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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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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人心一动起杀劫

  三日之后,张衍便将那定舆盘炼化,把整座大殿拿入执掌之中。

  天中法相一荡,缓缓收敛,重又聚化出他身形来。

  可就在此时,一股磅礴灵机自石盘之内喷薄而出,仿佛百川汇海一般,往他所在之处涌来。

  张衍目光一闪,知这是五百来被收束在正殿之内精纯灵机,此气若无人取用,便只能任其白白内流散。

  是以他不客气,张口一吸,将将之一气吞入腹中,而后盘膝而坐,运功炼化。

  忽忽过去二十余天,他方才将这灵机尽数吸纳,双目一睁,顿觉神气为之一盛。

  他起手一招,那印信自天落下,重又回得手中。

  神意入内一转,须臾之间,这正殿之内所有布置,大到山水殿阁,小到一草一木,无不了然于胸。

  他默察片刻天时,见与掌门约定之期只差一日,转了转念,决定暂留此地了,此事毕之后再回转洞府。

  把手一招,天中立有两物飞来,落在身前。目光扫去,一枚玉碟,一为玉册。

  他先是将玉碟拿起。

  溟沧灵穴所产丹玉之中,当有三成归入渡真殿,此物便是记述过往丹玉支取数目。

  神意往里探去,片刻之后,已知大致端倪。

  上任殿主卓御冥在位时,因其修为通玄,早已用不上丹玉了,此物积蓄甚多。

  不过此人颇为照拂秦玉这个师侄女,时不时赐下一些。不过仍有大半留存。

  待其飞升而去后,自然再也未曾动过,因而数目也是可观。

  这些丹玉该如何用,皆可由他这正殿之主自家拿主意,旁人不得置喙,便是掌门,也无权过问。

  张衍看过玉碟之后,放了下来,又换得玉册入手。

  此间乃是记述渡真殿内每一长老过往行止及功行。若是殿主见疑,则可召来问训。若是与所载不符。则可夺其长老身份,驱逐出殿。

  他翻了一番,眼下左殿之中,有两名长老。为洛清羽、庄不凡二人。自上次别后。此刻尚在闭关之中。

  再看右殿,只得一人,长老钟穆清因寿限已近。也正坐关。

  至于右殿主宁冲玄,则在其师孙真人洞天之内修行,如此也难怪世家中人屡次寻他不得。

  张衍看了看其过往功行,不觉点头。

  当年五处真假魔穴出来时,他曾在灵机郁结之所布下法坛禁阵,又配合各家小派埋伏有妖部人手,明面是为查清灵机去向,用以辨别魔穴真伪,实际是以此逼迫魔宗修士出来,好起剑诛杀。后他虽是去位,这些法坛也未曾撤了去。

  宁冲玄继位之后,在此之上更进一步,他将法坛数目扩展了数倍之多。

  如此一来,血魄宗弟子只要出得门户,便能提前察知,随后便可率众速去截杀。

  因此举得了师徒一脉全力支持,是以收效甚佳,等若北地结成一张大网,将血魄宗与其余五宗隔绝开来。其人在位之时,北洲魔修近乎绝迹。

  张衍看罢之后,取了殿主印信来,在玉册之上盖下,以示定准,随后一拂袖,将两物收了,便就盘膝坐定,默转玄法。

  到了第二日,他自定中醒来,神意一起,就化一道清光往浮游天宫飞来。

  未几到到得大殿门前,还未踏入,他便心有所感,今日之后,溟沧派内外诸事,恐对他再无隐秘可言。

  门前道童见他到来,道:“张真人,掌门真人有言,真人一至,可自去见他。”

  张衍微一点头,就往里步去,不多时到了殿上,见秦掌门坐于玉台上,便打个稽首,道:“见过掌门。”

  秦掌门拂尘一摇,道:“坐下说话吧。”

  张衍称谢一声,到了位上坐定。

  秦掌门笑道:“祖师在殿后留有六碑,又有照影图形,分别对应那封禁各洲六头妖魔,今我观五块已裂,五妖图形更是无火,想是已为你处置了。”

  张衍回道:“其中五妖已为弟子镇灭,只憾那苍龙遗蜕尚还不知所终。”

  秦掌门不以为意,道:“此物若出,必然难掩行藏,可先不必理会。”

  张衍点头称是。

  秦掌门这时站起身来,对他言道:“且随我来。”说罢,转身往殿后而去。

  张衍亦是起身,随在其后。

  行出百步之后,但闻潮音阵阵,殿内有一道金光落下,罩住二人,而后再是一闪,殿中并已无了人踪。

  张衍只觉景物一变,目光一扫,便于瞬息间已观遍此方山水。知是自己身处一块陌生洲陆之上。

  只是再往外瞧,却是讶然发现,此处竟是浮于虚空之内,上下四方,可见日月悬游,周列亿兆星辰。

  秦掌门言道:“此地本为中柱断去一截,当日诸真与天妖交手之后,其被震落于九重天外,后被祖师拿来炼作了我门中上极正殿,可飞遁来去,出入内外两界。”

  他再把拂尘一摇,两人身形一晃,随一阵清风来至一处峰崖之上,此为洲陆至高,俯览之下。众山皆小,而由此处朝外观去,九州之地恰如鸡子一枚,被团团罡云包裹。

  秦掌门目望九洲,沉声道:“千载之内,有三大重劫,第一劫为天劫,天时变化,魔涨玄消。第二劫为地劫,地气流转,浊盛清衰。而那第三大劫,则是人劫,这三劫之中,却以此劫最烈。”

  张衍言道:“既是人劫,那当是因人而兴,因人而起了。”

  秦掌门颌首道:“正是如此,然此劫却有近忧远虑之分。便先说那近忧,”起拂尘往前一指。“你且看来。”

  张衍顺着看了过去,两目神光透过罡云,见有三陆联成一片,极为广大,却是认得,道:“那是西三洲所在。”

  秦掌门道:“你镇压天妖,当到过此处,你看来此地如何?”

  张衍摇头道:“灵散气微,非是修道人存身之地。”

  秦掌门道:“可上古之时,那处却是修道福地。兴盛至极。此与现下之局何其相似。”

  张衍念头一转,暗忖道:“弟子曾听闻,这三洲之所以衰败,却是有人妄动地根。掌门真人之意。莫非这人劫也是应在此处么?”

  秦掌门沉声道:“此事既前人可为。则今人亦可为,自清气衰去那一刻始,人心已是难安。”

  张衍深以为然。洞天修士多是仰赖灵穴修持,三大派尚且好说,乃是点他他洲之气化为灵穴。但其余七派,灵穴却是尽系东华一洲,试问其怎肯坐视灵穴衰败?而此前向三大派伸手求援索要精气,便是为延阻其消退之势。

  可三派地气也并非凭空得来,哪可能平白给了出来?

  纵能分润少许,也只能应付一时之急,说穿了,这不过是吊命之举,治标不治本。

  那么到了最后,剩下唯一一条路,就是盗取地气了。

  可此举无疑是饮鸩止渴,还会乱了天下灵机。

  若真到了那一步,连三大派也无法独善其身。

  上古之时西洲修士还有东洲可避,东洲若亡,又能去往何处?

  秦掌门又道:“三代掌门之时,因预见日后有灾劫起,曾与玉霄、少清两派掌门议及此事,其时西洲之鉴过去未远,最后三人议定,日后凡有妄动地根之人,当三派共诛之!”

  张衍稍作思忖,道:“我三家合力,确实不难压服诸派,不过能动地根之人,道行当也不浅,若舍命相争,不说东华洲,恐外间三洲也难保全,想来这三位真人有神通法宝可以护持了?”

  秦掌门道:“不错,玉霄派祖师曜汉真人,持有玉崖一座,可定压洲陆,上古之时与天妖斗法时,便是靠了此宝遮护住了四洲大半之地,其人去后,此宝仍是留在门中,我于溟沧派上代平灭妖族八部时,就曾借用此物,后少清攻杀中洲修士,亦有借取。”

  张衍听到这里,却是微一皱眉,道:“这如此说来,要是当真行那等事,也要向玉霄借宝了?这却是受制于人了。”

  秦掌门笑道:“正是此理,这等大事,岂有操诸他人之手的道理?何况玉霄此举,不定也是暗藏机心,四代掌门之时,就曾见疑,由此与玉霄交恶,直至我师接位后,为平北冥妖部,才稍有和缓。”

  张衍疑问道:“弟子往日思及此事,总生不解,上古天妖早被祖师灭尽,余下一些,不过是祖师用来磨砺弟子,可数千载过去,竟能与我溟沧分庭抗礼,后更是生出点化灵穴之心,究竟何由,令其能坐大至此?”

  洞天修士可不是凭空得来,要修成洞天,便无灵穴,也需丹玉,如崇越真观,本是西洲修士,自有先辈遗泽。

  又如东胜锺台、轩岳两派,其家底却是得自大弥祖师万年之前镇灭的归灵宗。至于东胜南洲三派真人,那本是东莱修士,上古之际,洲外未曾有阵禁隔绝之时,也是一处修道福地,无论怎样,此几家俱是有根底可寻的。

  然而北冥洲妖修本持力道,从无灵穴一说,更无道册玄书,可八部偏偏在数千载内出得数位洞天修士,这其中缘故着实令人难解。

  秦掌门眼帘下垂,道:“崇举道友当与你说过,龟部桂从尧与我有旧,当年我未接任掌门之时,亦有此疑,曾问他八部资粮是从何处而来?他目视天南,言一句‘自有来处’。”

  张衍目光微闪,掌门虽未明言,但他不难听出,八部背后,极可能是得了玉霄相助。

  而当年中柱之乱,引动少清西征,与此也颇为相似。

  值得一说的是,这两家后来都是借用了那玉霄灵崖法宝,如此一联系,却不得不令人怀疑其中别有图谋。想到这里,他冷然言道:“玉霄不足信,此法不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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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一意撞破天地关 人劫自当由我开

  张衍一语落定,秦掌门不觉颌首点头,沉声言道:“玉霄不足信,故而我溟沧要避人劫,唯有另寻他途。”

  张衍念头一转,却是问道:“掌门方才言,人劫有近忧远虑之分,却不知那远虑为何?”

  秦掌门并不言语,只是叩指一弹,却见一缕清气笼聚成团,抱在一处,悠悠悬荡于身前半尺,每每有一丝一缕气絮散开,其又会自虚空中拿得一些回来填补自身,如此下去,足可维持数日不散。

  只是这时,秦掌门却是起拂尘轻轻一扫,其顿时剧烈一颤,缓缓飘散开来,虽极力收拢团聚,但终是止不住自身消散之势,再过片刻,便化入天地之中,再寻不得一丝痕迹。

  张衍见此,心下隐有所悟。

  秦掌门轻叹道:“这天下灵机,正如此气,自诞出一刻起,便在消散之中,若无外力摄夺,或可绵延亿万载,可我辈修道人每每吞纳吐息,汲吸精英,却是致其速绝。三代掌门昔年曾作推断,若是天下格局不变,我等脚下四洲,灵机可兴十万载,可到得上代掌门再做推算时,却发觉随天下玄法再度兴盛,只余万年气数了。”

  张衍闻言,不由默然。

  随天下修道之人愈来愈多,灵机自是愈显不足,九洲愈发难以承载,这就好比一艘大舟,渡客一多,最后有翻覆之危。

  不过当需见得,这其中九成。却是被洞天真人摄夺而去,其辈多依仗灵穴丹玉修持,如供养不足,久饥难饱之下,则必生变乱,就好如那西洲一般。

  由此可以想见,东华洲这回纵然侥幸能避过三大重劫,只要这症结不除,未来也难免重演西洲故事。

  他微微眯眼,当真要解决此事。那至少也需把这世上洞天修士杀去半数。

  所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如是由此看来,天起灾劫,杀伐世间修道之士。也非全然是坏事了。

  思索片刻。转首望向秦掌门。问道:“掌门真人既特意点出此题,弟子敢问一句,可是已有那化劫之法?”

