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0
  第1022章 拉开决战序幕

  看着一笔挥就的信件,李瓃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最后一把将墨迹未干的信抓在手中,揉成了一团丢在了纸篓之中。

  公孙兰有些不解的看着李瓃,刚刚这封信是李瓃写给浙东总督张蕤和福建总督刘寻的密令。信中密令二人接信之后,立即汇合岭南东西二镇和安南镇,以及琉球和海南二岛的水师,组成东南讨伐军,讨伐已经吴越之地的杨行密和钱閔。可现在命令刚写好,李瓃却又把信给揉成一团扔掉了,这让她有些不解。

  “现在不是和他们清算的时机。”李瓃皱了皱眉,脸色晦暗的回道,“你马上去召集政事堂与参谋院和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人过来,嗯,让内阁诸位学士也一起过来。”

  稍后,李瓃更衣在上阳宫西南甘露殿召见洛阳随军文武重臣,商议刚收到的贴红急报。

  面对着吴越和山南的叛乱,李涿冷笑道:“小鸟翅膀硬了,就想飞了!”

  “对这写贼,必须严酷镇压,坚决打击,绝不留情。”郭顺励挥着拳头大声道。

  李瓃目光扫过一干重臣,却并不急于表明态度。

  曾元裕眉头皱了皱,提出不同意见。

  “叛乱必须镇压,但某觉得眼下并不是合适的时机。眼下我们应当先分清轻重缓急,先把杨复恭的大军干趴下再说。等我们干掉了杨复恭等,到时再来收拾几个想要混水摸鱼的反贼也不迟。”他的话一出,李瓃暗自赞赏,也同时引来数名重臣的点头。他继续道:“先说山南的秦宗权。他干掉尚让,突袭火并其它三将的势力,这只能算是狗咬狗,秦宗权现在并没有公开叛秦。虽然他们一直名为我们的臣属。可实际上他们并非真正是我们的臣属,不过是挂名依附,互相利用罢了。眼下山南行营兵败襄阳,秦宗权势力大损,发起火并,不过是为了补充自己的实力罢了。事后。他吞了其它三将的兵马,可并没有公开反秦,而且也没有打到咱们的地盘上来。此外,见于眼下襄阳刘巨容声势不小,我们也需要秦宗权继续替我们挡在山南一线,阻挡刘巨容的北上洛阳。某提议,可对秦宗权加官赐爵,安稳住他,让他继续为我们所用。至于葛从周等人,如今丧失根本。我们正好适当的拉拢,直接将他们收入麾下,想必他们也不会拒绝。”

  这是一石二鸟,山南的内讧,表面上看秦宗权有些无视秦藩这个主子。但透过表面看本质,实质上秦藩在这件事情当中并没有什么损失。相反,葛从周等三个小势力团体,从此只能彻底投入秦藩之中效力。而秦宗权经此一事,面对刘巨容的威胁,只能更加的向秦藩靠拢。若是秦藩退一步,并不计较内讧之事,他以后,起码是很长的一段时期之内,他必然得紧跟秦藩的指挥。

  “那对杨行密和钱閔二人如何处置?”李涿问,杨行密二人可不是秦宗权。这二人的身份十分敏感。他们二人既是秦藩多年前就开始在江东吴越之地培养的代理人,同时,二人都还是李瓃的十三太保之一。另外,二人还都是李瓃的大舅子。他们的妹妹可都是李瓃的妾室,当年联姻。是为了稳固双方的关系。这些年,二人在李瓃面前还算是得宠,都生了好几个儿女。如此一来,如何处理二人,就有些类似于秦王的家务事了。一般的将领,并不好直接干涉。

  李瓃没有直接处置江东之事,而是让重臣们来商议,其中有个很大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

  郑畋看了看李瓃,主动出声道:“江东之事,某看无忧过于担忧。杨行密和钱閔很明显已经暗中结成了同盟,想要对抗我们。他们最近分别取得了系列胜利,实力大涨。同时看到眼下中原的大战,便错误的估算了形势,自以为翅膀硬了就跳出来。但实际上,他们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我们的实力。可以说,只要我们出手,江东之地弹指间可平定。但是,某并不认为直接动武是上策。”

  郑畋侃侃而谈道:“从收到的情报来看,他们杀害了我们派去的官兵和军事观察团将士,这行径已经与叛乱无异。但从另一面来看,他们也还没有完全叛乱,他们一没公开反秦,二没有进攻我们的淮南和浙东福建之地。某觉得他们也还在观望之中,据某的推测,杨钱二人心有割据江东之意,但绝无图取中原之心。他们想要的,只是不愿意把苦心经营的地盘让出来,想要的是割据一地,维持下去而已。这事情,其实也算人之常情。若是眼下秦藩出兵讨伐二镇,那么势必将二人真正逼反。但若是秦王能下令加封二人,那二人可能就会安于一隅,不再有他图之心。为了眼下中原之局势,某以为暂时放他们一马,乃是权宜之计,可对大局有极大帮助。等中原局势尘埃落定,那时携泰山压倒之势南下江东,他们就算再有想法也无济于事了。且从另一方面来说,一个打烂的江东,对于不久后就能收复的我们来说,实在是可惜。”

  “操,他们反叛作乱,还倒要给他们加官进爵,这算哪门子上策?这要做了,以后我们的威严何在?”

  “一时权宜之计罢了,为了大局,让他们先蹦踧几天又如何,小不忍则乱大谋啊!”郑畋解释着道。

  面对文武臣僚,李瓃最后做出决断:“次相所言极是,一时权宜之策,我们也不必争这一时之气。当务之急还是先摆平杨复恭再说,秦宗权和杨行密、钱閔三人,割据之心早有,也非起自今日。眼下既然他们还未敢公然叛乱,那我们不妨暂时放过他们,与他们虚以委蛇。待中原局势已定。再秋后算帐不迟。”

  “传令赵犨,让他好生安抚葛从周、张归牟、张归霸诸将。”顿了顿,李瓃又道:“派使者去山南,封秦宗权齐王。授山南镇节度使,赐号奉**。另派使者去江东,正式册封杨行密吴王,授淮西节度使,赐号宁**。正式册封钱閔为越王,授浙西节度使。赐号匡**。”李瓃冷冷的念出一串封赏,不再给三人加行省总督或都督衔,也不再加行营都统衔,而改封节度使,册封国王爵,并给了三人各自一个极为特色的军号。

  奉国、宁国、匡国,三个军号一出,殿中重臣都不由的露出一阵了然之色。看来秦王已经对三人心中真正记恨上了,现在捧的越高,等回头就会摔的越重。秦藩早就没了节度使之号。现在一下封了三个,若是那三人心中没被**蒙了眼,只怕马上就能明白过来这其中真正的意思了。

  念完对三人的封赏后,李瓃便不再谈及三人之事。他转而对当下中原的战局做出决断:“我们平定成德、魏博、昭义、河阳、河东五镇之后,洛阳已经稳固在手,固落金汤。如今。我们的主要敌人就是杨复恭的长安朝廷。与长安朝廷决战就在眼前,虽然这是围绕着洛阳的战斗,但战役的胜利节点却是在河中的战斗。而要取得河中的决战胜利,参谋院和孤都认为,关键还是在于关中。就现在局势,田令孜的突然倒戈相向,这将使得杨复恭腹部受敌,同时老巢长安危急,如此一来,好戏连台。杨复恭的大军主力都出自关中。可现在田令孜攻入关中,这下后院起火,杨复恭的联军还如何跟我们在关东大战?”

  李瓃分析局势,认为眼下已经到了战役的转折之点,对峙阶段将提前结束。田令孜的突然倒戈。这将使得杨复恭的大军难以再呆在关东,他们必然得回援关中长安。这样一来,对于秦军来说,这就是一个最大最好的机遇。本来几十万兵马民夫集结关东,杨复恭就已经是把所有的本钱都拿出来了,后勤的负担极大。要是长安再丢了,那他们的联军真的会立即崩溃。联军本来就是由诸镇组成,各镇明争暗斗,互相倾轧,人心涣散。现在这个朝廷,真正能控制的地盘,实际上只剩下了一个关中。河南之地,已经崩溃。而山南以南的几镇,也是摇摆不定。

  这次洛阳一丢,长安朝廷必然威望大跌,田令孜的背叛,必然让朝廷最后的一点威望丢失殆尽。

  张自勉说:“殿下所说,切中要害。虽然没有田令孜,咱们用不了多久,也能取得中原决战胜利。但田令孜的神来一笔,却让我们提前锁定胜局。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绝不让杨复恭轻松的回到关中。我们要在关东击溃联军,让联军崩溃,散乱,然后各个击破!”

  曾元裕也同意这个观点,他说,我们现在兵多将广,粮足械精,所据之地百姓休养生息,深得民心。现在朝廷威信早无,我们可乘胜西进,直取长安。我提议,再给杨复恭加一把火,让咱们已经渡过黄河的七位猛将,立即猛攻保大镇。同时,也请于太师出兵振武。咱们猛攻关中的四个蕃人军镇,以雷霆之势迫使四镇表明态度的脱离长安的联军,就算不能让他们现在就完全投降于我们,也得让他们真正退出长安的联军,保持中立。

  “杀鸡儆猴,好!只要能让四蕃镇退出联军,必然能引发其它藩镇的不安,到时长安朝廷必然崩溃。没有了联盟,诸镇只能是一盘散沙,到时正好分个击破。”

  郑从谠也认为李瓃的分析高瞻远瞩,他建议开辟第三战场,轻兵西渡黄河入关中,加速杨复恭大军的崩溃离散。只要联军一散,那么秦军就能轻松的将他们一一击败了。

  李瓃笑说:“此正合我意,兵法云,庙算者算,得算多也。让林威盯住杨复恭,给他十六个字,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

  首相郑从谠说:“殿下说的是。”

  李瓃清楚,这场战事,有多么的重要。但与此同时,他还要兼顾淮泗和福建等地。他随即下令,命林威为南征大将军,王重为南征将军,率领已经在绛州一线集结的十万秦军,正面迎对杨复恭的三十万联军。高季昌、宋希、秦宗守等随征。

  李瓃又下令任王彦章为征西将军,高思继、李存孝为征西副将军,率两万精锐,由龙门西渡黄河入关中,攻取保大军,以迫服党项人为终极。王檀、郭涛、郭威随征。

  李瓃再授于琸为征北大将军,命他率所部三万兵马北出朔州,向河套的振武和天德二镇进军。

  殿中的学士执笔龙飞凤舞,快速的记录着李瓃的一道道命令。

  最后,李瓃命令以张蕤为征东将军,刘寻为征东副将,命他二人率福建和浙东以及岭南东西二镇以及安南的兵马,还有琉球、海南二岛的水师及陆战队集结,做好随时出战的准备,让他们向长江以南的浙西和宣歙边界移动,以监视二镇。若是吴越二镇的兵马,敢有异动,立即进攻二镇。虽然李瓃已经向杨行密和钱閔发下封赏令,但李瓃也不会吊以轻心,早做好两手准备。

  他又让淮泗的赵犨也在陈兵汴河,一面是威胁牵制朱温的宣武镇兵马不得异动。二来,也是防范蔡州的秦宗权。若是这个家伙,敢向东来,那就绝不跟他客气,立即提前清算他。

  一道道军令写就,盖印签名之后马上发出。

  李瓃环顾左右,命其余各地守将暂且不动,谨守本地。近卫兵马,则与他一同留守洛阳。他再三申明,兵马既出,就须迅若雷霆。而且强调,我们是奉天命吊民伐罪,平祸乱、安民生是我等历来所遵循,因此,军纪当要牢牢谨守。

  征南征西征北征东,四征兵马,一共是二十五万精英,再加上洛阳的五万,大军三十万。他放心诸将都能各挡一面,再有赵犨等坐镇边界前线,有曾元裕、张自勉等指挥中军,李让、李良、李振等负责后勤,此战必胜。

  自安史之乱起,中土之上,豪强四起,藩镇割据。天下总不能一直这样乱下去,百姓不能总在战乱中痛苦求生。总有一天,天下归一。而这一天,终于快到了。

  “诸君共勉!”李瓃高声说道。

  李振带着长身而起,高呼:“共勉!”

  众臣复诵:“共勉!”一个个豪迈有力的声音汇聚一起,振耳欲聋。

TOP

0
  第1024章 秦王入关

  金秋十月。

  秋高气爽,天轻云淡,风和日丽。

  两只雪白的大鸟盘旋蓝天白云之间,不时发出一声尖啸。当它们盘旋过低空时,立时显露出它们那凶悍且高贵的身形,两只巨鸟身长超过三尺,巨大的洁白羽翼一展,更是超过丈余。全身雪白一尘不染,没有丝毫杂色的巨鸟,犹如两只神鸟。

  空中的霸者雄鹰,与它们一比,也只能黯然失色。

  这已经不是鹰,而是雕。且是十万神鹰中才能出一只的海东青,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

  而这对雕,更是其中俊中之俊,霸者之中的王者。

  如此神鸟,非凡人所能拥有。更何况,这样一对出自辽东的空中霸王,此时却盘旋在黄河的西岸,在关中的黄土高原上盘旋。

  就在它们掠过盘旋的这块黄土高原上,忽然间冒出了一大片黑压压的森林,钢铁的森林。

  这是人的海洋,兵戈组成的森林。这是当今天下最强男人的队伍,是秦国王李璟的队伍。

  一对极品玉爪海东青从蓝天下盘旋而下,最后落在了钢铁森林中间那杆擎天的黄金鹰旗之下的秦王战车上,不停的挥动着翅膀,扇动着大风吹向正坐在敞开了四面马厢壁的马车中的秦王李璟。

  黄金战车上系着随行的巨大金色战马‘陆虎’有些不满的冲着两只鸟儿打了个响鼻子,战车另一侧小跑着随行的银狼啸月则只是随着的瞄了这对鸟儿一眼,便不屑的继续迈着它那稳定又如舞步一样的步伐继续前行。

  车厢中正在批阅着从后方不断汇聚送呈而来的公文奏折以及各路军情,被海东青的扇动的风把奏折吹乱,不由的抬起头笑了笑。干脆合起了奏折,从一旁的盒中取出了两大块用冰镇着的新鲜牛肉,分给它们进食。

  “龙鹰骑士、狮鹫骑士,饿了吧!”这两只海东青并非野生,而是李璟以前那只驯养的海东青所生。被他亲自驯养长大的。两只已经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海东青,比它们的母亲更强壮。李璟十分喜欢这对雕,甚至给他们名字上加了两个骑士称号。两只海东青十分通人性,对于李璟十分亲呢的上来接过牛肉,并不狂暴。

  一旁的汗血宝马陆虎和银色巨狼啸月却有些不满李璟的厚此薄彼,瞪着两只鸟呜呜低沉叫着。

  “哈哈哈,你们还会吃醋呢。”李璟一阵大笑。紧张的行军途中,有这几个小伙伴在,确实让人轻松不少。他又取来两块牛肉,很公平的给这两个家伙也一个扔了一块。“陆虎骑士,啸月骑士,嗯。这下公平了吧!”

  四个彪悍的‘骑士’,顿时各自大块朵颐,一时把李璟这个主人都忘到一边了。

  四只猛禽巨兽虽然凶猛,但李璟此时却拥有着更多远超这四骑士的彪悍将士。刚刚不久前,一场中原大战,杨复恭等未战即撤,秦军也迅速的巩固了在河东和中原的形势。

  三十万精锐西进南下。在李璟的指挥下,已经完成了对河北成德、魏博、昭义,河东的河东、河中、河阳六镇的征服,并且已经进一步的稳固了对洛阳的控制。眼下,李璟正要痛打落水狗,乘胜西进。

  征北大将军于琄已经攻入了河套的振武,征西将军王彦章也率军打入了保大,征南大将军林威饮马黄河。正在扫荡两京之间的陕虢镇。

  而李璟,眼看中原大战未战先胜,也没有再继续逗留在洛阳,也没有马上就急着返回新定下的国都燕京。而是北上河中,顺着高思继他们当初渡河的路线,从龙门西渡黄河入关中,进入了东岸的韩城。

  李璟可以暂时放过秦宗权。放过杨行密,放过钱镠,放过朱温,但是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放过杨复恭。

  长安。他志在必得!

