好处肯定不少,至于盐货帮忙,等于让他分润盐上的生意。

  在淮安府地方,什么都是假的,盐才是最来钱的生意,可上上下下早就有了分肥的体系,他一个混混头目根本沾不上手,能拿到的那一点还是因为他在衙门当差的缘故。

  要说对盐上钱财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可郭老六也知道分寸利害,淮安府盐政、巡检、盐商一直到府、州、县各级衙门,早就为这利润丰厚的淮盐构建了一张大网,谁伸手谁就要粉身碎骨,郭老六的几个前任和衙门里的同僚都因为这个死的很惨。

  郭老六一直很有分寸,偶尔手下想要去打主意也被他严厉约束,因为他不想重蹈覆辙,可现在,郭老六意识到机会来了,以赵进的霸道和强势,以及今天感觉到的杀气,足可以打破这个体系,最起码自己可以赌一次。

  想到这个,郭老六才想起从前的一些传闻,进爷说话算数,进爷从不亏待自己人。

  说定归说定,还有好多的后续要做,一干人回城的时候也不是太心甘情愿,觉得大难临头时候唯恐答应的晚了,一旦答应了又觉得自己可以得到更多,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到了晚上,更多的消息传过来,比如说“独角蛇”死在相好的院子里,比如说邳州城外许多地方都在火并,正月冇还没过完,谁也没想到徐州人会突然动手,而且一下子投入这么多力量。

  淮北普通人家冬天都是靠着火盆,郭老六这样的大户则是火夹墙,屋子里暖烘烘的,可郭老六只觉得浑身发冷,心想多亏自己答应了,不然就和这些“好汉”一个下场。

  怎么事先没有一点征兆,郭老六想不明白,腊月时候冯家追杀赵进,两方在双沟镇恶战,然后各自退去,按照郭老六的判断,接下来应该大家动关系,找靠山,划出道来谈谈。

  双方都是大势力,一旦撕破脸动手就是伤筋动骨,都不会轻举妄动,怎么这赵进说开杀就开杀,算计着邳州境内死人的数目,尸山血海都算得上了,只能说年轻人沉不住气。

  就在郭老六答应条件的第三天,淮安府邳州范围内人人俯首,都是噤若寒蝉,已经有十几家势力被彻底除名,很多响马杆子之流,本就没有官府庇佑,直接被杀了个干净,几家庄子也被彻底灭掉,有的反应很快,急忙托人去徐州求饶,总算险而又险的保住一条性命、

  但这些人死罪饶过,活罪却难免,一些根深蒂固的土豪突然说要“搬家”,全家搬到徐州那边居住,这边的田地产业交给“朋友”打理。

  短短几天时间,邳州上下好像经历了一场狂风骤雨,所有人都俯首低头不敢出声,当初跟着追击赵进,很多参与的人还当成炫耀的资本,正月里不断拿来吹嘘。

  可现在,没参与的那些人都是暗自庆幸,多亏没赶上,不然这次都被扫掉了。

  莫说城外各处村庄,就连邳州城内死人都不少,街头巷尾的突然就有人命案子,死的都是些平日横着走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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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五十二章 官对官


  对各处的案子,邳州知州衙门上上下下都缩头了,这样大规模的火并厮杀,他们根本管不了,主管办案的典史,刑房书办小吏,捕快差役,各个沉默,他们可是经验丰富得很,知道这样的大事最好旁观,如果贸然伸手,搞不好火烧到自家身上。

  相关的风声也一层层的传到了知州那边,大家心照不宣的把各处的报案压了下来,实际上,响马杆子被灭杀根本没人理会,街面上的很多凶案也无声无息的了结掉。

  这些事肯定不会善了,扬州冯家必然要有动作,可冯家现在还没动作,大家就不急着掺合了。

  正月二十三这天,十几支队伍从徐州进入邳州,这些队伍最少百人,最多二百人,每一队看似单独行动,实际上彼此距离不远,每队里都有装满货物的大车,在车上插着旗杆,旗杆上挂着一面四方的旗帜,黑红相间,里面粗体的“赵”字。

  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这旗帜的意义,因为邳州城内不少商铺已经挂上了这面小旗帜,赵字营的认旗!

