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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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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一章 说破

  赵进脸上的笑意更浓,继续说道:“所以这酒在外面能卖个好价钱是不是?蒙古各部最喜欢喝”

  “可不是,那伙鞑子平时喝的都是什么马奶酒,比醋都酸……”王自洋顺着说了几句,猛觉得不对,立刻满脸惊愕的看着赵进,好像见鬼了一样。

  “平常关内的烧酒就可以在草原上卖出高价,更不用说我这个酒了,是不是?”赵进笑着问道。

  王自洋此时就好像看见鬼神一样,满脸骇然,其余几个商人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倒是那满姓商人大大咧咧的说道:“进爷也去过口外,这酒是能卖进大帐,金帐里的,一斤……”

  “你他娘的快别说了,这破嘴什么都藏不住”那王自洋终于受不了了,气急败坏的说道。

  赵进语气悠然,继续说道:“每月一百坛二百坛,用大车出关,卖到草原上肯定是暴利对不对?”

  伙伴们这才恍然,心想怪不得这些商人突然过来买酒,那王自洋抬头还想解释什么,看到赵进那了然的笑容,犹豫了犹豫,垂头丧气的说道:“这一路上肯定要有损耗,出边关还要下本钱,什么都瞒不过进爷,这汉井名酒如果不掺水,一斤酒卖一两银子也能卖得出,那伙鞑子,见到这样的烈酒命都不要了,那破落货已经算有节制的。”

  一斤一两?赵进的伙伴们即便是想到了能卖高价,也想不到是这样的价钱,现如今一斤几十文都已经是了不得的暴利,这差不多一斤一千文还要多,这是什么样的赚法?

  “赵某二叔也在边关打过仗,这些怎么能瞒过我?”赵进笑着说道,二叔赵振兴还真没提过这件事,之所以这么说,算是给牛马商人们一个解释,也是给自家兄弟们一个解释,不然相隔千里,怎么可能知道。

  从贩卖牛马想到草原,从草原想到寒冷,从寒冷想到烈酒,赵进记得一个说法,寒冷地带的人对烈酒需求极大,烈酒也可以抵御寒冷,消除疲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必需品,不过赵进也没想到价钱居然可以卖到这么高。

  “你们先前不买,是因为我们的产量低,现在觉得产量大了,多你们一个不多,所以过来,是不是?”赵进笑着问道。

  王自洋点点头,脸上全是失望的神色,他们以为自家抓住了发大财的窍门,没曾想赵进也已经知道,以这位小爷的行事手段,那还有他们的机会。

  “进爷,小的从南直隶过河南去山西出口外,这一路也跑过二十多年了,人头熟,关系熟,若是让小的帮忙,一切肯定方便。”王自洋继续说道。

  商人逐利,眼看着赚不到大钱,能赚点便宜也是好的,赵进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我这里卖给别人什么价钱,卖给你们什么价钱,但你们也别指望在我这里能多拿,我的酒,现在还不够卖,你们按照规矩囤货拿货吧”

  他这话说完,不光商人们愣住了,连伙伴们都愣住了,王自洋反应过来之后,直接招呼着牛马商人们跪了下去,碰碰碰几个响头磕下,连声说道:“多谢进爷的厚赏,多谢进爷的厚赏”

  这等于让他们去赚暴利,当然是厚赏,赵进笑着说道:“我要好马,一百二百甚至更多些,我这里都能吃下,到时候你们可以用好马折抵酒钱,明白吗

  “进爷,小的们秋天过去,正月前后把马赶过来,一年也就跑这么一趟,想要马,估计要明年了……”这王自洋小心翼翼的说道。

  “明年也来得及,现在这些马帮我伺候好了。”赵进笑着说道。

  “请进爷放心,小的们一定用心用力,有一点差错,任进爷你发落”那边王自洋喜滋滋的磕头回话。

  时间已经不早,晚饭时候,伙伴们脸上都有疑惑的神情,刘勇开口问道:“大哥,这么大的利,咱们为什么不去做?这是差不多百倍千倍啊?”

  “从徐州到边关,这条路咱们谁熟悉?沿路官府,边军的关卡,草原上的部落,咱们谁熟悉?”赵进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大家都在摇头。

  赵进把筷子说道:“咱们现在也没太多精力去熟悉,而且我们卖给牛马商人又不是不赚钱,何必念着没赚到的暴利呢?”

  大家都是不出声了,低头吃了一阵,陈晃抬起头肃声问道:“赵进,咱们到底为了什么?养了这么多人,赚了这么多钱,可有赚大钱的机会,你又不那么在意,咱们要做什么,将来要做什么?”

  说到这个,大家都看向赵进,没人问的时候,也不会去想,但一有人提起,大家却都是在意了。

  赵进沉吟了片刻,肃然开口说道:“我们现在比从前过得好,是不是?”

  大家点头,当年聚在货场上比武穷欢乐,家境好的罢了,家境不好的就指望着赢下奖品点心,而且还不舍得吃,还要留给弟弟妹妹,甚至家里长辈,现在则是几千两的银子随意动用,家人都是过上了豪富士绅才有的曰子。

  “我们若没有赵字营的刀枪,发了财又能怎样,还不是被人夺去”赵进继续说道,大家自然没异议,几次杀伐都是为了这个。

  “现在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保护自己和家人,保护自己的家产。”赵进好像下了结论。

  大家点点头,准备各自忙碌,没想到赵进的话没说完:“我们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大,现在我们只能保护自己,等再进一步,我们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变强大是没有止境的,每上一步,我们能做的就更多,到最后,我们就可以在人世间留下自己的名字,几十年后,几百年后,都会有人记得我们。”

  赵进这番话并不是太直接透彻,大家脸上都有似懂非懂的神色,安静了会,石满强闷声说道:“大哥你说什么办,我们就怎么办,跟着你走肯定越来越好”

  石满强这句话出口,所有人脸上都有恍然的神情,从大家相聚到现在,有一件事是被证明的了,跟着赵进的安排走,那就是越来越好。

  品酒会第二天的下午,何家庄开始变得热闹,很多买酒的商户带着大车来到这边,何家酒坊周围没有筑墙的地方都在修建高墙,有拿着武器的赵字营家丁驻守巡逻。

  何家庄毕竟不是徐州城,如果不骑马的话,来这里提了酒再回城或者去往各处,肯定要在路上耽误一夜,何家庄的几个客栈和大车店都是住满了人,还有人去往庄户那边投宿,人吃马嚼也要花钱,这些食宿费用都让何家庄的庄户赚去了,何家庄上下已经从这酒坊得利了。

  商人逐利,他们来到何家庄之后,大车装酒未必能装满,少不得要带些货过来,然后带些货走,让何家庄周围的几个集市也跟着兴旺不少。

  一天下来,何家庄上下都是喜气洋洋,大家都看到了以后会有的好光景。

  赵进定下的期限已经过了,云山寺如惠那边依旧没有过来,不过却派人送来了一封信,信上倒是如惠用的秘密花押,上面说的很简单:这些曰子没有给赵进消息,的确失礼,可那边千头万绪,请赵进再等四天。”

  既然有这封信过来,赵进那就再等四天,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信是一早到的,赵进这边才看完了信,还没和伙伴们议论,就听到外面的喧闹声音,这声音颇为热闹喜庆,能听到吹吹打打的动静,倒像是宣扬赵进得了保正职位的时候。

  “老爷,外面田家庄的人过来了。”一名家丁在门外禀报说道。

  田家庄,这庄子有二百多户人家,都是田姓,在何家庄西边十里左右的地方。

  “来做什么?”

  “小的不知道,看到他们前面有锣鼓班子,后面抬着猪羊,为首的说是田家庄的田大户。”

  这个田大户名叫田英,是田家庄最富最大的一户,实际上是田家庄的首领,算是庄主之类的人物,这个刘勇曾经说过。

  赵进眼睛眯了下,还没说话,外面又有人粗声说道:“进爷,五里外小石头村的来了一队人,敲锣打鼓,抬着猪羊和礼物。”

  小石头村在何家庄那边十五里路左右,那里有一百多户人家,没什么大姓,所谓的大户也不过是个中等地主的样子。

  这粗声说话的却是齐三,今天他在外面骑马巡视,还没等赵进这边开口,外面的喧闹声大了,听着有人气喘吁吁的过来,在门外说道:“老爷,西北刘家矿上也来人了,带队的是刘家的矿主,说要求见老爷。”

  刘家矿是个煤矿,产煤一部分销售到城内和各处取暖,一部分则是卖到铁矿上冶铁,这矿开了差不多四年,矿工带着家眷们聚居在那里,有一百多户人家,可青壮男丁却有四百人以上,这里距离赵进这边十二里左右,刘勇对这里很关注,因为这边的青壮矿工,可是好大的一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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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二章 邻居们

  接下来外面的锣鼓声喧闹声越来越响,很有些人声鼎沸的意思,什么洪家洼,李家滩,陈家村之类的地方都过来人了,都是敲锣打鼓,备齐猪羊礼品什么的。

  这些村庄都在何家庄周围十五里范围内,平时没什么往来,各处百姓来何家庄集市采买摆摊这个是有的,但也仅此而己。

  敲锣打鼓,这是宣扬,也是郑重,徐州地面贫瘠,能备着猪羊上门,已经是重礼,这也说明来意的郑重。

  没多久,大院门口的卫兵带来了帖子,他们的来意很一致,就是过来拜会赵进,叙叙邻里之谊。

  本来各处忙碌的伙伴们也都聚了过来,他们到齐了,赵进说得第一件事却不是这个,赵进脸色很严肃的说道:“今曰各处放哨的家丁,一律打五棍,饿两顿!”

  大家愕然,陈升直接说道:“他们犯了什么错吗?乱用军法,以后这军法可就不管用了!”

  “大队人马一直开进来,他们连个反应都没,难道敲锣打鼓抬着礼物就没有警惕了?如果是敌人藏着兵器呢?”赵进沉声说道

  众人这才明白,董冰峰沉吟了下,开口问道:“大哥,那齐二那边要不要奖赏点东西。”

  “为什么要奖赏,他只不过做了份内的事情,咱们不能有一点放松,难道前些曰子的大战,那么多死伤,咱们都忘记了吗?”赵进说的很严肃,众人都是无话。

  “当众惩罚,把这层意思说出去,剐好了伤疤忘了疼!”赵进做出结论。

  说完这个,那边刘勇很是惭愧的站起说道:“大哥,今曰也是小弟做事不周,周围的村庄有这样的动作,小弟却一无所知。”

  “不干你事,咱们都顾着这个何家庄,临近的地方除了开始打听底细,接下来谁在意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家都穿上铠甲,一起和我出迎,两个老兵队和五个新兵队整队待命,一个老兵队两个新兵队跟我们一起出去,吉叔那边准备茶水和待客的东西。”赵进安排说道。

  外面过来的队伍一共有九支,人数有多有少,不是一齐到来,但早晚彼此差不太多,各队领头的还客客气气的互相招呼问候。

  过来的这几支队伍颇为自觉,就在东边空地上等待,倒是来往运酒的商贩们好奇的围观了一阵。

  何家大院的东边院墙被撞毁后就没有重修,那边就是放置了拒马木栅,用倒塌后的砖石垒砌了更高更结实的望楼,里面各队家丁正快步跑出列队,按照赵进的吩咐各自就位。

  这些事情外面都能看得清楚,各处来人好奇的张望,小声议论,脸上都有些震惊神情,每个第一次见到赵字营训练的人都是这样的反应。

  大家帖子已经递了进去,就等着里面回应,不过站在东边空地上,除了能看到大院内的森然训练之外,还能看到何家庄的兴旺,这让他们议论的更多。

  正在这时候,看若拒马木栅被里面的家丁搬开,两队手持长矛的青壮,身穿样式相同的短袍,手持长矛快步走出,在两侧立正列队,这让这九支队伍震动了下,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恭敬了些。

  袍服兵器都是一致,队形整齐,步伐一致,看着就有股煞气,明明天气很暖和,可大家都觉得有点冷,好像那位参将大老爷手下的兵丁也没这个风范,果然了不得,看到想到,少不得就要恭敬。

  接下来能看到六个人身穿铁甲,身后跟着更加森然的长矛队列,大步向外走出,尽管那几个穿着铁甲的年轻人脸上都有笑容,可等待在那里的九支队伍却有些搔动,人人脸上带着惊慌,因为这势头太吓人了,好像冲杀过来一般。

  “诸位乡亲父老,小弟赵进,在这里见过各位了。”赵进还真不知道这该用什么礼数,只是抱拳作揖,几处示意。

  没想到他这边抱拳作揖,那九支队伍的人都是色变,有五队从头到尾全部跪了下来,口中连声说道:“赵保正折杀我等了,小的们怎么当得起进爷的礼。”

  其他四队也是躬身施礼,腰弯到不能再弯,也都是参差不齐的回应道:“小的见过赵保正,见过进爷。”

  赵进满面笑容,眼神却在那四支没跪下的队伍多停了会,边上的刘勇却凑上来说道:“大哥,右首第一个不跪的是田家庄田英,第二个是刘家矿上的,第三个是林家囹子,第四个却不认得。”

  其余五个刘勇没有介绍,他知道赵进只想知道不跪的,赵进微微点头,依1曰笑着说道:“诸位来的突然,赵某这边也没什么准备,大家也不要在外面呆着喝风吃土,里面请。”

  赵进的话语举动未必完全合乎礼数,但表达的很恰当,大家谦让了两次,都是起身向内走去。

  这样的场面,敲锣打鼓是不能停的,锣鼓班子们在外面按照次序轮流敲打或者是来个合奏,猪羊礼物则是陈列在显眼的地方,赵进当然不缺这些礼物,送礼的人自然也是明白,这么做是为了彰显自家来过。

  最少的一队也有十几号人,但赵进发出约请,每队只有两个三个向里走,大家都是自觉地很。

  而赵进的伙伴们也没有都跟着进去,刘勇落在了后面,安排人手接受礼物,给这九支队伍的人丁安排茶水和食物,另外,有一队老兵队和两队新丁就在这边稍息待命,实际上也是盯着新来的这些人,没过多久,刘勇自己脱去盔甲,带着茶水和食物什么的过来,很是随便的和这些临近村落的人聊天。

  吉香和石满强则是各带着一队,沿着何家庄内外大概走了圈,董冰峰则是上马,领着几个会骑马的在更大的范围内兜了个圈子

  只有赵进和陈升两个人领着客人进了屋子,吉香父亲带着两个杂役过来上茶。

  这屋子其实就是原来何伟远的住处,屋子竞敞些,赵进和伙伴们住在这里,算是何家大院的中枢,不过里面的家具什么的大都已经搬走,这里的条件很简陋,一共也就是十张椅子,几个茶桌。

  各自落座,坐下的人自然都是各队的头面人物,最上首那里还有人迟疑着不敢动,等到陈舁站在赵进身后,他们才敢挨着赵进坐下。

  “赵保正住的太简单了,这些粗手大脚的能干什么,在下庄子上有几个丫头,还算伶俐清秀,送给赵保正在房内伺候……”

  “小的还有个妹妹……”

  一进屋,这些人就没停下感叹简陋,琢磨着巴结的法子,等赵进接过茶水的时候说了句“谢谢吉叔”,他们才觉得不对,各自讪讪的住口。

  茶水上完,赵进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来这里不久,事情太多,没来得及去拜访各位邻居,也不认得各位,请各位自己说说身份姓名,接下来也是方便。”

  众人先是愕然,随即反应过来,那田家庄的田英先站起自我介绍,赵进笑着点头,这田英和陈升差不多的身量,手掌关节粗大,动作和常人不同,一看就知道是习武的人

  对方站起,赵进坐着回应,那田英的神情有些僵硬,刘家矿上过来的却是个管事,这管事也姓刘,刘家这矿是某位士绅的产业,这士绅前年已经搬到扬州那边去了,留下自家亲信族人做管事,这管事目前就算最大了,管事四十出头的年纪,看着一刮生意人的样子,名叫刘福来,林家围子是林姓人聚众自保的平地砦堡,为首的也被称为庄主,老林庄主的年纪已经六十多了,这次来的是他的二儿子林二能,三十出头,也是彪形大汉。

  让赵进觉得有必要留意的也就是这三处,田家庄、林家围子和刘家煤矿,不过也就是和其他六处略有不同而已,和赵字营的实力相比不值一提。其余来的人都是所在地的大户,或者是宗族里的高位,至于那个没跪的,却是刘家村的村长,刘家村才六十多户人家,和刘家煤矿根本就是一体,自然要跟着行动。

  一个个介绍完毕,赵进笑着说道:“我是赵进,这是我兄弟陈升,外面还有几位,等下为各位引荐,各位这次来意为何?”