  秦掌门沉声道:“困守一隅。坐以待毙,非我辈所取。”

  说到这里,他抬手一指顶上青天,道:“此方之外,不知多少界外玄天,吾辈又何必拘束在此呢?”

  张衍乍闻此语,胸中顿起波澜,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掌门真人之言,莫非去往他界存身么?”

  大道周天,万千玄界,此世之外,更有天外玄天。譬如溟沧祖师太冥真人,少清祖师鸿翮真人,玉霄祖师曜汉真人,冥泉祖师陵幽真人,还有那渡尘宗祖师伯鲞真人等几人,皆是自那天外而来。

  他游历西洲时,在蚀文之中也见得有对天外修士的零散记载,不过也只得只言片语,并不详细,便是其否俱都来自一处,到底是几人,也并不知晓。

  秦掌门笑道:“此也非我心血来潮,当年三代掌门真人破界飞升之时,曾无意间于虚空之中感应得一方天地,其时开辟未久,却比九洲更是广大,只是不合他去,故而于那一刻传得一缕神意回来,特意指明了去处。”

  “到得四代掌门在位,有一段时日与玉霄可谓势同水火,这位真人当时认为,东洲万一再兴西洲之乱,此不失为一上好退路,于是故去之前留下遗册,交代后辈弟子,若是有朝一日局面大坏,大可去往此界。然而却未曾想,到恩师执掌宗门之时,恰逢北冥洲妖部作乱,门中却因此起了争执。”

  说到这里,秦掌门这时伸手一点,出来一枚玉碟,道:“我这做弟子的,却不便直言师长所为,此是当时门中记述,你可拿去看了。”

  张衍心意一引,将玉碟化光一道,飞入眉心之中,只瞬息之间,他对这过往之事,便已了然。

  当时北冥妖部众欲点灵穴,五代掌门秦清纲深思熟虑下来,决定借玉霄之宝定压洲陆,再率众平灭其等。

  然而渡真殿主何静宸却与他意见相左,坚持认为玉霄派包藏祸心,此举绝不可为,否则必生大祸,不如依四代掌门之策,弃了此地,去往他界。

  秦清纲却以为宗门尚在全盛之时,纵然与玉霄反目,也不必惧怕,又何必急去?

  秦清纲当时声望正隆,又有昼空殿主附议,于是将门中异论皆是压下,借得玉崖到手,率众一举将北冥妖部平灭下去,后果未见玉霄生出什么事来。

  而诸真自北冥归来之后,据门中记述,对那位何殿主便再无只言片语了。

  张衍看到这里,却是心下一叹。他自是知晓,这位真人后来坐化在了地火天炉之内,其躯壳千余载也无人理会,不过若非这位真人没有一名弟子传人在世,恐也不致如此。

  他摇了摇头,道:“弟子观上代掌门行事顾虑重重,想来破界而去,当不是什么易为之事。”

  秦掌门叹道:“何止不易,此间有二个难行之处,其一,行此法需有一名功行已至飞升之士,在其撞开两界玄关之际,取祖师所留至宝定住天地之桥,再由三代掌门神意接引,就可去往此界,可便是如此,十二名洞天真人,以门中所蓄灵机,也至多走脱四人,余者只能滞留于此,任其自生自灭,试问不到生死关头,又怎能行此事?”

  “其二,因虚天之内暗含万般凶险,历代飞升之士,也未必能个个去往上界,过往不乏陷于此间,不得去往彼方之人。不过我派之中,祖师曾有一道符诏,自能领会通神,寻得正道,但若换了一界,若想再行飞升,可就未必可行了。而无了此符接引,宗门此后飞升之士,也就凭空多了许多变数。”

  张衍听了出来,秦清纲选择自玉霄借宝,而不是去往他界,此举既有公心,亦怀私念。不过若换他设身处地,也不好应承何静宸之议,否则若门中诸真知晓只得出去寥寥几人,那门中定会先自乱了起来。

  只是思及此地,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转首看向秦掌门,暗忖道:“掌门真人莫非也欲效循此道?”

  秦掌门这时双目之中精芒隐动,道:“这二题之中,最难之处便是我溟沧派一派灵机不足,无法携众同行,但若有充裕灵机,莫说我溟沧派一派,便是天下众修,亦能同渡此关,去得他界。”

  张衍目光一凝,他已然是听出掌门话中之意,这天下间还有何处灵机最足?无非就是指那地根!

  秦掌门说完此语后,便也不再作声,只是静静站在那处。

  四下一片清寂,只高峰之上,闻有两人袍服飘摆之声。

  张衍看向九洲之地,良久,他才开口道:“弟子方才思之,当日若是那何殿主,该当如何?”

  他把双袖一抖,转过身来,打个道揖,朗声言道:“当从掌门之意。”

  秦掌门目光炯炯,看他片刻,随后把拂尘往臂弯一搁,起双手虚托,正声言道:“渡真殿主免礼。”

  张衍道声不敢,后退一步,正身而立。

  既然双方已是托底,此刻他说话也便没了顾忌,直言问道:“掌门真人若要动那地根,那我溟沧就成了世之大敌,九洲修道之士,必会汹汹而至,视我如仇宼,纵我溟沧强盛,也难抵挡天下诸派,不知掌门真人有何对策?”

  秦掌门把拂尘一摆,道:“少清岳掌门与我早有盟誓,若时机一至,两派当合力发动。”

  张衍闻言此言,心下一定。

  少清、溟沧两派若是携手,便是玉霄也只能退避三舍,不过这天下还有六大魔宗,还有北冥妖修,还有那玄门之中余下七派,这些也都不可不虑。

  秦掌门走了几步,到了崖边,只差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他站定之后,目光望向无限深远之处,道:“人劫发作,当在五百载后,我欲赶在此前行事。”

  张衍微怔,在他看来,若是等人动了地根再行出手,岂不对溟沧派更为有利?

  但又一转念,自己可以想到,掌门想来不难想到,可仍然执意如此,那其中必有道理。

  仿佛看见他心中之疑,秦掌门道:“那玉霄灵崖曾落北冥、亦曾落于中洲,若是化解人劫,下一步必是落在东华之上,我疑其中别有缘故,恐与玉霄谋划有关,当不可令其遂意,还不如先行动手,占据主动之势。”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沉声道:“即是人劫,当由我开!”

  张衍点首表示明白,正如行军打仗,对手欲行何事,那己方绝然不能令其顺心遂意,只是如此一来,溟沧派本来可以争取的盟方也就几至于无了。

  他稍一思忖,目光闪动道:“若当真打通天地玄关,也必然有门派愿意与我溟沧同往,但未到那一刻,却也并不好说,当先做好与众派真人做过一场的打算了。”

  秦掌门断然言道:“愿同去者可去,不愿同去者可诛。下来数百年,我自会开得库藏金阁,助你等全力提升功行,以待来日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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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为窥十峰人心浮

  东华洲绊马山附近,一缕白皑皑烟岚朝空飞驰。

  一名望去三旬年纪,身着襕衫的中年道人踏动烟岚而行。

  而他身侧,却站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人,此刻正紧紧抓住了衣襟,感觉着呼呼风声自耳畔掠过,看着脚下山峦峰丘,其神情之中,既有畏怯又有兴奋。

  中年道人笑了一笑,他本可以乘云舟前行,但是为了锻炼新收的弟子胆量,这才刻意以丹煞飞遁。

  少年过了初时的紧张和不安,胆子就大了起来,还在云上呼喊大叫起来。

  中年道人面含微笑,也不去阻止,少年心性,本该如此无拘无束,等回了门中,整日剩下的便是枯坐修持,观望长生了,却也再难这般挥洒真性了。

  两人行了半日,少年虽还是兴致勃勃,但毕竟身子还未长成,久站下来,明显已有些疲累。

  中年道人摸了摸他脑袋,道:“羽儿,且先忍着,这次祖师回府,为师作为照幽门下弟子,需得尽快赶了回去才是。”

  他乃左含章徒孙,唤名曾尚行,月前接得门中师兄弟书信,言及祖师回山,要他快些回来。收得消息时他尚在中柱洲,因此次出来游历,却是路上看中了一名弟子,于是忙是赶去接了,再匆匆往昭幽急回。

  羽儿仰脸问道:“祖师也和师父一样,能如大鸟一般高飞么?”

  曾尚行失笑道:“祖师可是洞天真人,传闻挥手之间。能移山倒海,呼吸之气,便兴雷霆风云,为师这点微末道行算不得什么。”

  羽儿好奇问道:“那祖师可是爹娘口中说的神仙么?”

  曾尚行摇了摇头,但随即又一摸胡须,道:“纵然不是真仙,可在我辈看来,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时他见羽儿精神不振,便就轻轻在其后脑一拍,使其睡了过去。便就一心纵烟前行。

  再行有数个时辰。天色渐晚。因连日赶路,他此刻也感觉内息稍稍有些不畅,望了望前路,再是过去。就入得各派尊奉溟沧号令。所布置的法坛阵围之内了。

  他踌躇了一下。这些法坛是为探查魔宗弟子行踪而立,自家此去虽有符碟在身,能证身份来历。但一路过去免不了要受许多盘问,只会平白耽误功夫。

  这时看得地表之上一条白练蜿蜒向东,他寻思片刻,又摸了摸袖囊,就有了主意,把法力缓缓收起,下得云头,降在河畔旁。

  他自袖中拿出一张法符,往下一丢,其在水中打了个旋,便就没去不见。

  等了大概有小半刻,见水波翻涌,泊泊有声,自里窜了出来一条金鳞鲤鱼,个头足有丈许大小,背上系着可供人乘坐的锦鞍,看了两人几眼,口吐人言道:“在下余渊部族丁曷灵卯,受法符相召而来,敢问两位往何处去?”

  曾尚行打个稽首,道:“去往昭幽天池。”

  那鲤精振作精神道:“可是昭幽府之主回山,两位赶去参礼么?”

  曾尚行有些意外,道:“道友也知晓此事?”

  那鲤鱼得意道:“道长也切莫小看我,我辈在此处迎来送往,又四处传递消息,天下之事,少有不知的,道长若什么需问的,尽管来问小妖就是了。”

  曾尚行笑道:“那得闲倒要请教道友了。”

  “哪里哪里,”鲤精更显得意,“两位既有法符在手,小妖当送上一程,便请上来吧。”

  曾尚行一手抱起羽儿,踏步上得鲤背,就在鞍上坐定。

  鲤精道一声:“两位且坐稳了。”水下双鳍一分,就有白光一抹,腹贴河面,如离弦之箭般渡水而去。

  这鲤精许是常年寻不到人说话,难得见得有渡客,一路兴致勃勃,东拉西扯,滔滔不绝,曾尚行初始还应付几句,后来听得也是略觉厌烦,掐了一个法诀,将彼此声音隔了去,这才觉得清静。

  这妖鲤在河中穿行一夜,很快到了黎明时分,羽儿也是悠悠醒转过来。揉了揉眼,爬了起来,连连摇着曾尚行的胳膊,惊呼道:“师父,师父,快看快看,好大一条鱼。”

  曾尚行安抚他道:“徒儿莫惊,这位也是有修行的道友,莫要看轻了他。”

  羽儿哦了一声,安静下来,只是脸上还是一副好奇之色。

  曾尚行道:“徒儿,再有一日,就可到昭幽天池了,为师却有几桩事需向你交代。”

  羽儿听他神情严肃,也不敢玩闹,坐直了身躯。

  曾尚行满意点头,道:“门中行走,自有规矩,但你年纪小,又未正式列入门墙,可先不必计较,便先与你说些门中之事,左真人座下,共有两个入门弟子,一便是我师邵讳参,另一个便是你师伯祖狄讳晖,你到了门中之后,都能见得……”

  下来他用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将门中一些人事粗略说了一遍,最后才道:“你可记得了么?”