  只不过大伙看着这些队伍的成员都觉得奇怪,虽说衣服还算齐整,气色尚好,但总让人感觉不太对,看着都像流民一类的,赵字营朝邳州放这么多流民作甚,而且赵进不是和流民势不两立吗?不是都杀干净了吗?

  队伍里也有些精壮汉子,拿着各式兵器,一看就不是良民百姓,除此之外,还有百余骑奔驰在各队之间,看着像是护卫引导。

  这样的队伍,看着古怪异常,可一有人询问,每一队都回答去邳州隅头镇那边做生意,路引文书什么的都是齐全,而且都说自己出门,前面后面和自己没关系。

  事实上也没什么人多问,连驻守在邳州的官兵都一路放行,其他人多什么话。

  这些队伍就这么到了隅头镇,在隅头镇那里,早就准备了更多的大车,大车上装着粮食和其他物资。

  和物资汇合之后,十几支队伍在走出隅头镇范围之后,合成了大队,然后绕过骆马湖进入草窝子地带,前次赵进用过的向导这次又有了活计,他们带着大队进入草窝子二十几里,沿着沭水前进,在沭阳和骆马湖之间的位置停下,开始扎营整备。

  这个位置严格来说算不上荒滩,靠近骆马湖和靠近沭阳那边都有人家居住,还有当地士绅豪强的庄园,但从法理上来讲,此处就该抛荒,留下苇草供盐场煮盐,所以是无主之地。

  两千选出的精壮流民,其中有五百对流民青壮夫妇,这两千之外,还有徐州各路人马共三百五十人,他们想要跟着赵进在淮安府做事发财,每年就要有两个月驻守在这边。

  而且这些人马还有个任务,将那些荒草滩中冒险贩运私盐的人收拢过来,让他们以这个寨子作为基地中转。

  隅头镇孙家商行彻底表明了立场,在铺面门前立起一根旗杆,上面没有挂着“孙”字,而是挂着赵字营的认旗。

  赵字营能动用的各路人马,最精干的一批人都被调到了这边,护着孙家商行,隅头镇和清江浦这样的大市镇自成体系,冯家和赵进这边都有顾忌,不敢肆无忌惮的乱来,可暗地里的手段总要提防。

  相对来说,邳州城和睢宁县城内就没那么多说法了,冯家相关的几个店铺都直接被人买下,价钱还算公道,市价的八折,不愿意卖半夜就有人放火。

  一个正月下来,实际上就是正月十六到月底,冯家就失去了四分之一个淮安府,而且走陆路过徐州的私盐贩运彻底被断绝。

  邳州各路人马死伤惨重的消息,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冯家得到消息也很快,不过这些江湖人物的死伤压根不在冯家眼中,甚至报都懒得去报,而去往徐州的那支运盐队伍压根就没有消息传回来,大家还都以为顺利西行。

  等到那些店铺被强买,冯家人终于觉得不对劲了,消息开始急速的向着扬州传递,但他们没有想到赵进做了什么,几千人马在草窝子开始扎根的消息,甚至还没有人知道。

  “混账,无法无天的狂徒,居然敢对冯家下手。”冯家府邸的内宅,冯少贤脸色铁青,一边咒骂,一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冯家上下都清楚,在商议机要事情的时候,这屋子里只能有老太爷、老爷和管家冯大爷,其他人没有招呼,都不能入内。

  “老爷,这赵进是个祸害,看来要提早动手了!”边上的冯大也绷着脸说道。

  老太爷冯金发这次没有丝毫老态显露,脸上也有怒色,沉声说道:“倒是小瞧了这蛮子的嚣张,真是大害,那咱们也不用留手了,官面上私下的手段都用上去。”

  冯家几人义愤填膺,冯家对别人先动手,那是理所应当,而别人对冯家动手,那就是坏了规矩。

  “儿子先去黎大津他们几个那边安排,然后下帖子去抚台那边,无非就是砸银子,不怕不给他好看。”冯少贤停住脚步,恶狠狠的答应说道。

  冯金发点点头,阴测测的说道:“那些布置也别停,多管齐下,咱们冯家好久没有动手,这一次就要做个给其他人看看。”

  还没等冯少贤答应,就听到外面有人通报说道:“老太爷,老爷,李先生有急事要求见。”