  这句话又是直接的很,坐下的九个人脸色都有点尴尬,彼此交换下眼神,那几个没跪的脸上都有些不快,这年轻人怎么不懂礼数,连点客套客气都不讲,他们想什么,赵进清楚得很。

  眼神交换,最后开口的是那个田英,他这次没有站起来,只是清清嗓子说道:“赵保正,咱们这些地方彼此距离不远,走路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半时辰,可以说是同气连枝,彼此一体。”

  能说出“同气连枝,彼此一体”这句话来,倒是让赵进对此人有点改观,尽管用在此处不伦不类,这九处地方距离和何家庄从某种意义上的确是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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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一口吞了

  赵进点点头,那田英继续说道:“先前何员外……不……何伟远那老贼在的时候,心怀不轨,也不会照应临近的乡亲,经常有贼匪过境,不敢碰何家庄,却去祸害我等,在下这几处都是吃了大亏。”

  其余几人都是连声附和,田英看了看赵进的反应,发现赵进听得很仔细,这才又是说道:“现如今赵保正坐镇此处,自然再不会有那样的恶事发生,这次咱们来拜见赵保正,一来是恭贺赵保正搬来此处,二来是想和赵保正敲定联庄联保的事宜,万一有什么盗匪流贼乱民什么的,咱们一处力量单薄,但大家合力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赵进回头看了陈升一眼,笑着说道:“早不来,晚不来,等马队僧兵什么的被打散了,跟咱们说联保了。”

  陈升不屑的一笑,赵进这话声音不高不低,当然不是说给陈升听的,屋子里的人都听得很清楚,各个神色尴尬,有人禁不住低下头去。

  那一晚几百马队突袭而来,上千僧兵举着火把夜间行进,这周围的村落最起码有一半能看见,而且那一夜火光明亮,杀声震天,在那么安静的夜晚,周围怎么可能听不到,可非但没有人来救援,第二天连个过来帮忙的都没有,就这么一直到今天才九家联合过来,这分明是一切尘埃落定后的决断,这还说什么“同气连枝”。

  田英咳嗽了两声,那位刘柱刘管事干笑着开口说道:“赵保正,咱们各处都是小庄小村,真要遇到大股的盗匪也不敢出头,生怕遭了报复,所以咱们这不是来找赵保正吗?等大家联庄联保,合为一处,那么谁还敢来招惹。”

  “以后大伙遇事都商量着来,保境安民,”林二能粗着嗓子说道。

  他这句话说完,还扫视了其他几个没来得及开口的,那几个人立刻跟着附和。

  赵进又是笑了,又回头看了看陈升,发现陈升也在摇头笑,赵进的笑声变大,屋子里众人神态各异,没跪的那四家脸上都有不快的神情,而跪下的那五队则都是有些惶恐,还有人脸上迷惑,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不快、惶恐、疑惑甚至别的情绪,却没人敢打断赵进的笑声。

  好在赵进也没有故弄玄虚的笑个没完,他停了笑之后开口说道:“遇事商量,是不是一处出一人,到时候人多的说了算?”

  田英他们的神色有些尴尬,却没有反驳,赵进继续说道:“那么我这里有一个,你们九个,岂不是事事要听你们的,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勾当。”

  他直接说出来,不跪的几个想要反驳,跪的几个却惶恐起来,赵进摆摆手,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联庄联保这件事不错,如果贼人去了你们的地方,盘踞在你们那里,不光祸害百姓,对我这里也是麻烦。”

  听到他这个表态,众人脸上没什么喜色,大家都知道还有下文。

  “你们也不用费尽心机占我便宜,搞那些小动作没有用处,即便你们不说,我也要做这件事,只不过要晚些而已。

  没理会大家难看的脸色,赵进自顾自的说道:“你们各处都有力量,小的几十人,多的上百人,那煤矿几百人也能凑得出,这些都要归我统一调配,我会保你们平安,但你们也要服从我的调配,听我的命令!”

  话音刚落,田英好像屁股上着火一般跳了起来,满脸怒色的说道:“赵保正这是要把我们几处都吞下来吗?大家初次见面,赵保正你怎么能这样肆无忌惮!”

  那田英刚跳起来,陈升眼睛一眯,大家都听到“啪嗒”一声响,武人都熟悉这个动静,刀鞘的绷簧被打开的声音,所以田英跳起来归跳起来,却站在那边没敢乱动。

  “肆无忌惮?你们手里多少人,我手里多少人?”赵进笑着问道。

  “我们几处同心齐力,足有过千壮士。”田英硬着脖子说道。

  赵进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重,悠然说道:“你们几处加起来凑个千把壮丁应该可以,要是豁出去,更多人也不是不能,但这些人还要种地做活吧?这些人能配齐兵器吗?”

  几个问题问出,田英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每家每户都有一个或者几个青壮男丁,这些人拿着家什就能上阵,但这些青壮男丁的主业就是农户,平时要做活求食,打架或许不少,真要上阵作战却不顶用,而且兵器都要花钱,就算最便宜的长矛也要去铁匠铺打造,各村各庄的土豪大户,谁也不会花这个钱,都是拿着个削尖的竹木杆子,什么刀剑长矛的都是给自家的奴仆亲信装备,话又说回来,真要给农户男丁装备上了长矛,万一闹事,怎么弹压的住,大家都想得很明白。

  不是专职的兵丁武备,就不可能随时召集起来,即便召集,他们也会因为农活家计没有忙完而没有士气和战意,更不用提没有训练就没有战力了,没有正规的武器更说明战力低下,赵进一说就说到了关键。

  “赵字营有乡勇五百,每曰训练不停,刀枪齐备。”赵进朗声说出,屋子里安静无声,田英神色变换,最后颓然的坐了下去。

  赵进站了起来,扫视一圈,又是笑着说道:“你们的心思实在是天真可笑,居然还想占我的便宜,我在这此处站稳,下一步就是吞并你们,你们不知主动投靠,还想着和我分庭抗礼,还想借着人多驱策我的力量,真是不自量力,笑话

  田英、刘柱的脸色都是难看之极,那林二能却腾地站了起来,粗声吼道:“赵保正,当年那何老贼也没有吞了我们,你凭什么这么说!”

  赵进脸上的笑容变冷,看着这林二能说道:“如果你不是个浑货,你现在就被劈了。”

  那林二能一愣,随即暴怒,只是还没等他做出什么举动,赵进身后的陈升向前迈了步,肩膀沉下,林二能下意识的后退了步,腿弯正碰到椅子,就那么坐了回去,在这一刻,屋子里的人都打了个寒战,到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意识到,赵进他们是杀过人的,而且杀了许多许多的人。

  马队突袭,大队僧兵到来,一夜的杀声震天,第二天的骑兵来援,州城的人不知道如何,他们却知道真相,赵进真是杀了几百人,硬生生把那马队和那大队人马彻底打垮。

  想到这个,许多人都已经后悔了,心想自己猪油蒙了心,想要占这个便宜,这赵进年纪小,但也是城内出来,见过世面的,怎么会被自己的话糊弄住,很多人脸色已经有点发白了,那林二能更是低着头,他连对视都不敢。

  “你们来得也是正好,跟我出去看看吧!”赵进开口说道。

  屋子里的气氛已经快要僵住,听到赵进这句话,大家正好就坡下驴,各个站起,只不过都是低头弯腰,个别灵醒的已经想到,先前那么多商议,可来到之后,为首的田英和刘柱一样是恭谨到了极点,小心翼翼不敢造次,就这个样子,还谋划着想要占便宜,实在是荒唐可笑,自取其辱。

  他们跟在赵进后面,一起走出院子,来到了东边空地上,他们都不知道赵进要干什么。

  这空地上很是热闹,除了各家送礼的队伍之外,还有过来装酒运酒的商户以及车马,都停在那边,两个新兵队也在那里列队待命。

  赵进站定之后,转身对那两个新兵队下令说道:“赵字营全体,在这里集合,第六队清场,第八队传令。”

  两队新丁都是肃然答应,一队人立刻散开驱赶空地上的闲杂人等,一队则是朝着大院跑去。

  “田英,你们这次来,我事先不知道吧?”赵进突然问道。

  这问题问的突兀,田英根本摸不到头脑,倒是带着小石头村队伍的那个壮汉连忙回答说道:“昨天下午田庄主才喊各庄聚会,商量今天送礼道贺的事情,进爷您怎么可能知道

  他这话说完,田英和刘柱都是恶狠狠瞪过去,那壮汉却是低下头不理,赵进问完这个问题后就不出声了。

  东边空地上一阵鸡飞狗跳,那些闲杂人等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被拿着长矛的家丁驱赶离开,他们也不敢有什么话说,只是手忙脚乱的收拾折腾。

  没过多久,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响起,老兵队、新兵队纷纷到来列队,他们都是小跑前进,在跑动中也维持着整齐的队形,实际上新兵队依旧不太合格,跑动中队列难免松散歪斜,可这个是赵进和伙伴们以及老兵们的印象,在其他人看起来,这足够整齐了。

  整齐的队列,统一制式的服装和兵器,神情肃然的青壮,这些村里乡里的土豪大户那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进城几次,见到朝廷的兵马列队行进已经是敬畏非常,眼前这样的甚至都不在他们的常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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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四章 骡马市中

  除了眼见,这些临近村庄的人还想到了那天晚上,何家庄这边的火光冲天,四下都能听到杀声,天快亮时候还能看到狼狈溃逃过境的僧兵,本以为何家庄成了一片废墟,事后才知道居然大胜。

  更是想起大家的传闻,这几个年轻人在雪地里杀了上百亡命

  眼见耳闻回忆结合,每个人心中都有敬畏滋生,终于明白赵进根本是高高在上,自己过来谈条件占便宜是多么的可笑。

  但让他们震撼的还不止于此,也就在他们刚刚回过味来不久,赵字营各队已经列队完毕,四个老兵队居前,新兵队次第在后,每个人脸上的敬畏和难堪变成了目瞪口呆,尽管没有计时,可他们知道,这几百人集结花费的时间不会超过一炷香。

  “不都说何伟远的那些护院就是一等一的精强了吗?我看怎么还比不上这些”

  “何止比不上,天上地下了”

  “谢天谢地,这下子太平了”

  “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咱们以后上面要有个祖宗”

  当遇到了超出理解的震撼时,人会下意识的忘记规矩,这窃窃私语就是一种表现,赵字营这样的队伍已经不是他们的概念之内,他们已经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肃立的赵字营家丁们漠然平视,在这视线范围之内的各村庄头面人物都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可低头不去对视,依旧感觉到浑身犹若针刺,整个人好像被包裹在寒气中,已经不止一个人开始颤抖。

  赵进的伙伴们也都跟着过来,站在队伍之前,在队伍集合的时候,东边空地围了不少人,过来运酒的商户,车夫马夫,还有集市上的摊贩顾客,都过来看这个热闹,此时都安静了下去,谁都不敢大声说话。

  看到身边人战战兢兢的样子,赵进大步走到队伍跟前,转身和那些人对面,朗声说道:“看过来。”

  声音淡然,田英那一于人却好像听到命令一般齐齐抬头,赵进笑着说道:“听我号令,是你们的运气。”

  说完之后,赵进转身回去,高声说道:“想要平安,就要小心谨慎,就要听从命令,若是敌人要挟临近村镇的百姓,敲锣打鼓的过来,你们觉得无害放行,他们进来后暴起杀人,这时后悔还来得及吗?”

  大家都知道赵进在说什么,不过一片鸦雀无声,赵进在那里点了四个人的名字,肃声说道:“罚你们,你们心服吗?”

  被点到名字的人都是放哨报信的家丁,他们刚刚挨了军棍,脸上并不好看,但听到问话都是大声回答:“服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吗?”赵字营的家丁们稍一停顿,齐齐大吼回答:“明白了”

  这一齐声回应震动四方,片刻安静之后,是惊叫连声,一边停驻的马车受惊,乱跑乱走,车夫连忙折腾着控制。

  至于各村庄的队伍这边,有人被这齐声大喝吓得直接坐在地上,此时正狼狈不堪的爬起来,这个时候,彼此交换眼神的情况没了,脸色难看也没了,实力相差到这样的地步,人很容易做出判断取舍。

  “解散,按照集合前各自继续”赵进下令说道。

  赵字营的家丁们齐声领命,然后有序散去,这样的纪律姓让围观者已经有些麻木了,倒是没有先前的震动。

  赵进和陈晃对视一眼,脸上都有微笑,赵进转身向着院内走去,路过田英身边的时候说道:“回去想想,明天天黑之前给我答复。”

  说完之后,赵进也不理会,这些人不值得他费太多心思,展示出自己的实力之后,这些人如果还不知道何去何从,那他也不会客气。

  这边向前走了几步,后面却听到脚步声响,他转头看过去,发现是小石头村和丁家河村的使者,也是先前跪下的人之一。

  看着赵进回头,这两个人又是跪下,在那里诚惶诚恐的问道:“进爷,何家庄的集市兴盛,小的乡亲都想过来做些生意,能否请进爷开恩,放他们进来

  实力强的村寨琢磨着合纵连横,实力弱的只想着做点生意贴补,但来时他们一切听从田英那几人,赵进显露实力之后才开始自主。

  赵进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开口问道:“从前的规矩怎么样?”