  李璟这次西进,身边亲自统领的近卫军依然是足足五万精锐。

  加上于琄北面的三万精锐,王彦章的前锋两万精锐,以及林威的十万兵马,这次秦藩进攻关中的精锐之兵,足足二十万之众。

  不少臣子劝李璟此时应当返回燕京,准备即位事宜。但对李璟来说,他却必须先来一趟关中。西征之战,他必须亲自坐镇前线指挥。这并非是他想要什么指挥之功,他是一国之王,根本不需要与手下争功,手下的军功就是他的功劳。但他也不是来游山玩水,而是有足够的理由西行这一趟。

  哪怕他已经同意了群臣劝进,答应了即位之事。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先走这一趟,不先把长安朝廷摧毁,李璟就绝不会急匆匆的去做那个帝位。他要的,不仅仅是登基称帝,还要唐朝天子亲手捧着传国玉玺开城献降,彻底臣服。而且,他还要迎李晔这个天子回燕京,然后在燕京禅位于他,以真正的完成这个神圣的典礼。

  五万近卫精锐,穿着光鲜耀眼的铠甲,雄姿英发的站立在秋阳底下。

  这些当今天下最精锐的将士们,就如同一片雕塑一样的无声无息,没有人说话,嬉笑,更没有人乱走动。只有无数面象征着秦藩威严的黑色鹰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只有他们手中的如林刺枪在太阳下闪着夺目的光。

  年轻而又雄壮的侍卫军官挺胸抬头,阔步昂首,手夹着公文盒,穿过卫士们的拱卫朝李璟的马车走来。

  高大宽阔且巨大的马车下,除了“猛兽四骑士”外,并排站着已经略显发福,满面笑容的内侍省总监张承业,以及侍从室侍卫长赵江。这两个人,官职不显,爵位不高,但却是秦藩之中,平时最接近秦王,且也十分得李璟信任的两个秦王近侍了。

  年轻的上尉军官双腿并拢,啪的一声,先是立正,然后单膝跪地,右手握拳在左胸上用力一敲,声音洪亮的喊道:“禀报秦王,前线军情送到!”

  独臂的赵江上前。瞥了一眼上尉军官,然后从他手上接过公文,仔细的查验了一遍后点了点头。拿着转身走向大车前,温声禀报:“殿下,前线军情!”

  李璟虽然此时还未登基即位,但李璟已经接受了劝进,即位也就在近前。这使得连赵江这样的近侍。在面对李璟的时候,又多了几分礼仪,甚至不再敢随意的直视“天颜”,只是恭敬的低着头。此时的准天子李璟,也才不过三十三岁,十二年的奋斗。白手起家,从一介农夫,终成就帝王大业。虽然常年在外征战,可却保送的极好。且此时正处于人生的颠峰时段,不论是身体的强健,还是精神气质上,都处处显露出一股洋溢而出的威严。

  他刚过而立之年不久。还极为的年青,可今时今日他的地位和威严,却已经让人不敢视。

  李璟接过赵江送上来的军情,随手打开,锐利的目光在军情上一扫而过。赵江小心的低着头,用眼睛余光偶尔偷瞥一眼李璟,他看到李璟看公文时,脸上笑容渐起。显然,这刚送到的公文是一份好消息。

  他很想问究竟是何可喜军情,但越来越懂规矩的他,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说。跟在秦王身边多年,让他渐明白,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

  李璟放下折子。手指轻轻的敲击着膝盖。然后问道:“距离韩城还有多远?”

  赵江连忙回道:“回殿下,此地距离韩城还有二十里!郭威将军,已经在韩城准备接驾,刚郭将军派人来报。已经到了韩城外东面十里。”

  “不进韩城了,直接改向南下。”李璟说道。

  赵江有些惊讶,“殿下,南面是李全忠的同州地面,郃阳、河西、澄城一线,现在还在他的手里啊!”

  李璟轻笑出声:“现在已经不是了!”

  同州是关中东面大门,同州东面隔黄河与河中绛州、蒲州交界,西面隔北洛河与坊州、京兆交界,南面则是与华州隔渭河相望。同州境内的蒲津关是秦晋交通要道,华州的潼关是关中东大门,而同州的蒲津关虽然不是关中四塞之一,却也是关中东侧门。同州的新市镇,更是当时秦晋之间的重要的驿站枢杻。拥有四面城门,每个门内各有六个村堡组成,砖木结构,遥想守望。甚至在西南角的曹庄,还有一处紫金城,有隋唐两代皇朝的行宫两处,北宫和东宫。唐时,长安为西京,洛阳为东都,太原为北都,而蒲阪,一度曾被立为中都。蒲州和同州这块地方,在当时的兴盛繁荣可见。

  正因为如此,这块黄河转角的陕晋豫交汇之地,历史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虽然杨复恭放弃了河中这块要地,可他回长安时,还是留下了兵马把守黄河。而做为同州的地主,镇国军节帅李全忠,更是重兵把守着潼关和蒲津关。李全忠曾经被李璟从河北赶出来,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乘着黄巢之乱时,洗白身份,为自己谋到了同华这块地盘。如今,怎么愿意再被李璟赶走第二次。

  况且,诸镇从河东撤的很快,可现在退到了关中,他们绝不会肯再退的。

  赵江心中很担忧,这个时候就算秦王声势天下无俩,手上又有五万精兵,可只怕同州也不是那么好闯的吧。

  不过他并不知道的是,这个问题,现在对李璟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

  在李璟从洛阳动身西进关中的这段时间里,秦军的三路大军也并没有浪费时间,坐失良机。

  林威的南征军猛攻豫晋陕交汇的陕虢镇二州,前锋兵马几度靠近了关中东大门潼关。这使得潼关大帅李全忠不得不重兵防守潼关,就连凤翔、泾源等数镇,也不得不派兵援助。李全忠等缩在了潼关后面不敢出关,关东的林威却凭着手上有十万精锐,且东面和北面已经都是已方地盘,后顾无忧的情况下,对陕虢二州的守军是节节推进,打的他们苦不堪言,只能勉强支撑。

  而太师于琄,这位先后担任过淄青节度使、天德节度使、天平节度使等帅职的文臣宿老,也一样毫不负李璟希望。他只带领着三万兵马出朔州,越过长城,进入河套地区的振武军地盘,一路上更是顺风顺水。当年振武节帅赫连铎和天德节帅白义诚都是隶属于他的麾下。还曾经跟随着他从天德一直进军振武的李国昌,捷报连连。如今,再次进攻振武的于琄,依然是宝刀未老。只是多年过去,曾经的部下,成为了如今的对手。

  凭着一万精锐骑兵,加上秦军充足的火器弹药。以及秦军骑兵那跨时代的骑兵阵列冲锋战术,以及步、骑、炮协同作战等新战术,在那平坦的河套平原上,他们把吐谷浑人那依然靠个人勇武和散开冲锋骑射战术的兵马打的大败。

  赫连铎和白义诚两个吐谷浑大帅联手,两镇军队迎战于琄,结果三战三败。败的很惨。二镇兵马主力折损大半有余,不断败退。一路已经撤到了白义诚的西受降城了。振武军的单于都护府、东受降城、中受降城以及许多军镇关寨,陆续失陷。

  而不久前让李璟大为称赞,并全部晋升为少将军衔的王彦章、郭威等七少将,在补充了兵力,拥有了两万精锐后,更是打的彪悍凶猛无比。保大军被打的更惨。拓跋思恭率定难军来援,结果在七个年青少将的勇猛进攻之下,来的快,输的也快。

  就在李璟渡河之时,北方河套的于琄和黄土高原上的少将们,都终于把自己的对手打痛,打服了。拓跋思恭、赫连铎、白义诚、东方逵,四个蕃将。眼看到长安朝廷的联军轰轰烈烈的兵出关东,然后马上又狼狈万分的撤回关中,眼看着李璟以鲸吞之势,把关东几乎全都咬碎吞并,并一将杀入到了关中,又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之后,他们终于绝望了。

  最后一点硬气。也被他们随着血水和打落的牙齿一起吞进了肚里。

  最终,已经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振武、天德、保大、定难四个蕃人统帅的藩镇,终于向李璟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向秦军臣服了。

  而现在。征北大将军于琄带领被征服的振武赫连铎、天德白义诚滚滚南下,征西将军王彦章与六位少将弟兄们,也带着臣服的定难拓跋思恭和保大东方逵一起,整合兵马,调头南下。

  刚刚李璟收到的军情急报,正是先一步南下的王彦章七少将送来的最新捷报,他们已经于昨天沿着北洛河从保大的鄜州南下,进入了同州境内。并且他们已经绕过了澄城、郃阳、河西这蒲津关北面一线防御带,直接抄到了蒲津关的后方,出现到了同州的冯翊城。此时,他们就在蒲津关的西面,距离黄河仅仅两百里。

  李璟此时心情大好,他笑着对赵江道:“咱们的七位少将已经兵围同州冯翊城,征北大将军也将随后南下增援。不过冯翊和蒲津现在都有重兵把守,这是一块硬骨头。我们没有时间进韩城休息了,立即传令下去,全军急行军,马上南下进攻冯翊、蒲津北面的河西、郃阳、澄城一线。孤,要亲自为七位猛将掠阵助威!”

  “啊!振武、天德、保大、定难四个藩镇已经投降归附了?”不但赵江惊讶出声,就连一直侍立一旁的张承业,也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半天也没合拢。

  保大镇又称渭北节度,与长安就一河相隔,而定难又在保大的北面,振武和天德又在定难镇北面的黄河以北地区。可以说,这四个藩镇,几乎包括了关中陇东的大半地盘。河套地区,黄土高原地区,以及黄河西岸,尽归秦藩所有了。

  关中,彻底的向秦藩敞开了大门。

  就算杨复恭击退了三川兵马,守住了长安。就算李全忠能守住潼关,把住蒲津关,他们也已经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击败征服了四镇之后,秦军就算一时拿不下关东的东大门和东侧门,可也已经可以从东北绕道入关南下。

  当年代北之乱,李克用父亲李国昌自振武出兵渡河南下,直攻夏州,就是想要自北南下,威胁京师长安。可惜当时李国昌实力太弱,连个拓跋思恭都拿不下,因此更不要说真正的威胁长安了。

  可秦军不一样,李国昌做不到的事情,李璟完全有这个实力。

  当然,秦军如今的实力,拿下四镇之后,并不用那么麻烦的从北方南下。他们完全有实力,可心先包夹蒲津和潼关,一路直推过去。

  遥想当年三国之时,关中的马超、韩遂等联军反曹,当时也是夹潼关驻军。曹操当时就是主力与关中军潼关对峙,却暗中派了徐晃、朱灵度蒲阪津,据河西为营,最后剑走偏锋,破了潼关的险势,击败了关中军。当时徐晃对曹操进言,说丞相重兵进攻潼关,贼却不知道要分兵把守蒲津,可知其无谋也。既而曹操从潼关北渡,遂自蒲阪度西河,循河为甬道而南,大破超军。

  现在的形势,秦军面临的局面远比曹操要好。

  李璟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关中诸镇的兵马全都吸引到同华二州的蒲津和潼关来,将他们一举聚歼于此,然后关中就会连最后一件衣服也被脱去,唾手可得也。

  “呜呜呜!~~~”

  悠扬的军号声不断的在长长的行军队伍之中响起,秦军五万近卫继续前进,转向南行!

TOP

0
  第1025章 取而代之

  真龙元年十月二十日早晨,京师长安城西城金光门内西市街口,横停着许多牛车骡车,其中几辆一直停到金光门前的群贤坊门前。赶车的都是早早起身,天刚破晓就都来了。大清早在那儿吆喝喊叫,嚷嚷不停。

  韦安是西市边延寿坊内韦家的总管,兆韦氏与杜氏,号称京兆韦杜,去天五尺的顶级豪门。这延寿坊的韦家虽是京兆韦氏的分枝,可也依然不小,哪怕历经这些年的战乱,也依然还保有不少的派头。韦安五十来岁的老年人,早早就雇佣了这些骡车马车,是准备要送着韦家上下出城往乡下避难的。他正抽着一支纸卷茶烟,看那些车夫们喂牲口,一边吵吵闹闹的开玩笑。从牲口取笑到牲口的祖宗,再没什么可说的,一会就准会取笑到他们自己的头上来。韦安也不知道这些穷车夫们乐兴个啥,反正他是乐不起来,他一辈子呆在韦家,早些年还不错。可自打懿宗皇帝去世过后,这京师长安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这已经是韦家第三次举家撤离长安了,第一次是黄巢攻入潼关之时,那次撤的匆忙,连许多家当都来不及带上,还是本家的几位管事拔了一队兵丁过来,护送着他们撤走,那次除了人走了,啥也没带走。第二次,则是官军收复了长安后没多久,他们就跟着本家和官军一起从凤翔返回了长安。可没呆几天,结果长安城内的藩镇兵马内乱,他们又一次逃离。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唯一稍好点的就是没有前两次那么仓皇慌乱。

  一个骡夫在那说道:“在这种年头儿,谁知道赶了这趟车还能不能回来呢?”