  这李先生是冯家的师爷,原来是扬州知府的幕僚,因为精明强干,很早就被请到了冯家来。

  “让李先生进来,既然是要紧事,大家都听听。”冯金发说道。

  没过多久,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进了屋子,进来后施礼问候,冯家几个人都注意到这位李先生眉头紧锁。

  “老太爷,老爷,抚台那边的人送来了急信。”

  冯家这样的势力,自然要在各处官府内广为交结,安插自己的耳目,一听抚台那边有急信,想来是和自家相关,凤阳巡抚那边和自家相关的急信,让人实在是不敢怠慢。

  “。。京城那边来了封信,出身徐州的王友山官复原职,重入都察院做御史了。。”

  “这算什么急事。。”冯少贤念叨一句,然后猛地反应过来,徐州赵进的官场靠山就是这王友山,王友山官复原职,自然等于是赵进的势力猛涨。

  反应过来之后,冯少贤恶狠狠的说道:“京官御史能怎么样?咱们家认得的大佬有多少人,不必理会。”

  那李先生咳嗽了声,又是继续说了下去:“据说王友山三年后有望大理寺丞。”

  冯家和官场上打交道不少,可这种细微处却不太清楚,那李先生连忙解释。

  都察院御史是清流中人,接下来升官到何处也有固定的说法,按察副使或者按察佥事,一般就是去地方上做个道员,光禄寺少卿清闲养老,太仆寺少卿银子不少,但能做到大理寺丞这个位置,那就是前途无量了。

  大理寺总理天下刑名之事,不过刑部和地方官府分权不少,大理寺事务并不太多,里面的很多位置都是清望之位。

  这大理寺丞就是个一个过度的职位,不过熟悉官场的人都明白其中的道道,翰林出身的坐上,入阁的事情十分定了五分,非翰林、进士出身的御史坐上,那将来一个侍郎或者尚书、副都御使是跑不了的,最差也会外放一个巡抚。

  虽说并不是每个这个位置的人都能到达内阁大学士、尚书、侍郎、各级都御使和巡抚这一类的高位,可他们比其他人的可能性要多了许多。

  在官场上,这种可能性就足可以让人做出表态,何况一个起复的京官御史,三年后居然有望这么清要显贵的位置,身后肯定有大佬来支持,身边同党肯定声势不小。

  对待这么一位前途无量,四十多岁的进士京官,任谁也要表示出善意来,何况这位还是徐州人,对江北淮北各处熟悉的很,如果得罪了,在京城里被参上一本,那真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老太爷,老爷,这么一来,巡抚那边恐怕是借不上力了,而且抚台还会关照方方面面,让他们谨慎对待徐州。”李先生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爹,和咱们家关系近的那几位大佬呢!”听了这些,冯少贤有点气急败坏。

  “老爷,这个不妥,那王友山在京察之际回京,而且迅速起复就职,可见他那一党已经得势,这王友山几年前辞官的人情到了得利的时候,真要挑起事端,成不成难说,搞不好还会牵连那几位大人,老爷要小心啊!”李先生急忙提醒说道。

  冯少贤脸色愈发阴沉,刚刚坐下又是站起,还没等他说话,冯金发沉声开口说道:“李先生,咱们用官场上的手段奈何不了徐州那边,可徐州那边同样没办法欺负过来是吧?”

  “没错,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真要压过来,就是坏了规矩。”李先生点头说道。

  冯金发“哦”了一声,居然好像就这么放松了,靠在榻上闭起眼睛,看着像睡着了一样,那边管家冯大跟随久了,明白自己老爷的意思,连忙挥手让李先生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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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五十三章京师交际


  屋中又剩下三人,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冯少贤急火火的又要站起来,就

  在这时,冯金发眯着眼睛说道:“急什么,没这些酸子帮庀,难道就做不得

  事情了吗?”

  冯少贤站住,冯大电凝神细听,冯金发就在那里说道:“酸子们做事规

  矩多,怕前怕后,有好处又要扒一层皮下去,还不如那些舞刀弄枪的简单,

  既然折腾不了官司,那就用别的手段。”

  屋中另外两人都是神情凛然,冯金发开口说道:“冯大你去狼山那帮跑

  一次,陆副将那里没这么多麻烦事,少贤,你现在就去把黎大津、牛金宝他

  们几个人都聚起来,既然要动手,就要把那边连根拔起!”