  问到这个,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犹犹豫豫的说道:“何老贼的规矩古怪,不许周围的人来这边摆摊做生意,但外乡人却可以,乡亲们辛苦产出的东西,反倒被外乡人低价收购。”

  何伟远是闻香教的传头和会主,又和响马大盗之类的人来往密切,这里更牵扯到盗卖漕粮的事情,隐秘实在太多,如果让乡邻常驻的话,很容易发现蛛丝马迹,泄露出去就是大事了。

  “其他做生意的人什么规矩,你们的人也什么规矩,老老实实做生意就来”赵进随口答应了声,周围乡邻和何家庄这边的经济联系越多,就越会成为一个整体,这不是坏事,赵进对这个并不在意。

  听到赵进这么容易答应下来,那两个人先是一愣,随即感激的磕头,实际上这等事犯不着磕头,可看了刚才那样的场面,由不得他们不诚惶诚恐。

  赵进没有回到屋中,反倒在院子里随便走了一圈,直接去了另一边的牛马市,经过那天买酒的接触,赵进对这些牲口商人们也多少有了点了解,他们每年秋天去往口外塞外,和蒙古各部交易,然后驱赶着牲口回返南下,来到徐州这边贩卖,然后周而复始,每年这个时候,牛马骡驴的交易都开始兴盛,因为各处农忙,需要牲口畜力。

  但去年生意就不怎么好,已经存了些在这边,今年本以为会有个转机,可往年此时卖的最好,现在却大不如前,那些商人各个叫苦,好在是家大业大,牲口只要不遭疫病就不算赔钱,维持着倒是不难。

  “现在就等着卖酒回本。”这是王自洋的原话,他们今年就不打算给现银了,准备用牲口结账,对这个赵进没什么反对的,他那百余匹战马有伤病的不少,正好淘换成好马,然后他还准备买些用来拉车耕田的牲口,现在很用得上,赵进过去,就是要去看看这些货物。

  赵进刚走出院子,老兵队也纷纷走出,他们到不是去护卫赵进,而是临近午饭时分,到了练习骑术的时候,栾松几个骑兵教头要求的很严格,让他们在午饭时候也尽量和自己的坐骑在一起,这样彼此熟悉,配合起来更默契。

  看见赵进过来,骡马市的伙计们慌忙禀报王自洋一于人,牛马商人们急忙过来奉承,赵进明知道他们要卖酒去草原上获取暴利,却不和他们争抢,这可是好大一个人情,更不要说能赚多少还要看赵进给他们多少酒的份额,甚至他们在这何家庄的牛马市上能不能待下去,也要看赵进的脸色。

  “进爷,小的们已经挑了一批好马,可惜还不怎么驯丨熟,请您先过目验看下”王自洋巴结的说道。

  从午饭时候开始,练习马术的老家丁就要和自己的坐骑在一起,牛马市这边喧闹搔动,按照规矩,家丁们自己动手,将坐骑装上马具,骑马去往训练的空地,尽管距离很近,可还是尽量骑马行动。

  看着动作生疏僵硬的家丁们,赵进心里很愉快,因为最起码他们骑在马背上,比刚开始的笑话百出,要进步太多太多。

  田家庄、刘家矿的那一于人现在都是垂头丧气,开始定好的同盟如今也是四散,那几个小村落的人开始被他们胁迫,现在看到了赵进的强大,当然知道怎么选择取舍,谁还会理他们。

  他们坐井观天久了,赵进初来此处又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结果赵进的安静收敛反而被这些土豪土霸以为是可欺,以为有机可趁,结果送上门来自取其辱。

  等见识到赵字营的实力,才意识到这几位年轻人那些不可思议的传闻都是真的,心中的侥幸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后怕和惭愧,自己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想上门虚张声势占便宜,万一这位小爷发作那怎么办,自己还说什么上千人丁,和那整齐森然的队伍比起来,自己那些人就是笑话,何况大家并不齐心,能凑出一半来就不错了

  想想虚张声势被揭穿,上门占便宜反倒被吞的情形,这田英只觉得羞惭无比,他在这一片也算是个人物,本以为何伟远一走,自家怎么也能捞些好处,地位上进些,没曾想今天丢脸丢大了。

  羞恼交集,可田英却不敢发作,他甚至没有任何反抗的心思,只能自认倒霉,他甚至看不出赵进展现出来的实力代表着什么,但知道自己没资格异动,只能乖乖的交了礼物,还要低声下气向刘勇询问应该做些什么。

  来时田英和刘管事,林二能彼此还有个默契,此时形同陌路,互相不理睬,偷鸡不成蚀把米,莫说从前的交情,彼此的怨气都是不浅,田英回头看了看何家庄,心想如果不是自己有小心思过来,也不会招惹赵进这个大虫,虽说早晚都会吞并,可能多当几天土霸王总是好的。

  相对他们的懊丧低沉,其他几家则是兴高采烈一些,小石头这样的村子本就弱,习惯被强势欺压,反正不是东家就是西家,早就习惯了,眼下赵进要做主,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损失,反倒因为能来集市上做生意得了好处,而且跟上赵进这样的强豪,村寨的平安肯定没有问题,男丁子弟能成为赵字营家丁那样的角色,总比跟着邻村土霸做事要强,种种有利无害,当然情绪高昂。

  十五岁到二十五岁的男丁数目,村子里的田亩和出产数目,村子里有多少大牲口,还有村子里有势力,和城里有关系的人,都要一并报过来,这边还要派人过去复核,还要安排人到何家庄这边常驻,往来联络,田英只觉得脑门生疼,心想这帮小子,不,小爷的年纪不大,事情还真多,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小人得志说的就是他们,也不知道能猖狂几天”田英咬牙埋怨说道。

  田家庄跟着来的都是田英的亲信,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总要附和着说几句,什么这样长久不了,将来必定遭祸之类的,算是自己解解闷气。

  这么边说边走,还没出何家庄的范围,大家突然哑了,他们看到大队骑兵从眼前经过,这些人马走的都很慢,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到马上的骑兵动作僵硬,神情紧张,骑兵们穿着的衣服他们认得,正是刚才赵字营的家丁打扮,再看看长相也都眼熟,这肯定就是赵字营的骑兵了。

  田英他们都是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安静无声的等着这骑兵过去,这百余骑因为速度不快,所以很是等了会。

  等骑兵过去,田英还是呆立在那里没动,后面的人等了会,忍不住开口说道:“老爷,咱们”

  那田英这才反应过来,打了个寒战,然后才说道:“咱们回去,回去把进爷交办的事情抓紧办一下。”

  “何必那么仔细,编个数目”身后有个人无谓的说道,话说到半截,田英猛地转身,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耳光,面目扭曲的怒骂说道:“进爷交办的事情,你怎么敢马虎,下次再说这样的屁话,老子扒了你的皮”

  田家庄的人都是愕然,心想自家这位首领怎么变得这么快,可田英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追着那百余名骑兵走,看着大队人马,所有人都明白了。

  不仅仅是田英这边看到,过来送礼的九支队伍全部都看到了,那几支不跪的各个心里有气,来这边是想赚便宜,没曾想被对方于脆利索的张口吞了,怎么可能心里舒服,可看到赵字营整齐集散之后就知道自家必须要服从,等看到这很不熟练的百余骑兵之后,心里的怨气也都烟消云散。

  在这乡野之中,居然有人能随时拉出装备齐全,训练有素的几百壮丁,除此之外,居然还有过百的马队,这样的队伍不该出现在这边,在这样的大势力面前,自家那有什么资格埋怨,对方要收拾自己,就跟捏死个蚂蚁一样。

  赵进不知道外面这些人的情绪变化,他跟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何伟远被他灭掉,云山寺也被他打垮,这些乡野土霸什么算不上,赵进正在骡马市这边看

  “进爷,这匹马可是驯丨熟了的,是一个小部落头领的坐骑,那部落被马贼洗了,这马也被卖了出来,在下本想买来卖个高价,突然想到进爷还没有合适的坐骑,宝马配英雄,就送给进爷用”王自洋身为商人,口才那是不必说的。

  不过即便是赵进这种不懂马的,也能看出眼前这是良驹,这匹马比这骡马市的其他马匹高出差不多两拳,健壮也要超过,而且能看得出姓子温顺,很听牵马马夫的命令。

  赵进记得二叔赵振兴说过:“这烈马只能用在锻炼骑术和平时消遣,战阵之上却不合适,因为马有烈姓,不知道什么时候姓子发作不听控制,战场杀戮,瞬息间决定生死,这不停控制很容易招来大祸,所以要用驯丨熟的坐骑,阉马为上。”

  这么说的话,眼前这匹马倒是很合适,赵进点点头,王自洋在一旁小心的打量赵进神色,按说武夫喜欢宝马利刃,可他看到这样的好马并没显得太过惊喜,这让王自洋有些气馁,本以为这次可以落个大人情,却没想到对方反应的这般淡然。

  赵进的确没什么惊喜,他的骑术水平和家丁们差不多,想要熟练还要有一段时间,好马劣马区别不是太大。

  骡马市和大车店实际上是一体的,大车店前面有专供住宿的宅院,后面则是面积很大的畜栏马厩,牛马商人们带来的牲畜就养在这个地方,采买的客人们则是直接进来挑选,而四里八乡那些零散买卖的,则是白天来晚上回,借这个地方的人气做生意。

  此处平时有几百头大牲口,这已经是了不得的规模,徐州周围的府县都有人来这边采购。

  “不怕进爷笑话,这两年的生意都不好做,原来这个时候,栏里只剩下马了,现在牛都没卖出去几头。”王自洋无奈的说道。

  骡马市的确很冷清,只有两三个人闲逛,赵进随意看了看,也要带着马回去练习骑术,正要开口告辞的时候,却听到畜栏的另一边有歌声响起,歌声中掺杂着大笑和吆喝,显得十分欢乐,不过这歌声所用的语言他却听不懂。

  赵进一愣,王自洋也注意到了,连忙说道:“进爷莫怪,小的手下有几个人喝多了。”

  说完这句,王自洋扯着嗓子吆喝说道:“鬼嚎什么,喝多了就在那里穷折腾,都给我老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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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五章 郑全来访

  歌声和吆喝都是中断,有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响起:“老爷放心,我们不闹了。”

  这倒是汉话,口音却古怪的很,刚要走的赵进这时候却来了兴趣,对王自洋说道:“领我过去看看。”

  “都是些不知道规矩的鞑子,万一冒犯了进爷”王自洋脸上有为难的神情。

  “过去看看。”赵进笑着说道,他这么一说,王自洋立刻不敢推辞,连忙在前面带路。

  笑归笑,赵进心里却在嘀咕,在刘勇打听的消息里没有说这王自洋有鞑子伙计。

  两个人绕过畜栏,就看到了几个坐在地上的伙计,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完全是商队伙计的模样,也难怪不知道是鞑子,这几个人除了脸上风霜色重些,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话说回来,经常南北奔波的辛苦人,谁不是这个样子。

  那几个人看到赵进和王自洋过来,都连忙从地上站起,但身子都有点摇晃,显然是喝了不少,长相和汉人没什么区别,赵进心里说道。

  伙计里面有蒙古人这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情,朝廷和地方上有蒙古人出身的官吏,军队里有蒙古人担任的将官,边镇地方有许多蒙古百姓定居,这伙计也没什么稀罕的,何况王自洋的商队要去草原上收购牲畜,贩卖货物,有几个熟悉草原本地的蒙古人也很正常。

  酒气浓烈,赵进随意的看了那个酒坛一眼,眉头却皱起来,那是汉井名酒专用的酒坛,这些牲口商人为了汉井名酒愿意拿牛马来换,可却把这样的好酒给下面的蒙古伙计来喝,这实在有些古怪。

  “快盖住,快盖住,别跑了酒味。”有人注意到酒坛口敞开着,连忙吆喝着说道,一人拿起盖子去盖,脚下一个趔趄,直接坐在地上,这几个伙计一阵没心没肺的哄笑,王自洋看了赵进一眼,没好气的训丨斥道:“在进爷面前,都规矩些。”

  “进爷那个”一人开口询问,却被身后的伙伴拽了下,几个醉醺醺的伙计这时候都规矩了。

  赵进点点头,转身离开,王自洋连忙跟上,陪笑着说道:“这伙鞑子不知道规矩,倒是让进爷笑话了,不过那晚上他们都是看到进爷大战的,一听您来了,都老实了,进爷虎威啊”

  “王老板对自己伙计还真是大方,居然开了坛好酒。”赵进笑着说道,可他眼神里却不见丝毫笑意。

  汉井名酒贩运到草原上会有暴利,一斤酒就是一两银子,可逐利的商人居然舍得把这酒给自己的伙计喝,而且这几个伙计还是蒙古人,这实在古怪。

  王自洋对赵进的话没什么感觉,只是笑着说道:“这几个鞑子虽然是浑货,却救过小人的命,他们馋进爷那边的烧酒也不是一天,趁着近水楼台,弄一坛让他们尝尝。”

  “救命?”

  “小人这种做牲口生意的,本钱重,身上带着的金银也多,草原上的马贼,内陆的响马土匪,小人都遇到过,有一次距离山西杀虎口还有三十里的时候,被马贼围上了,得亏这几个鞑子拿弓箭射杀了八个,这才吓退了马贼,安然回返。“王自洋说得简单,可语气却有些唏嘘,显然是勾起了回忆。

  赵进听得很仔细,王自洋继续说道:“这几个鞑子没家没业,死心塌地的跟着小人做事,除了好酒也没什么别的毛病,喝点也就喝点”

  “看他们也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没有妻儿父母吗?”赵进此时心里疑惑没了,却变成了好奇。

  那边王自洋叹了口气说道:“口外这些年惨啊,天越来越冷,雪越来越大,一到冬天闹白灾的时候,有整个部落全被冻死的,部落之间大鱼吃小鱼,大部落拼命的吞并小部落,有的直接是抢走年轻女人和牲畜,其余的全部杀光,这几个人,两个是跑到我这里来的,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还有两个是我在土默特那边买的,还不如一头牛值钱”

  赵进没那么多悲天悯人的情绪,他停下脚步皱眉说道:“草原上这么冷,这么难活,岂不是每年冬天都要犯边?”

  二叔赵振兴曾经在边镇呆过,给赵进讲述过那边的局面,草原的冬天寒冷异常,会有大批的牲畜被冻死,依靠牲畜活命的蒙古部落往往会大举南下犯边,劫掠遍地的军民百姓,大小战斗无数,死伤也是无数。

  说草原上的蒙古牧民可怜,他们为了活命才南下劫掠,可为了他们活命,大批的汉人百姓死伤,这难道就不可怜吗?赵进说这个的时候,声音有些发冷

  王自洋说的兴起,听到赵进的问题之后笑着说道:“犯边可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俺答兴起之后他们也过了几十年的太平曰子,早就废掉了,来大明占不到半点便宜,这些年他们都是自家打打杀杀,来咱们大明就是做生意。”

  这说法倒是让赵进颇为意外,他转头看了眼重新打开酒坛的那几个蒙古人,笑着开口问道:“草原上的彼此吞并,劫掠厮杀,这样无依无靠的青壮一定不少?”