  韦安猛吸一口茶烟,白纸卷的茶烟一头猛的火光明亮,橘黄鲜艳。茶叶混着薄荷还有少量中药的味道在口中回转,让整个头脑顿时清爽了许多。他恋恋不舍的吐出一口烟雾,尽量和气的在一边笑道:“赶这一趟车。你们赚钱可也不少,拿这钱都能买上不少粮食了。”

  那个骡夫有些羡慕的狠吸了几口空气,把空气中混杂着韦安刚呼出的上等茶烟的一点烟雾吸入鼻中,咂巴着嘴道:“钱看着不少,可现在长安的米行里,早就是有价无市了。斗米万钱,贼厮鸟玩意思。这些贪心的粮商,他们囤积居奇,这种时候还要大发难民财。也不怕有命挣,没命花。哼,贪再多钱,哼。人死了,钱还有什么用?哼,那些三川兵的刀剑可不长眼,一刀砍掉脑袋,照样人头落地,碗大个疤。说实在的,要不是韦家答应跑这趟给工钱外。还另给两斗小米,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出城啊,可是有什么办法,钱可以不挣,可一家老少在家中每天等着吃饭,俺们总得到外头挣点嚼头不是。”

  另一个骡夫插嘴说:“谁说不是呀,不过,一旦等三川兵马进了城。这长安城只怕也是难的安生。拿我来说,我倒是愿意离开这里的。”

  “你当然愿意离开,你光棍一条,没爹没娘没老婆没孩子,这大马骡就是你婆娘。这给韦家跑这一趟,既包了路上的吃喝,还能挣两斗小米。又有机会离开这是非之地,躺到凤翔去,你哪会不愿意的。可我们一家子老小,却不能说走就走的。”

  旭日自东方喷薄而出。红红的太阳映红了半边东天,朝霞灿烂。

  朝阳照着那座大宅第的大门,巨大的槐树的叶子上,晨着的白露珠光闪耀。这便是韦家的府第,大门口朱漆的大门,高大的门牌,处处显得堂皇壮观,虽然韦家接着两代人都没有出再出仕过,可就凭着京兆韦氏的分枝,加上韦家老太爷子曾经担任过两任地方刺史,以及一任六部侍郎的经历,韦家现在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不可攀。

  此时大院内,韦家的那位已经七十多岁曾经任过两任刺史和一任侍郎的老太爷,正坐在厅门前廊下的一只大软椅上。晨光虽然艳丽无比,可此时十月底的气候,早上依然清冷无比。不过老爷子年纪虽大,但身子骨却很硬朗。他穿着件大棉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挽起一个髻在头顶。右手手指上夹着一支点燃的雪茄,正十分轻松悠然的观赏着晨光。

  老爷子的一个孙子正充满焦急的开口劝说:“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啊。那高仁厚就要打进城来了,咱们赶紧走吧。主家那边六叔已经答应了我父亲,同意我们跟在他们车队后面一起出城,主家的七叔到时会直接派一队神策兵护送着咱们去凤翔。他们可不等人,耽误了时间,咱们就走不了。”

  “老夫哪也不去,就呆在这里。”老爷子抽了一口雪茄,让烟雾在口腔内转了几圈,又吐了出来。他很享受这种用名贵的茶叶和人参鹿茸等珍贵药材制作成的雪茄,随时随地能抽上几口,清爽宜人,还能略补些元气,甚至比单纯的煮茶泡茶即方便还口感好。致仕之后,临到老了,反倒是逃了两次。两次糟糕的出逃经历,让老人到现在都难以忘怀。他老了,不想再跑了。就算死,他也想死在长安,死在韦府。

  已经四十多岁的韦云是老爷子的嫡系长孙,老爷子之后,这一支就没有人再出过仕。老爷子的几个儿子没这天份,文不成武不就,老爷子干脆就不让他们再去沾这个圈子。韦家子孙凭着韦家这块牌子,有祖上传下的那些庄子,店铺,吃穿倒是不愁。这些年来,韦家当家人早换成了老爷子的长子,而真正跑上跑下主事的,则是这个长孙。

  韦云猛的跳起来,他急道:“我的祖父大人呀,都说长安的官兵是守不住的。那高仁厚听说是三川第一名将,田令孜手下最利害的人物。前几年三川地方数次做乱,还有那个东川杨师立做乱,可哪一个不是被他给迅速击败?这一次他从东川一路出关北上,破武关,下蓝田,那可是无人可挡啊。这些三川兵可不是什么王者之师啊,要是他们破了长安。只怕到时少不了又是如黄巢入长安一样的烧杀抢掠。咱们就如前两次一样早离开这里多好,就算这府第院子毁了,也就毁了,只要人在,还怕什么。”韦云也有近四十岁,这些年凭着韦家的招牌,做起了生意。倒也是弄的有声有色。韦家这几年早就在凤翔甚至是灵武都置办了一处产业,也算是早做防备。

  老爷子却淡淡道:“要变天了。”

  韦云投头看看天,东方朝霞满天,这怎么看也是个大晴天的样子。

  老爷子继续道:“一场暴风骤雨就要过来了,这会是一场大雨,会席卷大地。长安会被笼罩。就算跑到凤翔,跑到灵武,也一样要承受这场雨。既然早晚要淋一场大雨,避无可避,又何必跑到野外去淋雨?”

  韦云有些不解,茫然的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叹息一声,道:“一人行路途中。突遇大雨,急跑。半路,遇一人,却于雨中闲庭信步。问,雨大,快跑。那人摇头道,野外空旷,无处可避雨。快跑或慢走,又有何区别,言毕,不顾那人继续雨中慢步而走。”

  “祖父大人,遇雨奔走,这是常理吧?”

  “可那人说的也没错,无处可避雨。你奔跑也罢,慢步也罢,一样是要淋雨。既然如此,又何必折腾呢?”老爷子吸了一口烟道。

  韦云有些愣在那里。还是不太理解祖父的意思。

  许久后,老爷子才缓缓道:“你如何看待秦王李璟此人?”

  韦云想了想,“李璟在关东,尤其是在山东享有极高的民心,威望无俩,乃当世之枭雄!”

  老爷子听后,摇了摇头,“秦王李璟,古来真英雄,千古之王者。”

  韦云没有想到老爷子对李璟的评价这么高,他对自家的老爷子是清楚的,这是一个眼光十分老辣的老辣。不论是田令孜还是杨复光,甚至连太上皇李儇,当今李晔,他都没什么好评价。却不料,对李璟,竟然有这样高的评价。

  “李璟,是新的王者,他将要开创一个新的王朝取代李唐天下,甚至将来会远超李唐。大郎,时代在变迁,黑云即将散去,新的时代就要到了。”

  韦云低头沉思。

  “大人,你说李璟将有天下?”

  “是的,而且这一天不远了,就在眼前。杨复恭确实不是高仁厚的对手,可高仁厚不过是一大将,却又如何敌的过李璟这个王者。狼争虎斗,可真龙一出,万兽都只得臣服。云儿,李璟已经入关了,连定难等四个蕃人藩镇,都已经被迅速击败臣服。试问,杨复恭或者田令孜这两个太监,又如何是李璟敌手?或者说,李室的那两兄弟,还能力挽狂澜不成?暴雨来袭,任何的动作不过是最后的无用折腾罢了。云儿,我们韦家无须折腾,只须安静的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就好。对我们韦家来说,这是甘霖,而不是灾难,无须躲避!”

  “可李璟还远在黄河边上,高仁厚却已经兵临城下了啊,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老爷子眼皮一睁,本来浑浊的眼珠着,却突然闪过两道犀利的精光,这一瞬间,韦云都以为自己眼花了。这一刻的老爷子哪还有半点的龙钟老太,分明睿智无比。“高仁厚确上蜀中难得的大将,不过越是如此,他就越明白眼前的局势。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如高仁厚这样的上将,又岂会一条道走到黑?放心吧,混乱始终终结,拔开云雾见青天的一刻到了!”

  老爷子说的如此笃定,韦云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决定留下来。不过,他多了个心眼,告辞离开后,径自去了父亲院里。最后,韦家大部份的人都留了下来,只有韦家第四代的七八个十岁以下的年幼子弟,最后由韦云二叔带着跟主家的人一起前去凤翔。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韦云经商以后,在商场里学来的一条至理。

  同州,李璟亲率五万精锐近卫军南下,蒲阪关北面的澄城、河西、郃阳一线防御,在这支天下最强悍的军团面前,几乎不堪一击。在黑鹰战旗的引领之下,近卫军团以破竹之势,一往无前。他们只用了一个时辰就破了河西城,然后用了半个时辰破了郃阳城,而澄城,甚至没等他们到达城下,城内的守军就已经主动出城来降了。这条防御线,秦军总共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拿下了。这还是大部份时间花在了路上行军上,实际上攻下三城只用了一个半时辰。

  近卫军团的三支前锋迅速拿下了三城之后,留下部份兵马留守三城。李璟的大军黑压压的继续向南移动,向冯翊城的王彦章等汇合。

  远远的,冯翊城的轮廓已经出现。

  在李璟大军到来的前夜,王彦章等西征诸将,已经奋勇的进攻夺下冯翊城。对于西征将士们来说,冯翊城再坚固,也绝不能让殿下亲自率兵来助功。他们必须在秦王到来之前,就拿下这座城池。

  虽然多花了些伤亡,多消耗了些弹药箭矢,但冯翊最终还是被拿下来了。李全忠的儿子李匡威虽然有心死守,可最终他手下的兵将去承受不住那猛烈无比的攻势,面对着巨大的伤亡,他们最终被突破了。

  秦王即将到来,刚拿下的冯翊城也早严加戒备。一队队血染征袍的西征将士,用最快的速度接管了城池,然后一遍遍的肃清城内外。将士们不顾疲惫,从城门口一直向北十里路上,都布上了警戒和迎接的将士。而冯翊城的降兵俘虏,更全都被关押在了城外的俘虏营中,连城内的百姓,都被严格规定只能在距离街道二十步外欢迎。

  这些被挨家挨户要求出来迎接秦王殿下,又被仔细的搜过身,且还被要求站在警戒线外二十步迎接的冯翊百姓中,有两个剃着光头戴着黑色幞头,着青色对襟皮袍,看起来斯文沉稳,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锐利如锋的年青男子,也站在兵士后面的人群中远远观望着。

  前面的那个男子大约四十许,高大健壮,身后的青年则看起来十六七岁,同样身材高大,健硕俊朗,脸颊棱角分明,颌下有微微冒出的胡须。

  那个看似年青人父亲的中年男子靠近年青人,低声问道:“郎君,怎么办?”

  年青人目光盯着远处正不断接近的黑压压骑队,冷冷的一笑:“真是相逢不如偶遇,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他,来的正好!”一边说,他一边捏紧了袖中的双拳。

  “郎君,万加谨慎,这里可是汉人的地盘。万一出点差错,咱们插翅难逃。族里还等着咱们用马匹换回军械,以装备部民和该死的回鹘人战斗,以换取在草原的落脚之地。若是咱们在这里暴露了身份,不但郎君危险,且咱们的买卖都有可能要黄。郎君一直让我们学习汉人文化,汉人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咱们契丹好不容易在郎君的带领下一直西迁到了金山脚下,如今需要的是在回鹘和黠戛斯这些大族之下立稳脚跟,生聚休养,而不是跟秦人鱼死网破啊!”

  年青人的呼吸渐平静下来,他捏紧了拳头,眼睛瞪着前方,低声道:“迟早有一天,某还会再回来,取而代之!”

TOP

0
  第1026章 扫荡关中

  关中同州冯翊城内,李璟入城之后第一时间在校场召见王彦章等七将及各校尉等,大加赞赏。李存孝被李璟叫到面前,拍着肩膀嘉奖,心头激动。昨夜李存孝亲率本部,身先士卒猛攻冯翊城,最终血战强攻而下,甚至身负几处刀伤,十分了得。

  “殿下,眼下冯翊即下,蒲津关已经被我们合围,成为孤城一座。某愿率本部三千轻骑直攻蒲津,为殿下拿下此关。”

  李璟摇了摇手,笑道:“蒲津关已经是到嘴的肉,不急这片刻,让将士们先休整一日再说!”

  高思继看着李璟那胜券在握的样子,不由的有些疑惑,眼下西川军正围攻长安,杨复恭带了不少关中兵马前去救火。因此导致了潼关与蒲津关兵力削弱,这也正是秦军迅速突破关中东面门户的大好时机。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暂缓呢?难道说,殿下准备直取长安?

  想及此,白马银枪高思继连忙上前一步道:“殿下,东川节度使高仁厚先前一路突破武关、蓝田,如今兵屯灞上,围攻长安。杨复恭虽然赶回救援,不过其定非高仁厚之对手。长安重地,某以为,当立即派兵西进,抢夺长安。末将不才,愿为前锋!”

  长安是西京,哪怕黄巢之乱以来,几经兵乱,早残破不堪,可其意义重大。特别是对于争夺关中,长安更有中枢作用。控制长安,对夺取整个关中极为重要。眼下虽然关中联军不敌秦军,可田令孜却也插足关中。若让他捷足先登,先一步抢了关中,这对秦藩来说,可就不免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李璟再次笑着摇了摇头。

  “长安那边暂时不去管他,还是那句话,先休整一日。待于太师南下之后同州。林国公兵临潼关之时,我们再一举击败同华二州之敌兵,然后挥兵西进长安。”

  “可万一让高仁厚先攻入长安,只怕...”

  李璟笑了笑,捏着他颌下短须,自信十足的道:“高仁厚不会是我们的障碍!”

  潼关。

  关中东大门潼关城,大军云集。戒备严格。潼关城没有北门,只有东、西、南门和上南门。从河东撤军之后,同华、泾原、凤翔三镇兵马都撤入关中,加上部份神策军,还有先前从洛阳和陕虢和金商撤下来的兵马,小小的潼关。驻防了十余万兵马。镇国军节度使兼潼关大帅李全忠回到潼关后,每个城门都派了一位都将率五千人把守,严查出入,另外还有其它藩镇的军队协防。城外,所有的战略要地,如通往洛川和金盆陂等地,都驻扎了大量马步军队。不仅仅家家户户都被各镇官军占住。而且四郊帷幕罗列,战马成群。

  一到晚上,鼓角互起,马嘶不断,潼关周边数十里内,到处都是一堆堆的篝火,把个关上关下照的亮如白昼。从南往北,从西到东。所有的道路都被封锁了,任何行人商贩都不得靠近,更不得通行。

  镇国军节度使、潼关大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京东行营都统、侍中,检校太尉,冀王李全忠亲自坐镇潼关之上。几天以来,在关东一带到处可见不时突至的秦军侦骑,现在关内外每日里谣言四起。一会说东川节帅高仁厚已经带三川兵马攻破长安,迎回李儇复位,废除了李晔。一会又说关东的林威已经拿下了陕虢和金商二镇。甚至还有谣言说,李璟已经突破了蒲津关。挥兵沿渭水西进,已经打到长安去了。

  各种各样的谣言,使得潼关守军一日数惊,人心惶惶。虽然李全忠严查散布流言者,可收效甚微。凤翔的李昌言、泾原的张钧、邠宁的朱玫等都沉不住气,纷纷带着本部兵马撤回本镇了。李璟和高仁厚都已经突破了关中的外围门户,打到关中来了。他们再在潼关死守也没有意义了,若是自己的老巢被占据,那才是大祸临头。任李全忠如何苦劝,都没有人愿意冒这样的风险。最后只勉强答应了李全忠的一个请求,他们走的时候没有声张,而是半夜时悄悄撤离,返回本镇,并且还把不及带走的民夫和一些伤兵老弱,以及后勤辎重器械等留给了李全忠,也算是替李全忠稳住阵脚军心。

  没有人知道,此时潼关内外,号有十万之兵,不过真正的兵不足半数,其余多是些充数的民夫,发了把长矛横刀,套了件征衣就赶鸭子上架。尤其这不多的几万兵马,还并不全是李全忠的镇国军,而是包括了镇国、陕虢、金商,以及洛阳,凤翔、邠宁、泾原、神策军等各部兵马。虽然明知手下是一群如何的乌合之众,可李全忠也无路可退。李昌言等人可以退,但他不行,这里就是他的地盘,再退一步,他就连地盘都没有了。

  带着亲卫,在潼关上下巡视一遍之后,李全忠回到关上。

  脱下那身明晃晃耀眼的帅盔,李全忠整个人顿时如苍老了十岁,在外面巡视时他尽量装着自信、轻松。可一到了屋内,他内心的不安立即流露出来。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才发现这是杯凉茶,气的他把茶杯往桌上重重的一拍。

  “怎么样?”扔下茶杯,李全忠一脸阴沉的开口道。

  “保大的东方逵和定难的李思恭已经被李璟的门徒王彦章等七将击败,先后降秦。他们甘做李璟的走狗,亲为前锋,为秦军开路,直接沿着北洛河南下,绕过了我们的蒲津北面设立的河西、澄城等北线防御,直接攻克了冯翊城。眼下,李璟已经亲率五万精锐渡河,并与王彦章所部人马会师冯翊城下,包抄了蒲津关。”

  “他们有多少人马?”李全忠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李璟亲率五万近卫精锐,王彦章的西进兵马近两万,另外保大和定难两镇降军一同难下,有五万兵马。”

  十二万兵马,这个数字让李全忠直吸冷气。他当初被李璟从河北赶到关中,好不容易才有了这块立足之地,可与黄巢之战中,也损失不小,同州几度丢失。虽然之后再次收复。可损失很大,元气大伤。先前他派长子李匡威为同州刺史,不久前又派了次子李匡筹为蒲津关镇守使,可两个儿子在同州的所有兵马加起来,也不过老弱一起五万。冯翊丢失,李璟又击溃了北面防线,现在他们龟缩在蒲津关中。兵力已经不足三万。就这点人马,如何对抗李璟的十二万兵马。

  幕僚又报告了一条军情,让李全忠的越发的雪上加霜。

  “河曲的振武和天德两个吐谷浑藩镇已经被于琄击败,彻底投降归附于秦军,如今正合兵南下,兵马达八万之众。不日即可到达薄津。”

  李全忠沉默良久,一双拳头捏的紧紧的,骨节发白,吱吱作响。

  二十万兵马,蒲津必然守不住。而且还不止这些,潼关的正面,还有林威的十万大军。

  “大王。如今形势,当早做退路啊!”幕僚斟酌着进言道,镇国军如今的形势,那真是危如累卵了。再坚持下去,又有何意义。长安朝廷已经注定完蛋了,皮之不存,毛之焉附。早做打算,自然就是投降之意。那么多藩镇。都被秦军鼓荡而下,秦军西来,根本就无人可挡。再做挣扎,也不过是螳壁挡车。

  李全忠又岂能不知道这些,只是就算到了如今,要他投降李璟,依然是难以下定这个决心。当初他在河北。也曾一度拿下了义武和卢龙二镇,可最后,还是被李璟摘了桃子,被迫离开河北。在关中好不容易又挣下一块基业。可谁想,这才几年,又面临着当初的情况,甚至比当初还要差。当年他还可以离开河北,可如今,他又能去哪?