  老人中气并不是太足,可言语中透出的杀气让两个人都打了个寒战,冯

  少贤从小长在富贵乡中,不过他隐约知道些事情,自家在祖父这一辈败落,

  靠着自己父亲和管家两个人拼出了眼下偌大的局面,这过程中死人不少

  万历四十五年年初,南直隶潜流暗涌。而在大明的中枢之地,燕山脚下

  已成为大明帝都二百年余的京城,在四边看似静寂的皑皑白雪之下,同样是

  激荡不安,整个朝廷被阴云笼罩。

  正月的寒风顺着军都山的口子刮过来,呜咽咆嚎,带着雪花,纷纷扬扬

  落在永定河上。这条河的河面早就结了一层厚犀的冰,过往行人紧裹着衣服

  ,走在河面的冰上,松软的雪被踩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怒号天上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

  轩辕台。李太白诗言此,未见之人觉得夸张。但是真站在从燕山刮过来的寒

  风里,鹅毛大雪落在身上,不管穿多厚实,那风,那雪都直透入骨,冷的让

  人喘不上气。

  正值年节,街面上的行人却不多,新年的几场风雪,把顺天府包裹起来

  ,银装素裹,不见妖娆,却显得冷清了许多。

  朝阳门内不远处的一片齐整宅院,虽然院子都不大,而且周围官仓私库

  不少,街道都被占去一半,到处摆着货物,拥挤异常。

  可这片地方,没有些富贵背景电住不下,住在这边,往往是孤身上任或

  者家人不多的京官,且已都察院的御史为主,此处被叫做“清言坊”,所谓

  清流言官居住的街坊是电。

  北房三司,分两暗一明。正房与东西厢房的门都关着,屋子都是卧砖到

  顶,起脊的瓦房。院子里砖石铺成的十字甬路,被厚厚的白雪盖着。

  影壁上描刻的蝙蝠和寿字在风雪与黯淡的天光下有些阴惨惨的,象征着

  福寿双全的图案在这样的时节里却看不出来喜庆劲儿,合着大门被北风吹动

  ,发出的吱呀声音,更让人觉得从心里面冷。

  在这天气景象下,即便身穿新衣,即便时不时鞭炮响起,孩童们欢笑失

  叫,大人们心中却没什么高兴劲儿,特别是官场中人。

  门前不远处停着一座青呢小轿,轿子边几个穿着齐整棉袍的轿夫等待,

  而王友山则站在门前笑着送客,所对客人一身绯红袍子,倒为这压抑冷清的

  街道增添了几分喜气,客人长得温雅,四十多岁年纪,只是面白无须。

  久在京师的土著若看到,立刻就能辨认出,这绯袍客人是个老公,电就

  是司人宦官,而且还是个品级不低的角色,太监穿红袍,次一等的绯红外袍

  ,这都是有规矩的。

  都察院陕西道御史王友山当年就住在这里,先前离京时,为了缅怀亡妻

  留下了宅子没有卖,这次回来直接住了进去,去时七品,回来时依旧是七品

  ,从品级看远不如徐州知州,那还是从五品。

  大明京官最贵,七品京官不瞑二品布政,这个不是夸张,而是实隋,所

  以身为京官,特别是进士出身的那一等最高贵的京官,各个讲究个涵养气度

  ,温和矜持。

  可现在这样的风度都是烟消云散,每个人或兴奋或狂躁,甚至颓然丧气

  ,因为京察马上就要来了,而且大家差不多猜到了结果。

  自从大明官场按照地域结党的风气兴起,每次京察都是党同伐异的大战

  ,那一派当政,另一派的人就会在京察中被刷下去很多,空出位置给当政的

  那边。

  今年这一次,连市井小民都知道各派要干什么,那就是“罢黜东林”.