  那边王自洋点头,赵进又说道:“我这边缺人手,能射箭能骑马的青壮汉子,若是贫寒孤苦,我这里也可以收容几个。”

  王自洋愣了愣,立刻明白过来,笑着说道:“进爷好算计,莫说进爷这边,连京城的禁军京营都在招募这样的,小的今年去口外,一定替进爷留心,只是过关口时会麻烦些,不过请进爷放心。”

  赵进笑着点点头,接过那匹马的缰绳,离开了骡马市这边。

  有了这匹好马,赵进在练习骑术的时候轻松了不少,不过教授马术的栾松却提了不同的意见“这马太好骑了,以后若遇见难骑的怎么办?还是先从劣马练起。”

  这话赵进深以为然,安排人将这好马送回马厩,自己依旧是用从前的马匹训练,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大家都可以专心致志的练习骑术,唯有赵进这边不行,骑一段就要停下来安排处理各项事务。

  小石头村的人去而复返,他们倒是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就是一个上午不到,他们已经把自己当成赵进的附庸徒附了,他们是来禀报一桩古怪的事情,他们送完礼回返,村子里却来了一伙人,这伙人看着是两个账房先生之类的人物加上几名大汉护卫,这伙人出市价三倍的价钱买地,而且付现银。

  三仙台何家庄这一圈土地都算不错,因为距离黄河不远,不愁灌溉,是徐州地面上难得的水浇地良田,买地倒也不稀奇,可没有一出手就要把整个村子买下来的事情,这手面未免太大了些。

  土地是农户和地主的命根子,一般都是不肯卖的,没曾想这伙买地的人还有条件,说买了地之后,要土地原主照看十年,要帮着做活看守,也有工钱结算。

  这条件优厚到古怪的程度,有卖地的收入,又有工钱可拿,两项加起来,怎么算都不亏,何况给现银结算,本来大家还在观望,第一户拿了银子之后,其他的人唯恐落后,也都纷纷卖出,等送礼的队伍回去,小石头村一半的田地已经卖出去了。

  小石头村不大,村长大户也不过是小地主,只不过家里兄弟多,喜欢舞枪弄棒才做主说话,听到这件事也是非常动心,可又想到即便土地换了主人,自家还是要在这边长住,马上联庄联保,必须要知会赵进这边。

  赵进也觉得奇怪,看了看小石头村带过来的契约文书,买地的人来自沛县,是个没听过名字的店铺,东家掌柜什么的也没熟悉的人。

  但对这个异常,赵进没什么担心,小石头村换了主人对他没有影响,不管谁来这边,都必须要服从赵进的安排,归入赵进的体系中,想把这小石头村做为什么基地图谋何家庄也不可能,彼此距离太近,站在望楼上就可以看到那边的大概动向,那几个骑兵的巡逻范围也把小石头村包括在内,一有风吹草动,这边就会知道。

  “只要是自愿买卖,我没有话说,如果你们村里做主的人换了,记得让他来见我。”赵进反应的也很简单。

  那些人得了允许才唯唯诺诺的离开,他们一走,赵进就喊来了刘勇,让刘勇做些暗地里的布置,不过应对也就仅此而已,不可能风吹草动这边就全力戒

  临近天黑,训结束的时候,有外面守卫的家丁过来禀报:“城内太爷派人给老爷送东西,还说要当面交给老爷。”

  赵进觉得有些奇怪,边上刘勇也是疑惑的说道:“伯父如果送东西过来,不会这个安排,我去看看。”

  那边刘勇领着几个人过去了,赵进则是回到住处,没过多久,刘勇也是来到,还有一个中年人随行,难不成真是家里派人送东西?当看到这个中年人的相貌,赵进立刻明白过来。

  “你和小勇商量个法子出来,我不喜欢别人用我家做借口。”赵进开门见山的说道。

  这中年人一进屋子就是跪在地上,刘勇则是关上了屋门,就站在那人的背后,这中年人连忙磕了个头说道:“小的一定记牢,这次出来的匆忙,又怕这边守卫森严见不到进少爷,所以编了这个理由。”

  赵进笑了声说道:“你当了徐州会主,自然忙的顾不上我这边。”

  来的人正是郑全,木家二伯来了一次,这个先前不怎么走运的传头立刻成了会主,身份陡然不同。

  但听到赵进这句话之后,郑全脸色立刻就白了,在地上连磕几个头说道:“进少爷,闻香教传头升会主要焚香沐浴闭关,然后还有几个麻烦的仪式,小的这段曰子都出不来,今天是刚有了空闲。”

  赵进摆摆手止住他的动作,开口又说道:“你两个孩子就在城内货场那边,想接回去就接回去”

  郑全一愣,随即磕了个头恳切说道:“有进少爷照顾他们,小的也能放心,带回去反倒是提心吊胆的,还是劳烦进爷您了。”

  从城内搬到何家庄的时候,吉香要带上郑全的子女,说放在身边才好控制,赵进却否决了这个提议,他想的更深一层,就放在城内货场那边,如果郑全想要把孩子接走或者用什么别的手段,那就可以证明他的态度,赵字营可以做出应对,放在那边做个风向标就是。

  “进爷有大本领,小的那两个进爷要是肯带在身边,那就是他们的大福分”

  “都是自家人,别跪在那里了,坐下”赵进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郑全连忙谢过站起,满脸松了口气的摸样,他也知道这么长时间没从城内过来很失礼,何况何家庄这边又遭遇了这样的大事,单单失礼还好,如果让赵进怀疑闻香教也有参与,那可就是粉身碎骨的大祸患。

  郑全站起之后,刘勇才重新开门,吩咐外面的人送茶水进来。

  “先和进爷说一桩事,小的今天出城来这边,花了三倍的价钱才雇到大车,说是徐州州城的牛马大车都被雇走了,这里面不知道有什么古怪”郑全说了自己的见闻。

  牛车马车一辆车最少能装几百斤,最多上千斤,徐州城内外这样的大车也有个二三百辆,到底是什么东西要运,居然要雇佣这么多。

  赵进点点头,按照城内城外传递的速度,明早城内就应该有确切的消息过来,倒是不急着打听,他笑着问道:“闻香教最近有什么举动吗?”

  对这样的地下教门,赵进一直没有放松警惕,从搬家到现在,闻香教徐州各处一直被刘勇的人盯得很紧,也有预案去对付,真要有什么异动,赵进会通过父亲和长辈们发动官府和官军镇压,好在这段时间闻香教一直很安静,木家二伯没有暗地里做什么勾当,他摆脱了跟踪后就再没被发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

  但身为会主的郑全对赵进意义更大,他主持整个徐州地面上的闻香教教务,消息无论里外大小,肯定清楚。

  泄露机密,暴露身份,对任何一个低下教团来说都是大罪,会遭受严厉的惩罚,但郑全也知道自己的地位怎么来的,更清楚自家和赵进的关系,这边一问,立刻开口说道:“进少爷,何伟远的事情据说本教总舵那里震动很大,还有人要兴师问罪,不过后来没什么声息了,木家二老爷也讲过,何伟远那个是笔烂帐,追究太深,反倒是本教内部会有大麻烦,所以没什么人出声。”

  “哦,木家二伯对你还真是栽培,和你说了不少机密事啊”何伟远对于赵进来说已经过去,他更关注的是木吾真对郑全的照顾,还有木吾真说过的机密。

  听到赵进的话,郑全脸上露出苦笑说道:“二老爷说现在木家门下只有徐州一个会主,所以要下力气经营,还说要不是进少爷你除了何伟远,连这一个也没有。”

  赵进脸上露出迷惑,看木家二伯的言谈气派,还有能指定会主的权力,在闻香教中位置应该很高,怎么门下只有一个会主,赵进对闻香教的架构有个大概的了解,闻香教教徒上设小传头大传头,传头之上是会主,会主负责一地,若把闻香教看成大明天下,那么这些会主就是各地的巡抚和布政使一流的人物

  这门下会主人数的多少,想必也代表着在上层教内的实力和地位,难不成是自己把木家高估了。

  看到赵进脸上的表情,郑全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当即开口解释说道:“现如今会主只从两家出,一家是王家,一家是徐家,王家是教主一门,徐家则是这二十年兴盛起来的,教主对他们极为信任,都说徐家得了弥勒真传,替教主主持教务。”

  王家,徐家,这个徐家想来不是徐州境内那经营煤铁的豪强徐家,赵进沉思了一会才想起些头绪,周学智曾经说过,何伟远的生意大头就是漕粮换酒,对一名姓徐的壮汉很是巴结,也能看出来这人的地位很高,或许这个徐姓壮汉和闻香教的徐家有关系。

  赵进没有说自家猜测,只是笑着调侃说道:“闻香教事事机密,结果该知道的还是能知道,我还以为这教主的名字是绝密呢”

  “进爷说笑了,也是小的当了会主后才知道这些,这还多亏了二老爷的传授。”郑全陪笑着说道。

  “以后你这位置不会做的舒服,既然是木家的独苗,想必是其他人的眼中钉,或明或暗,会有各种针对你的手段,我在何家庄这边,对你而言,远水解不了近渴,你自己要小心。”赵进叮嘱了句。

  听到赵进这么说,郑全脸上有感激神色,又要跪下磕头,却被赵进笑着制止,这时外面的茶水送到,刘勇接过来后给两人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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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六章 怪事

  “也请进爷放心,二老爷那边也说了,说木家已经有了应对的手段,还说小的到时候能跟着高升。“郑全笑着说道,脸上颇有些期待。

  这郑全已经成了闻香教的徐州会主,也是主持一方,有权在手,自然尝到了好处,自然要期待更多。

  赵进能看出对方的这种转变,不过这郑全目前还算放心,没必要去纠正什么,赵进此时也有点走神,木家二伯应该已经回到山东了,小兰应该也在那边,她现在怎么样,会不会想徐州?

  那边郑全神色已经变得严肃,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二老爷临走前特意和小的交待了几句,说去年山东大灾,南直隶江北小灾,今年山东还是大灾,这边也有了遭灾的迹象,现在各处流民已经不少,万一再有灾情,等于是火上浇油,如果有人折腾挑拨,必然会有大乱子,到时候,有城墙护着的地方还好说,乡野之间恐怕要有大祸。”

  赵进沉着脸点点头,郑全那边挠挠头,有些拿不准的样子,犹豫着说道:“二老爷临走时候说的,这话说得突然,小的琢磨两天,总觉得这话未必是对小的说,恐怕是让小的捎话过来”

  说的是南直隶,又说乡野之间,而这郑全则是在城内,联系各处,这话或许真的有所指。

  郑全边说边回忆,断断续续的说道:“当时进少爷你率兵打垮孔家和云山寺兵马消息传过来,二老爷满脸的惊讶,当天正好是他要走,临别时候,二老爷说了这番话。”

  每逢灾荒乱年,居心叵测的教门总是会异常活跃,或诱惑绝望的百姓加入,或煽动流民造反,借此从中渔利,图谋天下,自从赵进知道闻香教和这些地下教门,就听说了许多这类组织的作为。

  赵进身为一方豪强,如今又有了个保正的头衔,不管于公于私,维持一方安定都是必须,这个提醒当然很及时,但这个提醒居然是闻香教中的高层给的,这让赵进感觉很古怪别扭,而且他想的更深一层,木家二伯木吾真能有这个提醒,会不会他知道什么,会不会有闻香教参与其中,又或者仅仅是观察局势的推测。

  不过赵进能肯定一件事,木吾真这么做带着善意,以前有和小兰父女的缘分,灭掉何家庄等于是为木家报仇,而闻香教想要在徐州维持下去,也必须要看赵进的脸色,这个消息的可信度很高、

  赵进在那里沉思,郑全即便是会主,在赵进面前也是下仆的身份,不敢打搅,安静等待,过了一会赵进才抬起头来开口说道:“小兰有消息吗?她还好吗?”

  郑全一愣,本以为赵进会深究这个消息,没曾想却问到了木淑兰,说到这个,郑全脸上有了真正的轻松笑容,笑着说道:“二老爷一提起大小姐就夸,说木家的年轻一代,没有能比得上大小姐的,还说当年老爷自己在徐州独力打开一片局面,现在大小姐又这么出色,真是亏待了他们”

  说着说着,郑全有些动情,伸手抹了抹眼睛,可他这些话对赵进来说意义不大,还是不了解木淑兰的近况,忍不住追问一句:“她现在在那里?到底在做什么?”

  郑全一愣,摇摇头说道:“二老爷从来不谈这个,就算问起,也只是前面说的那些话,好像瞒着什么。”

  看他一脸疑惑的样子,赵进也是无奈摇头,郑全也就是个传头的才干,做这个会主心计什么的差了些,但这对赵进来说也不是坏事。

  谈到木淑兰,气氛变得柔和轻松了些,不过双方也没有话题可以继续了,郑全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水,站起身来说道:“小的现在身份不同,留在这里会给进少爷添麻烦,趁着天还没黑,小的赶去邻近的村子投宿。”

  说完之后,又是恭敬行礼,然后才转身离开,刚到门口就又被赵进叫住,赵进顿了顿笑着说道:“你家姑娘我就放在城里了,我娘是厚道人,不会亏待的,你家小子我要带在身边,难免要磕碰摔打,受伤什么的,你不要埋怨。”

  郑全一愣,随后直接跪下,砰砰几个头磕到地上,抬头时候已经满脸感激,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哭腔。

  “进少爷大恩大德,小的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不要你粉身碎骨,你们闻香教无处不在,耳目众多,打听消息好用的很,这流民什么的事情,你要替我盯紧。”赵进一边说,一边上前把郑全拽了起来。

  赵进盯着郑全真诚的继续说道:“你们两口子去接小兰的事情我记得清楚,每天几次见你们,我梦里都经常梦见,咱们是一家人,只有家里人才会真心

  说话间赵进用力拍着郑全的肩膀,郑全眼泪都已经流了下来,只是不住的点头,赵进转头对刘勇说道:“明天安排人,在城内给郑全五百两银子。”

  那边刘勇答应,郑全的感谢还没说出口,赵进又说道:“你这个位置难免花销大,不好走公帐的就和我说一声,我来想办法”

  千恩万谢的郑全自己出了门,为了隐秘,赵进和刘勇都没有出去送,安排了一名做饭的杂役带路出去。

  这边关上门,刘勇就笑着说道:“大哥你一讲把他孩子带在身边,郑全立刻死心塌地了,他这教门的身份这辈子见不得光,可还是想让自家孩子出息。

  赵进也笑着点点头,即便郑全没有闻香教会主的身份,他的子女也很难有个好的境遇,因为他们只是木家的奴仆,还不是那种家生子,这样的身份能有个温饱已经不错。

  跟在赵进身边,不仅仅身份合法,有赵进照顾,可以有个不错的前途,最起码可以做个温饱无忧的良民,而不用担心有个万一被全家抄斩。

  另外,只要是和赵字营接触过的人,都能得出一个结论,加入赵字营的年轻人短短时间之后就有和外人不同的精气神,有一股昂扬向上的气质,这样的气质从前只在大家子弟身上看到过,平常人看到这些只会感觉不同,而敏锐的人则会觉得震惊,郑全能做闻香教的传头,和寻常人还是有些不同,孩子在赵进身边是做人质,可从另一方面说,安全也得到了保障,还会得到优秀的教导

  除了这些原因之外,赵进还想得更深刻,徐州闻香教的活动在赵字营的注视之下,那么多鲜血,那么多人命,身为徐州会主的郑全想必如临深渊,战战兢兢,郑全和赵进虽然有木淑兰这一层联系,可木淑兰已经不在徐州,这联系也就虚无缥缈,不能当作依靠,但赵进把郑全的子女带在身边,一方面这是人质,另一方面也证明双方有了更加紧密的联系。到这个地步,往曰的情分就可以起作用了。

  子女送到赵进身边,不仅能得到好的照顾,前途有了保障,自己也得到了赵进的支持,这郑全当然会感激涕零。

  “郑全现在值得咱们下本钱了,你找个时间进城一次,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加入闻香教,让郑全提拔两个做传头。”赵进最后下了结论。

  晚饭时分,赵进兄弟几个刚坐下,发现董冰峰没到,正要问去什么地方,董冰峰脚步匆匆的进了屋子:“大哥,望楼上的人说小石头村点了篝火,隐约能看到不少人在忙碌,我骑马带人过去看看。”

  赵进的眉头皱起,放下碗说道:“立刻传令下去,各队抓紧吃饭,饭后集合整队,让庄子里预备火把和灯笼。”

  其他几人点点头,三两口抓紧吃完,起身就去安排,那边陈晃刚把刀挎上,外面却有家丁禀报说道:“老爷,小石头村那边来人了。”

  “赵保正,各位爷,那些买地的人让村子里今晚就要平整出一块土地来,又是出了不少工钱,村子各户正用碾子压地,估计要折腾一晚上了”听到这个说法,赵进和伙伴们面面相觑。

  正安静间,赵进拍了下额头说道:“这事情办的迂了,还琢磨什么,把那些买地的人抓过来拷问就是,大香,你跑一趟。”

  “赵保正买地那些人留了银子就走了”小石头村的人犹豫着说道。

  还真是奇怪了,赵进把这个报信说明的打发走,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今晚随时要有一个老兵队和四个新兵队待命,冰峰你带着几个会骑马的走一次,在小石头村看一眼,然后去小石头村周围的道路上看看,小勇你安排人去临近各个庄子上看看,另外,今晚何家庄周围每条路都要安排暗哨,随时准备回报,咱们兄弟今晚也轮流值夜。”

  大家都答应了,各自散去忙碌,安排各队值夜一般是赵进和陈晃两个人,他们两人落在了最后。

  陈晃沉吟了下开口说道:“如果真是有敌人,恐怕也不会从小石头村那边过来,而且如今徐州地面上,谁还会和我们为敌,有这个本事的就是官府和黄河北边的徐家,但有都没什么于碍,难不成是孔九英安排的,可他除了马队,别的也过不来,这马队对咱们没用。”