  “这天下之大,居然已经没有了某之立足之地!”

  “何不降秦,眼下形势,胳膊终拧不过大腿。既然如此,若大王此时以同华二州降秦,也不失有功啊。”

  “容某再考虑一二。”李全忠叹息一声,对幕僚挥了挥手,幕僚轻步退出,屋内只剩下了李全忠一人,他长吁短叹,难以决断。

  蒲津关。

  蒲津关又称为蒲阪关,也称为临晋关。是建在黄河西岸的一座关城,实际上也是蒲津大桥西岸的桥头城堡。蒲津大桥是联通河东与关中的最大桥梁,这座重要的大桥连通秦晋,两岸各筑有四头万斤铁牛,以固定横在黄河之上的十几条大铁索。

  完整的大桥,在河西有蒲津关,在河东也有一座城堡。而且就是在河中心,也还有一座城堡。那座城堡建立在河心的一座沙州之上,和洛阳与河阳之间的河阳大桥相似,都是一桥三关的形制,两岸桥头各筑一座关城,河中心的沙洲上又建立了一座中潬城,军事防御性能极强。

  正因如此,虽然秦军占领了河中,可蒲津守军却并没有毁坏河桥,因为这座河桥太难攻取了。

  蒲津关的守将是李全忠次子李匡筹,不过现在,他的兄长李匡威从冯翊兵败撤退蒲津城内,这关城指挥权却立即转交到了李匡威的手上。

  李匡威为人骄横跋扈,外号金头王,冯翊兵败退入蒲津,第一时间先夺了兄弟的权,然后又不好好商量防守之策,却反而摆起酒宴,大吃大喝起来。李匡筹见此,心中不满,但因其是嫡长子也只能把不满压在心中。

  李匡筹一大早从中潬城返回蒲津关,刚入府中,就听到一阵哭闹之声。他听出那是夫人的声音,大感不好,连忙进去,只见夫人的哭声在卧室之内传出。他大惊赶去,却只见夫人披头散发,双眼泪肿,正不停哭泣。旁边是一群侍女正拉着夫人,在一边苦劝。再一打量,只见房中梁上悬下一张白绫,地上还有一只翻倒的鼓凳。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一看到他,却哭的更加厉害,又要去上吊。

  李匡筹心中大急,连忙去抱住夫人。

  许久之后,李匡筹大喊一声,“我要杀了这个畜生!”然后提着一把出鞘的宝剑大步踏出房门,吓了所有人一跳。李匡筹提着剑直往外闯,出了院门被风一吹,却马上头脑冷静了许多。

  他停下脚步。咬着牙,脸上阴晴不定,思虑良久,最终恨恨的望了一眼城东李匡威所暂住的将军府,跺脚回了府。对于李匡筹来说,从此刻起,那个人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兄长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骄横跋扈,却又没什么本事的兄长,居然能干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就在昨天他去中潬城巡防的时候,李匡威照旧在城中摆宴豪饮作乐,然后半夜时,他突然带着侍卫来到了他的府中。结果。这个本来是要来找他的禽兽,却借着酒醉,把他美丽的弟媳给强行"jian yin"了。

  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李匡威居然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大摇大摆的走了。

  这样的侮辱,李匡筹绝不能忍受。他刚才怒火冲冠,提着宝剑就要去砍了那个禽兽。可走到半路。又清醒了过来。李匡威虽没本事,可眼下却控制了蒲津关城。他这样找上门去,只怕讨不到理,反而要遭了毒手。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李匡筹恨声咒道,转身回了府进了书房,然后开始挥笔写信。

  东城的将军府内,李匡威坐在榻上一手端着一杯腥红的葡萄酒。一手正把玩着一件粉红色的丝滑织物,那是一件还带着女子幽香的丝绸肚兜,是他昨晚的战利品。他那个美丽的弟媳的贴身之物,一看到这亵衣,他就不由的想起昨夜那个激烈反抗,却又白腻柔软无比的胴体,那小衣之下的雪白高耸。那美丽面庞之下的激烈反抗。以及后来在他身下不断"shen yin"求饶的模样......

  一想及此,他都不由的全身欲血贲张,脸上立时浮现出淫邪的笑容。

  “那边怎么样了?”他问。做下了这荒唐之事,他心里刺激水余。其实也还是有些不自然的。那毕竟是兄弟之妻!

  “少将军天亮后回府,半个时辰后提剑出门,然后....然后又低头回去了!”回话的牙将说到此,脸色都不由的带着几分不屑,这个李匡筹真是太无用了。

  “哈哈哈!如此吗?很好!”李匡筹听到兄弟这个反应,也是不由的一愣,然后大笑起来。“嗯,再去弄点好酒,今晚继续不醉不归!”

  冯翊城。

  李璟反复的看过手上的那封书信数遍,低头沉思。

  “殿下,小心敌人使诈!”王彦章道。

  李璟抬头,“此事你们怎么看?”

  高思继想了想:“某以为,此事极有可能是真的。若是李匡威兄弟想要使诈,那么他们怎么也得编一个好点的故事。而李匡筹信中所写,太过匪夷所思,兄长"jian yin"弟媳,这若不是真的,谁能拿此来说事?某以为,这极可能是真的。因此,李匡筹受此大辱,才会写这封信来。”

  李璟对高思继的分析也持赞同态度,但他并不急着就下决断。

  “郭威,你是情报界的精英,此事就交由你去负责验证下事情真伪。速度要快,天黑之前我就要知道真伪!”

  郭威不久前刚被晋升为少将军衔,可谓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尤其是他的兄弟郭涛也与他一同晋升少将衔,一门双少将,且还非豪门士世族出身,这份荣耀更加灿烂了。郭氏双雄,铁猛兽郭威,小霸王郭涛,如今可谓是红的发紫。秦王点将,郭威自然立即遵命。

  这位新得了铁猛兽外号的新晋少将,不愧是军情部门的精英,不到半天,天黑之时,他已经向李璟做了报告。据军情局潜伏在蒲津城的密探报告,李匡筹信中所书是实,李匡威确实做出了"jian yin"弟媳的禽兽不如之事。

  确认了这份情报之后,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这真是天助我也,这个时候蒲津城内乱,那还不是把蒲津城送上门来。

  河中,蒲州。

  河中府秦军留守大将崔安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他重重的一拍桌案,“蒲津可下也,传我将令,今晚两更造饭,三更集合!”

  夜。

  蒲津大桥横悬黄河之上,哗哗的黄河浪声鸣响不绝,夜风带着黄河的水腥气弥漫空中。一队秦军工兵正悄无声息的在蒲津大桥上紧张作业,他们抱着一块块木板。正迅速的在已经扒的光光的铁索桥上铺着桥板。

  桥板迅速向前铺着,很快就到了河心沙洲上的那座中潬城前。中潬城不算太大,可却牢牢的卡着这座蒲津大桥,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凭着高高的桥堡,那坚固的铁门,堡上密布的箭塔。还有堡墙上的那一个个箭孔,只要守住这里,想从外部攻破,无异于登天。

  工兵们一边向前铺桥板,一面不时的抬头打量着中潬城,心中紧张万分。

  “嘎!~”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桥上的秦军纷纷竖起铁盾在前,紧张的注视着前方。

  城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队士兵,后面一个将领紧随而出,他马侧的一名亲兵举着一面白旗,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的显眼。

  看到这一幕,秦军无不松了一口气。

  “在下李匡筹将军部下。特奉将军之令前来迎接秦军弟兄们!”

  “李匡筹将军呢?”走到前面来的秦军上尉问道。

  “李将军为免引起注意,眼下留在关城之内,他特让某来迎接诸位。”那将领看出秦军军官的警惕,连忙道:“某是李匡筹将军的夫人是在下亲姊!”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一松。

  上尉迅速让人回报后队,很快崔安潜传来命令,立即过河。

  前锋秦军很快进入中潬城,并迅速接管中潬城。然后。后续部队开始流河。

  蒲津大桥西岸,桥头就是蒲津城,蒲津的西门,就是蒲津大桥的西桥头。

  夜幕之下,已经悄然行走西门下的兵马停止脚步。李匡筹的小舅子让手下点燃了五盏灯笼。

  等待了片刻之后,城上也亮起五盏灯笼。

  然后,城上突然传来数声金铁交加之声。紧接着在众人的焦急等待中,城门嘎吱吱的打开了。李匡筹一身铠甲,手担着滴血横刀,站在门外大喊:“进城!”

  秦军上尉打量一遍。向身后一挥手,“上!”一马当先,率先冲向关城。

  秦军很快就冲入了西门,并且第一时间抢占了西城楼,然后在李匡筹的带领下,迅速向关城内进攻。因为有中潬城的险要,因此,蒲津城的防御重心,一直是在东面,重点防御已经攻占了冯翊城的李璟大部队。西城并没有多少兵马防御,中潬城更是被李匡威用来安置李匡筹原来的蒲津关守军。

  李匡筹降秦,给李璟建议里应外合,并且突袭方向不是东面而是背后的西面。因为他掌控着中潬城,最险要的蒲津大桥,就成了最顺畅的坦途。甚至李匡筹自愿在关键时候,为秦军打开防守相对要薄弱的西门。

  李匡筹久驻蒲津,对这里十分的熟悉,他定出的这个方案得到李璟认同。直接传令给河中的崔安潜,让他率兵与李匡筹里应外合。

  不过,今晚能如此顺利夺下西城门,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原因。

  就在天黑之后,李璟率领主力兵马,突然向蒲津关东城发动夜袭,做足了攻势,吸引掉了李匡威大部份兵马的注意力。让西城的守卫更加薄弱,这才给了李匡筹可趁之机。

  李匡威带着半醉的酒意在东城指挥防御,眼见秦军打了大半夜,也没有突破城关防御,不由的得意的道:“都说秦军精锐无敌,李璟帅才无双,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尔!”

  话音刚落,就见城西方向一片喊杀声四起。

  一名校尉飞马而至,急奔而来,狼狈万分的喊道:“将军,大事不好,二将军突然带人砍翻西门守军,引秦军入城了!”

  正得意洋洋的李匡威没有料到事情居然如此急转直下,愣在当场,面皮紫涨,张大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双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了。

  崔安潜自西门攻入蒲津关城,城中守军再挡不住秦军,迅速崩溃。这个时候,他们就是想逃也无处可逃,李璟的数万大军就拦在城外,最终只能四处而逃,或者弃械而降。将至天明之时,秦军已经彻底的占据了蒲津关,所有的守军,非死即降,包括李匡威在内。一个没有漏网。

  蒲津陷落同时,于琄也终于率领天德、振武在内的八万兵马南下,他们没有到冯翊会师,而是直接沿着北洛河南下,经过保大的鄜坊诸州后,进入进攻京兆府东北部的奉先、美原,直到富平。威震京师北面。

  当天,同州的秦军兵分数路,迅速攻占了渭河北岸的朝邑、下邽,全面占据同州。

  第三天,秦军渡过渭河,占据了京南的渭南和华州城。

  潼关。继被秦军占领了北部后,又被切断了与京师的通道,西面也被隔断了。

  第五天,林威攻占了陕虢二州全境,十万大军兵临潼关城下。

  第七天,李全忠的潼关城,林威率十万精锐驻于东面关下。李璟领崔安潜、王彦章等率十五万兵马围于潼关北面,于琄率八万兵马进驻潼关西面的华阴关西驿。

  面对重重围困,李全忠别无选择,面对着李璟派来的使者,最终黯然答应开关率部投降。

  十一月十六日,李璟入潼关受降,李全忠交出虎符兵印,兵书名册。钱粮器械,跪地而降。

  在这段时间,秦军大将曾元裕独领一军经略洛阳南面。李璟渡河入关的时候,曾元裕也在邓州与山南节度使刘巨容的联军大战一场,刘巨容五万联军不敌曾元裕同样数量的秦军,兵败南撤回襄阳。曾元裕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挥兵西进。攻入商州。

  秦军拿下潼关之后第三天,曾元裕不负重望,沿着丹水一路北上。几乎就是重走当初高仁厚的入关之路,于十一月十九日。曾元裕攻三川兵马守的武关。乘胜北上,连下商洛、上洛,于十一月二十五日,攻克了蓝田关。

  长安。

  这座大唐京师,曾经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城,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被攻破城门,被野蛮占领了。

  杨复恭当初虽然急返长安,但一个太监,又如何斗的过一个猛将。虽然杨复恭的占有地利,且兵马多于西川军,可太监统领的一群神策禁军,和一个名将统领的蜀军,差距还是太大了。

  早在李璟刚攻下蒲津的同时,高仁厚就攻破了长安城。杨复恭兵败如山,甚至都来不及回城带走皇帝,就被川军杀的仓惶败逃到了凤翔。长安城直接落入了高仁厚之手,上自天子李晔,下到宰相大臣等,一个都没来的及逃离。好在高仁厚攻下长安之后,严明军纪,早早封锁了宫殿皇城,皇帝等虽被软禁,起码人生财产安全还是得到保障的。

  高仁厚虽然拿下了长安,得到了粮食等补给,可他却一点也没有高兴。

  他高兴不起来,如他当初预料的一样,川军一旦背叛长安方面,虽然短时间内拿下了商州、金州,甚至兵入长安,将长安也夺下了。可这又有什么意义,田令孜捅了杨复恭一刀,捅的很狠,杨复恭直接被这刀子捅死了,可结果,最大的赢家是李璟。

  现在,他们回川中的后路都被堵了。

  “高帅,田公来信,让我等勿必坚守长安,他老人家已经率神策军奉驾赶来长安!”田敬忠一路小跑着过来,大冷天的,额头上却全是汗珠。

  高仁厚闻听,却没有丝毫的动容。都这个时候了,田令孜还想着重回长安,再执朝政,真是白日做梦。若是他清醒点,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即让他们西撤岐州,从散关撤回剑南。最好是把长安的天子和百官以及财帛等物一起带走。这样一来,蜀中天险,凭地利,再加上朝廷名义,也许还能撑个几年。

  但若是坚守关中,那纯粹是找死,而带着皇帝赶来关中,更是找死。

  关中四塞,潼关和武关都丢了,振武、天德、保大、定难、同华,五个藩镇都已经被秦藩吞并,他们还如何抗拒李璟?