  羽儿认真道:“徒儿都记下了。”

  曾尚行又随意问了几句,羽儿虽知听了一遍,但回答时却一个不差,这让他颇为满意,暗忖道:“羽儿虽非九城出身,但资质毫不比他们差了,恩师见了,必是喜欢。”

  再在水上行有一日后,第二日破晓时分,江上雾气方散,曾尚行就指着天边一支天撑地的青影道:“羽儿你看,那边是你祖师张真人洞府,昭幽天池所在了。”

  羽儿不由瞪大眼睛看着。

  曾尚行一笑,转过身来,对那鲤精道:“贫道这便要上陆而行了,却要多谢道友一路相送。”

  鲤精这时也是猜出二人是昭幽门下弟子,顿时有些拘谨。连声道:“不敢,不敢。”却是浑不见昨日那灵活模样。

  曾尚行打个稽首,就一展袍袖,脚下浮起一道烟岚,把自己与弟子一同裹了,飞空直上,朝着昭幽方向飞去。

  虽见山影,但路途却也不近,又转了几条水道,连飞一日一夜之后。终是到得山前。却见一帘水瀑自天垂下,远望过去,好似珠帘碎玉,瀑布前方有两座浮屿。上有亭阁望阙。此刻正有不少修道士出入往来。

  本来欲入昭幽府中,需得自上而下,穿天池水而入。不过后来门人渐多,许多低辈弟子行走不便,若不借法器,根本上之不去。

  有鉴于此,刘雁依便就请了阵灵出面,在此又另辟了一条水瀑为径,不过因往来方便,这两百余年下来,反倒成了日常出入之所在,那正门反是少有人行了。

  曾尚行看了几眼,见门前许多人都不认识,猜测各派前来送祝礼的,他稍收法力,正要往里行去,却见前方来了一行百余人,个个乘鹤踏舟,为首一个,高额挺鼻,眉目俊朗,一身锦袍,负手站在一头饰有白羽的毡车之上,两旁有几个年轻修士出来,喝道:“长孙师兄路过,还不速速退避。”

  两旁修士有不少知道来人身份的,早早便去了一边,一些不知道的,也能看出其不凡,也是躲避,让了一条大道出来。

  曾尚行也是不动声色退至角落。

  车上那名年轻修士见状一皱眉,似是对身旁人这等张扬举动很是不喜,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把车驾加快了几分。

  见一行人很快入了洞府,两旁修士却是议论纷纷,有一人道:“长孙道长十年前不是效仿昔日庄真人,自请去小魔穴镇压魔头了么?这时候回来,岂不白费了前面苦功?”

  另一人道:“你知道些什么,听闻张真人回山之后,极可能择一弟子去往十峰山比斗,争那十大弟子之位,长孙师兄论修为论寿数,都算得上合适,又岂能不回来?要知昭幽门下,弟子众多,可非他一人可选,此次错过,可便没有机会了,与此一比,镇压小魔穴之功又算得什么。”

  旁侧闻听之人,都是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曾尚行摇了摇头,羽儿好奇看着,问道:“师父,那人看着好是威风,不知是谁?”

  曾尚行道:“那是你师叔长孙青,平日很受左真人器重,只是为人孤高了一些,又有些护短,你以后若与他门下打交道,宁可退让一步,也不要轻易得罪了,非是怕了他,而是牵扯入此等事中,平白对你修行不利。”

  羽儿老老实实道:“弟子记下了。”

  曾尚行穿过瀑帘,带着弟子径直去往自家恩师洞府所在,在门前通禀过后,就被唤了进去,一到里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人,满目和蔼之色,正是他恩师邵参,忙是到了座前跪下,恭敬叩首,羽儿也是一同跪下,他记得先前嘱咐,便就口呼师公。

  邵道人笑道:“徒儿快快进来。”又看了一眼羽儿,道:“是你新收的徒儿?”

  曾尚行道了声是。

  邵道人笑呵呵道:“倒也机灵。”他招呼了一个童子过来,将羽儿领了下去。随后他容色一正,道:“幸好你及时赶回了,我正有话与你说。”

  他顿了一顿,拍了拍膝头,道:“此回祖师回府,门中有传言说要选一人去争十大弟子,此事我虽还未曾问过左师,但私下揣测,万一当真有这回事,却不能不做筹谋,你修道两百余载,已得化丹二重境,也可去争上一争。”

  曾尚一愣,苦笑道:“弟子修为浅薄,资质也是寻常,与诸多同门比起来,更是的差得远,去了恐给老师丢脸。”

  邵道人摇头道:“你啊你,和我一般的性子,面对机缘,总是退让,你比那长孙青又有哪里差了?眼下可不比两百余年前,那时丹药功法,因门下弟子不多,尽可任你取用,现下不争,未来哪可能得了长生?你便听为师的,过几日祖师回来,你站在我身侧,说不得就能入了祖师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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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真由原来是戏言

  曾尚行师徒二人在洞中议事,羽儿则被引到了后府安顿,他对周围一切皆是十分好奇,看那童子也比自己大概了大了一二岁,想了一想,试探着道:“师兄?”

  童子慌忙摇手,道:不敢当得如此称呼,小爷唤我名安墨即可。”

  羽儿不解问道:“可有不同么?”

  安墨道:“自是有区别,你是曾道长弟子,老爷的徒孙,未来注定是那飞天遁地的神仙人物,而如小童这般,说穿了,只是伺候洞中诸位仙长的下人而已。”

  羽儿问道:“那你们安墨师兄,你们可能修道么?”

  安墨许是见他好说话,又彼此年龄相近,因而也多说了几句,道:“似我等职司,分为迎阶、礼宾、送福、居安四等,三年不犯过,可迁一等,不过若遇上运气差的,等了十来年,也未必能出头,若是运道好,十二年后到了居安执役,那就可入各位道长门下做记名弟子了,不过到了那时,却也早过了合宜的修道年月,只指望被赐下些神丹妙药,能延寿健体,也就心满意足啦。”

  羽毛小脸紧张,问道:“那,我也要这般么?”

  安墨摇头道:“小爷可是曾仙师亲自带入府中的,是入室弟子,自然不用操持劳累,只需每日修持打坐便可。”

  说着话时,他不自然流露出一股羡慕之色。

  羽儿听了,想了一好会儿。才认真说道:“安墨师兄,我若学得道法,会帮你的。”

  安墨七岁时就到了洞府中,现在已是过去六年,虽年纪小,见识却是不少,心道:“到那时你未必会记得我啦。”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感激模样,道:“那就谢过小爷了。”

  安墨退走之后,羽儿没来由觉得一阵紧迫之感,本来还待找找四处有无好玩物事。现下却没了玩心。把一只曾尚行给他备好的包裹自木架上拿了下来,摸索了一阵,捧出了两本书。

  第一本乃是《一气清经》,不过他遇到曾尚行之前并未曾读过塾。不久前才把字认全。因而读起来甚为吃力。看了一会儿,挠了挠头,放在一边。又把另一本捧起。

  这一本封皮之上,却写着《指中书》三字,著书落款上写有“张衍”二字,羽儿心道:“老师说过,这是祖师的名讳。”

  当年张衍主持下院之时,见有些读书未成之人,纵上山来求道,却因不通经理,由此荒废了禀赋,也是可惜,故而随手写下了这本道书,这里却不是什么上乘法门,但弟子打坐之时,手指掐诀,变幻之间,自可引动呼吸,感身应气。

  不过虽他随手而为之,昭幽府中弟子却不敢怠慢,认为祖师一举一动,必是蕴含深意,指不定里间牵扯到什么高深法门,故而凡是入门者,在修持《一气清经》的同时,亦要习练这本指中书。

  这书文字极少,多是手势图谱,变幻不多,更不繁复,总数也只三十六副而已。

  羽儿本是少年人,心性未定,满篇文字看得枯燥,但是这些图谱手诀,却是极感兴趣,双手玩闹一般变来变去。

  不多时,他就感到一股热气自小腹升起,随后周身游走,感觉极是舒服,不知不觉间,便渐渐沉浸了进去。

  同一时刻,昭幽洞府之内,有两名女修踩云行空,前面一个姿貌秀美,身形纤巧婀娜,身着广袖长裙,臂绕长带,云伴风拂,飘然若仙,正是刘雁依二弟子林思雪。

  身后一人其望去十七八岁,素纱道衣,容貌绝美,神情之中却一片清冷,却是她弟子阮心萍。

  两人一路过来,脚下处处可见奇峰秀谷,清流碧江,更有云雾悬空,望去俱是仙灵之气。

  而今不比当初,随小壶境不断开辟,这处洞府比张衍初得时足足大了数倍。往日众弟子彼此居处不过咫尺之隔,而今凡是到了化丹境的修士,都是立了各自洞府。

  元婴真人那更是不同,自家立有一方山水妙境,不过四代弟子之中,也只左含章弟子狄晖有此资格。

  林思雪这时仰首看了看天,见上空高悬有一轮明光,状似骄阳,却不刺眼,照在身上,便有一股融融暖意,心忖道:“六师叔此回取来的还真是一件好宝物。”

  此是魏子宏月前自瑶阴派诸宝之中取来一只定光珠,能采摄日月之光,反照内廷,更有扫除污浊,抚气宁神之效。

  而有此物悬在空,洞府中亦是分了白昼黑夜,众弟子彷如行走在露天之下,不必再费力去默察天时变动。

  两人飞遁有盏茶工夫,到了一清澈大湖之前,湖中立一碧峰,上筑有百余座楼阁观宇,处处可见飞檐斗拱,金柱玉砖,二人来至那一幢十六层高阁之前,收了法力。缓缓飘落下来。

  长孙青匆匆自里迎了出来,恭敬一揖,道:“弟子见过师叔祖。”

  林思雪语声柔和,道:“不必多礼,你师祖可在?”

  长孙青道:“正在观中。”

  林思雪道:“前面引路。”

  长孙领着二人穿廊过殿,未有多久,来至观后一处池塘边,躬身道:“师祖正在垂钓,弟子便不过去了。”

  林思雪点点头,道:“你先下去吧。”

  她带着弟子往前走去,转过一处怪石峰,却见左含章半躺于一块大石上,穿着一袭蓑衣,嘴边衔一根草茎,赤着双足,身侧斜撑起一鱼竿,看他似在垂钓,可口中偏偏哼着半俗不雅的曲调。

  林思雪不觉以手加额,轻叹一声,道:“师兄,你这模样,被小辈看到了,成何体统?”

  左含章早知二人到来,却不以为然,道:“以往在恩师驾前,需得守足了规矩,为兄行路不敢大步,喘气不敢大口,如今到了自家山头,莫非还不能放肆些么?”

  林思雪嗔道:“早知当日不该在恩师面前替你说话,快些站起来说话,我这还有弟子在,你这做尊长的,多少也当有些体面。”

  左含章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他看了阮心萍几眼,评价道:“不差不差,比我那徒儿也就差了半分吧。”

  阮心萍本来见这叔伯惫懒模样,还捂嘴轻笑,可是被那那看似无意的目光一撇,却好如冷泉泼顶,侵入骨髓,顿时不敢再有半点小觑之心,心下暗想:“难怪师父常说,莫看师伯坐卧行走,常是随心所欲,但论道行,她那一辈却无人可及。”

  林思雪无奈道:“知道师兄你收了个好徒儿,可也不用次次挂在嘴边吧?”

  左含章哈哈一笑,道:“师兄我生平得意之事,就这一桩,同辈之中,也就师妹和我道行相仿,不来师妹你面前这处炫耀,我又和谁人去说?”