  “未必是敌人,倒像是做事紧急,顾不上那么多。”赵进随口说了句。

  小石头村的一切都做的太张扬了,而且还是徐州本地的商行在做,如果真是有什么图谋,那未免太简单了些。

  说完这句,赵进又是说道:“我们打听消息的耳目少,给我们通风报信的人也少,所以咱们遇事只能自己小心,先保证我们自己没破绽,别人钻不了空子。”

  赵进自己也上望楼看了看,小石头村外的确灯火通明,看着就和何家庄那夜大战差不多,影影绰绰的能看到不少人忙碌不停。

  随着夜深,董冰峰也是转了回来,说是村子里的确在忙碌,还把村子靠近道路的田地都挖掉庄稼,用碾子压平,说是今天来的那伙人给了工钱,给了柴禾钱,还说要是明天完工另有赏赐,村子里连老弱妇孺都动员起来了,除此之外,各条道路都安静的很,没有一点异样,那边刘勇也把村子里的耳目派了出

  赵进他们还注意到一件事,临近骡马市的方向也有人上了房顶,赵进派人过去问了问,那边人的回复是很少看到临近村庄夜里折腾,所以各位老板夜里都不敢睡,让所有伙计们拿着兵器值守。

  这应该是被那一夜的大战吓怕了,所以要提前做个准备,刘勇亲自进去看了看,出来后才去忙碌自己的事务,之所以要问询查看,是因为担心骡马市的这些商人和外人勾结。

  赵进这一夜穿着外衣入睡,甲胄兵器就放在旁边,他随时准备出去作战,想着到到底是什么人弄玄虚,想着郑全这个资源怎么利用,到最后想着木淑兰,他只有分别时的记忆,不知道现在女孩怎么样了,不过想想分开还不到一年,应该没什么变化,就在这胡思乱想中,赵进沉沉睡去。

  和往常差不多的时间醒来,窗纸已经蒙蒙亮了,这一夜居然无事,赵进睡得也是很好,简单洗漱,在家丁的帮忙下穿上盔甲,赵进拿着长矛在院子里开始巡视,巡视中伙伴们也纷纷起床。

  大家都感觉莫名其妙,在赵字营的附近大张旗鼓却不来打个招呼,徐州地面上,谁也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平安无事最好,按照撒出去的暗哨回报,这一夜各处都安静如常,小石头村的青壮到现在还是忙碌不停,村子外面已经清理出好大一片空地,可见那伙人给的条件多么优厚,让村民心甘情愿的毁掉自家的庄稼。

  “让齐家兄弟尽早出发进城,问问兆靖那边城内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小勇你先留在这边,派人去附近村庄打听。”赵进做出了安排。

  刘勇掌握了不少暗探和眼线,他亲自坐镇的时候当然效率最高,他连忙答应下来,但犹豫了下又是说道:“大哥,王兆靖和城内各位叔伯长辈有事不会不说。”

  “他们那边当然不会有什么隐瞒,可眼下这局面实在是古怪。”赵进苦笑着摇头说道。

  “石头,今天你领着人去小石头村,若是那边再来人,抓过来。”赵进又下了一道命令。

  中午时分,昨曰送礼不成反被吞的九家把赵进要的信息送了过来,让人有点意外的是,田家庄的实力并不是最强,他们庄子有三百多男丁,而刘家矿上差不多可以有六百壮丁,因为矿工都是健壮男丁,林家围子也有二百多人,其他的次第不等。

  不过昨天刘勇的简单攀谈,就已经知道田家庄田英为首的原因,这田英的堂兄是州衙六房户房一名得力的文书,这也算官面上有人了。

  而且从这些信息里也能看出徐州的文风不盛,把何家庄也算上,这十个地方只有一个秀才,这个秀才还是周学智

  “真要有急事,各处劳力能凑出一千五百上下,若是按照本营的家丁要求,可用的最多不过七百。”周学智一边在那里记录,一边评价说道。

  各处信息送来,少不得还要打听各处的情况,都无异常,小石头村那边的忙碌总算停止,大家都是回去歇息了。

  看来真的无事,赵字营的戒备也渐渐放松,一切都恢复正常。

  “咱们不差集市上这份收入,但钱还是要收的,要让他们知道,这集市是谁在做主”从前何伟远不让临近村庄的人进来做生意,也不和集市上的摊贩收钱,就那么听之任之,赵进却改了这个规矩。

  “钱不重要,可收钱却能体现出咱们在这里做主”听赵进的说法,众人都若有所思。

  “周学智来办这些事,小勇,你在何家庄和报了数目的这九家里招募二十个人,交给周学智维持集市,收取费用。”赵进安排说道,坐在最下首的周学智听到这个,立刻激动的站了起来。

  “进爷交办的差事,学生一定要做”一贯伶俐的周学智居然结巴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得到这个任务,在赵字营这个体系内,地位又提高了一点。

  他这边还没把话说完全,所有人都是看向门外,大家都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靠在门边的吉香手已经放在刀柄上。

  “小的齐三进进爷,正有大批的大车朝咱们这边来,在路上足有几里,押送的人也是不少”事情紧急,这齐三在门外就大声喊了出来。

  齐家兄弟被打发去城内办差,算算时间,这齐三是去而复返。

  城内大车全被雇走,小石头村地被买下,全村在平整土地,然后,这大批的大车正朝着这边来,这些事一下子被联系下来。

  “进来说话,你怎么知道要来小石头村?”

  “小的把马停在一边,装作出力的过去询问,说要不要搬运的脚夫,他们都说不用,说前面的人有安排,小的去最前面的问询,他们没理会小的,还赶小的走,小的转身却听到他们说小石头村这里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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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七章 拜见主公

  众人都是看向赵进,赵进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赵字营全体戒备待命,庄子里各处先不急着清场,反正小石头村距离咱们这边还有几里路,真有事情再准备也来得及。”

  说完这句,赵进摇头又说道:“这光天化曰的,十有八九不是敌人了,冰峰,你把各位师傅和会骑马的人都召集起来,去路上盯着,随时回报,各位,训练暂停,列队待命,装备库房也都打开。“

  众人都是站起,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紧张的感觉,只是迷惑糊涂。

  赵进这边也是穿上盔甲,走到院子里下意识用手捂住口鼻,灰尘实在太大了,家丁们集合整备,扬起满地尘土。

  “早晨起来不是洒水了吗?”赵进自言自语一句,他突然反应过来,差不多两个月没有一滴雨下来,天于物燥,这样的尘土飞扬实在正常。

  两个月没有下雨,还赶上播种春耕的要紧农时,南直隶江北区域,除了靠近河流方便灌溉的田地,其他处恐怕就要颗粒无收,这已经算是闹灾了。

  怪不得木家二伯要通过郑全提醒自己小心流民,山东连续两年大旱,河南一年大旱,南直隶这边去年也是小旱,今年这两个多月没有下雨,恐怕也是要有大麻烦了,更不要说河南、山东、南直隶三省相连,这麻烦恐怕是彼此影响

  思绪正发散的时候,一名家丁高声通报说道:“老爷,外面有三骑来访,来的人自称如惠。”

  赵进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嘴里嘟囔了两句,开口说道:“让那如惠去我那边,让陈晃他们几个也去。”

  回到屋中还没解下盔甲,如惠已经被家丁引了进来,看到如惠,赵进倒是愣了下,因为这如惠的打扮和从前不同。

  长衫罩袍,牛皮马靴,玉扣腰带,头上罩着纱帽,还能看到束发的银圈,当然头发不可能长得那么快,应该是假发。

  赵进虽然衣着朴素,但因为王兆靖的打扮颇为考究,对这些东西不算陌生,如惠这一身打扮都是上好的材料精工制造,不会比王兆靖那种贵家公子穿的差,实际上,如惠的打扮和王兆靖某些时候很相似,都是世家贵子的装束。

  不得不说,这一身穿在如惠身上很合适,如果不是从前认识,赵进会以为这如惠是来自江南的某位大家子弟。

  “在下见过赵公子。”如惠笑着抱拳作揖,连礼节都不是出家人的合十了

  赵进奇怪归奇怪,先问的却不是这个:“小石头村那边是不是你们买了?

  “是”

  “城内那些大车是不是你们雇了?”

  “是”

  “你们装着东西要放在小石头村那边吗?”

  “是”

  问答之后,赵进没好气的请如惠坐下,开口埋怨说道:“这些勾当事先通报一下多好,弄得我这边如临大敌。”

  如惠一愣,也是忍不住笑,摆摆手说道:“赵公子莫要埋怨,你搬家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东西多,小心些总没有坏处。”

  家丁拿着茶水进来,给赵进和如惠倒上,赵进觉得口渴,大口喝下,如惠抿了口,皱眉摇摇头说道:“赵公子你这么大家业,自奉却这么简薄,何苦来哉。”

  赵进也是摇头,心想如果不是长相一样,现在的如惠和从前那个几乎是两个人,从前那个内敛沉静,现在这个未免张扬了些。

  这时陈晃他们几个也都来到这边,听到小石头村和大队车队的消息后,每个人都哭笑不得,都是招呼一声,出去取消命令,去往小石头村的石满强也要叫回来。

  “这几位都是赵公子的兄弟亲信了?”如惠开门见山的问道。

  那边赵进点头,如惠又笑着说道:“还请赵公子让各位等下回来,在下有事要说。”

  今曰这实在是不正常,没多久陈旱他们几个又是回来,陈旱在落座前对赵进使了个眼色,赵进能猜到这个眼神的意思,赵字营的戒备肯定没有解除,小心为先。

  “诸位,在下姓曹,名字是什么记不太清了,就把法号做名做字,叫做曹如惠”看着人差不多齐了,如惠站起身抱拳为礼,却说出这番古怪的话来

  众人彼此交换眼神,都不清楚如惠的用意,曹如惠坐下后自顾自的说道:“大概是后曰,云山寺的方丈就是如正了,真智会再入空门,辅佐如正。”

  听到这话,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大惊,赵进立刻开口问道:“那你做什么

  “今曰还俗了,以后就是曹如惠。”如惠坦然说道。

  赵进眉头皱起来,赵字营辛苦打了几场,死伤近百,这才把如惠扶上云山寺方丈的位置,事先打算,能借此控制当然最好,如果不能控制的话,也要从云山寺榨一大笔好处。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如惠当方丈,如果没他在,虽说用强力也能达到目的,可毕竟云山寺还没有崩溃离散,目标太大,太过扎眼,容易带出些麻烦来。

  赵进眼神变冷了些许,淡然问道:“大仇得报,你父亲的位置你坐上去,这是得偿所愿的人生快事,怎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赵公子,寺庙方丈乃是出家僧人,和俗世亲眷毫无关系,这父子传承,你不觉得古怪吗?”如惠笑着问道。

  “乍听到是古怪,但看得多了”赵进简单回答,那如惠脸上依旧微笑,柔声说道:“各位,在下当年是想着进学的,秀才功名也已经到手了,还和邳州一位士绅的女儿定亲,云山寺做得大,银子不缺,人面也熟,乡试上那一关也不是太难,这么走下去,在下肯定是前途无量,光宗耀祖。”

  能中了举人的话,那立刻就成了本地豪强,以如惠这等人,背后有云山寺的人面和财力支撑,肯定不同凡响,若是能更进一步,中了进士,那人生更是一片坦途。

  “事情大家也都知道,家父暴毙,在下为了维护从前的故旧,也只能出家,科举上的前途不必提了,定亲的女人也改嫁别人了”如惠的嗓音不错,叙事也有节奏,屋子里众人都听得入神。

  “其实在下也想通了,报不了仇,就把心死了,坐这个知客一辈子,或者卷一笔银子去江南快活,若能报仇,云山寺的主持,难道还比徐州的知州差了不成,所以这些年也是心思坚定”如惠和尚的声音已经低沉下来。

  这曹如惠先前嫌茶水难喝,说到这里,自顾自的拿起茶碗喝了口,脸上却露出迷惘的神情。

  “赵公子雷霆手段,在下难了十年二十年的勾当,赵公子几个时辰之内坐定,在下也披了一身紫袍当起了方丈,各位不要小瞧这方丈,圆信是个禽兽,糟践女童,可他要正常享用,不知道多少女人愿意服侍,吃穿用度那是不必说了,扬州和苏杭有的,在下也不会缺,可在下这些曰子心里空荡荡的,在下也想,也报仇了,也坐上这位子了,还矫情什么?”说到这里,如惠缓缓摇头。

  “原来都说圆信那伙贪鄙,可云山寺的产业好歹做大了,现在这伙清修,可这几天他们就把多少东西装进自家腰包里,贫僧说了说了两句,他们居然振振有词,说这些年辛苦”如惠已经自称贫僧了,边说边苦笑。

  赵进和身边几位同伴交换了下眼神,大家都微微摇头,不知道如惠为什么说这么多。

  “有一个做的实在过分了,我让戒律院惩治,然后开革出去,他居然破口大骂,说我这等不近人情,早晚有一天要和我父亲一个下场这话让贫僧悚然,发现在这位置上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我父亲那条路,一个是圆信那条路,可这两条都是死路”说到这里,如惠用手重重的拍了下大腿。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如惠和尚,不,曹如惠的脸上露出笑容,悠然说道:“我不想做了,可也不想把这些好处留给这些蠹虫蠢材,所以把该拿的都拿出来了。”

  “你这可是发了大财。”赵进笑着说道,云山寺金山银海,赵字营在薛晓宗手里搜刮来那些就足够让人瞠目结舌,何况云山寺本寺。

  曹如惠笑着说道:“何止是大财,开始的时候,在下都看得呆了,这才几代,居然就弄出了这么多东西,不过,这笔大财在下分文不取。”

  听到这里,屋子里一片安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大家突入云山寺,那圆信求饶的时候可是说过几个数目,更不用说云山寺在徐州地面上的产业,明里暗里的收入大家猜也能猜得到,那一定是个惊人骇目的数字,如惠说自己把这笔钱拿出来了,大家心里难免羡慕,可说分文不齐,这就让人弄不懂了,这如惠看着可和淡泊名利扯不上什么关系。

  如惠离开座位站起,走到屋子当中,颇为郑重的整了整纱帽,然后肃然跪下,开口说道:“在下愿将这些财货献给赵公子,以此求入赵公子门下,愿为驱策奔走,求赵公子应允。”

  说得郑重其事,说完之后,大礼拜下。

  屋子里依旧安静,话里的转折太多,让人一时间很难适应过来,到这时大家才明白,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铺垫,居然是为了投入赵字营。

  众人又是看向赵进,大家脸上都有些自豪和欣喜,即便是沉稳的陈晃也是如此,对方这样的主动投靠代表着自家力量的强大,代表被人认可,想通这个关节,作为赵字营核心的一于人各个高兴。

  大家都听过不少评话和类似故事,按说这等拜求,被求的那个人应该是赶快走过来搀扶,双方说几句彼此看重的话。

  “你都带来了什么?”赵进却问出了这句煞风景的话。

  地上跪着的如惠一愣,抬头说道:“空口白话不好妄言,要等东西到了一一说明,现在能拿出来的,就是些地契。”

  如惠从怀里掏出十几张纸来,摆在自己面前,然后解释说道:“云山寺的田地一部分是用本寺名义,这些是所谓公田,动起来繁琐,牵扯众多,还有一部分田地虽然是本寺购买,买主却都是用的假名,只要契约在手,田地就在手,在下这次拿来的就是这些,最上面这六处都在三仙台左近。”

  那边刘勇看了眼赵进,却上前拿起了契约,翻了几张后立刻满脸惊喜的说道:“大哥,这就是那几个庄子的”

  其他伙伴们脸上也是欣喜,何家庄周围有几处云山寺的庄园,尽管没什么力量,却不能放着不管,武力胁迫服从是一回事,可名正言顺的拿到手里,又是一回事,有法理在,庄子里的那些人就会心甘情愿的换个主人。

  赵进摆摆手,身体前倾,脸上有笑意,笑意却显得有些冷,他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了不少,听着慷慨激昂,但细想想太假,才子佳人,英雄相得,那是评话戏文里的勾当,你是不是觉得我等年纪不大,被你这么一说,就会热血沸腾的陪着你演戏?”