  陈敬忠在高仁厚这里磨蹭了大半天,高仁厚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可陈敬忠还不敢有半点满,今时不同往日了。

  等陈敬忠走后,高仁厚坐在案前又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他也是有心杀贼,可却无力回天啊。若是田令孜不鼠目寸光,也许事情还能有些补救,可事到如今,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晚了。大局明了,谁也挡不住李璟的脚步了。

  “大帅,校尉李茂贞求见!”侍卫在帐外报道。

  高仁厚听到这个名字微微皱眉,做为统兵大将,他对于自己手下的每个士兵的名字也许不能都记得,但对于手下的军官,却差不多全都记得的。李茂贞,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头,他突然来求见,是何意思。若是以往,他是不太可能见他的。但此时,他拧了拧眉头,最后还是道:“让他进来。”

  李茂贞在侍卫的带领下进入厅中,心中有些忐忑。不过功名富贵,在此一博,也就壮了几分胆气。

  “何事求见?”高仁厚打量了李茂贞几眼,语气中带着股威严。

  李茂咽了咽喉咙,壮着胆气道:“卑职向来敬佩大帅威武,今日斗胆前来,乃是为大帅指明一条明路。”

  这话一出,高仁厚的脸色陡然一变,双眼一瞪,手掌就重重的在案上一拍,啪的一声巨响:“好胆!”

  李茂贞几乎被这一声巨响吓的跪倒,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把牙一咬,脖子一梗,继续道:“秦王让某告诉大帅,天下纷乱即将结束,朝廷正需大帅这等有才文武之士。况且,当今天下大势已分,又何必再造杀孽,徒增伤害。还请大帅看在天下无辜百姓,看在那些将士们的份上,弃暗投明,也为天下多保留一分元气!”

  李茂贞见高仁厚似有所松动,越发的滔滔不绝。而坐在上首的高仁厚,虽然脸色依然阴沉,但却并没有阻止他的游说劝说,只是紧急着眉头,似在做着什么挣扎。

  等李茂贞说的喉咙冒烟,嘴巴起泡,终于说不下去了的时候,高仁厚终于开口了。

  “本帅要亲自面见秦王殿下一面,你能安排吗?”

  李茂贞喜出望外,高仁厚愿意见秦王,那这事就有劝了。当下连忙点头,“可以,可以,某马上向秦王禀报此事。”

  “嗯,此事越快越好,记得先不要宣扬!”高仁厚道。

  “明白,明白。”李茂贞几乎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自己几句话就说动了高仁厚?可事实如此,他不及多虑,连连点头退出。

TOP

0
  第1027章 登极

  十二月初一,占据长安的东川节度使高仁厚开城献降,李璟率二十万秦军进入长安。

  五万三川兵马齐解甲,四十万长安百姓皆相迎,秦军城外受降过后,举行了最大规模的秦军入城仪式。林威落后李璟半个马头,策马行走在朱雀大街上,看着宽阔的御街两边无数欢呼的百姓,心中豪气万丈,当年被陷害,被迫从长安离开时,是何等的痛心。可谁又能想到,时隔十余年,再回首,他已经以新王朝的从龙元佐的身份重新踏上长安的御街。

  “殿下,我们赢了!”

  兴庆宫中,昭仪李渐容坐在与李晔所生的两个幼小的皇子卧室门前,一把明亮的秋水宝剑已经出鞘横在膝上。李晔脚步踉跄,脸色苍白的来到。一向好文的年青天子,今天却全副金盔装束在身,手握一把宝剑,他看着跪坐在门前的李昭仪,声音嘶哑着道:“李璟已经带兵入长安城了!”李渐容整个人软了下来,脸色苍白惊惧,她强颜欢笑,两个刚被惊醒跑出来的皇子,迷惑的看着他们的父母。

  张承业带领一大群秦军近卫闯入兴庆宫,迅速接替了原来的川军守卫。他直趋南内后殿来到了正率领着一群太监宫女手披甲执锐,如临大敌,惶惶不安的李晔面前,递上一本奏折,说:“秦王殿下令某代为躬请圣安!”

  李晔见张承业挥手让人送上诸多供品,礼貌有加,并没有放肆之举,脸色松驰下来,手中剑铛鎯一声掉在地上,所有被紧急武装真情为的宦官和宫女们,也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入城的李璟没有马上进入被封锁的兴庆宫,而是直接把行辕设在了已经大部份被烧毁掉的大明宫内。

  “高仁厚、李全忠、赫连铎、拓跋思恭等藩帅如何处置,南内那边如何处置?”安国公林威提问。

  曾元裕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斩草除根不错,但也要避免扩大化。虽然如今拿下长安,但天下还有近半之地未平定,诸多藩镇犹拥有不小势力。此时扩大化,只会结怨太深。殿下当施行仁政,和光同尘,有容乃大。”郑从谠出言道。

  李璟闻言郑重点头。秦军已经占据绝对优势,这个时候,并不需要用严厉的手段来震慑天下。所需要的恰恰是大气,是仁,以将那些未平定的势力吸纳同并,而非将对方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去。

  “首相说的不错。天下大势已定,我们如今只砍树,不斩草。敢于拦路的毫不留情的击碎,但若并不直接挡路的,我们可以留下。李全忠、高仁厚、赫连铎、白义诚、拓跋思恭、东方逵等弃暗投明,当以嘉奖。此六部将士,赐以酒肉衣食。让军中的教导们好好给大家上上课,待到明年开春之后,天气转好之时给予路费、遣散费,让他们返乡归家。”

  六部的兵马肯定是不能留的,但也不能马上就遣散,李璟的意思是先留下来进行一番思想改造,等渡过这段关键时期,再放他们回去。藩镇将帅们。没有了兵,也就没有了反抗他的资本。

  “陈敬忠等当除之否?”

  “暂时关押起来就好。”李璟沉思片刻后答道,高仁厚投降,川军损失极大,但田令孜毕竟还占据着三川,李璟得考虑下后果。他打算再给田令孜一个机会,先不急着太过激烈的处置他们。心里想的。还是能威慑田令孜,迫其投降。

  最关键的是对于长安天子和百官的处置,李璟下令让长安所有的旧属官员和李室皇族成员,还有宫廷人员。都暂时安排在兴庆宫中,只要他们不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秦军就不必先处置。

  李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准备一下,三天之后,迎天子回燕京!”

  李晔表情复杂的站在李璟面前,李璟一身入城式时的耀眼黄金战甲,还没有换下。他略带些疲惫的坐在大明宫的大殿中,看着面前这个脸色苍白,显得孤立而无助的年青天子。

  “长安几经战乱,宫城残破,民生凋敝,物资稀缺。臣请陛下与朝廷移驾河北,都城燕京。”

  李晔嘴唇颤抖着,“都城燕京,是大唐的都城,还是你李璟的都城!”

  “当然是大唐的都城,崭新的大唐,崭新的都城!”李璟回道。

  “还有崭新的皇帝!”李晔在心中道。沉默良久,李璟却是丝毫不着急的静待他的回复。如果可以,李晔当然不愿意离开长安去河北,留在长安,好歹关中现在还有几镇地盘未依附李璟。可河北,那是李璟的大本营,到了河北,那就真的再无翻身的可能了。但他清楚,自己别无选择。他这个天子,早在高仁厚攻破长安的时候,已经做到头了。李璟到现在还称他一句陛下,不过是为了表面上好看而已。

  他什么也无法改变,这个天下,他已经失去了。

  “朕还要感谢勤王救驾勤王之功。”后面还有一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也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后面那句话中,究竟是何种感情,却再无人知道。

  李璟沉默,事到如今,一切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说的太过明白也没意思。李璟对于李室皇族,没有下手,那是他不愿意。也是因为李室早就失去天下威望,李璟料他们也翻不起浪花了,因此留着他们,也算是留个好吃相。但这得要李室自己清楚,如果他们不领情,那李璟也不介意脏下手。

  李璟让张承业送李晔回兴庆宫,自己退入后殿解甲,更衣,洗脸洗手沐浴。

  侧殿,李德昭等十八名已经在训练营中受训的嫡庶兄弟们一起跪坐在殿中,等候着李璟。李璟沐浴更衣出来,这群在训练营中已经摔打的有些模样的儿子,都打起精神,一起抬头望着李璟,目光中充满着崇拜。

  “孩儿等拜见父王!”李德昭领头行礼。

  李璟一挥手,“有些模样了,不错。这半年,把你们从训练营调到前线来。让他们亲眼见识战争,看来是一项正确的决定。今日,我秦军兵入长安,想必你们也多有感触。你们记住一件事情,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江山并不永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真龙元年十二月初四,李晔下诏,给予李璟人臣之最大的权力,假黄钺,加九锡。平章军国重事,摄政监军国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九锡,兴于皇权最盛的汉武帝朝,本是皇帝赏赐给大臣的九种荣誉物品。一般大臣都拒不敢受。

  但自汉起,王莽。曹操,司马昭都接受过;后来宋,齐,梁,陈四朝的开国皇帝都曾受过“九锡”,于是乎“九锡”成了取而代之的一道标准程序。加九锡,也就是大唐皇帝向天下宣示,江山易主。

  宣诏的同日。十万秦军精锐铁甲,护送着李璟及一众文武重臣返回燕京,李晔等李室皇帝成员,以及长安朝廷百官,还有新降的天德、振武、定难、保大、长安、洛阳、同化、金商、陕虢,河中、河阳、河东、昭义等诸镇归队的将帅一起随同返回。

  正月初一日。

  李晔公布退位禅让诏书。

  紫禁宫最大的宫殿,太和殿内。

  “皇帝若曰:咨尔天下兵马元帅相国总百揆秦王。朕每观上古之书,以尧舜为始者,盖以禅让之典,垂於无穷。故封泰山。禅梁父,略可道者七十二君,则知天下至公,非一姓独有。自古明王圣帝,焦思劳神,惴若纳隍,坐以待旦,莫不居之则兢畏,去之则逸安。且轩辕非不明,放勋非不圣,尚欲游於姑射,休彼太庭。矧乎历数寻终,期运久谢,属於孤藐,统御万方者哉!况自懿祖之後,嬖幸乱朝,祸起有阶,政渐无象。天纲幅裂,海水横流,四纪於兹,群生无庇。洎乎丧乱,谁其底绥。洎於小子,粤以幼年,继兹衰绪。岂兹冲昧,能守洪基?惟王明圣在躬,体於上哲。奋扬神武,戡定区夏,大功二十,光著册书。北越阴山,南逾瘴海,东至碣石,西暨流沙,怀生之伦,罔不悦附。矧予寡昧,危而获存。今则上察天文,下观人愿,是土德终极之际,乃金行兆应之辰。况十载之间,彗星三见,布新除旧,厥有明徵。讴歌所归,属在睿德。今遣持节银青光禄大夫守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郑从谠等贲皇帝宝绶,敬逊於位。於戏!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王其祗显大礼,享兹万国,以肃膺天命。”

  大殿之上,郑从谠手捧着李晔的退位诏书,高声朗读。大殿之中,文武汇聚,一起见证这个神圣的时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汉禅位于曹魏,这是第十一份禅位诏书。东汉禅曹魏,曹魏禅位西晋,东晋禅位与宋,宋禅位南齐,南齐禅位梁,梁禅位陈,东魏禅位北齐,西魏禅位于北周,北周禅位隋,隋禅位唐。

  如今,唐禅位于李璟。

  这,就是在皇权时代,无数人都在追逐的皇权正统。

  李晔自责罪状,宣布退位禅让拟定了禅让宝山,这是一份祷告祭文,史称奉册、宝书,是整个禅让仪式必须的一个程序。

  最后,新皇李璟下诏即位登基。

  宣旨官于午门外宣读新皇即位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皇即位,大赦天下。山东、河北、北平诸省免除一年田赋,关外诸外免除两年田赋,河东、河南、关中诸地免除两年田赋,并各色杂役两年。其余山南、淮南、两浙、岭南、三川、鄂岳、荆南、江西、湖南诸地,免除三年田赋并杂役。”

  新朝新气象,连朝廷诏书的制式都改变,诏书开头,改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这个开头,而非以前的皇帝令或者门下这些格式,处处显露着大气。明黄的诏书上,按平抬的书写习惯,“天”和“皇帝”须换行顶头书写,以示尊敬。

  新皇即位诏书,大赦天下,减免天下税赋杂役,同时还封赏百官。

  太和殿内百官和承天门广场上的百姓们激动高兴之余,也有些惊讶的发现,新朝国号竟然不是秦王原来的封号秦,也非起家之地的齐,更非燕或辽。

  新朝国号,竟然依然沿用唐。

  正月初一,新皇即位,南郊祭天,改元龙纪,降李晔为顺安侯!

TOP

0
  第1028章 皇后、太子

  神京皇城紫禁城乾清门内乾清宫,这是后三宫之首,是新皇李璟的寝宫,也是他日常办公之所在。

  白天刚刚被加封为三师的太师的于琄、太傅崔芸卿,太保郑从谠,三公的太尉林威,司徒郑畋,司空李振六位新朝官居一品的顶级大佬在内侍省总监张承业的亲自引领下进入乾清门。

  三师三公,周代起制,相当于后世的宰相,权力颇大,负责辅助年少的皇帝执行政务。不过到后来,三师三公渐为荣衔。唐起,三师是唐朝授以元老重臣之最高荣衔、地位极尊,所施极严,无人则阙。三公,则作为亲王、大臣的加官荣衔,位次三师。唐末,三师三公皆加授藩镇,所施其滥。新朝建立,官职制度虽然有所改革,但大致还是沿用了唐朝的制度。不过,三师三公,新朝之中,原来过滥的加衔制度得以改变。昨日封赏百官,三师三公,只授予了这六人。足以显示其位之尊贵,三师三公,与天之坐而论道。

  太师于琄走在最前面,他既是太师,同时也是国丈,而且还是新朝三省的中书省左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一连串的官衔,让这位名门于氏出身的文人,如今成为新朝最顶级的大臣之一。

  张承业微微笑着在前引路,后面这六人,虽然挂着的三师三公衔都只是尊荣无实权的荣衔,可这荣衔之后,六人都还各担任着举足轻重的要职,这六人,除了省府等任职外。每个人都还挂着一个同平章事的官衔。这意味着。这六个帝之三公三师,同时还都是新朝的宰相。

  六人都不是第一次来乾清宫,可这一次,却是新皇即位之后,他们第一次应召而来。3各人心中的感想都与之前来时是不一样的,于琄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座并不陌生的宫殿。

  这座后宫诸殿之首的乾清宫,为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坐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连廊面阔九间,进深五间,自台面至正脊高九丈,檐角置脊兽九个,檐下上层单翘双昂七踩斗栱,下层单翘五踩斗栱,饰金龙和玺彩画,三交六菱花隔扇门窗。殿内明间,东西次间相通。明间前檐减去金柱,梁架结构为减柱造形式。扩大了室内空间。

  后檐两金柱间设屏,屏前设宝座,东西两梢间为暖阁,后檐设仙楼,两尽间为穿堂,可通交泰殿、坤宁宫。(wWw。SUiMenG。com)殿内铺墁金砖。殿前宽敞的月台上,左右分别有铜龟、铜鹤、日晷、嘉量,前设鎏金香炉4座,正中出丹陛,接高台甬路与乾清门相连。

  乾清,天空透彻,不浑不浊,象征国家安定,也象征着皇帝的作为如天空一般坦荡。

  大殿一侧南庑房即是南书房,眼下李璟就是在南书房召见这六位官居一品的大臣。

  “这么晚了,我还叫你们入宫,辛苦了。”坐在御案之后批阅着奏章的李璟见到于琄等六人前来,连忙起身绕到案前迎接。

  郑从谠等连忙行礼,礼毕,郑从谠道:“陛下今日已经正式登基,从此就是一国之君,天下共主。陛下如此相迎,臣等受之不起。且从此往后,陛下当自称朕,称臣等为卿,这是礼仪制度,不可随意更改。”