  齐、楚、浙三派终于是取得了全面的优势,所有东林相关都要被赶走。

  说来可笑,东林是出身南直隶地方的官员结党,可主体是江南苏州、常

  州、松江三府出身的官员以及地方上的士子,其余南直隶各处出身的或在边

  缘或被排斥。

  王友山徐州人士,因为和宦官的交情,直接被东林归入了齐党,结果一

  来二去,王友山和齐党官员的交情变得深厚,慢慢的电成为齐党一员。

  说起来好像是个笑话,可就因为这个身份,王友山几年前致仕回乡,又

  在去年年底风风光光的回到京师,都是因为这个。

  起复的手续很好做,朝廷电不会在这上面危难,唯一要想的就是怎么回

  到都察院。

  一名知道自己肯定被罢黜的御史提前和这边做了交易,他的弟弟会得到

  照顾,而且不会被当成敌对的派系,得到了这个承诺之后,又做了些保证,

  然后辞官,王友山顺理成章的回到了都察院。

  当年得了王友山人情的人如今都是风生水起,王友山看起来电是前途无

  量了。

  不过有一点让人觉得奇怪,这等前途无量,那大理寺丞位置板上钉钉的

  人物,居然不知道保全名声,反倒和那些内官来往密切。

  好在如今京城这边东林党人心惶惶无心他顾,不然肯定会上疏说着王友

  山是“司党”了,当然,现在东林党不敢给自己树敌太多,现在已经自顾不

  暇,如果再把宫里那坐大佬得罪了,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即便如此,同党中人,同窗好友都善意的提醒王友山,说你这边前途无

  量,不要给自己平添污点。

  身为京师清流,升迁过程中变数太多,比如这“司党”名目,天知道什

  么时候被人拿出来做把柄,甚至还是同党中人。

  王友山对这些提醒都一一谢过,行事却没有丝毫收敛,电有传言说本派

  的大佬曾经提醒过,王友山却笑着说道,内官不可近,却不可不近,若有恶

  名,王某自当。

  内监外朝,本就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各派政争不休,除了那些内司六部

  都察院的大佬之外,大太监们电伸手其中,可一旦和宦官联系密切,却又成

  了污点,这其中分寸把握的实在不容易。

  不过眼下还没到那等刀光剑影的地步,王友山所做对大家电有好处,该

  劝的劝过,其余的就由他去了。

  “王大人留步,不需再送了,若这番情景被旁人看到,京师里又要多出

  些鸹噪,对王大人可是不利的很那!”

  “哪有主人不送贵客的道理,王某不在意那些风言风语,公公电不要太

  在意的好。”王友山笑着说道。

  “干爹临死的时候,身边就咱家一个人伺候,从前那些奉承的人里,电

  就王大人你写信问候,这人啊,还要在患难时候看出真心,平时做不得准的

  。”如果不是面白无须,这吴公公看起来和文官士人看着没什么区别。

  王发山笑着说道:“王某能有今天,是因为孙公公的大恩,怎么敢忘,

  从前事不说也罢,吴公公,你我同出一门,以后要要多多往来才是,我这边

  离呈城电不远,若有闲过来小酌几杯,徐州可是有好酒的。”

  吴公公笑着点头说道:“一定,一定,徐州那烧酒在京师可是贵得很,

  一直喝不痛快。”

  双方好像是亲朋故旧,聊了几句后才告辞,送别时候,河叔一直低眉顺

  眼的站在旁边,等随着王友山进了院子,才忍不住说道:“老爷,和这些内

  官走得太近,将来会有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无非是再回徐州而已。”王友山笑着说道,表情很是

  淡然。

  河叔顿了顿又说道:“老爷,就算为了少爷他们着想,电该在这京师留

  下来,少爷他们那边又不是一年,老爷在这里越长久,能帮的电就越多。”

  说到这里,王友山的7十隋变得严肃不少,沉声说道:“小靖他们做事还

  是急了,这次得罪了冯家,不知道会牵扯到多少事情,若是一起发作,那就

  是天大的麻烦,电顾不得以后那么多。”

  “老爷,您不是派人送急信给风阳巡抚那边了吗?知道老爷的前程,他

  们不敢乱动的。”

  “他们知道分寸,可风阳府那个余公公已经回京了,据说和厂卫关系密

  切,我这边不去做,那就会有大麻烦!”王友山慎重说道。

  那位离开王家的吴公公坐在轿子上,捞出王家门前的街道,长随立刻跟

  了上来,就在轿边询问说道:“公公回宫还是回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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