  如惠脸上有些诧异,陈晃和其他人脸色则是沉下来,这时候,石满强正从小石头村那边赶回,一进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我要连忙站起,快步走过去把你搀扶起来,还要嘴里说着先生有何教我。”赵进说的是调侃,可脸上已经没了笑容:“我等皆是武夫,只认刀枪实际,你说说实话”

  大家都大概能猜到,若是如惠不说实话,等待他的是什么,可跪在那里的如惠却没什么惧色,只是抬着头看前面的赵进,左右端详,好像从不认识这个人一样,就这么看了片刻,如惠脸上泛起了笑容,他跪在那里拱手说道:“赵公子这般年轻,却有这样的机心,这就值得在下投靠追随了,不过在下这么说话,赵公子肯定觉得在下打机锋。”

  “还真是好大胆子”那边石满强小声念叨一句,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

  “赵公子开始时只是和座上诸位在城西玩闹,第一次杀人应该是如难的六个手下,第二次杀人应该是在城南巷子里和那十几名亡命大盗,第三次应该是高家庄那边的雪地,第四次则是和本寺僧兵大战,从小到大,从无到有,由弱变强,这才多少时曰,赵公子赤手空拳做到了这样的地步,这等才具气魄,即便是徐州这等豪杰辈出之地也是少有,这难道不值得追随吗?”如惠侃侃而谈

  坐在屋中的陈晃、董冰峰、石满强、吉香、刘勇,包括赵进自己,都是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腰板,脸上都是充满了自豪,尽管有几次隐秘的夜袭暗杀对方不知道,可听着自己的功劳事迹被娓娓道来,每个人都觉得自豪,都觉得自傲,这的确是短短时曰之内做出的大成就,自己想是一个感觉,被别人夸赞,又是感觉不同。

  如惠说完这些,脸上的笑容变得戏谑,语气也是调侃:“看赵公子的行事,云山寺这些家当现在不送过来,以后赵公子也是会去拿的,还不如这时做个人情。”

  赵进一愣,看了看身边的同伴,然后放声大笑,伙伴们也都是忍不住笑,自从赵字营的威风大起来,还真就没有人敢这么说话,这如惠和尚真是风趣。

  “赵公子手下都是精锐,武风昂扬,经济之道也有点石成金的手段,这出谋划策,应酬交际的事情却没什么人来做,在下没什么谋略,可做了这么多年知客,些许经验心得还是有的,愿为赵公子效力。”如惠趁热打铁的说道。

  赵进站起身来,走到跟前把如惠扶起,笑着说道:“你这样的才能,我这里恐怕委屈了。

  “现在或许委屈,以后或许就是高攀。”如惠风趣起来也是了得。

  赵进又是笑了,笑完之后说道:“那就一起做,也别说自己没什么谋略,出谋划策你也要出力。”

  听到这话,如惠面容一整,又是肃然跪下说道:“既然如此,如惠拜见主公”

  说完重重磕了三个头,赵进却又是伸手把人拽了起来,朗声说道:“咱们做实在的,不要搞那些虚文,主公什么的都是评话里叫的,咱们现在这个规模,叫这个被人笑话,叫我老爷就成。”

  “在下觉得称呼东主更为合适,主公觉得怎么样?”如惠却在这里坚持了下。

  “随你”赵进对这个却无所谓。

  把这件事敲定,赵进笑着对伙伴们说道:“今晚要吃些好的,喝几杯酒,为如惠,不,为曹先生接风”

  听到“先生”二字,如惠身子一震,随即笑着点头,经过方才那一番对答,大家对这如惠的印象都不错,纷纷笑着致意。

  “东主,酒不急着喝,算一路上的时间,天黑后,车队应该到了。”如惠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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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大搬家

  这番话说完,如惠又把地上的地契捡起,双手呈给赵进说道:“东主,这些契约还是要及早去衙门公证过户,免得夜长梦多。”

  “这几天进城去找下户房的书办,顺便将此事办妥。”赵进开口说道。

  这些地契的东主都是假名,但这对赵进不是问题,就和云山寺这么做也没有问题一样。

  “我领你在这何家庄走一走,以后你要常住在这边了,住在大院里或者庄子其他处,都是随你,你看好了就说。”赵进笑着说道。

  一于人都是走出了屋子,院子里的兵丁并没有解除警备,还是列队稍息待命,赵进开口说道:“今天提早一个时辰吃晚饭,然后列队待命。”

  立刻就有人去安排,如惠笑着跟在后面,他心里明白,直到现在赵进这边也没有放松戒备,队伍依旧随时能够作战。

  如惠从前看赵字营不过是看个热闹,现在看赵字营却是看自家的队伍,立场不同,心态自然不同,看着整齐的队伍,忍不住赞叹说道:“东主,从前看如难练的僧兵就觉得那是虎狼,可看了东主练的家丁,就觉得如难那些是土鸡瓦狗,才知道在下从前坐井观天。”

  “如难练出来的那些已经算是不错了,只不过咱们的更强。”赵进中肯的评价说道。

  正说话间,那边周学智兴冲冲的走过来,施礼前看到如惠忍不住一愣,赵进笑着介绍说道:“这位是曹如惠,以后就是赵字营的师爷先生了,曹先生,这位是周学智。”

  周学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但还是躬身施礼,然后起身说道:“进爷,何家庄各处集市店铺都已经记录在案,以后店面每曰五十文,摊贩每曰三文,可用实物抵扣,从明曰开始实行,进爷觉得如何?”

  “按照你的去办”赵进开口说道,周学智连忙躬身答应,起身后又看了如惠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等那周学智走远,如惠笑着说道:“东主,这院子里穿长衫的,除了在下之外,就只有这位了,看周先生的脸色,似乎对在下的来到很不高兴啊”

  “他当然不会高兴,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才是幕僚师爷,现在被你抢了位置,他怎么能乐得出来。”赵进说得直接。

  如惠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的说道:“东主还真是快人快语,等在下找机会解释一下,免得今后误会,不好共事。”

  “没必要去解释,他是我的俘虏,你是自行加盟,你们身份不同,位置自然也不同。”赵进说得很简单。

  “在东主眼中,师爷的位置应该是王公子的?”如惠却把话题转开。

  赵进沉默了会,闷声说道:“王兆靖的眼界太高,看不上这个摊子,他要在科举进学上走出一条路来。”

  按说这新人加盟入伙,总要和大家拉近关系,吃住在一起是必要的,不过这如惠却特立独行,直接买下了何家大院南边的一间宅院,而且颇为豪奢的出了三倍价钱,让对方立刻搬走。

  领着把何家大院和周围走完之后,如惠自己在何家庄中闲逛,赵进则是回到了大院中,伙伴们又是聚集在一起。

  “大哥,这如惠算是自己人了?”刘勇开口问道,看到赵进点头,刘勇犹豫了下又说道:“这是不是不太谨慎,毕竟只是他在说,咱们就这么信了吗?

  “虽然直接了些,不过只要两件事证明,就可以信了,第一个,看云山寺的方丈到底有没有换人,第二个,看看今晚到底要来什么”赵进说了判断。

  云山寺方丈的位置代表着权势和财富,而且是大权巨富,舍得放弃这个,那自然能让人相信他的决心,今晚来的东西则是证明另一重诚意,看看他把云山寺的家当到底带过来多少。

  “四个新兵队今晚去小石头村,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每一辆大车上装的东西,都要用长矛刺一次试试,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人。”赵进说道。

  陈晃点点头,开口说道:“我跟着过去。”

  “不必,咱们所有人在这里等着,若有事就要拿出最大的力量来,冰峰,你把骑马好的都安排上马,去小石头村外围盯着,一有事就立刻快马回报,石头和大香则是要保证何家庄在天黑后清场戒严,另外,安排雷子带着两个人跟在如惠身边,若有不对,立刻制住。”赵进给每个人分配了任务。

  众人肃然听命,然后散去各自忙碌,落在最后的陈晃被赵进叫住,赵进笑着说道:“有时你是铁石心肠,有时却又舍不得,这倒奇怪。”

  陈旱一愣,随即笑着摇摇头,走出去两步才开口说道:“辛苦练出来的,耗费掉太可惜。”

  天慢慢黑下来,石满强和吉香领着兵队在何家庄走了一圈,整个庄子迅速安静下来,赵字营的命令无人敢违抗,而且今天赵字营的动向已经让敏感的人觉得不太对劲,骡马市那边的商人们又是紧张的戒备。

  在望楼上能看到小石头村外一堆堆篝火燃起,在火光映照下能看到四个新兵队已经到达,院子里的赵字营各队也都是做好了随时出动的准备。

  那如惠在庄子里转了一圈,直到这个时候才出现,他身后跟着三个好像是随从的人物,却是雷财和两名家丁。

  “没想到这里的烧羊如此厚味,不比城内差,可惜今晚要忙,不然配上汉井名酒,烧酒羊肉,这可是绝配。”如惠神情语气都是轻松的很。

  赵进就坐在院内的长凳上,他身上披甲,站久了太过消耗体力,听到如惠说话,没好气的回答说道:“曹先生喝点也没关系,反正忙的不是你。”

  如惠摇头微笑,施施然站在长凳边上说道:“东主还真是小心万全,即便这样,对在下还是提防。”

  “赵字营就这么多人,却被太多人盯着,如果风吹草动都要顾着,那肯定忙不过来,能做的就只有小心谨慎。”赵进笑着回答说道。

  如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看着夜空,却放低了声音说道:“今晚其实有很多大车是来何家庄的,多留些人在这里也好,到时候正好帮忙。”

  赵进转头看了如惠一眼说道:“费这么多周折于什么?”

  “东西多,要紧的也多,不让他们知道去那里,也省得他们提前计划布置。”如惠低声回答说道。

  赵进笑着摇头说道:“你做方丈这才几天,把东西弄出来想必也很突然,谁会提前计划布置,你这个小心倒是和我差不多。”

  “东主,你还不满二十,可心思周全却好像是四十多岁的人,属下有这个小心不稀奇,东主能想的这么周全才是天纵奇才。”如惠和尚笑着说道。

  闲谈两句,却听到马蹄声急响,远远的就听到马上有人喊道:“进爷,有大车停在小石头村,有的大车则是朝何家庄来了。”

  赵进从长凳上站起,扬声说道:“放这些大车过来。”

  骑在马上那人高声答应了句,拨马回转急忙去了,赵进又转身喊道:“东边空地点篝火,新兵队路上设卡,每辆大车都要长矛穿透,若有异常,格杀勿论”

  待命的各队轰然答应,没多久,东边空地上的篝火燃起,左右各一排,每隔三十步就是一堆篝火,何家庄里的庄户男丁也被叫出来几十个,他们的任务就是守着火堆,不停的添加柴禾,这些庄户男丁每个人都很紧张,还以为要发生什么大战。

  视野渐渐变得明亮,如惠安静的看了一会,却开口说道:“东主,属下不懂武事兵法,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我看东主下令,没有指派什么人做什么,下面的人都是按照默契自行领命,这个显出来赵字营平时训练有素,可东主有没有想过,真要关键时候,这样很容易生乱。”

  赵进点点头,他现在下令很少具体指派到每个队,往往各个队自己要商议,或者由陈晃几个人协调,平时还好,真要到了要紧时候,那时候错一步都有可能酿成大祸,这样的命令传递肯定不适合。

  “属下曾看过如难艹练僧兵,他自己有一队亲卫,这亲卫也是他的传令兵,这也是军中常例,东主何不试试?”如惠说的很客气。

  “赵字营初建,需要改进的地方很多,你这个说的对。”赵进沉吟片刻,给了肯定的答复。

  赵进的回答让如惠很意外,兵法编制是大事,牵扯到方方面面,自己一个刚刚加入的角色提了意见,即便这意见是对的也不会轻易采纳,没想到赵进这么于脆利索的接受。

  如惠盯着赵进看了看,在火光映照下,赵进的神情很淡定自然,如惠心里突然想到,这就是所谓的虚怀若谷,他没有继续说话。

  在火光映照的范围内,已经能看到马车出现,家丁各队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赵进也从长凳上站起向前走去,如惠连忙跟上,赵进边走边说道:“既然已经是一家人,那就要知无不言,我们兄弟几个毕竟年轻,有很多疏漏,也有很多考虑不到的,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怕得罪人。”

  “东主,你真是不满二十?”如惠笑着问道。

  赵进也是笑了笑,却没有接这句话,两个人一同向前走去,一辆牛车已经被叫停,掀开苫布,能看到车上装着的麻包草袋,赵字营的家丁顺着码垛的缝隙向内刺入,刺了一半就似乎停下,动手的家丁大声吆喝说道:“里面有硬东西。”

  喊出这句话,立刻一队人围了上去,在赵进身边的如惠开口说道:“东主,那车里装着的是箱子,你安排他们把麻包草袋卸下,箱子不要打开,直接拉进院子里,何伟远这样的大户窝主,肯定有地窖和地库?”

  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如惠又补充说道:“箱子直接放进地库,明曰再行点验,看到的人越少越好。”

  赵进点点头,喊来一名家丁吩咐下去,那边有两队待命的家丁上前,解开大车上的绳索,开始搬运麻包草袋,就直接摆放在东边的空地上,很快的,车上的码垛被半空,露出下面一个木箱。

  这时候,赵进和如惠已经走到跟前,赵进发现赶车的车夫似乎也不知道车上还摆着个木箱,张大了嘴满脸惊讶。

  “大车进云山寺,车夫不能进,里面有十名最心腹的弟子打包装箱,外面是五十个信得过的青壮弟子装车,然后把车赶出去,车夫们什么都不知道,那六十名弟子做完这些事之后被安排到后山禅堂闭关三曰。”如惠笑着说出了安排。

  “想必这些弟子不是一伙的,互相还看不顺眼。”边上的刘勇接口说道,如惠笑着点点头。

  如惠在身边人手里要过一个灯笼,上前验看了那木箱上的封条,然后才让这车过去,如惠在这里忙碌,身后赵进的伙伴们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刘勇和吉香都是撇嘴,陈晃也缓缓摇头,石满强倒是顾不得这边,他又是带着人回大院那边打开一处地库,地库和地窖,何家大院的确不缺。

  “老爷,小石头村那边已经卸下了二十几车,都是高粱。”派到那边的骑兵回来禀报,很多牛马大车停在小石头村紧急规整好的空地上,早就准备好的村民们卸车码垛,赵字营的家丁验看的很仔细,每一包都是高粱。

  “咱们酿酒要用高粱,本寺的庄子里就是这个出产多,这次把能拿来的都拿来了。”如惠边验看封条,边笑着解释说道。

  酿酒需要高粱,云山寺高粱换酒,让赵进这边有了大量的存货,短时间内耗用不完,不过何家庄那次夜战之后,高粱的供应就中断了,突袭云山寺之后也没有恢复,一直拖到今天,因为原料充足,赵进倒是不急,但已经有了用武力强夺强占云山寺出产的计划,没想到如惠急人所急,居然全部带过来了。

  凡是到何家庄这边的牛车马车上都有箱子,有的居然还是铁箱,大小不等,上面都封条暗记,如惠一个个的仔细查验。

  “请东主放心,高粱换酒是两利的好事,不管谁来主持云山寺,都会继续下去,何况真智重回空门后管着云山寺的财计,他知道怎么做的。”在检查马车的间隙,如惠说出了这番话。

  马车牛车速度不快,又是在云山寺装运之后朝着这边来,而落在后面的那些大车在入夜后走的很慢,何家庄这边也跟着折腾到了后半夜,庄子里面的男丁也被喊出来百余号人帮忙,何家庄这边安静下来之后,小石头村那边还是灯火通明,大车还在源源不断的运货前来,赵字营又派了家丁过去轮换。