  这六位一品大臣,郑从谠和郑败,还有于琄、崔芸卿加上李振,都可以算是名门大族出身,且一直都是尊奉儒家,崇尚周礼。因此,格外重视这些礼制,原来李璟还只是秦王之时,有时李璟也常自称我,不称孤,他们倒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1可如今李璟已经正式登基,他们却是充满了所有儒家文人都有的皇帝改造欲,巴不得立即把皇帝改造成他们心目中的那种圣人天子。又叫能再容李璟自称什么我。

  李璟笑笑,这些小事他倒不在意。今晚他叫这几位肱骨之臣前来,也是有要事商量。

  白天之时,李璟登极即位,改元龙纪,可却依然沿用了大唐的国号,他知道,其实很多臣子都有些不解。

  沿用大唐为国号,李璟也有自己的考虑。本来,新朝按例最适合的是用秦为国号,那是李璟的王号。或者用齐为国号,那是李璟龙兴之地。再不济,也可以用辽或者燕。但考虑良久,李璟最后用了唐。秦这个国号,在此之前,除了统一六国的秦外,后来还有前秦后秦等朝廷用过。且用秦做国号的,历史上,几乎无不是短命王朝,秦有暴秦之称,李璟倒不是迷信,而是对秦的制度等并不太赞赏,因此,他并不愿意用秦做为新朝的国号。齐国本来也是可以的,秦秋战国时,齐是东方霸主,不过黄巢先前已经用齐做为国号,李璟不可能再用齐。而燕和辽,都太过偏离中原,也不太合适。

  思来想去,李璟倒是觉得唐不错,一来,对于一个来自后世的人来说,大唐,承载着太多旁人难以理解的感情。同时,沿用唐做国号,李璟也是希望告诉天下人,他的新朝会延续隋唐以来的大多制度政策,也是承认和保护大唐原来的秩序之意。用大唐做新朝国号,也是出于如此考虑。

  好比当年隋代北周,但对北周的一切几乎全盘继承下来,唐代隋,也几乎延续了隋的制度。李璟建立新朝,沿用唐的国号,就是宣示此意。

  一番解释,六位一品大臣也都点了点头。皇帝坚持如此,虽然在他们看来,这个坚持没有太多必要。就算换个新国号,也不会就坏事。况且,就算秦、齐等不能用,还可以定一个新的国号啊。但他们也都看出李璟在这些理由之外的特别坚持,虽然他们不理解,但国号虽重,却也并非重到非改不可的地步。另一边说来,当初李唐将李璟编入了李唐皇族谱中,早算是李氏皇族一员,还被李晔和李儇都称为皇叔。李璟现在沿用唐,也就等于是李唐皇族内部的一次权力更迭而已,唐这个国号,李璟也是有份的。

  “陛下还有心事?”郑畋知道,李璟半夜叫他们来,绝不会只是为了解释国号的事情,这件事还没那么重要。

  “是啊,十三年前,朕还只是登州乡下的一个农夫小子,转瞬间,朕已经即位大统,登极称帝了。到了现在,朕反而有点茫然!”

  “陛下出身于草莽,然天生王者,英雄起于时势,百战百胜,才有今日。如今顺应天意民心,成为天子,并不须忧虑,天下事亦如此,就如从前一般就好。”崔芸卿笑道。

  “打天下,朕不怕。说实在的,这些年我们面对的这些对手,并不强。不是我们太强,而是对方太弱了。而且,不管敌人是谁,都总是在明处,是看的见的。可现在,我们已经拥有天下,虽然还有些地方没有平定,可那已经不是最主要的问题了。今后,我们就要从打天下,改为治天下,这太不一样啊。”

  郑畋道:“其实陛下一直以来已经做的很好了,不但统兵征战,百战百胜。而且这些年,藩内地方行省州县,也是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温饱,民生富足,只要按这样继续下去,就足够了。陛下往日能在虎狼环伺之下,一面征战,还能一面治理好秦藩。如今拥有天下,岂须再担心天下的治理?”

  “朕已经登基了,诸位爱卿你们说,这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李璟问。

  南书房内短暂沉默。

  皇帝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如果让六位大臣直言,那么必然是立皇后立太子。但该立谁为皇后和太子,在场的六位大臣虽然心中各自有自己的想法,但在此时,却没有一个人肯马上开口。谁都知道皇帝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件事情肯定有了自己的主意,此时开口,只怕并不是想问他们的意见。

  谁当为后?

  按礼,王桂娘当为皇后。但是,于幼娘同样是秦王妃,也是正妻,她同样有资格为后,况且,于氏身后有强大的于家做后盾。但是除了这两位原来的秦王妃,王惋君同样有资格成为皇后,因为如今秦王诸子中,王惋君的儿子李德昭是长子,而且十分聪明,很得李璟喜欢。若是秦王有意立李德昭为太子,那么母以子贵,为稳固太子地位,立王惋君为皇后,也极有可能。

  李璟等了片刻,见谁也没有说话。心中已经有些明白,这六位大臣,怕是认定于幼娘为后更合适。他们不出声,就等于是否定了原本正常当立的王桂娘。可能原因就是王桂娘出身太低微,而且其所生的皇子既非嫡长,又非庶长。为将来立太子考虑,如果不能立王桂娘之子为太子,那么也就最好不立她为皇后。

  李璟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他不知道这个结果是不是诸大臣们私下已经交流过意见的结果。他抬眼看了眼于琄,见他闭口不言,如老僧入定一般。但很明显,这位太师,心中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立为皇后的。

  这个结果,让李璟眉头拧了拧,心中立马打定了主意。

  大唐龙纪元年,正月初二,李璟下诏,立王桂娘为皇后,立于幼娘为四妃之首的贵妃,以王惋君为淑妃,以萧玉楼为德妃,以张惠为贤妃,其余者封嫔、婕妤。

  皇帝的诏书中,依然没有立太子!

TOP

0
  第1030章 圣文龙武神皇、至尊可汗

  龙纪三年元旦,群臣进表请上皇帝尊号,宰相郑从谠率百官进奉尊号‘圣文龙武神皇’。

  正月初八,武皇下诏,晋林威、王重、崔安潜、张自勉、曾元裕、赵犨、高顺励、辛谠等八上将加元帅衔!

  南书房,张承业在殿前禀奏:“陛下,八大元帅殿外候见!”

  李璟起身相迎,赐八帅座。

  “朕请诸卿前来,卿等可知所为何事?”

  “削平四夷!”身为八帅之首的林威主动道。

  刚刚的拜帅仪式之后,林威等八将已经成为大唐最顶级的武将,无人能出此八人之右。原本,论起来,于琄、郑畋等人也都是指挥万军,屡建功勋的,不过朝廷新制,文武分隔,唯有武将且是现役武将才能授军衔,因此,最终能够获得最顶级元帅衔的,也就只有这八位上将军了。

  “卿果然明白,卿且为朕说说如何削平四夷?”

  新朝立国以来,用了两年时间,彻底扫平群藩,四海一统。不过在大唐的周边,却也还并不太平。除了东北之地,早年间征服各部,早已经开始移民屯田之外,其余地方还有不少不小的势力。

  林威道:“乾符、中和年间,中原战乱,大漠之地,也不太平。数十年前,回鹘内乱,为黠戛斯所灭。但黠戛斯势力并不足以称霸草原,最后退回金山脚下。东方草原,便无霸主,室韦、奚、突厥、回鹘、契丹等大量部族西迁,使得这片地方诸胡杂居。在东北百族之战后,被我们击败的契丹和室韦、靺鞨等部份部族开始更大规模西逃。这几年,我们一直用兵中原,对于西逃的胡族并未追究。如今数年过去,草原诸族休养生息,实力生活恢复不少。各胡族皆是马背上民族。天生骁勇善战,监察厅估测,东西草原上的各部族牧民不下数百万,控弦之士不下数十万,虽然如今他们一盘散沙,并没有联合,相反。还时有部族相互攻伐,但这些部族骑兵来去如风,骠悍异常,如若置之不管,只怕不出十年,草原又将有强族产生。那时必为中原之祸!”

  “如此说,朝廷当先下手为强?”李璟拧了拧眉头,心里显然对于林威提出的草原威胁论,有些不太满意。林威是新封的元帅,他此时的话定然是与其它元帅沟通过的结果。这说明,朝廷的武将们,目光还是盯着北方和西方。这眼光还是着眼于传统的战略格局。将朝廷的防御重心放在西、北两个方向。这与他的想法是背道而驰的。

  李璟很清楚的记得,在历史上,历代修建的长城,其实就是沿着400毫米等降雨线修建的。

  400毫米等降雨线,就是一条旱区和湿润区的分界线。

  在中国的历史上,既有中原农耕社会的繁荣强盛,使北方游牧民族臣服的时期,如强汉盛唐。也有北方部族入主中原的时代。如五胡十六国。但大多数的情形下,这也只是暂时改变了农耕文明与游牧部族之间的边界,并没有根本消除这两种社会的存在及其互动。

  历史上,无论汉武帝多么的强势,无论卫青霍去病李广多么勇猛,也不论唐太宗多么的圣明,李靖李绩等人的骠悍。他们虽然一度把实际控制区的边界向北推到极远处,但最终都难实行长久治理。一度,仍有更北的匈奴和突厥与之对抗。而入主中原的少数部族哪怕如北魏鲜卑一样极力的汉化,可当他们适应了中原生活时。在北边依然过着游牧生活的胡族,又会提出挑战并企图取而代之。这样的情况,在滚滚历史长河中,反复的发生。

  因此,数千年来,王朝在更迭,历史在前进,可草原游牧民族和中原的农耕文明,却从没有真正的合并过。

  为什么?

  李璟很清楚这一切是为什么。

  这首先是因为草原和农业地区的气候地理环境的不同。历史学家曾提出过著名的400毫米等降雨线。这条线的北边,降雨量少于400毫米,为半干旱地区,不适宜种植农作物,因此成为游牧地区;而在南边,由于降雨量多于400毫米,为半湿润和湿润地区,适宜农业,因此成为农耕社会。

  对照一下就会发现,这个边界大约在内蒙古自治区的南部边界上,呈向下弯曲状;也与长城的走向大致一致。向下弯,是因为越向内陆,同一纬度地区的降雨越少。这与许多人的想象不同,在许多中原人和游牧人心中,农田与牧场的土地是同质的,既可以作农田,也可以作牧场。但在实际上,400毫米等降雨线南北的土地和气候是不同质的。

  按照这种不同,无论是谁先占有了土地,也无论后来通过战争还是交易改变了土地的所有权,农田和牧场仍然会以此分界。如果农夫向北购买或占领了草原,农耕不如放牧,他只有变成牧民才最有效率;而牧民向南购买或占领了农田,放牧不如农耕,也只能变成农夫才是理性选择。

  历史上,许多南下的胡族,最后要么退回草原,要么汉化,同化入中原农耕文明。而同时,又有许多的汉人进入北方草原,但最后,这些人,基本上都成为了牧民。

  李璟深深的清楚,这条界线,不是靠武力能改变的。

  大唐如果把进攻的方向放在了北方,那么这就是在走弯路。历史告诉李璟,对于中原文明来说,向东北和向西南开疆拓土,才是真正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不过林威的话也不全无道理,游牧民族的特性,使得这天生就是一个带有侵略性的族群。一旦他们的实力强大起来,必然就会南侵。中原文明无法真正占据控制草原,但却不能不管不顾,不然,他们就是中原最大的威胁。

  李璟皱眉,这真是一个赔钱的项目。打赢了,也不可能占据草原。不过,就算赔钱的生意,也得做。

  “参院准备如何打?”

  新朝建立。参谋院这个军方最高机构也进行了部份改动,参谋院下设总参谋使,下面又有左右参谋使,然后是马军都指挥使、步军都指挥使、水师都指挥使,水师陆战队都指挥使。

  总参谋使,左右参谋使,加上四位兵种都指挥使。核心层就是这七人。

  四位都指挥使,又分别被称为马帅、步帅、水帅和陆帅。这四帅之下,各有一个副都指挥使和一个都虞侯。参谋院的职责和权力,比原来加强许多,远高于南北二衙和兵部。负责朝廷的军事战略布署,以及调兵权。

  安国公。元帅林威,眼下就是开国第一任总参谋使。做为总参谋使,他也是皇帝的首席军事顾问大臣。

  林威回答:“参谋院之意,大唐有明君贤相,谋臣勇将,上下一心,此是我之长于胡族者。不过国朝初立。天下甫定,不宜大动干戈,是要慎兵。”

  打是一定要打,但却不必非要大打。林威的话让李璟松了一口气,还真怕他们脑子一热就提出什么大打特打,彻底征服草原的计划来。现在这样,只提早打,但要慎打的结果。让他很是满意。参谋院作出的初步计划很不错,他们提出对付草原,可以仿效当年北周和隋朝的策略,以军事为辅,谋略为主。对付这些眼下还没有强大起来的分散部族,可以实行合弱离强,远交近攻之策。挑动这些部族相互攻伐。这样朝廷只需要投入最小的力量,就能取得最大的效果,保障边境安全,削弱抑制草原势力。

  李璟起身。拿起一张密奏,“朕给诸位元帅看一封奏报!”

  林威双手接过,是监察厅中丞公孙兰所上的奏折。上面奏言,监察厅派人刺探得来的草原情报,如今在草原上,势力最强大的依然是黠戛斯,然后是回鹘,再次则是西迁的鞑靼和契丹。契丹族眼下势力虽不如前几族强盛,可他们西迁之后,这几年合纵连横,已经联合了不少西迁部族,在草原上站稳了脚跟。甚至在去年,契丹还联合了鞑靼和吐蕃,合力进攻了回鹘,取得了一场大胜,如今势力大增,获得了大片丰盛的草场,以及大量抢夺来的奴隶和牲畜。按这样的势力,这个曾经被李璟在东北打的成了丧家之犬的部落,用不了几年,又有翻身的可能。

  八位元帅轮流看过这道奏章。

  “皇上欲用兵,吾等请效力!”

  李璟哈哈大笑,道:“诸帅支持,吾心已决!”

  三月,河西甘州回鹘趁河西归义军节度使入中原之机,发动叛乱,进攻甘、肃等河西诸州。西北的契丹和鞑靼人立即出兵响应,发兵入大唐河西地区。五月,回鹘、鞑靼、西辽联军前锋至肃、甘,迫近凉州,被唐军边防军击退。

  林威站在参谋院的大沙盘前,看着一群群的参谋们不停在的图纸和沙盘上作业,“出兵的时刻到了!”林威对参谋院的左右参谋使和四帅说。

  事情尽如林威所说一样。

  次日,李璟召诸将帅入朝,大殿之上,参谋院和两衙以及兵部都进奏军队已经做好出兵准备,后勤辎重粮草也都准备妥当。李璟当即发出了出兵的命令,令刘寻为一军团司令,自定襄入草原。以周德威为二军团司令,从岭北省越大兴安岭入草原。郭崇韬为三军团司令,从灵武西进。郭镇山为四军团司令出晋北云中向西北推进,李维为五军团司令,从营州跨燕山山脉向西挺进。

  五路大军,共十余万人马。整个进攻线从东北的大兴安岭到辽西的燕山,山西的阴山,河曲的贺兰山,数千里长的漫长战线,五路大军同时出击。虽然犯边的敌兵是在河西走廊,但朝廷出兵的势头,显然不只打算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是要来一次自东到西整个大草原的梳理。

  虽然五路大军没有出动任何一位元帅,但李璟出动了如今大唐最得力的勇猛战将,以及最精锐的禁军和军卫部队。

  八月,秦军黑鹰战旗出现在大草原上,草原上的部落牧民们见到铺天盖地的唐军骑兵,无不惊慌畏惧,“大唐继征服了辽东之地后,终于杀到大草原上来了吗?”九月,数十部队率众归附。在强大的唐军面前。他们不敢抗拒。

  十二月,从东面出击的几路大军已经扫荡了整个东部大草原,兵马到达了东西交界的金山山脉,五路大军顺利会师。

  “报告将军,前军已经击破鞑靼部族兵马,西辽兵马正向金山以西撤退!”