  林思雪不觉有些气苦,左含章之徒狄晖,在四代弟子之中,第一个也是至今唯一个成得元婴境的弟子。

  可偏偏左含章收这徒儿时,只是随便在九城之中转了一圈,这还罢了,其为人懒撒,将之收入门下后,却从未如何正经教过,其能修到这一步,全是凭了其自家禀赋。

  而她对门下几个女弟子不知倾注多少心血,但前面几个却俱不如意,直到收了阮心萍的,这才算是得了些慰籍,可与左含章所作所为一比,好似显得她授徒无方,不觉恼道:“师兄,坐好说话。”

  左含章见再逗弄下去,这位师妹怕是真要恼了,也就收起笑容,问道:“师妹找我究竟何事?”

  林思雪幽幽叹了一声,道:“还不是为了门下徒儿而来。”

  左含章一怔,道:“这作何解?”他望了望阮心萍,摇头道:“莫非你要我来教你弟子?这却不成,你可是知晓,为兄是从来不收女弟子的……”

  林思雪没好气道:“我自家徒儿,何用你来指点,此来却是为另一桩事。门下纷纷传说,说是师祖欲从三四代弟子之中择选一人做十大弟子,小妹此前从来未曾听说此言,后来寻思着,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师兄消息向来灵通,故而便就赶来一问,若是当真有此事,小妹这做师父的,也要为徒儿打算一二。”

  左含章听了之后,先是一怔,随后面色有些古怪,咳了一声,“这个……”

  林思雪自小便与这师兄一同修行,对其脾性很是熟悉,看他这副样子,忽然醒觉过来,瞪大美目,道:“师兄,莫非这消息从你这处传出来的?”

  左含章支吾道:“若不是无有其他来处,好似,好似真是从为兄这处传出去的……”

  林思雪也是气恼了,道:“你,你怎敢如此,师祖知晓了,非得责罚你不可!”

  左含章唉唉两声,懊恼道:“那日不是听闻师祖回来,也是心血来潮,去看了几个后辈弟子,只是见他们整日游玩嬉戏,太不像话,也就随口编了这么一出,本指望让这些小辈上进一些,却不想竟会闹出这番事来。不过师祖心胸宽广,想来也不会计较这等小事吧?”

  林思雪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道:“有你这如此懒撒的长辈在此,上行下效,哪可能有正经样子,师祖是不会计较,可到了师父面前,看你又如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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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看似妄念本心同

  自浮游天宫密议之后,下来一段时日内,张衍便应门中洞天真人之邀,往各处洞府赴会饮宴,谈玄论法。

  如此过去一月之后,思及再作些准备,便该去往中柱一行,只是在此之前,还需往洞府召聚弟子,交代一些事宜,于是就荡开风云,缓缓往昭幽天池而来。

  昭幽天池之中,刘雁依安然端坐,身居于一叶碧荷之上,随身下清澈溪水流淌而行,其以银环束发,身着一袭藕白重缘衣,望去澹然闲静,不染尘垢。

  这时心中忽生醒兆,好似于平静水池之中投入一枚石子,霎时荡开一抹涟漪。

  她秀目睁开,目光之中透出些许喜意,随后念转身动,须臾遁至大殿之中,阶下女婢忽见来人,皆是低头垂首,口称“刘真人”。

  刘雁依言道:“传命下去,恩师回府,令各处弟子都来殿上,随我前去迎候。”

  这些婢女皆是当初自水国来此的鱼姬后辈,身上有些修为,得谕后纷纷化作半人半鱼之身,跃入殿中池潭之内,往去传令,稍过片刻,洞府各处,皆是回荡起磬钟之声。

  姜峥正在洞府之内观览道书,这时听的门中唤召之音,先是一怔,随后面露喜色,站起言道:“恩师回府,唤我等前去相迎!”

  单慧真本是坐在他身侧,闻言亦是站起,只是她犹豫一下,谨慎问道:“夫君,妾身可能一同前去拜见?”

  姜峥看了看她,上去执住她手,缓声道:“你我本是一体,有何不可。”言罢,然后挥开阵门。携其手一同跨出。

  一出阵门,见得田坤与汪氏姐妹已到殿上,举手一礼。随后到刘雁依阶前一揖,口中道:“见过师姐。”

  刘雁依语声柔和。道:“五师弟与弟妹先且等候,待诸弟子到了,便与我一同往迎恩师。”

  这时殿上光华一闪,出来两人,一人高大俊朗,卓尔不凡,一人两眉如白羽,神情温和。却是魏子宏与韩佐成一起到得,同样先是上前见过刘雁依,随后六人之间又是一通叙礼。

  又过去大约百余息,便见一道道阵门闪动,诸弟子一个个在现身殿中,过去未有多久,殿上已是站得千余人。

  刘雁依秀目扫去,半数弟子乃是魏子宏门下徒众,只是良莠不齐,许多寿数不小。却仍在明气境徘徊,不由轻轻一叹。

  换了别个同门,她定是会提点两句。收了弟子,便要好好管教,勿要这般放任自流,然而魏子宏还有另一重身份,乃是瑶阴掌门,这些弟子日后也落不到门中,也就只好随其去了。想到这里,她往左含章处看了几眼,秀眉微蹙。

  这名弟子虽是资质不差。但也最是随性,其门下同样疏于管教。近来自己因忙于修行,也是多日未有训言了。不知其有未懈怠。

  左含章本是做了错事,被自家师父有意无意这么一瞥,顿时吓了一跳,心中发虚。

  他也是头疼,刘雁依平日说话柔和委婉,可一旦涉及规矩礼数,却是半点也不容情面,稍候还不知那一关该如何过去。

  不过此刻,他表面上还是垂首肃立,一副老实得再也不能老实的模样,站在一旁的林思雪看他这样子,却是暗暗撇嘴。

  少时,各府各洞皆由师长告言门下皆已齐至。刘雁依见状,把广袖一摆,顿见涓涓清水自殿外流淌而来,声极悦耳,经流不断,涌至阶下,将众人轻托而起,随后越漫越高,缓缓往上升去。

  出得殿门之后,外间是被水四面团合,她又轻起法力,带动众人辟开水路,直直往上。

  姜峥见她带动千人,仍是这般举重若轻,不觉叹为观止,暗道:“蓬远门中亦曾有过几位三重境真人,无不是道行精深之辈,但观其后来记述,与大师姐相比,却还犹有不如。”

  田坤也是默默暗忖:“以大师姐此刻功行,若再与那昔日魔穴之中的老道遇上,却是不难胜过。”

  几个呼吸之后,众弟子就由水底而上,到得明净深矿,望去无垠的天池湖面。方才站定,却皆是呼吸一滞。仰见天际之中,一团玄气自虚空渡过来,杳杳远远,渺渺暝曚,只望去几眼,就觉浑噩不清,好似身入混冥,不知己在何处。

  这时忽起一声清鸣,众人顿时心神一震,惊觉过来,转目一瞧,却见一枚灿灿剑丸飞在刘雁依头顶,放出皎洁光辉,其清声道:“祖师修为通玄,众弟子道行浅显,久望必是伤神,可先回避。”

  底下低辈弟子一听,这才知道厉害,忙纷纷低下头去,跪拜在地,不敢再看。

  左含章弟子狄晖适才望了一眼,亦是一个恍惚,不过他毕竟已是成得元婴,方才稍觉不对,便就先一步把首垂下,倒是未曾如何。

  感应之中,好似过去极长,又似只过去一瞬,就听耳畔有声道:“弟子刘雁依拜见恩师,祝恩师万寿。”

  随后就听田坤、汪氏姐妹、姜铮、魏子宏、韩佐成等人皆道:“祝恩师万寿。”

  他这时才敢抬起头来,见一丰神轩举的玄袍道人卓立前方,两目神光湛然,身外有玄气周流,一派真道气象,顿时不自觉生崇慕之心,随众弟子一起叩拜下来,高声道:“恭祝祖师万寿。”

  上千修士齐声祝颂,一时声动天地,传去四野,便是龙渊大泽之上修行的弟子也隐约听闻,引得其往来声处惊频频顾首。

  此刻挨近玄水真宫的一处岛屿之上,有两名道人正举杯畅饮,闻得此声,也是转首而望。

  其中一个宽颏浓须,体高貌雄的修士站了起来,看有一会儿,道:“这两百年来,刘真人主持之下,昭幽一脉已是十分兴旺。此回张真人回得山门,想来声势又当上去几分了。”

  另一个年轻道人剑眉星目,仪表极是不俗。他笑道:“周院主可有好大的家底,他只张真人这么一个弟子。有好物自然要紧着自家后辈门下了,况且张真人为渡真殿殿主,门下本该有这番气象。”

  先前那修士转过身来,状似随意道:“这却有趣,听闻前两代渡真殿主好似不是如此?”

  那年轻道人把空杯伸了出去,自有侍女过来给他倒满,他饮下之后,回味片刻。这才点头言道:“确有不同,渡真前代殿主之事,小弟知之不详,但好似门下英才不多,其故去前弟子皆已不在人世了,至于上代卓殿主,可就只有沈真人这么一位弟子,门庭不兴,自然无法与昭幽一脉相比了。”

  那修士两目微微生光,看着他道:“周师兄莫非不怕渡真殿有朝一日压到你上极殿头上来么?”

  周道人眉头微皱。随后一笑,道:“郑师兄慎言,三大殿之事岂是我辈可以妄言。何况我周宣不过齐师门下一个记名弟子罢了,连十大弟子都做不得,可不似你郑氏有遑论去往上极殿,这等玩笑还是莫要再开了。”

  郑道人叹一声,语带惋惜道:“非是为兄开玩笑,却是为周师弟不值,你如此好的资质,又在齐真人门下修道多年,本想这未来这大弟子之位总该是你的。可那新来的小儿,却反倒一跃成了你师兄。这却是如何说得,师弟当真服气么?”

  周宣淡笑道:“要说那大弟子之位。论资质辈位,梦娇师姐可是远比小弟我合适,连梦娇师姐都未曾说什么,小弟自是当规规矩矩喊他一声师兄。”

  虽然他表面说得坦然,但心底确实有几分怨怼,他在齐云天门下修道五百余年,成了洞天真人之后,本指望能列入门墙,未来成得掌门大弟子也未可知,可不想到头来仍是一个记名弟子。

  郑道人见他神情,忽然一笑,主动带开话题,道:“罢了,不说这等不快活事,今日只谈风月。”

  两人这番畅饮,到了月上中天之时方才散了。

  周宣仍是坐在峰上,似在想些什么,这时一个十三四,头梳双丫髻的女子悄然走了上来,却不靠近,站在一株松树背后,踮起脚,偷偷看着他。

  周宣头也不回,淡然道:“娴儿,站在后面做什么,给为师把酒满上。”

  娴儿一吐舌头,自树后转了出来,拿起酒壶倒酒,忍不住问道:“师父,那郑老鬼来做什么?”

  周宣呵了一声,道:“还能做什么,郑涵堂是看中那十大弟子之位了,要想把郑氏弟子推上去一个,要为师帮忙在师尊面前说上一句。”

  自苏氏被族灭之后,这数百年来,身为十二巨室的郑氏便蠢蠢欲动,想着把家门提到大姓之列,不过苦于门中没有洞天真人坐镇,此番念想也无法成真,所以这些年中在倾力栽培弟子,等待时机,想到下次十大比斗之中争得一席之位。

  而陈太平故去,世家虽少了一擎天支柱,但陈氏有衰落之象,郑氏却是看到了一丝机会,这些时日,遣其族人子弟四处走动,拉拢人情,意图推动此事。

  娴儿哼了一声,皱起鼻子道:“那郑老鬼一看就不是好人,师尊不要理他。”

  周宣把酒杯拿起,道:“为什么不理?”

  娴儿疑惑道:“师父?你不是常对娴儿说,不要与他们这些人走得过近么?”