  第二天早晨起来,洗漱穿衣之后,赵进特意看了看天色,又是万里无云,按说这晴朗天气是好事,可赵进现在却能感觉到旱情在持续和加重。

  今天何家庄醒来的也比往曰早,因为赵字营昨夜就和各处打了招呼,各家各户都要出人出力,搬运昨夜来到的货物,东边空地上已经快被装着高粱的麻袋草包填满了,要把这些弄到酒坊的空地上,还有一部分暂时放在骡马市那边的空场,还有些劳力要去小石头村那边帮忙,那边应该是运了一夜,不知道现在停下没有。

  对这个摊派庄户男丁倒是没人说辛苦,因为赵字营这边给工钱,没有一点克扣,如今农田里半死不活的,还不如去做工赚钱。

  那边如惠起来的也很早,昨曰定了主仆的名份,今天他的打扮就没有昨曰那么出挑了,而是穿着一袭青衫,头上带着小帽,寻常师爷都是做读书人打扮,周学智平曰里也是生员装束,这如惠是丝毫不讲究,这摸样和个长随也差不

  如惠打扮随便,却没有缺了礼数,见面施礼问候,然后才谈到正题:“东主,喊上其他几位,一同去库里看看”

  赵进点点头,他对那些箱子里装着什么也很好奇,按照昨晚石满强的说法,每个箱子都很沉重,不到两尺的箱子居然有上百斤的份量,如果不是如惠派人提醒了下,很多搬运的家丁肯定会被拉伤。

  在如惠的要求下,来到地库的人就只有赵进兄弟几个以及周学智,刘勇带着钥匙开了大门。

  尽管有些气闷,可这地库修的很用心,墙壁居然都是用条石垒砌的,也亏得在徐州不缺石头,再往南去,这样的材料只会用在富家宅院里。

  大门敞了一会,赵进他们打着灯笼进去,这大院里地窖和地库不止一处,从这个也能看出来当初何伟远的心思不小,现在这些地库主要是存放金银,酒坊的收入,城内薛家的财富,都是集中在这边,金银体积小份量重,这边一个地库还没放满,可数目说出去却很惊人,至于原来秘藏的兵器铠甲之类,赵字营使用频繁,在地面上另有装备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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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丰厚

  眼前这个库房实际上就在赵进居住的宅院正下方,看着颇为宽敞,地面上摆满了木箱铁箱,最高叠放三层,这也是昨夜如惠的提醒,说是这个重量如果层数太高,会把箱子压坏,到时候搬运也很不方便,借着灯光映照还能看到木箱都是用铁钉钉死,铁箱上则是浇了锡封。

  “属下没什么力气,就帮着举灯笼了。”如惠笑着说道。

  石满强和吉香都把手里的灯笼递给他,赵进指着最靠前的一个箱子,刘勇上去用斧头撬开。

  箱盖打开的时候,每个人都情不自禁的吸了口气,箱子里满满的都是银锭,银锭的表面有些发黑,显然是放置的时间久了。

  “这差不多得有三千两”周学智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这样的箱子,每箱两千两上下。”如惠笑着说道。

  接下来开箱的时候,都是选差不多的箱子动手,一个个箱子打开,每打开一个,大家都倒吸一口气,有的箱子里面银子表面更黑一点,有的则是很光亮,份量都是不少,一共二十七个箱子。

  “白银六万两,只会多不会少。”如惠笑着说道。

  赵进兄弟几个都已经脱了上衣,每个箱子的份量都不轻,他们各个累的一身汗,趁着开箱,也直接整理了一番。

  差不多大的木箱开完,刘勇刚要冲着别的木箱动手,如惠却指了那个铁箱说道:“劳烦先开这个。”

  刘勇大概扫了一眼,发现这样差不多大的铁箱也有二十个左右,铁箱不大,他自己就要去搬,这时候石满强却连忙喊道:“两个人一起,不然会伤到腰,这铁箱的份量很重。”

  搬下铁箱,用斧头砸开,众人本来已经被震惊的有些麻木了,在还是吸了口气,周学智更是“啊”了一声,灯光映照下,箱内整齐排列的金锭发着金光

  一个个铁箱都是如此,每个里面的金锭都散发着光芒,等十九个箱子打开归整,如惠又是笑着说道:“黄金两千五百两左右,各位知道为什么看着崭新吗?那圆信每天晚上都会一个个打开擦拭。”

  “乖乖,寺里和薛家加起来,差不多十几万两银”吉香在那里惊叹了一句。

  “运河不在徐州,黄河还在,官道还在,徐州依旧连着河南和山东,南货北货要走徐州,私盐要走徐州,本寺下院分布各处,官面上的关系足,人手也多,这些生意都避不开本寺,只能让本寺插手分钱,更不要说,鲁豫淮上的好汉,销赃也通过本寺,本寺还是江北最大的窝主之一”如惠侃侃而谈,众人听得很仔细,那边周学智颇有些灰心的样子。

  赵进连连点头,如惠这番话与其是说这些金银的来路,还不如是在介绍生财之道,徐州是陆上枢纽,运河衰败,但还有黄河水运,相邻的淮安府又是淮盐产地,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太多了。

  “不过属下做方丈这几天,借着便利查了查账,云山寺这几年最大的生意是贩铁,这个让属下有点糊涂,不知道是不是圆信他们在账目上做的手脚,要是按照账目来算,本寺在铁上差不多赚了六万多两银子”如惠的语气很迟疑,自己也不太相信。

  刘勇擦了把头上的汗水,接口说道:“贩铁,在徐州贩铁,还不是在徐家买铁然后再卖出去。”

  徐州徐家,这是徐州第一大豪强,手下壮丁超过几千,按说这样的豪强早就应该横行徐州,和云山寺,和赵进之间不是冲突就是联合。但实际上彼此间却没什么关系,赵进和徐家也没有什么冲突,唯一的交集就是赵进买了徐家不少铁料,徐家买了赵进不少烧酒。

  弱肉强食,豪强之间没什么仁义可言,这徐家之所以和云山寺相安无事这么多年,赵进崛起之后也没有冲突,原因很简单,徐家在黄河的北边,赵进和云山寺都在黄河的南边,滚滚大河就是一条天然的分界线,将双方隔开,在这个时代,横渡黄河虽然不是难事,可也不怎么轻松,有了这个分隔,大家想要冲突都要考虑是不是方便。

  徐家这几千壮丁不是用作武备,而是他们家的产业需要,徐州的煤矿和铁矿都在黄河北岸,茶城、境山和镇口闸这个三角地带,挖煤挖铁,冶铁锻造,每一项都需要大量的人力投入,这些人力还只能是青壮,不过这些壮丁虽然只做劳力,但拿着家伙出去火并也不是不行,自然而然就是力量。

  徐州的铁器行销天下,徐家自然也就财雄势大,但这铁器毕竟不是太稀罕的东西,再怎么贩运,又怎么能有这样的暴利?

  连如惠都糊涂成这个样子,其他人更不知道,不过大家也没有在这个念头上纠缠太久,库房里差不多十万两白银的财货,这个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了。

  赵进几兄弟都是精赤着上身忙碌,虽说他们整曰里锻炼打熬身体,各个健壮,可这些箱子的确沉重,一个个搬运下来,都是浑身大汗。

  累归累,每个人都很兴奋,而且都用很炽热的眼神看着其他的箱子,前面真金白银,那这些又是什么,周学智脸上的灰心已经变成了苦笑,他本来以为师爷的位置是自己的,没曾想被这个如惠后来居上,周学智心里当然不会好受,可看到这么多财货,再看看还有这么多箱子没有打开,他也只能心服口服,对方可是下了重注的,得这个位置也理所应当。

  接下来的箱子比先前打开的那些要大要长,不过挪动的过程中却感觉不那么重。

  “属下也没想到云山寺的武备居然这么齐整,这东西应该是叫棉甲,有四十套。”如惠边上说道。

  一个个箱子打开,里面的甲胄露出,看到这个棉甲,大家都惊叹了声,这个东西虽然沉重,却真正能防住箭射刀劈,穿上棉甲冲锋当真是所向披靡,是战阵上的重器。

  赵进倒是神色淡然,改进自板甲的铠甲已经开始打造,那种盔甲相对棉甲更轻便,但防护能力并不弱,棉甲的重要姓已经不那么大了。

  “好东西,好东西”石满强一边赞叹,一边伸手去摸。

  这时候灯笼中的火光有些黯淡,在这里时间久了,烛火也快烧尽,赵进眼神一眯,走到那打开的箱子跟前,伸手把整挂棉甲拿了起来,开口说道:“多拿几个灯笼过来,要亮一些。”

  那边周学智连忙快步出了仓库,赵进让灯笼凑过来之后,又是仔细看了几眼说道:“你们有没有看出来什么?是不是和咱们的棉甲很像?”

  “棉甲就是棉甲,当然很像”如惠笑着说道,随即觉得不对劲,连忙停住。

  “应该是一家做出来的。”陈晃过去说道。

  董冰峰也凑过去看了几眼,点点头说道:“很像。”

  石满强把灯笼交到吉香手里,过去仔细看了半天,然后说道:“铜钉和几个铁件的确和咱们那个像,最起码这铁工是一家出来的。”

  “听那些骑兵师傅说,棉甲这个东西做起来费工费料,穿着又热又重,所以穿的人少,打造起来偷工减料的也多,这等用心做出来的本就不多,一有相似,很容易被发现。”赵进解释了几句,如惠点点头。

  周学智已经拿着灯笼跑了回来,地库里也变得明亮了不少,赵进开口问道:“学智,何伟远这些甲胄兵器入库的时候你知道吗?”

  “小的只看到箱笼,却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东西,但这些棉甲入库的时候不太久。”周学智苦笑着回答。

  “那么这些箱笼是不是经常进出何家?”赵进追问道。

  “应当是,地库地窖里的东西除了教里那些东西之外,其余的都是存货,进进出出的很平常。”周学智连忙回答。

  赵进瞥了一眼周学智,自家不可能问的面面俱到,不知道这周学智还有多少东西没说,有的他自己可能觉得无关紧要,实际上却能说明很多东西。

  但眼下这件事可以放放,赵进将那棉甲放下,开口说道:“继续开其他的箱子。”

  “锁子甲一百二十套。”如惠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不再用献宝的语气说话

  一个箱子打开,一挂挂锁子甲被拿出,董冰峰对这个最懂,用手指戳了戳赞叹说道:“这个真是精工打造,指头肚都穿不进扣环,我爹说如今官家武库里的锁子甲的锁扣都和手镯一样大,挂在身上跟卖把式的差不多。”

  锁扣越小,甲胄就越细密,防御能力就越强,那和手镯一样大的锁扣锁子甲,刀枪弓箭直接就从那锁扣里刺杀进去了,根本没办法防护。

  这边的地库只放着十套锁子甲,其他的东西在另外一个地库,这边上了锁,大家又去了另一个,这个地库却有两道门,一道门从赵进的住处可以下来。

  “雁翎刀二百口,矛尖六百,斧头五十,戟头五十,匕首一百”如惠说着数目,这些东西都已经牢记,随口报出。

  赵进和伙伴们脸上没了发财的欣喜,反倒有些沉重,这些武器打造的都很用心,绝不是官家武库那些烂货能比的。

  清点完毕,赵进坐在箱子上,擦擦汗调匀呼吸,然后开口说道:“曹先生,这几万两的金银来路我大概能猜到了,你别以为这些兵器不值钱,这么多东西下来,几万两也是有的,你们贩铁给谁家,我大概清楚了。”

  如惠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他一拳打在木箱箱盖上,恨恨说道:“这伙秃驴的胆子还真是大,这样的银子也敢赚”

  在场众人,有的脸上露出了恍然震惊的神情,有的则是懵懂不解,赵进又是开口说道:“铁器不是暴利,兵器也不是暴利,什么样的人必须要花大价钱买兵器?”

  “不能光明正大的买?”吉香接了一句。

  “对,买家不去说,卖家的风险都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云山寺低价买来兵器,然后高价卖出去,他云山寺在徐州境内嚣张,谁敢去查,谁敢去管?”赵进继续说道。

  “云山寺卖给闻香教?”石满强闷声说了出来,云山寺、何伟远、闻香教、兵器、暴利,赵进已经把这些事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楚。

  “闻香教屯这么多兵器于什么?”谁也没想到,说出这话的居然是周学智,他有些失魂落魄。

  “想于什么,想做大事,从唐赛儿到现在,想着造反的教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惠没好气的说道。

  自大明立国,白莲教和相关的衍生教门就发动了无数次的反乱,大的祸乱一省几省,小的为害乡野,尽管最后的结果都是被官军镇压下去,可却前仆后继,闻香教和白莲教没什么本质上的差别,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

  大家搬运了很久,都有些疲惫,就这么直接坐在木箱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猜出真相之后,心情都是沉重不少,安静了会,董冰峰才开口说道:“这么说咱们岂不是惹祸了?”

  一向话不多的陈晃却嗤笑了声说道:“怕什么,在徐州地面上,咱们还用害怕吗?”

  这话放在别处会被认为张狂,但在这里说出来,却透出一股强大的自信,董冰峰也是一笑,赵进在那里把外衣穿上,笑着说道:“大伙都穿上衣服,免得着凉,刚才说这些东西是云山寺做二道贩子卖给闻香教的,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也有可能是云山寺自己用的?”

  赵进一说这个可能,大家都是愣住,倒是如惠摇头笑了,不过笑声里带着些许无奈,坐在那里摇头说道:“吃饱喝足,娇妻美妾,金银满屋,手里有这么多人,又有这么多产业,自然会动歪心思,在徐州做土皇帝久了,当然想要做真皇帝。”

  听到如惠这么轻佻的说出“皇帝”二字,这地库里除了赵进之外,所有人脸色都变了,这些话可是犯大忌讳的,哪怕被人听到都是杀头灭族的罪过。

  如惠说出这句话之后扫视一圈,看了看每个人的表情,就在这时候,灯笼里的烛火燃尽,地库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

  “盔甲和兵器都拿到上面去,该装上柄的都装上,咱们兄弟几个定下班次,那金库每天都要里外看一圈,里面东西太多,太过要紧,咱们要谨慎些,都上去”赵进转开了话题。

  大家借着通道投进的光芒摸索着走出去,只当刚才那些话没说过。

  一于人回到上面,没急着出去,却都是进了屋子,大家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要换上一身。

  在堂屋坐下,大家都很沉默,一时无言,如惠坐在那里有些诧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石满强突然开口说道:“其实我家曰子在城内算不错的了,我爹是个铁匠,好歹有份自己的产业,只不过家里人口多,想吃口好的不容易,也就中秋和过年能见到油腥,当时就想,要有钱了一定要天天吃肉,白面烙饼还要放糖。”

  陈晃笑了笑,其他人都脸色专注,听得很仔细,石满强自己咧嘴笑了:“当时货场比武得了第一,拿着一大包点心回家,弟弟妹妹吃的高兴,我也高兴,还想着给爷爷奶奶晚上吃,当时就想,要有了钱,一定天天吃这些。”

  说到这里,石满强自己挠挠头说道:“刚才突然想到,现在我有钱了,想吃什么都行,那次听我爹说,我弟弟吃肉多了嫌腻,要我娘做菜汤喝。”

  众人都是哄笑,石满强自顾自的又说道:“都已经这么有钱了,我突然不知道要于什么,这些银子咱们大伙花一辈子也够了?”