  刘寻沉思片刻,五路大军中。他的一军团是中军主力,因此他也是此次诸将之首。他沉声道:“追击耶律阿保机,绝不放过这小子!”

  “将军,其它各部还在后面,是否等他们跟上来?”

  “军情紧急,等不得了。追!”

  耶律阿保机早在去年,已经继位为西辽国可汗,在他的带领下,西辽国在金山下立足脚跟,还渐扩大。这次他们联络了西迁的鞑靼,以及当年回鹘灭国后分离出来的三支之一的甘州回鹘,一起出兵。结果。转眼间,就被唐军的凶猛反击打的节节败退。眼看局势不妙,耶律阿保机立即抛下了盟友鞑靼族军队,自己迅速西逃。

  越过金山没多久,金山下最强大的部族,曾经灭亡回鹘帝国的黠戛斯人突然杀出。他们早对契丹人心生警惕,眼下早得到唐朝武皇的诏书,邀他共图契丹。在得了许多唐人送来的好处后,黠戛斯人没有错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刘寻一路赶到时,两部族正杀的血流成河。刘寻领兵杀到,号角激昂声中,挥军直冲入阵中。

  西辽兵马受此冲击,顿时大溃,逃的逃。散的散,转眼间已经兵败如山倒,最后耶律阿保机也没逃出重围,被黠戛斯骑兵所围住。擒下献与唐军。

  一个月后,刘寻等五将已经彻底击溃甘州回鹘、西辽契丹、西迁鞑靼三部落联军,重新稳固河西沙、甘、肃等诸州。

  李璟的班师诏书到。

  郭崇韬入帐,“陛下已经诏令班师回朝?”

  “诏书是如此写,将军意下如何?”

  “不是停兵之机。”

  “嗯,西辽、甘州回鹘、鞑靼覆灭,若是就此撤军,只怕从此黠戛斯再无人压制,不久将独霸草原!”

  “黠戛斯刚助我们击灭契丹、回鹘、鞑靼联军,若我们此时对他们用兵,只怕会影响陛下声威。”

  “陛下不适合下这个出兵命令,但我们可以。”

  “如今将士们皆知班师诏令,如何率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为了一劳永逸,值得去做。”

  五位军团司令齐聚一帐,密议半夜,最后议定,继续用兵,降服黠戛斯。

  计策遂定。

  刘寻等趁夜发兵突袭黠戛斯营帐,黠戛斯措不及防,戒备之心全无。当黠戛斯人惊慌发现唐骑出现时,冲在最前面的郭崇韬此时距离大营只有数里之遥。

  黠戛斯人大败,三万轻骑尽没,刘寻等趁胜西进,分兵大举进攻黠戛斯人各部族营地。

  斩首三万余,俘虏男女二十余万,获杂畜百万,黠戛斯人的贵族首领等被一网打尽,精锐战士大部被俘。此役过后,强盛的黠戛斯直接被抽调了脊梁,打落了尘埃之中。

  龙纪四年三月,东起大兴安岭,南至燕山、阴山、西到贺兰山、金山,沙州敦煌,北至大漠,尽归大唐帝国的管辖之下。

  六月,西域各国,西州回鹘、九姓乌护、葛逻禄、突骑施等各族酋长皆来神京,朝见大唐圣文龙武神皇。

  各族君长齐道:“请大唐天子为至尊可汗。”

  隋文帝威慑突厥帝国时,被尊称为圣人可汗,而到了李世民大败突厥之后,又被尊称为天可汗。如今李璟大败草原诸部族,尤其是最后刘寻、郭崇韬诸将最后擅自出兵黠戛斯的那一手,更是彻底震慑了草原和西域诸部。

  圣人可汗,天可汗,至尊可汗,到底哪一个更尊荣,估计这些胡人自己也不知道,不过献上的这个称号,却是表明了他们此时完全被征服的臣服之心。

  李璟也不由的感到一阵意外,一阵哈哈大笑,算是接受了诸酋长们的这记马屁。

  “至尊可汗万岁万岁万万岁!”诸胡酋齐齐跪拜,声震殿宇。

  李璟高高在上,充满无上权威。

  对于这样一个结果,他心中也不免高兴。虽然刘寻等人自作主张,突袭黠戛斯人,使得胡族震慑之余,不免对于这个新朝武皇的作风有些腹诽。但如今的结果,却说明了一个颠不破的道理,正义和公理,都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那些桀骜不驯的胡人,不也正是在见识到了新大唐帝国的强大实力之后,才最终臣服的吗。

  至尊可汗,不过是一个称号而已,但这却充分的反应了如今大唐帝国的威慑力。

  这一战,打的好,一战定下北方二十年边疆安定!

TOP

0
  第1031章 中央帝国(终章)

  “新登州,到了!”

  我从睡梦中醒来,头还有些痛,这是昨晚在船上与同船的旅客们为即将到达旅途而庆祝的后遗症。起初,我还以为这只是未醒的梦罢了。自从红色胜利号进入了新渤海湾之后,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有人在叫喊着新登州到了,可每一次都还只是在茫茫大海之上。自从决定前往新登州而踏上红色胜利号之后,我渐已经习惯了海上漫长旅行的那种单调枯燥的日子。

  可这一次,外面鼎沸的人声告诉我,这不是一场梦,也不是‘谎报军情’,而是真正的到达了新登州!

  我挣扎着起身,连忙穿衣,想要马上出舱到达甲板上去。出了舱门,通道上挤着许多和我一样急着想要马上到甲板上的旅客,他们都想要第一时间见识这座早已经在中土时听过无数传闻的新登州,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黄金半岛。传闻这里遍地都是黄金,随处都是能一夜暴富的机会。这里是冒险者的天堂,也是移民者的新家园。

  自从武皇扫平群藩,一统天下,建立了崭新的大唐帝国之后,大唐的海上贸易也越发的繁荣起来。渤海湾、长江口、杭州湾,越南湾,等一座座的大港,凭借着天时,地利,人和,在朝廷的全力经营之下,规模与气象都远非昔日可比。以往北方渤海湾地区繁华,而东南也只有杭州湾还算繁华,但这些年,朝廷全力经营东南沿海,使得自北向南,渐渐繁荣。

  新渤海湾,这里原来是安南南部地区的占城、真腊、蒲甘和三佛齐、马六甲等诸国围绕的南海巨大海湾。

  不过,在龙纪二十年,这里早已经改名为新渤海湾,海湾北面的占城、真腊、蒲甘等国。如今也成为了新唐帝国的南部疆域。

  龙纪三年,天竺大陆的注辇国大举发兵进攻南海锡兰、蒲甘、马六甲诸国,意图侵入南洋地区。南洋黄金半岛与金洲岛的强国三佛齐出兵迎战,双方在南海展开大战,期间,刚削平西北草原各部,为西域诸酋长尊奉为至尊可汗的武皇。抓住了这一契机,派出大量监察厅精英潜入南洋,对交战两国进行逃拔离间,并暗杀双方将领官员和贵族栽脏到双方。最终这场战争越打越大,几乎南洋所有的岛国和陆上的国家都卷入其中。

  注辇是天竺南部王朝,这些年势力大增。已经统一天竺南部,其国人好战,王朝拥有战象就有六万,每头战象高七八尺,背驮小屋,战士用弓箭远战,任这种象阵。他们屡败对手。在龙纪三年时,注辇王朝治下,已经统治民众一千五百万众,实力远超三佛齐。

  不过三佛齐大半疆土都在海岛之上,定都黄金半岛对面的马来岛巨港,其海上军事实力不容小觑。

  一个天竺陆上强者,一个南洋海上霸王。

  在新唐帝国的暗中插手下,两大势力越打越大。等战争打了三年,到了龙纪六年时,双方都疲惫不堪,两败俱伤。这时,新唐帝国也终于完成了战争准备,随着武皇的一声令下,二十万唐军水陆并进。分两路南下。

  十万步军自湖南、广西、越南进攻南诏,五万水师和五万陆战队组成的另一路大军则沿安南沿海而下。

  谁也没有料到,中原的新唐帝国刚统一中土,就迅速插手南洋。并派出了如此巨大的军队。

  战争之初,唐军并没有直接对付注辇和三佛齐,而是以三佛齐伤害了大唐在南洋行商的海商为理由,出兵讨伐三佛齐。参谋院水帅梅根,也就是当时南征的指挥着五万水师和陆战队的元帅,主动与注辇联络,提出联合讨伐三佛齐。甚至当时许诺,灭亡三佛齐后,黄金半岛归注辇,金洲岛归大唐的协议。

  注辇国当时正陷入与三佛齐的战争泥潭之中,骑虎难下,进退不得。其国中接到唐军的提议,不由动心。而许多注辇权贵都接到唐朝的大笔贿赂,纷纷唱好这次联盟。最终,注辇与新唐联手进攻三佛齐。

  龙纪八年,三佛齐灭亡。

  龙纪九年,南诏灭亡。

  同年,兴匆匆登上黄金半岛接收胜利果实的注辇远征军,被唐军伏击,五万兵马全军覆没。大唐帝国,就此展开对注辇国的全面战争。

  从龙纪九年,这场战争一直打到了龙纪十八年。帝国的远征军不但最终灭亡了注辇国,而且从帝国西南的三川行省与广西行省一路南征,最终打到了南部沿海岸地区。而水师这些年在南洋经营,也完全征服南洋诸岛,甚至一直到了遥远的那块南部荒芜大陆岛上建立了港口基地。

  原来三佛齐控制的海湾改称新渤海湾,黄金半岛改为新登州,金洲岛改名为新旅顺。

  而原来位于新登州和新旅顺之间的马六甲海峡,也被更名为黄金海峡。这里本来就是海洋贸易的必经之地,在秦藩控制了南洋之后,多年经营下来,这里的规模与气象都远超三佛齐时代,已然成为了南洋最为繁忙与拥挤的港口,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唐最繁忙的港口,已经超过登州和杭州。

  尤其是今年,虽然龙纪二十年的元宵节才刚过不久,但是从去年十一月开始从北向南吹的冬季信风,却是每年船舶下南洋的最佳时节。乘着冬季信风从中原东南沿海出发,南部一些的东南船只最早乘风起航的,正是每年元宵过后到来。随着十一月到三月的冬季风开始,会有大量的中原船舶乘风南下。而到了每年的六到九月,夏季风开始,又有大量船只北上。

  而在每年的三到六月,九到十一月的这季风间歇期,也一样会有大量的船只停泊在黄金海峡附近的港口等待起航。

  因为海峡常年无风,这里也是最好的避风港,甚至成为了东西方最大的海上商贸中转站。

  此时,蛰伏的万物应时而动,黄金海峡也比往年更早的进入繁忙季节,港于港内的大小帆船进进出出,不舍昼夜。排着队通过帝国的海关,驶过海峡。

  我叫石敬塘,生于前唐僖宗广明元年(880年)的河北易州白马乡。我的父亲并非世居易州的河北人,他原是居住于代北的沙陀人,祖上则是从遥远的西域沙州迁来的,早年效力于沙陀王李克用麾下,后归附武皇。百万裁军时退伍。转为文官,为白马镇镇长。我今年二十五岁,父亲现任易州提刑使。新唐帝国如今全国有四十八个行省,三百六十个州,父亲作为州三驾马车之一的提刑使,只能算是个中层官员吧。

  不过父亲还有一个开国子的爵位。这是许多行省大员都不一定有的荣耀。我的母亲也是个北地边民,不过这并不影响我成为一个帝国公民。我自小读书,并且跟随父亲学武,六岁入学,十岁时得以侯补身份进入了帝国最有名望的斯巴达训练营,一直到了二十岁时,也就是五年前。龙纪十五年,我正式进入帝国军中效力,以少尉军衔成为一名帝国军队副。

  龙纪十五年,帝国与注辇国的战争已经进入了尾声。南方战事稍定,帝国的军事重心已经转投到了西北。我入伍的第一次做战,就是与吐蕃人交手。不过那个时候,我只不过是负责扫尾罢了,早在前唐末年就已经衰弱的吐蕃。早不复当年之勇,内部矛盾不断,早四分五裂,帝国花费十年训练了一支适应高原作战的军团,最终一举扫荡吐蕃各部。那一战,我没得到什么大显身手的机会,但龙纪十六年结束的对吐蕃之战后。我依然顺利晋升为中尉,正式成为队头。

  十六年,随军队开赴西域,由于于阗国的归附。引来了西州回鹘的反叛,紧随着是葱岭以西的黑汗王朝的干涉。

  黑汗王朝,是突厥人的一支。前唐末年,回鹘内乱灭亡,有三个部落开始西迁,其中一支是甘州回鹘,一支是西州回鹘,还有一支则在汗族庞特勤率领下西奔楚河地区葛逻禄部。回鹘和葛逻禄都是突厥的分支,后庞特勤臣服了葛逻禄及其它的突厥部族,他们一起建立了统一的王朝,史称喀喇汗王朝,也因他们黑衣黑旗,而别称黑汗王朝。这个新建立的王朝实行双汗中央集权制,国力强盛,也是萨满和拜火教徒。

  当初新唐建立后,第一时间远征河西走廊,并一举灭亡了甘州回鹘,这使得同是回鹘的黑汗人很不满。当新唐灭亡吐蕃,不断向西扩张之时,他们终于坐不住了,试图吞并于阗国,当于阗国最终归附帝国时,他们终于向唐开战。

  这场战争对帝国而言,算不得什么,但却完全改变了我。

  初期的战争很顺利,打了一年,我们就夺回了于阗,并且击败了西州回鹘,甚至在与黑汗王朝的数次交锋中,屡战屡胜。当时我已经晋升为少校,成为了一名步军副营主。就当我以为战争即将结束时,黑汗王朝引来了一个更强大的盟友。

  曾经被阿拉伯帝国灭亡的波斯萨珊帝国皇帝的六世孙,在河中地区,新建立的波斯萨曼王朝。这是一个紧挨着西域葱岭和吐蕃的军事强国,虽然这个与新唐一样新建立的波斯王朝表面以黑衣大食为宗主,但他们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事强国。

  当初阿拉伯帝国东扩,曾经与大唐帝国在西域恒罗斯大战,最终唐军因为葛逻禄人的临阵倒戈而兵败,后来因为安史之乱,安西兵马撤回中原,大唐也彻底没有机会再与阿拉伯人再决胜负。如今黑汗王朝与萨曼王朝在西域并起,分隔葱岭东西。原本,他们将是天生的对手。但因为帝国的大举西进,使得这两个王朝都感到了浓浓的威胁。

  他们,最终联手。

  萨曼王朝,虽然是个新兴王朝,但他们确实不愧为军事强国。

  萨曼帝国的皇帝‘埃米尔’伊斯玛仪.本.艾哈迈德,是这个王朝的第二个统治者,873年,塔希尔王朝灭亡后,艾哈迈德统二治理河中地区。874年,其子奈斯尔.伊本.艾哈迈德被哈里发任命为河中地区总督,为萨曼王朝之始。而伊斯玛仪.本.艾哈迈德是奈斯尔的弟弟,也是这个王朝第一个埃米尔,王朝的真正建立者。

  他一手建立了一支精锐的铁骑。古拉姆近卫军。

  古拉姆,其实是一早在中世纪中亚、西亚、南亚地区流传已经的军队,源于波斯文,意为经过训练的奴隶。这是一种职业化的精锐军队,历史上的萨曼王朝、伽色尼王朝、喀喇汗王朝、塞尔柱王朝与花剌子模王朝等突厥—波斯帝国都曾组建过古拉姆部队。古拉姆一般又分为宫廷古拉姆和一般古拉姆。宫廷古拉姆负责保卫首都与中央政府,一般古拉姆则负责地方高官的安全。