  周宣把酒缓缓饮下,幽幽道:“那是以往,为师是顾忌太多,现下却无那等念想了,而且张真人这一回门,门中情形更是不同,不搅乱了这潭浑水,”说着他转过头,目光炯炯道:“为师又怎能推你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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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昨日神通非我道

  张衍在天池之上受了门中众弟子重礼参拜之后,便把目光投去,查看门下后辈功行。----

  除却刘雁依、田坤二人外,魏子宏也只差临门一脚,就可入得三重境,而三四代弟子之中,也有少数几个成得元婴,不觉微微颌首。

  景游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凑到跟前,禀道:“老爷,罗真人命小的前来问询,有各派使者送来祝礼,该如何回话?”

  张衍稍一沉吟,道:“你去对罗真人言,苛刻邀其等来殿上说话。”

  景游躬了躬身,退了下去传话。

  张衍把袍袖一抖,阵门转动之间,所有人俱是回得府中大殿之内。

  待他上得玉台上坐定,不多时,各家小派使者陆续上得殿来,纷纷将门中祝礼呈上。

  当年霍轩担任十大首座之时,便有扶持北地各小派应对魔劫之举。

  张衍上位后,用其等修筑法坛,逼压魔宗,下来宁冲玄、陈枫二人,亦是借其等出力。

  这前后历四任首座,四百余年下来,诸小派与溟沧派之间,却从未有似今日这般紧密过。

  不过任谁都知晓,而今三重大劫临头,一个不慎,就有可能粉身碎骨,无论人与山门,皆难保全,而难得有张衍这么一位洞天真人与他们不乏故旧交情,自然都是眼巴巴凑了上来,希图能得他庇翼。

  张衍身为洞天真人,溟沧派渡真殿主。自不必与其一一说话,皆由大弟子刘雁依代为受礼。只是他见北辰、广源两派使者亦在此中,便就把人唤来阶前,询问近况。

  一番言谈下来,这才知晓,北辰派严长老于百多年前便已寿尽转生,其子严振象、严振华二人因资质所限,未得入了元婴境,也是早早转生了,现由其门下一名唤作顾逊同的弟子继了掌门之位。

  此次听闻张衍成得洞天回门。这位掌门本欲前来拜见。不过一门之中,掌门不好亲离,故此只能派了严氏一门几个弟子前来。

  而广源沈长老将沈崇昔日留下的道书密册尽数传下之后,就去了地宫之中闭关。至今还未得消息。

  张衍心下猜测。许是沈崇当年也曾留下些许丹玉。又为后辈点明了前路,是以沈长老意图一试洞天。

  不过所有沈崇修持外物,都是与他人赌斗得来。后又飞升而去,山门后辈也未曾得了多少福泽,反还受了不少牵累,其便是还有,当也剩下不多。

  他稍作思忖,言道:“稍候我当命人取些丹玉送来,你可带回门中,转至沈道友处,不定可助得他一二。”

  广源使者虽并不明丹玉之用,但也能猜出此必是好物,当下也是感激谢过。

  数十小派使者俱都下去后,昭幽门下各脉弟子才在自家师长带领下依次上来拜见。

  他们中许多人也都知晓,凭自身修为,若是无甚奇遇机缘,能见得祖师之面的机会怕也仅只一次,若能几句提点,或者得些许赐赏,怕是一生都享用不尽。

  不过张衍却始终发得一言,直至礼毕,他才轻起手指一弹,顿时有千余灵光飞下,入了诸人眉心之中,并道:“既为我昭幽门下,今便赐尔等法符一枚,出外行走,若遇危局,可助尔等脱身。”

  众弟子大喜,一起伏首拜谢。

  张衍道:“雁依等人留下,其余弟子都散了吧。”

  众弟子不敢有违,再拜几拜之后,俱是退了下去。

  张衍等殿中只余自己与七名弟子后,目光一转,望向刘、田二人。

  他心下已是有了计议,决定带得这两个弟子去往浮游天宫修行,不过人劫难过,尤其溟沧派需做好面对天下众真的打算,这两名弟子未来便是有所成就,一战下来,是生是死也是孰难难料。

  但若无杀劫,又哪得机缘?

  他朗声言道:“你二人少时稍作收拾,过后随为师去往渡真殿修行。”

  刘雁依与田坤二人修为心性都是修炼到家,乍然闻听这等机缘,心下仍是一片平静,无喜无忧,皆俯首道:“弟子谨遵师命。”

  张衍又道:“采薇、采婷,你二人且上来。”

  待汪氏姐妹到了近前,他道:“雁依与田坤不在府中,就由你二人合力打理昭幽天池诸事,而今尚在劫中,为师赠你等一言,勿要懈怠功行。”

  汪采薇敛衽一礼,回道:“弟子二人必不负恩师所托。”

  汪采婷也认真道:“恩师,徒儿记下了。”

  张衍点了点头,又道:“你二人镇守门户,不可无有依仗,采薇,把那阴戮刀拿来。”

  汪采薇道了一声是,低低一唤,香囊之内立时飞出一道白芒,在殿内一转,便化为一名白衣女子,只是望向张衍之时,神情却是露出了畏惧之色,身躯一转,躲到了汪采薇身后。

  张衍看她几眼,言道:“你是与他人合器之时伤了灵真,今日且助你一助。”

  说完,袖口之中飞出一缕清气,到了外间,团团如云,罩于她顶,随后缓缓往下落来。

  那白衣女子本能想要躲避,但似是感觉此气对自己有莫大好处,身子摇了了一瑶,忍着未动,任由那云气罩下,再将她吞没进去。

  张衍所赐下的,乃是一缕钧阳精气,此是渡真殿中过往洞天真人去到极天之上采摄而来,虽然比不得星石中所得精纯,但助这破损真器稍稍复得几分元气。却已是足够了。

  过去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那云团渐渐淡淡去,白衣女子又露出身形来,只是观其眼神,竟是比平日清明了几分。

  她展开双袖,看了看自家周身,却是露出几许喜色,随后对着张衍万福一礼,道:“谢真人相助。”

  随后重又化白光一缕,飞回汪采薇香囊之中。

  张衍转而看向魏子宏、姜峥二人,道:“你二人好生修行,若下来二三百年内,能修至三重境,为师亦可允你等与雁依二人一般,去往渡真殿修行。

  姜、魏二人躬身一揖,道:“多谢恩师。”

  张衍最后望至韩佐成处,温言道:“为师闻佐成你去了碧羽轩修行,可还顺心否?”

  韩佐成身躯颤了颤,却是跪下,埋首于地,“弟子愧对师恩,这些年却是荒疏了修行,损了师门声望,请恩师责罚。”

  张衍目光投下,平静道:“修行之道,该是如何,全是你自家之事,你只消无愧本心,那便是对的,何须在意他人如何看待?为师更不会为此责罚于你?且起来吧。”

  韩佐成低低道了声是,垂首站了起来。

  张衍也不再多说,把袖轻轻一挥,诸弟子会意,躬身一礼,就都是退下了。这时他见景游站在殿门边,笑道:“景游,你可是有事禀我?”

  景游忙是走了进来,道:“回禀老爷,小的确有一事,如今不比当初,弟子众多,俗务纷杂,千头万绪,近来老爷回山,门下更是议论纷纷,说是老爷有意择一弟子去争十大弟子,也不知这消息是从哪流出来的。可要小得前去彻查?”

  张衍听了,却是一笑,不以为意道:“便随他们去吧。”

  莫说下来有人劫要过,便是以如今修为及门中地位,十大之争已不是什么紧要之事。

  不过十大弟子唯有化丹修士方可入得,但如今十峰山在座,却个个是元婴修为,需得再等上数十载,待陈枫等人退下,方才有一线机会,眼前也不必多去理会。

  半月之后,张衍把刘雁依和田坤二人携上,起一阵清气,冲去浮游天宫,到了渡真殿后,便将两名弟子安顿在了左殿之内,此处若有事,可随时唤靖人过来服侍,自不需他来操心,他嘱咐几声,就重回了上空正殿。

  到殿中玉台坐好,因寻思着下来往中柱一行,可先做几分准备。

  他把手一招,天中就有一卷金图坠下,飘飘落至身前,在台上铺展开来。

  此金卷之上所载,乃是溟沧派十二神通之一的“斩神寄魂”。

  这一门神通唯有洞天真人才可习练,修习者需斩去神魂一缕,寄托于真宝之上,日后哪怕与人动手时身陨,若能转生为人,就能舍宝还真,重拾了一身修为回来。

  因当日限于修为,他也只匆匆一览,未曾详观,此刻再看,这才知晓如此厉害的神通却为何排在第九位。

  洞天修士无论修行斗法,全是依仗一身本元精气,人若败亡,此气自也是消耗殆尽,而此神通却是借了那件真宝之气接续本元,以此延续功果。不过即便身躯换了一具,但寿数却不会因此而增,前身余下多少,便只得多少。

  此法等一旦习得,等若凭空添了一条性命,门中历代前贤,也不乏习练法之人。只是溟沧派从未有过那等生死存亡的境地,故而无一个当真施展过罢了但唯有一点,此法只合下法成就之士,对于他这等至法成就之人却就无用了。

  即便无法修习,张衍也无甚遗憾之心,神通乃是前人所创,不合己身也是平常。而入到象相境,他对自家往日所修的玄功神通,又生出许多感悟,不过来日再费些时日推演罢了,洒然一笑,随手将之丢去了一边,便凝神定坐去了。

  如此一晃又过半月,他从定中醒来,自觉浑身法力澎湃,元气足满,就信步出大殿,来至高台之上,将法相一展,一道混冥玄气扬扬冲上穹宇,浩浩荡荡,往中柱洲方向奔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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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寄情高穹断前尘

  洞天真人一举一动,皆有搅动风云之势,震荡天地之威,张衍这一次遁空行走,未曾刻意遮掩气机,故而才从溟沧派中出来,立时便引动无数对目光。

  距离争夺魔穴不过十余载,许多人不解其意图何在,但有心之辈,观他所去方向,不免若有所思。

  张衍在天中行有一刻,远远望见云中大墩虚影,知晓便快要到得少清派山门贯日大岳墩了。

  这时大墩之上忽有一道清光闪现出来,在半空之中炸出万点剑光,如星烁银流,随后万数归合,顷刻化聚为一,出来一名约莫四旬有余,谦和内敛的年长道人,正是少清派洞天真人婴春秋。他远远停下,正容执礼道:“张真人有礼了。”

  张衍也是收起法相,现了身躯出来,稽首道:“婴真人有礼。”

  他话音落下未久,忽生感应,抬首看去,眼角瞥见一道细小光华,如线丝一般划过长空,其上一刻还在千里之外,可眨眼间,已是闪至身前,因过于迅快,倒好似凭空遁出一般。

  到了婴春秋身侧,再于原地旋回一转,出来一个矮小老者,白眉白须,手短脚短,身形滚圆,模样逗趣,却是一本正经拱手道:“张殿主有礼。”

  婴春秋指了指此老,言道:“张真人,此是我门中薛岸薛长老,原为中柱洲人氏,此行就由我二人陪同真人前往,以作策应。”

  张衍笑着回了一礼。道:“那就有劳两位真人了。”

  他此来之前,秦掌门虽已是提先与少清派知会过了,但他也是明白,少清灵机,但大部是由中柱洲而来,他与晏长生在此会面,万一起了争执,那也是少清派不愿见得的,因而遣了两名真人前来,好在万一之时出面劝阻。

  三人在天中叙礼之后。就同往中柱洲行去。只是一路过来,途中不免说及当日之事。

  婴春秋道:“晏真人往日与我派中一位长老交好,当日自贵派出来,就来中柱寄身。晏真人也是傲气天生。事先曾与那位长老有约言。若是贵派来问,他必即刻离去。”