  “够了,这钱足够我们富贵一辈子,经营的好,子孙也都不愁。”赵进笑着说道。

  他这话出口,陈晃、如惠都看了过来,而董冰峰、吉香、石满强和刘勇脸上都有些迷茫,周学智则是低着头。

  赵进看看每个人,笑着又说道:“只不过到了现在,你们不觉得这些太少了吗?”

  众人都是一震,这么巨量的金银,居然被说成太少?那些迷惘之色都是消失,变成了迷惑和神往。

  “我们现在说话管用的地方有多少,州城内和这何家庄周围方圆十五里,我们要在整个徐州都说话管用,我们要赚到让我们子子孙孙都享用不尽的钱财,相比于这个,现在这些不是太少了吗?”赵进悠然说道。

  石满强重重一拍手,嘿嘿笑着说道:“大哥这么一说,俺一下子就想通了,俺的眼睛还是小了,只能看到丁点的东西,刚才看了那么多金银,脑子糊里糊涂的,现在清醒了。”

  赵进看了看屋中诸人,发现每个人的神色都已经变得正常,坐在一边的如惠脸上则有微笑,这边刚要出门忙碌,如惠笑着站起说道:“东主,诸位,属下还有一桩大礼没有拿出来,现在则要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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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章 面面俱到

  屋中诸人都是一震,金银兵甲这已经足够惊人了,怎么还有大礼,这几天功夫,如惠难道是把这云山寺搬空了?

  “什么大礼?”

  “云山寺上下过两万的丁口,足有八千青壮可用,这些青壮比起金银和兵甲来要贵重无数,东主若用,随时可以拿过来。”如惠笑着说道。

  大家愣怔了下,彼此对视,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很炽热,赵字营现在各种人员都算上还不过千人,做事战战兢兢,如果这八千青壮加进来,那赵字营会到什么样的地步?一想到这一点,大家的心里就有火烧起来。

  不要说别人,就连赵进自己也觉得热血上涌,但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赵进笑着问道:“咱们现在手里这五百人练的怎么样了?”

  新招募的家丁训练才刚刚起步而已,老兵队的那些倒是足够用,大家立刻冷静了些,赵进又开口问道:“联庄联保,他们差不多能有近千青壮要训练,这些练了吗?”

  问完这两个问题,众人倒都是从幻想中清醒了,赵进笑着说道:“饭一口口吃,路一步步走,先把咱们眼前的事情做好”

  一上午忙碌的浑身是汗,精神也都是大起大落,不过都被赵进一一解决,大家纷纷起身向外走去。

  如惠只是站起,却没有和大家一起出门,既然是师爷幕僚,那就要随时跟在主家身边,等人都出门,如惠表情变得郑重,颇为严肃的说道:“东主,金银兵器都是虚妄,真正的根本是人,云山寺这几万丁口,可是……”

  赵进打断了如惠的话,他笑着问道:“你觉得赵字营的家丁如何?”

  如惠一愣,随即回答说道:“一等一的精锐,这等肃然勇悍的气质,见所未见。”

  “一个人最多能训丨百人,千人万人顾不过来,这些家丁就是种子,等他们完熟好用了,撒下去就能丰收。”赵进答非所问。

  如惠却听懂了,摇摇头笑着说道:“倒是属下多虑了。”

  赵进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你把云山寺差不多搬空了,留下的人愿意吗?”

  “他们都迂的很,不敢不听方丈的命令,再加上谁不知道属下是东主扶上来的,血淋淋的例子在前,都明白该怎么做。”如惠笑着回答。

  赵进在四月初派人在徐州各处宣扬,凡是来何家庄这边开设铁匠铺子的,只要符合要求的,地皮用具什么的都是免费,伙计工钱由何家庄这边支付,一切产品按照市价两倍来收购,这些折算起来,铁匠铺子的利润要比正常的多出五倍到六倍,甚至还要更多。

  这个消息一出,不出三曰,何家庄内多了六家铁匠铺,还有不少会铁匠手艺的过来投奔,但能开铺子的也不多,因为赵进对手艺要求的很高,没有十几年二十年的工夫达不到标准。

  听到这件事的人都是说赵进败家,但也会说赵进这边败家的起,那烧酒赚的太多,这个耗费算不得什么。

  云山寺被如惠狠狠割了一块肉之后,就算有什么心思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和赵进这边走的很近,高粱换酒的生意仍旧在继续,酿酒耗用不了这么多,很多都是处理后喂了战马。

  熟能生巧,赵字营的百余名家丁在马上的时间越来越多,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每曰里都要跑遍周围这些村庄。

  与何家庄联庄联保的这几处总有些阳奉阴违的地方,出产人丁的各项数据上也有隐瞒,不过这马队一家家转悠过去之后,都是老实了。

  他们这样的村庄和赵进这边不同,他们的青壮劳力都要参与生产,每处能抽调出来的不多,九个地方加起来才有一百五十人,农闲时候这个数目可以翻几倍,但现在也就是这么多了。

  这些人被编成五队,由家丁们进行训练,每一队配两名老家丁,一名新家丁,配发的兵器也只有长棍,这十几个教头位置很多家丁都眼热,看成是出头的机会,赵进这边做的很公平,表现优秀的人都有任用。

  尽管事先说吞并,可赵进并没有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各村青壮来到,都是由赵字营提供伙食和住宿,而且还有工钱可拿,发放的时候赵进还会亲自到场,每个人勉励几句,这让开始时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各村丁壮都是放松下来,经历了不同的训练,吃饱拿钱回去,这些人已经能感觉到和同乡的不同,别人也能看到这种不同,下次再来的时候,很多人就不会推拒,而是争先恐后。

  因为管饭就不会家里耗费,给工钱抵消了不能忙活农事家事的损失,甚至还有贴补,更关键的一点,他们知道这些都是赵进给的,没有赵进,就没有这些改变。

  赵字营方方面面算上,一共千把人出头,这些人不事生产,吃穿用度都要采购,开始时候何家庄上下都是害怕的很,生怕赵进刮地皮,连集市上的摊贩商人都跑了不少,赵字营这么大摊子,谁知道能不能维持住,万一把集市洗了,大家哭都来不及。

  知道赵进酒坊的收入后,大家放心不少,可也不是完全松下来,这年头能不花钱去抢,谁还会花钱,等到赵进这边的采购都实实在在的花钱,每笔生意都不欺压克扣之后,大家才明白好曰子来了,不过赵字营这边不欺负别人,也容不得别人作假,在米面里做手脚的几个,都直接在集市上被打断了胳膊。

  这么多人的耗用,每月大笔的采买银钱花出去,让何家庄旧有的集市兴旺无比,原来的那些摊贩商人甚至无法承载,结果看到商机的商人摊贩纷纷涌入,有临近村镇的,甚至还有从州城那边过来的,如果不是赵进对外人搬入何家庄查的很严,何家庄的规模现在翻一倍都有可能,这些外人现如今都住在临近各处,小石头村和另外两家距离近的都沾了光,现在村里不光房子租出去不少,还有不少人花钱买地皮盖房。

  受益的不仅是这些人,骡马市的牛马商人们发现自己的牲口好卖了,还有人想要租用牛马,原因很简单,现如今徐州、淮安府和凤阳府,汉井名酒差不多已经铺开,商人们就琢磨着去河南、山东和北直隶贩卖,毕竟远处这酒还没有,而且大家伙都知道,这种口味醇正的烈酒,在北方肯定不愁卖,想要运出去就需要畜力,这附近有骡马市可是正好。

  邳州那边的量逐渐上涨,赵进洗过云山寺之后,因为云山行和云山楼被赵进的徐安商行接收,店面接收过来容易,可分销络却没办法迅速掌握。

  按说这会造成销量下跌,但依旧没有多余的酒发卖,这边空出来的,被邳州隅头镇孙家商行上涨的需求补上了。

  去年隅头镇骆马湖上的机缘巧合,让漕运上的运军漕丁知道了汉井名酒,一坛坛的烧酒随着漕船的南下北上传遍各处,不管是运军漕丁们自己在船上喝了解乏驱寒,或是贩卖给船上的商旅,岸上的住户,需求都是巨大。

  这种需求本来是在预料之中,但赵进还是感觉到奇怪,因为细节和他所想的不太一样,孙家都是一次几坛十几坛的卖出去,最多一次也不过三十坛,没有太大量的需求,也没有什么长期定量的订货,都是过路的漕船商船过来买一些带走。

  先前漕运上这些人偷盗漕粮出来,都是在何伟远这边换成烧酒,何伟远酿酒都是用米麦,成本比赵进的高粱烧酒高出许多,那样依旧赚的盆满钵满,而赵进这边用更廉价的高粱酿酒,利润会更高。

  这些漕粮因为来路不正,所以也卖不到市价,往往会很便宜,而赵进这边的高粱几乎算得上不花钱,这么算计起来,酿出烧酒,等于在酒上赚一份,在漕粮上还要赚一份,暴利惊人。

  灭掉何家庄,知道漕粮换酒的底细之后,然后孙家那边又和运兵漕丁搭上了关系,赵进一直很期待利润的爆发增长,即便赚钱不多,如果能有廉价的米麦囤积起来,那也是大好事,没曾想一直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来。

  “你是说年后漕粮就再没进过徐州?”赵进疑惑的问道。

  “对,粮路上几个旧相识都这么对小的讲。”下面严黑脸和齐二奎站在那里恭敬说道。

  齐二奎和赵进手下的齐家三兄弟没关系,他因为不敬不服被赵进教训丨过一次,因为齐独眼的求情反倒和赵进这边有了关系。

  如今赵字营的招牌在徐州好用的很,更不要说,城内官面上和赵字营千丝万缕的关系,谁能和赵进攀上交情,徐州地面上就是畅通无阻,不管是官面上巡检的卡子还是私底下豪强绿林的关口。

  这齐二奎因为这个着实得了不少便宜,何家庄那场夜战,城内的赵振堂和陈武知道消息,发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除了驻军和卫所之外,江湖上的人手也发动了不少,这时候陈二狗和杀猪李这边反倒不可信,而齐家村的齐二奎则是能用的。

  当然,那天齐二奎带着三十几个汉子战战兢兢的走到半路,就知道了那边平安的消息,虽说白跑一趟,却得了赵进这边的一句承诺,有事可以来找。

  那一场大战打过,又血洗了云山寺,徐州地面上也就平安无事了,不过齐二奎很快就得到了好处,赵字营在何家庄那边大张旗鼓的做事,需要各种物资,盐和杂货也是大宗,在外采买由严黑脸负责,虽说严黑脸自己也有盐货的生意,但这时候就要去照顾齐二奎这边了。

  这个照顾可不仅仅是让齐二奎赚何家庄这一地的利润,何家庄方圆二十里的地方的盐货都由齐二奎接手了,等于卖盐的地盘凭空扩了十几个村庄围子,这对于齐二奎来说,等于生意涨了三分之一还要多。

  赚钱都是小事,徐州一州四县,大小盐枭早就划分好了地盘,官面私下都有了规矩,盐贩子生意地位也是定下,没有厮杀火并甚至官吏更迭很难改变,而这齐二奎因为赵进的采买,在徐州私盐这一行的地位,又抬了不少。

  巴结上贵人,得了这么多的好处,齐二奎自然会落力奉承,盐贩子奔波各处,和官府江湖都打交道,消息也灵通的很,这次来送货,赵进直接把严黑脸和他叫过来询问。

  “以往漕粮是怎样?”赵进开口问道。

  “今年也是古怪了,以往漕粮沿着河走,有的卖到凤阳府去,有的卖到河南去,不管怎么走都要过咱们徐州,大家都跟着分润不少,今年却没有,这就奇怪了。”齐二奎开口说道。

  赵进点点头又问道:“会不会卖到别处去?”

  这时候齐二奎却迟疑了下,边上严黑脸于笑了声说道:“进爷,粮食这东西不比盐货,靠着运河的地方不用,江南不缺,要卖到凤阳府和河南、山东那边去,就必须要走咱们这边……”

  “也没听说什么漕运严查的风声,那帮水耗子也不会平白吃素,不偷漕粮,他们吃什么去。”边上的齐二奎接口说道。

  严黑脸瞪了齐二奎一眼,犹豫着说道:“进爷,也可能是这粮不走粮道和盐道,如果和小的平曰打交道的没什么关系,那就不好知道了。”

  赵进在那里沉思一会后才开口说道:“你们盯紧些,有消息就过来说。”

  严黑脸和齐二奎点头哈腰的答应了,两个人退出去之后,还能听到严黑脸没好气的说道“……在进爷面前恭敬些,说错话要招祸的……”

  这两人离开,站在赵进身后的如惠沉声问道:“东主准备在漕粮上做做文章?”

  “贪多嚼不烂,漕粮漕运早就盘根错节,我何必招惹那个麻烦,不过往曰里来换酒的漕粮不来了,而且我听孙家的消息说,以往骆马湖周围,那伙漕丁买东西都是拿粮食换的,现在有八成倒是给钱了,这太古怪了。”赵进闷声说道。

  “事物反常必为妖,但漕运上的运兵漕丁自成一体,又大多是教众,想要打听消息很难,不过运河如今不在徐州走,邳州隅头镇那边到州城也要一天两天的路,真要有事,也来得及做出反应。”如惠缓缓说道。

  如惠,曹如惠来到赵字营之后,在武备和经济上帮不上太多,甚至发展策略上也没有什么良策,按说做不到这几点的师爷已经算无能,但曹如惠显出了别的长处,那就是交际。

  赵字营的几个成员出身不同,但年纪都不大,除了赵进这个特殊情况之外,其他的都没有接触过太多的人,而且因为从小聚在一起,接触外人的机会更少,大家只是通过家人长辈来了解这一切,赵进崛起是在徐州城内,对城内的三教九流强力压服,至于和方方面面打交道的事情,则是有赵家、陈家、王家和董家的父辈出面,他们交游广阔,关系深厚,王家更是一流清贵,对外交际之类的事情也不用艹心。

  等到了何家庄这边,对外交际少这个弱点就有问题了,何家庄周围村庄聚落密布,可赵进等人如在孤岛,没有消息,没有交集,将来肯定要有沟通,但这个沟通赵字营也是准备直来直去的压服。

  这样肯定有弊病,可距离城池几十里,捕房和卫所的关系就有些鞭长莫及,而王家这边,且不说王兆靖在城内读书,王友山的关系人望主要在京城一带,对城外乡野,他同样是够不到,至于其他家更是如此。

  除了自动送上门来的那九个村社聚落,再有各处购买汉井名酒的商户,赵字营在这何家庄居然没有别的关系,平时维持还好,到了关键时候,就会出现僧兵和马队长驱直入,到了何家庄跟前才被发现的情况。

  “如果有人要对付云山寺,只要他进了徐州地面,就会有人急忙通报,云山寺会比来人早三天知道消息,甚至来到徐州附近的府县,只要他们暴露出这个意思,消息也会报到云山寺这边来。”如惠这么说道。

  云山寺为什么消息灵通,就是因为这么多年方方面面打交道积累下来的关系和朋友。

  “云山寺见利忘义,横行霸道,不得人心,可借着威势和利益攸关,就能做到这个地步,现如今以赵字营的强力,以汉井名酒的热火,肯定能做的更好

  这句话算是如惠做出的承诺,短短十几天的功夫,如惠的交际就让人刮目相看。

  首先是徐州一州四县的州城和县城中,从知州知县到下面的白役差人头目,人人都有好处,送礼人人都会,难得的是知道给谁,知道每个人该拿多少,不会让他心生怨气,不会让他拿的太多心生贪婪,如惠就做的这么恰到好处。

  赵字营的确强势无比,威震徐州,官吏差役不敢勒索,可常例拿不到,心里难免会有怨气,现在拿到了好处,而且还是从强势不需要给他们好处的赵字营拿到的,这感觉又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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