  奴隶兵的历史由来已久,早在奴隶制时代。便有武装奴隶随同奴隶主军队征战,但经过高度专业化训练的军事奴隶却是伊斯兰教兴起之后的产物,这种方法的始作俑者是阿拉伯帝国,在阿拉伯帝国的阿巴斯王朝时期,哈里发在身边蓄养一批奴隶侍卫,负责哈里发的个人安全。这便是古拉姆军队的最早雏形,在哈里发穆耳台绥木时期,这种做法更加普遍,但后来这批奴隶兵逐渐做大,架空了阿巴斯王朝的权力。

  大约在唐僖宗乾符元年时,新建立的萨曼王朝,在建国之后复兴了已经式微的古波斯文化。并将其与伊斯兰文化加以融合,形成了全新的波斯文明。萨曼王朝实行中央集权制度,为了保证王朝的统一与稳定,就必须具备强硬的政治与军事手腕,因此,萨曼王朝在政治上不仅设立了邮政官制度,用来监察地方官员与守将的基本情况,而且将阿巴斯王朝时代的奴隶兵做法加以制度化、系统化与完善化。从而开创了古拉姆军事制度,成为大名鼎鼎的古拉姆军队的源头。

  古拉姆的成员主要是突厥人,萨曼王朝扩充古拉姆的途径主要是靠奴隶买卖,此外战俘也是一个重要来源。古拉姆成员从少年时培养灌输波斯文化与价值观、伊斯兰教义以及精湛的骑术武艺,古拉姆长大之后先当兵,为王朝驻守各地,积功可以拔擢为军官。君主的古拉姆进而可以出将入相。担任政府部门的高级官吏,或者手握兵权的将领。贵族们的古拉姆则从私人卫队干起,逐步成为他们的管家、家臣和护卫。

  萨曼王朝作为一个武功至上的伊朗王朝,古拉姆在其国家社会地位非常之高。尽管他们的名号仍是奴隶,但实际上享有极高荣誉,埃米尔、中央与各地贵族对古拉姆也极为信任,也舍得在他们身上花钱,为他们建立起完善的培训和拔擢体制。古拉姆们平素都穿丝绸,礼服更加锦绣斑斓。腰带上档次的用黄金作底子,点缀诸色珍宝以示奢华。装备用真金白银装饰,有的认真雕琢后再镶嵌珠宝。战争时全身披挂,身披重甲,战锤刀剑锋利锃亮,披甲战马英姿勃发,一套铠甲威武雄壮。

  我曾经一度以为,天下甲兵大唐最盛。天下勇士,莫过于唐骑。

  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那些萨曼古拉姆,却是一支能与唐骑争锋的铁骑,尤其是古拉姆近卫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作战勇猛,悍不畏死,虽名为奴隶,可这些突厥人,却又享有极高荣誉。

  在恒罗斯,当年前唐安西军与阿拉伯帝国的战场,新唐帝国西征军连败黑汗轻骑兵,迫使他们撤到了此处,在这里,他们与萨曼王朝的古拉姆会师。先前,我们也和萨曼军打过,但那只是少部份的先遣军,而且,他们不是古拉姆。

  八万帝国西征军,在恒罗斯与六万黑汗军与五万萨曼军会战。

  那是我到现在都不愿意去回忆的一场大战,虽然那场以少敌众的大战,帝国军依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那胜利,却是惨胜。甚至可以说,这是武皇所开创建立的军队,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惨重伤亡的胜利。八万帝国西征军,在那场战斗中几乎全歼了黑汗的回鹘与葛逻禄及突骑施六万兵马,可五万萨曼军,尤其是其中的一万古拉姆近卫军,开头去一直坐视我们对黑汗军的扫荡,他们就那样坐视。以致于,西征军的将帅们一度以为,萨曼军是见势不妙,而抛弃了他们的盟友。

  当时我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如果不是这样。那么萨曼人就应当在我们进攻左路的黑汗军时,出动救援。可他们没有,因此大家就都认为此事已经结束了。可就当我砍下了一个葛逻禄骑兵百夫长的头颅,心中想着终于为百余年前被他们先祖背叛的帝国勇士们报仇血恨之时,久久不动的萨曼人在所有人想不到的时机出动了。

  他们无视已经完全被击溃了的黑汗兵马,也不顾已经取得左路大捷的帝国军,就那样不管不顾的猛冲而来。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我们因为大败黑汗军,兵马队列有了些混乱,阵形拉的很长。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斗,萨曼人用六万黑汗军做诱饵,他们背叛了自己的盟友,故意送给我们吃掉。使得我们的阵形变动。然后,突然出击。可惜,这些古拉姆虽然自负,却自负过了头。帝国军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虽然阵形拉散,可面对他们,没有一个人后退。

  那一天。我把随身带的两把战刀全部砍折了,换了三匹马,两杆骑枪,还把铁骨朵,钢鞭,铜锏都用上了,而我的三把弓和两把弩以及六枚手雷,则早在对付黑汗人时就用光了。

  那场血战打了两天一夜。我杀了多少人,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大概好像我杀了超过十个,不过多数是黑汗兵,死在我手下的萨曼兵大约只有三个,而古拉姆,则只有一个。那是一个古拉姆近卫军的军官。一个高大的突厥奴隶军官。到现在有时我还想不明白,同样是突厥人,怎么黑汗王朝的黑衣突厥兵,与同样黑衣黑旗的突厥奴隶近卫军。怎么会相差那么大?

  那场战斗以帝国军获胜而结束,萨曼人低估了我们,他们最后饮恨而走,五万萨曼人,最后只有两万余人撤到葱岭以西。他们走的很狼狈,可惜我们当时却已经无力再追。获胜后的帝国军,清点之后,只剩下了不到三万,且人人带伤,当时我身上就有十几道伤口。到现在,我还不得不感谢帝国军的急救医院包和战地医疗营以及担架队的兄弟们,还得感谢在斯巴达训练营中学习到的那些急救知识,让我在那样重的伤势下还捡回了一条命。

  那场大战过后,武皇又派出了五万禁军前来支援,得到补充的西征军,一举荡平了葱岭以东到金山山脉的西域全境,西州回鹘、黑汗王朝,都被覆灭,只有少部翻越葱岭,逃到了萨曼帝国去了。

  我知道,帝国肯定还会与萨曼再战的一天,但我却不可能再参加了。

  那场大战结束之后,我被授予了英勇勋章和鹰扬勋章,获得了秦王亲自颁给授予的帝国男爵爵位,还破格晋长为上校军衔。

  不过,遗憾的是,虽然从西疆返回,在西京长安疗养许久,我的身体还是受伤严重,不再适合留在军中,最后只得退役返乡。朝廷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做教官,即可以选择在军校也可以选择在斯巴达训练营,或者转为文职,如我父亲当年一样回地方任职。

  不过最后我两条路都没选,我选择了彻底的脱下官服,返乡回家。

  帝国龙纪二十年,太子已经被立储二十年,也被武皇和百官观察了二十年。五十三岁的武皇,对已经三十二岁的太子李德昭很满意,满朝上下,也都对这位以庶长子身份在十二岁就得以册封为太子的皇太子很满意。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这位曾经在斯巴达训练营中是他学长的太子殿下,都极负乃父之风,甚至许多人都说,皇太子殿下简直与武皇陛下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完全就是年青时的武皇陛下。

  正因如此,到了今年,武皇终于下诏,册封皇太子监军国事,让其监国听政,协助处理国事。

  同时,武皇下诏,封建诸侯。

  武皇的这道诏书,可谓是震惊天下。

  这些年来,诸皇子都是自小参加训练营,成年后入军中,然后满五年之后,便会调离军中,回到神京,进入国子监学习。所有的皇子都在京中,没有一个留在军中和地方,而且虽然皇子们都封了王。可却没有一个就藩之国。原本天下都以为,武皇可能是要效仿前唐,不封诸侯。

  谁也没想到,原来武皇并不是不封,只是先前在等待而已。

  他在等待,看太子是不是真的合适。他在等待,等待诸皇子们成年。

  如今。龙纪二十年,最年长的皇太子已经三十二岁,其余的皇子们也多是二三十岁,皇子们都成长了,经过训练营和军队的磨砺,经过在国子监中的学习。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封建诸侯敕》一颁布,马上就分封了诸位皇子,从王国到郡国,皇帝把所有二十岁以上的皇子都分封了出去。武皇除了赫赫武功,最为天下百姓称道的就是其子孙繁盛,五十三岁的武皇,如今后宫妃嫔美人过百。皇子公主更是多达三百余位,光是皇子就有一百零八。这一次,一下就分封了七十二位皇子。

  不过更让天下百姓惊讶的是,武皇不但分封诸皇子,而且还分封了公主,第一批一百零八位已经出嫁的公主,也在分封之列,他们将分封公国。

  这次朝廷封建诸侯。全部分封在南洋,以及还是荒芜的澳州。除了黄金半岛、马来岛,以及婆罗洲、爪哇岛等几个大岛直属于帝国,列为行省外,南洋诸中小岛都被分封诸侯。王国封地百里,面积大致约等于一个县境,郡国则是半个县境。公主国。大致约等于中原一个乡。

  按诏书所宣,封建诸侯封地不论大小,皆称为国,王国。郡国、公国。朝廷为各封国宗主国,各封国享受自主权,封国内的军事、经济、内政等朝廷皆不干涉,但封国自定律法,须以朝廷法律为基础。此外,朝廷不在封国内驻军,封国有权自建军队,但封国军队不得超过定额,王国最多拥军五千,郡国三千,公国一千。另外,各封国每年须向朝廷上缴税赋收入三成。封国世代相袭,新君继位须上报朝廷,由朝廷册封。

  南洋诸岛虽然在中原有些人看来是个蛮荒之地,可大多数人其实早已经改变这种目光。这些年南洋海贸极为繁荣,朝廷大举移民南洋以及西南沿海,可以说,这里一年农作物一年三熟,大量的荒芜土地,以及许多丰富的矿产,便利的水道,使得越来越多的人赶往南洋。东北的开发虽然还没有饱和,可那毕竟已经开发了几十年,许多好地好山都让先到的人占了,再去就没有那么划算了。

  相反,南洋诸岛和西南沿海甚至是天竺大陆上,那可是末开发的宝地,谁不想来这里赚取人生的第一桶金,甚至在这里建家立业。朝廷把第一批封国分封在南洋,可以说绝对让这些皇子公主们满意。靠近着南洋贸易海道,虽然分得的只是岛国,可就算只种植水稻、甘蔗、棉花这些作物,也足够不愁收入了。更何况,靠海吃海,做远洋贸易,甚至是中转贸易,也绝对能赚不少。

  从新年过后,整个中原沿海的商人,都大发了一笔财。北到旅顺大连,汉城平壤,秦王岛、天津,登州、青岛再到苏杭明越诸州,一百多个封侯国,几乎将沿海能买到的海船搜罗一空,甚至连带着其它大量的商品物资,都被这些封侯国给采买一空,刺激着各大工坊都接到了大量的订单,工人们不得不加班赶点的生产。

  我这个帝国男爵,在封侯令颁下后,也沾上了光。按诏书所宣,皇子公主们都能封侯建国,而我们这些帝国的爵位贵族们,也都能在帝国的边疆获得一块封邑。

  虽然与诸侯们的封国相比,贵族们的封邑受到很多限制。可也一样让我这样的贵族喜出望外,自前唐时起,贵族已经几乎没有了真正的封地,甚至连食邑也都只是个虚封。但当今帝国的迅速扩张,皇帝也开始大方的拿出真金白银的封邑来酬赏功臣们了。

  我因为是为帝国征战而获爵,因此在第一批获得的采邑的名单之中。我的采邑有周长二十里地,是在黄金半岛对面的马来岛东面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岛上,据朝廷的负责此事的官员对我讲,那是一块很不错的土地,一块平地,虽然还是一块荒地,但只要我招募点人手过去,开垦当年甚至就能种上甘蔗,或者水稻。周长二十里。如果是个方形,那就每面都有五里地。如果全都开垦成土地,那相当于近一万亩地,这样丰厚的封赏,让我和父亲都兴奋万分。我父亲是帝国子爵,他的封地是周长四十里,那是三万七千五百亩地。虽然这地远离中原数万里之外的南洋某个从没去过的小岛上。但这也足以让我们父子高兴万分了。

  接到了正式的封地册书后,我立即就起程南下。这次我将去自己封邑的小岛,开垦他,并把父亲的封邑也开垦起来,既然地是我们的了,就不能再让他闲着了。我把我自己这几年的封赏和军饷所得的大约几百枚金币都带了上。父亲又给了我一些,凑足了一千个金龙。我相信,有这笔钱,足够我把这两块宝地开垦起来,甚至建两个庄园起来。父亲说,等他将来年老致仕之后,就到南洋采邑去养老。

  不过到了港口。我才发现这个时候要去南洋的人有多少。我一连换了几个港口,可根本买不到去南洋的船票,最后,我幸好碰上了一个熟了。红色胜利号的主人,扶风郡王李德翊,正是当年我在训练营时的同学。他见到我很高兴,听说我要去南洋,便拉着我上了他的船。他也是第一批封侯的皇子。按他的封爵封了一个郡国,他是个很有才华的皇子,不过他的母亲只是一位普通的家族出身的才人,因此他的封号只是一个郡王。说话间得知,他的封地与我的采邑居然离的很近。

  我的采邑虽是我的封地,但与封国是不一样的。我的采邑是在朝廷在南洋直接控制的行省上,但又不在行省的几个大岛上。而是在大岛周边的小岛上。恰与李德翊的不远,不过我在采邑内是没有那些独立的特权的,一切得按照帝国法律,得受帝国官员管辖。甚至每年的采邑产出,得将一半上交给帝国。但能有这样一块采邑封地,包括我在内的所有贵族们还都是非常高兴的。

  虽然说李德翊的母亲只是个没有强大娘家势力支持的才人,但李德翊下南洋,武皇和皇后以及皇太后和皇太子,还是赐给了这位郡王一个营的禁军,虽然只有五百人,但却是精锐的禁军,再加上他们的家眷和亲友等愿去南洋的,就有好几千人口。再加上他们招募的工匠以及百姓,还有水手等,这支南下的队伍很庞大,人口近万,有二十多条船。

  除了这近万新扶风国的未来子民外,这二十几条武皇特别拔给的船上,还满载着从粮食到农具、耕牛、战马、药材、书籍等各式各样的物资,一去南洋,此后可能再难返故国。我也一路上采买了不少的种子农具等物资,一起随船带着。

  “新登州,到了!”

  又是一声兴奋的喊声传来,甲板上的人群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这群远离故国来到南洋的人马,经过数月的海上航行,此时,终于到达了传说中遍地黄金的黄金半岛——新登州。

  我终于挤上了甲板,越过黑压压的人群,隐隐看到了几月来除了碧海蓝天之外的另外颜色,那是陆地的颜色,而且那不是海岛,那是真正的连绵海岸。

  “新登州,新登州!”我听到船上的水手们扯大着嗓门大声的跟着回应,这些水手都是经验丰富,长年跑南洋的老手,他们的声音证明了我们确实到了新登州,这顿时引来二十几条船组成的船队上的人也一起兴奋的高呼起来:“新登州,新登州!”

  大家激动的呼声压过了风声,响过了海浪,在他们的叫声中,我看到船头扶风郡王李德翊却转过了头,向着来的方向眺望。

  我默默的站着,也跟着回头望去。

  来的方向,除了碧海蓝天,只有白帆点点,以及海鸟飞翔空中,以及洁白的浪花点点。除了这些,再看不到其它,更看不到早已经远去的故国。

  碧天空净,从此,故乡,重洋远隔!

  他回头,迎向前方,那里,崭新的天空下,是一片新的家园!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6-26 1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