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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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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元辰洞中又一天

  张衍这具分身方往那光幕之中进去,却感到一股柔和力量上身,又将之推了出来,不觉一讶。

  他查探了片刻,发现却是那其中被人设了一层禁障,外来之人,法力稍强,便难以侵入。

  以他道行,不难起法力将之强行打散,只这里间存有他待取的功法密册,还有不少丹玉,要是出手太重,坏了什么布置,致其残损,倒也不美。

  他一转念,伸手一点,自分身上收得一缕精气回来。

  这具分身原先维系在力转二重之境,相当于一名玄光修士,此刻这么一施为,道行立降,登时只能比那明气修士了。

  只是如此,却仍是不成,似除此外,还有一层障碍。

  他微微一思,暗忖道:“莫非是神魂之故?”

  细想下来,倒也有此可能,洞天府邸对象相修士来说,可以说是自家后院了,除非遭外力强闯,当然不容外人窥觊。

  别人或会难住,或以缓力慢慢化解,不过对他而言,应对起来却也容易,伸指一点,将一缕神魂在分身内暗伏下来,不再如先前那般主动驾驭,还如探访东莱洲时一般。

  不过与那时不同,现下他修为高深,分身一举一动,虽是自家为之,但他皆可看在眼中,如有必要,亦可取而代之。

  这一番施为下来,他再试了一试,果然如此一来,前方顿无有阻碍了。

  笑了一笑,摆袖一挥,分身就飘飘荡荡入了小界之内。

  那分身入内之后,先是一阵浑浑噩噩,待清醒过来,眼能视物之后。发现自己落在一道江河之畔,水面甚宽,浪花翻涌。江流湍急,两岸山形地势起伏不平。望之辽阔。

  再一仰首,抬头有青天,举目有日月,更远之处,似还有无数星辰。

  张衍在外端坐,透过分身之眼见得此景,不觉咦了一声。

  这里情形,好若来至另一方天地。不似寻常洞天,倒似是一处小界了!

  洞天修士待入得二重境,道行精深,法力足够之后,就可设法开辟洞天,作为自己聚纳灵机,存身护道之所在。

  与人斗法若是不敌,大可躲入其内暂避,只要洞天之内灵机不绝,便不虞有事。

  不过亦有一缺陷。开辟洞天,亦需海量灵机,且若长久无人看顾。或是灵机摄取太过,其必会崩塌消散,未来若还有机会,便需化大气力重作开辟。

  而小界又有不同,能开辟小界之人,修为至少也是到了飞升之境的大能修士,可把外界洲陆山川灵气移载入内。

  比如那渡尘宗原先所居之地玄鹭洲,曾集数位天外修士合力联手开辟,又取地气置入其内。又留下生人繁衍生息,真真正正可称得上是自成一界了。

  张衍曾去几处同辈所辟洞天之内。多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些营造而出的山水陆洲。

  便是最慕享乐的孙真人。除了一片烟雨朦胧的大泽之外,也再无他物,并非他们不愿用心营造,而是道行未够,做此等事不过是徒耗灵机。

  不过洞天之中若有得力法宝支撑,那就有又当另作别论了。

  张衍知晓,晏长生早已耗尽本元精气,丹玉又明言不动,按理说也无余力在洞天之内另作布置,因而他猜测这其内或许藏有什么镇压洞府之类灵宝,当下来了几分兴趣,更是留神。

  那具分身在河畔站定后,就转目四顾,其记忆之中,自己是溟沧弟子,昭幽门下,来此是奉师长之命,找寻一本功法及些许修道外物的。

  在原地默默感应了许久,发现天地皆蕴灵机,有几个方向感应尤盛,便决定先去那几处察看一番。

  他气息一吸,就清气盈身,便腾空而起,沿着大江一路漂游。

  行有半个时辰,见两岸之上,竟有搭建起来的屋舍。

  张衍将此看在眼中,目光微闪,这说明这方洞天之内,还有生人居住。

  不过这洞天之内,多一人修持,就需多耗一分灵机,若不是弟子之流,绝不会如此做。

  但看这情形,当又非是晏长生弟子。

  正思索中,分身又再行出数十里地,听得前方有隐约有歌声传来,曲跳高亢,昂扬激荡。其放目远眺,见万里长河之上,一叶孤舟泛波而来,上面站着一个虬须大汉,身高体阔,腰间系剑,手中拿着一只酒葫芦,边唱边饮,极是豪迈。

  靠得近了,那大汉也是瞧见他飘身过来,先是一讶,大声道:“耿某何幸,今日得见仙人,”他把手中酒葫芦高举起来,拍了拍,道:“此间有好酒,不比仙酿,但胜在劲道足够,若不嫌弃,这位仙友何不过来同饮?”