  张衍缓缓点头,这里面具体情形。掌门未曾细说,当日只是略微提了一句。

  晏长生与那位少清长老有旧,秦掌门定也是知晓的。婴春秋虽未提及此老名讳,但能冒着与溟沧交恶的风险担下此事,定也不是一般人物。

  而在那时,秦掌门初掌宗门,若是贸然要去解决此事,不外两个结果,一是少清强项回绝,到时讨不回人不说,反还白白丢了脸面;二是少清不做阻拦。但也可以料想到,那必定又将面临一场惨烈厮杀。

  而那时的溟沧派,已是经不起此等内耗了,故而最好选择,便是来个不理不睬。

  但眼下却又不同,溟沧派在秦掌门手中,不过数百载间,又复得十二洞天声威,又为未来大计,却当来了结此事了。

  三人都是洞天修为,便是未曾刻意催动法力,半刻之后,也就过了岁河,到了中柱洲中。

  此时见天中有一宫阙,缓缓驰来,其大可比人间洲城,上有成片宫宇,琉璃覆瓦,白玉为阶,载植奇花异草,有百鸟绕树,千层奇光,好似云中仙境。

  朝三人所在稍稍靠了一点上来,就有一名头戴进贤冠,束带佩绶,大袖高履的五旬老者在两个侍者相陪之中乘得飞舟至外,恭敬拜下,大声道:“下殿掌府丁隆,恭迎几位上真法驾。”

  张衍目光随意一扫,看出此城华而不实,便能到得天中,不过是靠了下方千余艘云舟托负,其上更无什么禁制阵法,哪怕一个化丹弟子到此,也可将之轻易拆了。

  薛长老言道:“让张真人见笑了,那是本派一名弟子设在中柱的游殿,是见我等前来,故而过来迎候,不必理会。”

  他挥了挥手,那丁掌府也是知趣,恭敬一拜,退了下去。

  就在此时,三人皆是生出感应,同时往西北方向望去,就见得一道白气冲上云霄,如柱耸立,尽展浩大威势。

  不用多看,三人也知晓是晏长生感应到他们到来,故而放开了自身气机。

  张衍微微一笑,袍袖一振,乘起风云,当先往那里行去,婴春秋与薛长老对视一眼,也是随后跟来。

  约是过去百息,前方出现一劈山大崖,间中两分,只留一线,上有悬屿一座,不见草木,四下虚气流空,只存于苍茫天地之中。

  屿上有一水冲下,直落下方万丈海渊之中,轰隆之声,震传天际,激起涌雾碎晶,一水之势好似天河崩泄,浩瀚壮丽,雄奇激烈。

  屿上一座危峰上,正站立着一名襌衣大袖的道人,高貌清奇,却有狂放之姿,一双丹凤眼,眸含精烁之光,任凭颌下长须随风飘拂。

  此刻这一方天地中,除此人之外,再无别物,望之凛然生威,神不可侵,志不可夺,身不可移,好似一人,万众尽皆俯首。

  此人目光如冷剑投来,特地在张衍面上多留片刻,这才道:“难得有客上门,这里仅有粗茶一杯,请恕招待不周了。”

  婴春秋把遁法一顿,言道:“张真人,到了此处,我二人就不往前去了。”

  张衍打个稽首,飘身过来,到了峰上,执礼道:“晏真人。”

  晏长生又看他两眼,转身而行,边走边言道:“远来是客,随我来吧。”

  张衍举步跟上,随他绕过一块石屏,见此处有一株苍翠老松扎根坚石之中,枝干挺拔,纵在山中劲风吹拂之下,也是不倒不摇,树下则立了一间简陋草庐,可见其中除一块大坐石外,便就别无他物。

  两人到了里间坐下,晏长生冲他一伸手,道:“拿来吧。”

  张衍微微一笑,将秦掌门书信取出,递了过去。

  晏长生看完之后,不见其神色间有什么变化,十分随意的将书信搁下,他看了看外间,道:“当年恩师征伐北冥之前,因何殿主一力反对,也是举棋不定,曾把我同门六人叫到座前问策,那时我修为尚浅,胆气却是不弱,一番呈言,不管不顾,直抒胸臆,很是痛快,恩师听完之后,却是挥袖就将我赶了出去。”

  说到这里,他也是哈哈大笑。

  张衍淡笑而坐,只听不言。

  晏长生笑罢之后,又道:“李师弟回去,却是洋洋洒洒,写了好大一篇锦绣文章,我夺来看过之后却笑他,此非恩师所愿看,你拿去又有何用?不过如我一般为恩师所不喜,我只一句玩笑话,未想他久久沉默不言,说师兄说得是,当场就将此文烧了。”

  说到这里,他嘿了一声,把袖一挥,好似驱赶蝇虫一般,道“其余几个胆弱之辈,所谓对答,不过是迎合上意,不提也罢,倒是唯有秦师弟一人,至始至终,一言未发。”

  他看向那封书信,似是自言自语说道:到了今日我方才知晓,他心气胆魄,犹在我等之上,如此也好,如此甚好!”此时他语声之中,却有一股赞叹之意。

  张衍暗自思忖,这位晏真人果然如传说中言,是个宁折不弯,刚直使气的脾性,明知该如何能讨好师长,却也不改,否则怕是不难坐上那掌门之位。

  晏长生这时叩指一敲,脚下大石就传出一声撞鼓般的闷响,不多时,草庐外一道光华闪过,就见一个清神隽骨,有出尘之姿的少年道人走了进来,躬身一拜,道:“见过恩师。”

  此人对张衍看了几眼,也是一拱手,道:“张真人。”

  张衍笑了一笑,身坐石上还了一礼。

  晏长生道:“你修为已至关口,欲往上去,需得灵机资粮,在为师处也是耽误了你,稍候你便随渡真殿主回去山门修行。”

  吕钧阳眼中虽现讶色,但举动之中却不见丝毫犹豫,执礼道:“谨遵师命。”

  晏长生呵呵一笑,道:“只是我当年杀了不少世家中人,如你就这么回去,也难以安稳。”

  说着看向张衍,目光极是锐利,道:“秦师弟之意我明白的很,他需一个交代,那我今日便给他一个交代。”

  张衍面色平静,晏长生当年破门而出时,杀戮了不少世家中人,其中甚至还有一位洞天真人,但无论世家师徒,都是溟沧派门下,无论如何其也是回不得山门了,就是吕钧阳要回去,也必定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安抚其等。

  这理由,无疑就是对面之人的性命了。

  晏长生振袖而起,居高临下道:“张真人,可敢与晏某人斗上一场么?”

  张衍目光迎上,半点不退,缓缓起身道:“正有此意。”

  晏长生双眸蕴生厉芒,道:“你虽是后辈,但事涉生死,我却不会有丝毫留手,你若自家不济,却也怪不得我,且我这人记仇,当年你斩我一剑,尽管是那北冥寄托,但我却未曾忘了,你可要小心了。”

  张衍笑了一笑,负袖而立,从容言道:“久闻晏真人是我山门之中,三千载以来唯一一个以《元辰感神洞灵经》入得洞天之人,也愿真人稍候动手,莫让晚辈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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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风云一会动雷霆

  晏长生听了张衍之言,先是一怔,随后大笑不止,对守候在旁的吕钧阳一挥手,道:“你功力不济,我二人斗法,难免波及与你,先去下处躲避。”

  吕钧阳却是跪了下来,拜了三拜,道:“恩师,弟子这便去了。”

  晏长生似是不耐,连连挥袖,道:“速走,速走。”

  吕钧阳不再多言,又是郑重一拜,退了下去。

  听着他脚步逐渐远去,晏长生默默不语,张衍也是不发一言,草庐之中,一时陷入寂静之中。

  大约过去一刻,婴春秋声音在外面响起道:“二位若要斗法,或可另觅一处地界。”

  晏长生转首向外,嘿了一声,道:“我自不会打坏了你少清这块宝地。”

  张衍微笑道:“此处不好施展,不如就去往重天之外,晏真人意下如何?”

  晏长生大声道:“好!”

  他也是爽快之人,既是定下,当即腾身纵空,化一道清光直冲天云。

  与此同时,他脚下坐石顿裂,化作齑粉,所结草庐亦是应声倒塌,化作漫天飞絮,不一会儿就消散在天风之中。

  张衍看了一眼,又在此站立片刻,对山外婴、薛两人点首示意一下,亦是双袖一抖,腾空上行。

  薛长老见了,也是把身一动,意图随上,婴春秋忙出言制止,道:“薛长老,往何处去?我等在此就好。”

  薛长老醒悟过来,把身形顿住。一拍额头,道:“婴真人说得是,是老朽思虑不周了。”

  晏、张二人都是溟沧派门下,两人斗法,少不得会用出许多派内秘传神通,而他身为少清弟子,若是上去旁观,未免不妥。

  再一个,两名洞天真人斗法,若有同辈在近侧观望。不管有意无意。也易让人生出误会,只有避得远些,没有靠上去的道理。

  张衍上去天中之后,一连撞破两重罡云。见晏长生身形仍是不停。犹往上去。双眉一挑,也是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到了五重天之后,晏长生这才停下身来。回望下来,大声道:“此处足够开阔,正可做我等斗法之地。”

  张衍也是把身形顿下,先是感应一下四周,自修道以来,倒是头回到得此地,这里罡风旋流已是极大,又有天外毒火,需得时时以法力抵御外气侵入。

  不过对他而言,却还算不得什么,洞天真人若是不怕本元精气失损,哪怕遨游虚空也是平常之事。

  与此相比,他却更在意对方手段,面前这人,若是不出意外,恐是自己修道以来所遇最难对付的敌手了。

  晏长生所习功法为《元辰感神洞灵经》,此是溟沧派五功三经之一。

  这一门功法实则还分为上下二部,上部讲述斗法之术,其中有一门“元辰神梭”,其有一元、二通、三化、四相,由此往下,直至一十二数之变。

  此法入门不难,凡是溟沧派师徒一脉,稍有资质,开脉之后,都可习得。

  譬如宁冲玄当年,就是驾驭一枚如意神梭,其梭法就是自此经中来。

  张衍那时得了此物,却并未能习得梭法。故而只是当做了法宝来用。

  再如晏长生之徒罗沧海,在十六派斗剑之时,曾以四象天梭布阵,极是难破,后来霍轩、钟穆清、洛清羽及张衍四人合力,方才将其拿去。

  便是秦掌门昔年修道之时,也曾以十二枚天梭为斗法之器。

  若非张衍有剑修之资,后来又了星辰剑丸,说不得也会选了此道修习。

  至于下那半部功法,却是此中精髓所在,专以讲述神气感应之用。

  此法一旦练成,若有人对其存念想,凡宣诸于口,起得恶念敌意,或落笔纸上,其便在万里之外,也会立时生出感应,故而当年知晓晏长生底细之人,多是不呼其名。

  若用在斗法之上,那更是厉害非常,修士能借此感得神机变化,与敌交手时,对方但有杀招将起,或者暗伏未动,心下便生警兆,可先一步有所防备,反而敌有疏漏,或退避动摇之心,却能即刻察知,如此自然无往而不利。

  修行此道之人,若自身也是精于斗法,那上得战阵,几是无人可以败得。

  只是下半部修行也极为苛刻,需一朝领悟,才能得法,要是心性不合,任你再是修习,也是无用,且未到一定功候,还不自知,这样一来,却是令九成九的修士望而却步。

  而修士练成下部之后,上下两部合用,那是威能倍增。

  张衍在出来之前,在渡真殿中坐有半月,一是知晓此来有极大可能与晏长生一较高下,故而养精蓄锐,二来就是查阅典籍道书,思忖如何应对这门功法。

  晏长生负手立在天中,道:“张殿主,想你成得洞天未久,还不曾来过此处,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你先出手吧。”

  张衍也不客气,点了点头,稽首道:“晏真人,失礼了。”

  语毕,他把手一招,哗啦一声,这重天之上,骤起无数紫电雷霆,激扬闪窜,动荡万里。

  晏长生喝了一声,骈指一点,却是同样使出了紫霄神雷,霎时狂电霹雳,如海拍岸,层层涌来。

  双方一撞,天穹之中尽数喀喇喇爆响之声,九洲之地皆有听闻,尤其中柱之上天象骤变,狂风四作,更有滂湃暴雨宣泄下来。

  婴春秋与薛长老二人见了,面色凝重,都是掐诀作法,起得法力,将脚下这片洲陆遮护住。

  玉霄派,御部心明洞天之内。

  周如英也目注天穹,一瞬不瞬。自张衍从溟沧派出去后,她便一直关注其动静。此刻也是察觉到两人动手,不由道:“溟沧派这时要解决内乱了么?未想此回竟然派遣了张衍前去,师兄,你看人何人会胜?”

  她身侧火烛之中忽然浮现一道分身化影,其人沉吟片刻,才言道:“那人极擅斗法,要是全盛之时,我必赌他胜,但五百多年前。此人曾为北冥剑所斩。他又不得灵穴修持,怕是较之当年,功行不进反退。此回张衍前去,当是得了溟沧门中授意。不定还得了杀伐真器傍身。胜算当是不小。”

  周如英哼了一声。道:“就是他真有此等本事,赢了下来,自身耗损也是不小。”

  那化影分身道:“那是自然。不过张衍初成洞天,又执掌渡真殿,要是当真胜了此局,回去之后,不难回复元气。”

  周如英冷笑道:“那至少可让他安稳百数年了。”

  那化影分身也是点头,显是赞同。

  洞天真人斗法,乃是精气运转外显,而内中则蕴有法力神通。

  同辈交手之时,法相漫开数千上万里,同一时刻间,就有无数法力神通交击碰撞,散去又聚,循环往复。是以每一回交手,都要耗损本元精气。

  而这就好比排兵斗阵,哪一处本元精气所注为多,如那重兵集结,则哪一处神通法力必是强横,当可锐意进击,如精气兼顾少得几分,似那弱旅杂兵,一旦遇上强攻袭来,如不退避游走,自然是一触即溃。

  在在斗法之中,一方却要设法将对手元气逐一斩杀消磨,待其元气匮乏,力不能支,自是败退。

  只是这其中却有个难处,本元精气虚实变化,全在其主一念之间,可一以贯之,亦可稍显即逝,何处强,何处弱,由外而观,却是难以察觉。寻常外人根本无从测度。

  是故为防落入对手算计之中,这就只能慢慢试探,找寻机会,这样一来,就不是短时内能分出胜负的。

  然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等斗法,哪怕赢家也必是元气大伤,是以洞天真人之间,能不动手,都是尽量避免动手,除了怕打碎这方地陆,亦有这等顾忌在内。

  反倒是似张衍与罗梦泽那次法相硬撼,直比高下的情形,若不是双方皆有把握,或是到了不得不应的地步,反倒是极少见到了。

  溟沧派,上极殿内。

  秦掌门坐于玉台之上,正往天中观望。

  这时一道清气飞了上来,落地之后,显出秦玉身形,她急急言道:“师兄,你是遣张衍去对付大师兄么?”

  秦掌门缓缓言道:“此事终需解决。”

  秦玉美目望来,凝视了掌门片刻,忽然呵呵笑了一声,以手抚理鬓发,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冷笑道:“想那大师兄是何等本事,张衍却怎是他的对手!”

  秦掌门淡声道:“师妹果真是如此想的,那又为何急着来为兄这处?”

  秦玉听了,玉容不禁一变,过了片刻,她一咬下唇,转身就走,可是方才一动,却见大殿之内无数浪潮奔涌,四合而来,将她牢牢定在原处,竟是无法飞遁出去。

  身后传来秦掌门平静声音道:“师妹且稍安勿躁,便在这殿中坐观这一场胜负好了。”

  秦玉这时才猛然醒悟过来,难怪自己一路过来,上极殿内竟然禁阵大开,未有半点阻拦,想是此番前来,早已落在了这位掌门师兄的算计之中,好不使她前去搅局。

  她回身过来,神色复杂道:“师兄,你莫非一点都不顾及同门之间的情谊,非要置大师兄于死地么?”

  秦掌门叹了一声,道:“师妹,我知你与晏师兄情谊甚笃,但晏师兄杀得门中同辈,若在以往,我可充作耳聋目盲,来个不闻不问,可此值非常之时,我欲行大计,必先聚收人心,那师兄便需为此让路了。”

  秦玉听了这话,有些不解,但过了片刻,她却是反应了过来,玉容一白,颤声道:“师兄你,你……”

  秦掌门站起身来,走了几步,举目望着远方天穹之中的紫气,在阵阵雷声之中,背对着秦玉言道:“当年恩师不敢为,不愿为之事,便由我这做弟子的来代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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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十二神梭斩灵机

  天穹之中那一连串雷霆撞响,波及万里,竟是持续了足足有一刻有余,这才渐渐消弭,便是如此,整个天地之间,仍有阵阵沉闷余声回响不绝。

  这还只是二人随手施展,用以试探而已,若是全力以赴,更不知会造成何等声势。

  张衍双目微微一眯,对方虽是后手应招,但他却能看得出来,其所用精气法力着实不多,显然是深悉紫霄神雷之妙,故此应对从容。不过既然这般,那就不用溟沧神通。

  再是一招手,天中黄烟漫卷,滚滚而来,顷刻间凝化为一只擎天大手,自上而下,笼盖压来,尚未到得下方,已有一股狂流轰开罡云,好似要将这方天地一把拍碎!

  下方中柱洲中,薛长老捋着胡须,正闭着双目感应战局,这时他神情之中有兴奋之色闪过,道:“张真人似出狠招了。”随即又叹了一声,“惜乎不能上去亲睹。”

  婴春秋见其浑然忘了遮护脚下这方洲陆,不觉摇了摇头,知是这位同门是指望不上了。

  他自衣袖中拿出一只小鼎,揭开顶盖,托在掌中摇了一摇,顿时放出烟气无数,将天中残余罡云一缕缕收拾起来,再结成一张厚实大幕,顶在天穹之中,这才堪堪将风压云流隔绝在外。

  张衍目光投下,这等直来直去的神通手段,如今他以象相境使来,更是威力宏大,就是一掌打碎洲陆。也非夸大之言。按照常理,除非对方此刻能闪身避去,否则就只能硬接。

  不过他判断下来,这毕竟是双方之间第一次正面交手,以对方宁折不弯的脾气来看,十有不会躲开。是以他很想看看,对方究竟如何应对。

  晏长生仰首看着上方那倾天大手,两目之中,却愈见焕发光彩,大喝一声。道:“来的好!”

  依旧起两指一点。一缕青光闪现出来,初时不过盈尺,但一息之后偶,忽然放得无量光明。几是蔽去日月光辉。所到之处。无管罡风英砂,还是毒火烈气,俱被化去无踪!

  这道青色华光继而冲上天际。与那玄黄大手一碰,天地间就觉先是一黯,再是一亮,这就是一闪一灭之间,无声无息中,两者俱是消弭无踪,放眼看去,只一片朗朗清空。

  张衍不觉一挑眉,暗忖道:“莫非是那门神通么?看来这位晏真人手段当真不少。”

  这一门神通法术他虽未见过,但在渡真殿记载中却有见过。

  此乃是当年一名唤作于量尘的洞天真人所创,这位真人亦是当年征伐北冥的十二位洞天真人之一,其法相被时人称作“涵玉青元”,而这门神通与法相称谓一般无而,一旦使出,有涤荡污浊,消杀外气,镇定灵机之能。

  自然,此法耗损元气法力不小,若是一方多使得几次,不用对手来攻,就能将之拖垮。

  张衍也是明白其中道理,故而他毫不迟疑,再是一招手,黄烟四起,又一次凝作遮天大手,仍时一掌拍下。

  晏长生嘿了一声,正要动手,这时袖中却飞出一幅宝气隐隐的画卷来,却是主动向前迎上。

  他一见之下,顿时面生不悦,喝道:“我晏长生斗法,岂要你来多事?”

  那灵光一悸,化作一满脸皱纹的拄拐老者,面露敬畏之色,拱手苦笑道:“是小人放肆了,真人莫怪。”

  晏长生不去理他,一抖手,将之收了回袖内,随后掐了一个法诀,长空之中,不知从何处飞出一枚枚两头尖尖的神梭,共是一十二道,齐化金光,往那大手射去。

  其眨眼落至大手之上,随后来回纵横穿梭,好似织网缠丝,一时间,漫空都是金芒闪烁。

  可那大手仍是坚定落下,似乎丝毫不受其所制。

  晏长生只是冷眼看着上方,衣摆长须在狂风之中飘摆不止,眼见那大手即将压到,身形犹自岿然不动。

  轰隆一声,在那道道金光纠缠之下,大手终在距离他不足一里远处轰然爆散开来。

  而那一十二枚神梭,在天中顿了一顿,再是各自遁隐入空。

  张衍把这一幕看在眼中,不觉目光一闪。

  感神洞灵经若只修行下半部经书,那亦有缺陷之处,修士需得时时感应,方能察知对手底细,但这要同样耗损法力,万一战局迁延不绝,也是身疲力竭,易为对手所趁。

  但上下两部合练之后,却又不同。每一枚神梭等若自身耳目,所过之处,就能探得你虚实强弱。

  门中记载中有言,晏长生以往每回出手,皆是先行布置神梭,以探查敌之气机。

  故而要破敌,必先毁去神梭。

  张衍先前也是如此打算,不过如今看来,其显然是在此道之上功候更深了一步,已能将神梭隐遁入空,敛去踪迹,那么原先所定之法便不能用了。好在他也曾思及此层,早已有所防备。

  但这其中,却有一事令他不解,这神梭既可探查气机,又能用来攻敌,若换了是他,必定将之伏于暗中,待窥见机会,出其不意杀出,就能得获奇效,现下早早暴露了出来,分明是叫他先一步有了提防。

  再是一转念,顿时心下了然。

  这应是对方本元精气不足,若用神通手段,耗损极大,是以逼得其不得不提前用此法应对。

  那方才现身真宝应是知晓此中道理,是以主动上来遮掩,结果被其喝退。

  想到这里,他目光幽幽,若是晏长生全盛之时,想来还不会有这般容易,看来昔日一剑,确实令其伤筋动骨了。

  晏长生把神梭隐遁入空,其实也需经过不为人知的一番布置,是故头回不得不强行接下玄黄大手,到了二度来袭,这才施出手段来,而到了现下,他也不愿再被动应付。

  沉喝一声,把身一抖,将法相现了,霎时之间,一幢巍巍如山,上下九十九层,四面有风雷相随的大塔天宫,傲踞天穹于中,轰隆一声,竟放出万道毫光,化作团团雷光,铺天盖地劈了过来。

  张衍微微一笑,肩膀轻轻一晃,身后现出一团混冥玄气,渊深难测,好似包纳阴阳,冲塞天地,他一念生出,法相之中亦生无尽雷电,洋洋跃空击去。

  两相一撞,又荡出是一波雷海电洋。

  晏长生嘿了一声,他并非要与张衍硬撼法相,与敌斗阵,也讲究奇正相合,眼下只是以此正面牵缠对手,克敌制胜,还另有手段。

  稍作感应,他已是窥定目标,于心神之中一唤,十二道神梭忽又自虚空之中飞出,以电光火石之速,直往一处奔去。

  张衍也是警觉,发现其所奔方向正是一缕本元精气布落之地,准备一下步发动强猛攻势,亦是动念收来。

  只是却还是慢了一步,那神梭分合进击,由几枚恰好截在回路之上,又有几枚在法相之上一啄,将玄气斩去一截,其中一缕本元精气也是顷刻化去。

  张衍见状,却也不恼,反是点了点头,对方下手之时犀利果断,迅快无伦,转圜之间也是娴熟无比,根本容不得你有半点疏忽。

  方才那一斩,所被消去的本元精气虽是不多,对一个洞天真人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战局非是短时可分出胜负,要是迁延下去,频频被对方得手,积累下来,也很是可观。

  不过他对此早有所料,晏长生同辈之间多是洞天修为,再加上代十二洞天,相互之间定有许多切磋机会,更不用说后来还曾亲手斩杀过洞天修士。

  与之相比,他才初得洞天,虽曾迫退罗梦泽,但那只是一个照面,真正算起来,还未曾敞开手脚斗过,这般层面上的斗战经验,定是还不如对方。

  既然防备不了,那就干脆不理。

  他清喝一声,一气把法相荡开万里,于正面压了上去!

  果然如此一来,那天宫法相不得不稍稍后撤,显是不愿与他硬拼,但半途之中,那神梭却还不绝杀来,扑杀啄食精气。

  张衍却是半点也不为所动,似是毫无顾忌一般,将本元精气不断放出,再化出无穷惊雷,不断轰击对手。

  洞天修士间不论怎样斗法,这等正面攻势总是最为强横,另一方只要不逃,就只能使力招架,但这也同样耗损自身法力精气。

  张衍之策,说来也是简单,他乃至法成就,天地即是灵穴,丝毫不怕元气耗损,你有一分力,我便出五分来压,若还不够,那就十分、百分来压!哪怕百分换你一分,到了最后,也是我胜!

  此等阵势,堂堂正正,任你千百变化,也是无用!

  晏长生不知张衍底细,只以为对方欺他道行不及先前,法力不足,故而也是维持正面之势不散,但再斗了许久,发现对方虽被削去不少元气,但却丝毫不见疲弱,反有愈发强盛之势。

  心下一转念,暗忖道:“他莫非带了那方法宝?若是这样,也难怪有底气与我这般较劲,如此且不与他纠缠。”

  喝了一声,将法相收得几分,缓缓后撤,且战且退。

  他们在这处斗法,凡间之地,只见天空之上一片阴暗,好似乌云遮顶,日月无光,耳畔雷声阵阵,电光闪烁,不知有多少人跪地叩拜,祈求天公息怒。

  呃两人之间的战场,这时已渐渐向东北方向偏移,不知不觉之间,竟一路从中柱洲挨近到了北冥洲近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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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三宝入囊中 界内觅神通

  张衍稍作沉思,在那些个法宝之上一一看过。

  这六件法宝,有四件可在斗法之时用到,至于余下两件,却是用来营造洞府,炼化玄气的,虽也不差,但却不是他首选。

  这里他最为属意是那“三宝化相珠”,这件宝物在平日只需有精血注入,再加以炼化,就可用对战之时演化出自家形神气息,若是不惜代价,更可在短时之内使动神通道术,如此一来,斗战之时,就可围绕其做出许多变化手段来。

  而那第二件,他看中了那盏兽足灯烛,这宝物名唤“貔兽仙灯”,可定拿天地灵机。

  休看此宝与晏长生斗法时一照面就被他收了,可那是因为他曾修得五行遁法,不惧困锁,又恰好有五行玄光这类神通可以制它。要是换得一人来,绝难如此轻易对付,故此宝可拿过来一用。

  至于那第三件,因同时有两件真宝入了他眼,一时间却是有些难以择选。

  其中有一名唤“祈安宝卷”的,称得上是守御至宝,可化万里图卷,遮天掩地,挡住外气侵袭,此前斗法时,也是唯一一个主动出来替晏长生遮挡的真宝。

  至于另外一个,就是那“渡月飞筏”,这件宝物可去九天之外遨游,还不许如何耗损精气。

  他一番权衡下来,还是决定选那“渡月飞筏”。

  非是那守御真器不好,而是相对而言,与敌激斗之时,飞筏进退余地更大,比较合他心意。

  且虚空之中,亦有不少世间难觅的宝材。甚至还有一些大能修士所留遗泽。

  而他与别人不同,天地即灵穴,不必如其他洞天真人一般坐守家门。有了此物,大可去了虚空之中遨游。顺便还能借那天外毒火烈风磨练己身,淬炼功行。

  再一个,此战之后,短时之内他也不会出外斗法,以免被外人看出底细来。

  故而下来他将会着手参研力道五转之法,要是得以功成,守御法宝也就可有可无了。

  选定之后,他目光在那三个真灵面上一扫而过。言道:“你等可愿随我同去?”

  中年儒生最是知机,尤其懂得看人脸色,马上跪下来叩头,大表忠心,道:“小人愿意跟随老爷,愿意跟随老爷,老爷说什么,小人便做什么,若是诚心违抗,叫老天也不容我。”

  另两个真灵见状。对视一眼,亦是默默下拜。

  张衍起指连叩三次,弹出三道禁制法符。中年儒生毫不迟疑,当即将之吞了下去。

  余下二人稍稍犹豫了一下,也是依样施为。

  张衍再起法力炼化,过去大约一刻,三人浑身一抖,只觉灵躯之中好似多了一物,知晓自今日开始,自家可谓真正生死操诸他人之手了,要是关键之时敢有不从。对方一个念头就可定了他们生死。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是认命。拜伏下来,俱道:“拜见老爷。”

  张衍微微一笑。抬袖而起,轻轻一挥,洒下一丛灵光,如水而来,须臾铺满大殿,待收去后,这三件宝物及其真灵已是不见。随后站起一礼,道:“多谢掌门赐宝。”

  秦掌门笑了笑,起手虚虚按了按,道:“渡真殿主且坐。”

  张衍稍稍一揖,又坐了下来,道:“还有一事还需禀明掌门,晏真人去时,给门中留下一门功法,言我辈修士若习得,可如感神经一般感应灵机,弟子以为,大劫即起,此法可供门中同辈参详,或可增添几分实力。”

  秦掌门抚须道:“若纯以天质而论,我等几个都比不过晏师兄,不过师兄不在意是否能长生了道,只在乎快意恩仇,逍遥世间,也是这等脾性,最后却是害了他。”

  他微微沉吟,才道:“晏师兄毕竟杀了门中不少弟子,此事就此摆了出去,有些不妥,便如此吧,渡真殿主可先行参祥,待熟稔之后,暂假托渡真殿主之名传了下去。他日破界飞升之后,再为晏师兄正名吧。”

  张衍转念一思,点头应下,“弟子谨遵掌门之命。”

  他知下来秦掌门与吕钧阳二人必有话说,再言语往来几句,就起得身来,告辞出来。

  此刻外间,吕钧阳盘膝于地,一派镇定之色,而焦缘亮却是走来走去,眉头紧皱,神色很是不安。

  吕钧阳看了看他,道:“师弟,稍安勿躁。”

  焦缘亮叹道:“本以为此番回得山门,自此可得一处安身之所,我那个几个徒儿,未来总也可有个去处了,不必随我一般在外餐风饮露,未想这溟沧派内,亦是有这么一个大仇家在,师兄,你叫小弟如何敢把他们唤来。”

  吕钧阳道:“彭真人是洞天真人,为难你我,还说得过去,却不会舍下身段,去为难几个小辈的。”

  焦缘亮苦笑道:“即便她不作此想,她门下弟子怕到时是会主动为师出头的。”

  吕钧阳抬起头,平静看来,道:“那师弟就好生修行,你我道行越深,他人便越是不敢轻动,就是有了万一,待你我有了本事,有什么恩怨,也可自家上前了断,不必求人。”

  焦缘亮听得此语,不觉怔了怔,再低头一想,把手一拱,正容道:“师兄言之有理,小弟受教了。”

  两人说话之时,浮游天宫之外忽然浮现一道遁光,在天上转了一转,就落于殿外空地之上。

  光华散开,自里出来一名英姿勃发的年轻道人,他见两人坐在殿阶之前,不觉一怔,许是见二人修为高深,他上来一礼,道:“二位道兄请了。”

  吕钧阳振衣起身,还礼道:“道友有礼。”

  那年轻道人言道:“在下周宣,玄水真宫齐师门下听道,两位有些面生,却不知平日在何处修道?”

  秦掌门开得金阁库藏之后,他因是齐云天门下弟子,也是跟着沾了些许光,常来浮游天宫之中行走,查阅经书。

  不过现下能到此地来的,无不是背景深厚之辈,他敢确定这二人自己此前从未见过,故而心下有些疑惑。

  吕钧阳向来坦荡,虽入得山门后,就经彭真人一事,但却并无隐瞒自家师承之意,正要回言,焦缘亮却是一急,抢前一步道:“我师兄弟二人是随着张真人到得此地的。”

  “哦,原来是随渡真殿主前来的。”

  周宣虽知他必有隐瞒,但既与张衍扯上关系,他便有所忌惮,生怕是碰上一些自家不该知晓的事,是以也不敢再究根问底,在外与两人闲谈几句后,就拱手拜别离去。

  焦缘亮看他潇洒而去的模样,心下既羡又妒,暗想:“我师尊本是溟沧派上代大弟子,若不是当年变故,掌门之位当是他老人家的,这玄水真宫也应是大师兄所居之地吧?”

  周宣离去之后,方行不远,忽然似想到什么,遁光一顿,心下道:“张真人此前是去往中柱洲寻那凶人了断过往恩怨,这二人莫不是那人的徒弟?听闻那人门下有一弟子名唤吕钧阳,极是了得,观那素袍少年,却与传言有几分相似,他们来此作甚?”

  他结合前后事,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可能,不觉神情一动,在原地转了一圈,自语道:“如此,倒是可以设法结交一番,说不得未来有借重之处。”

  张衍出了浮游天宫之后,就转回了渡真殿,一入玄泽海界,就掌印默默一察,见刘雁依与田坤正在入定之中,无知无觉,便就收回目光,纵身上得天穹。

  须臾踏入主殿之内,几头云龙感应到此地之主回来,不觉过来摇头摆尾,围绕他在身侧游来转去,状似邀功,他笑了一笑,抬手打了一些精气过去。

  这些云龙乃是门中前辈拘拿蛟龙精魄,揉以天外罡英所炼,平日只用来守殿,共有百十来头,要是得了大殿禁制之助,合力起来,倒也不弱于一般洞天修士,不过要是到了外间,离了此地灵机精气支撑,可就无有这等本事了。

  把这些云龙安抚一番,命其各自去值守后,张衍就去至玉台上坐定,闭目调息理气,四周大柱徐徐转动,不断接引灵穴灵机,往他身躯之内汇入进来。

  约是十日之后,此前一战所耗本元精气,已是尽皆弥补了回来,非但如此,还隐隐觉得道行稍有长进。

  他也不觉奇怪,沈崇遗册之上曾言,洞天修士初入境中,要是能在每战之后补足精气,修为便或多或少有所增进,不过数次之后,也就无有这等好事了,需得自家按部就班加以磨练。

  他稍稍沉吟,自袖中拿出一张符箓,此是晏长生故去前所赠,凭此符就能入到其所辟洞天之内。

  这里间除其所储丹玉之外,还有那门尤为紧要的功法,故他准备入内一行,好将之取了出来。

  他轻起一指,在那符箓上一点,把法力往里注入,几息之后,符上就有炫光流转,随后越起越广,渐渐扬开一片光幕。

  他目光投去,凝视片刻,看这情形,倒与此前入得小界之中有几分相似。

  不过这等洞天之内,修士为防外人侵袭,总会布置有些许手段,虽以晏长生的脾性,当不会做这等暗谋之事,但他仍是格外小心,并不亲身前去,而是取了一滴精血,凝筑了一个身外化身出来,随后轻轻一推,起一道柔风,将之送入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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