  龙渊大泽,涟逍岛。

  这方地界在玄水真宫之外,甚是广大,按例是宫主门下弟子居聚之地。

  而此任宫主齐云天因此前只收了周宣一个记名弟子,故此成了其平常修行所在。

  今日岛上,周宣却是摆开了宴席,而所宴请之人,非是什么同辈修士,而是一名浮游宫上的值事道童。

  这道童道号隽明,虽在天宫当值,但自身却无甚修为,平日在灵眼之内,也只是靠着禁制法符才能行走。

  而他可是知晓的,下任掌门不出意外,定是由齐云天来接任,周宣纵然是其记名弟子,那也是未来掌门门下,今番见其对自己异常客气,几是待若上宾,不觉有些受宠若惊,还好他未曾昏了头,知内中必是有事,几杯酒后,就小心问道:“真人唤小童,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周宣呵呵笑道:“也不瞒小友,本真人欲打听一事,半月前,渡真殿主回来之后,可是随行来了两位真人?”

  隽明听得此语,不禁手中一抖,天宫执事曾反复叮嘱过过他们,不得将二人之事说了出去,心下暗暗叫苦,早知是这事,他便不来了,只得支吾道:“这,小童对此事知之不详,不若回去打听了再来。”说完,他急急起身,好似要逃走一般。

  周宣坐定不动,轻轻一摆手,顿有法力下来,一下压住他肩,似笑非笑道:“隽明小道友何必如此,贫道所问,想来不是什么太过紧要之事吧,小友怎会不知?”

  隽明心里暗骂:“不是什么紧要之事,也值得你这般重礼待我?”

  表面却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道:“非是小童不卖周真人的情面,实是执事真人有过关照,谁人敢透露出去,定必严惩,还请真人莫要再为难小童了。”

  周宣一笑,放开了手,他悠悠言道:“你不说我也知晓,那是晏真人门下吕钧阳吕真人,另一人亦是他同门,我说得对也不对?”

  隽明张了张嘴,愣怔道:“既然周真人都是知晓,那又何必来问小童?”

  周宣这时终是说出了自家目的,笑道:“不瞒小道友,我对这两位心存仰慕,有意结识一番,只是其不知落榻何处,故来相问,想来此事不至于也相瞒吧?”

  说着,他自袖中取出一本道册,一只白玉瓷瓶,放在案上,又道:“这书册之内,记载一门粗浅修行法门,还有几手小术,那瓶中,乃是一些补气强身的丹丸,都也算不得什么好物,对本真人无用,就此赠了小友如何?”

  隽明偷眼看了看,他知道对方说不是好物,但话要反过来听,这定然是好的,不觉咽了口唾沫,有些心动。

  他在浮游宫上值役,整日瞧见的都是道行精深的修士,其往来行走,据俱是云从霞伴,前呼后拥,何等风光,何等逍遥,自家也是想着有一天能过上那等飞天遁地,快活如神仙的日子。

  可如他们这些童儿,除了一些运气好的,被门中洞天看中收为弟子,大不多数年岁一大,就会打发去九院之中理事。

  而错过了年齿,就是你一心向道,也学不到什么正经本事了,但有了眼前这本功法,说不定就能迈入道途了。

  但他仍是有些犹豫,可终究舍不得那二物,挣扎了一下,迟疑问道:“真人只为此事么?”

  周宣失笑道:“除了此事,我还能作甚?”

  隽明咬了咬牙,拱手道:“要小童明言也可,但小童有一请。”

  周宣道:“好说,小道友尽可说来。”

  隽明道:“小童这回若是说了,一个不巧,便要遭殃,不知真人可否容小童未来出得天宫之后,在近侧侍奉、”

  周宣并未立刻回答,只眼帘低垂,似在思虑。

  隽明心下忐忑,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要是成了,自己便有机会成为未来掌门一脉门人,不禁眼巴巴地看着,现在却是他反过来怕周宣不答应了。

  周宣思考半晌之后,叹道:“好吧,若不如此,怕是小道友也不安心。就应了你吧。”

  隽明大喜不已,当即把案几推到,抢地大呼,“弟子叩见真人!”

  周宣却一摆手,起法力将之阻住,不容他拜下,只道:“慢来。”

  隽明会意,上来几步,,小声道:“真人,那位两位尊客并未去到别处,而是去了那别离峰上。”

  周宣一怔,别离峰他可知晓的,那是小寒界所在之处,难怪先前怎么也打听不出来。他顿时皱起眉关,莫非自己先前猜错了,门中把这二人寻了回来,不是要刻意栽培,而是要囚禁起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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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一朝一国只一念

  张衍这分身听得那舟上大汉招呼,就落至舟上,他也不客气,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口,品评道:“确非什么好酒,还加了些秘药,不是常人可以喝得。”

  那大汉笑道:“仙人说得是,我这酒烈,对寻常人好比毒药,喝上一口,非七窍冒血不可,但若懂得运化之道,便又不怕了。”

  “运化之道?”分身看他两眼,“你也懂修行之法么?”

  大汉大笑道:“哪里能比得你们仙家中人,我这运化之法乃是郡县里赤巾教头所传,也就是寻常路数。”

  张衍那分身详细问了几句,才知这里乃是燕朝治下,国中虽无妖魔,但有强盗出没,只是朝廷自百多年期诸王争位之后,就对各州郡管束无力。因而地方豪强坐大,各地皆有教头一职,名义上只用来平灭匪患,统军御兵,对抗朝廷,而一县权柄最高者皆头裹赤巾,故称为赤巾教头。

  张衍在外听了这两人对话,也是称奇,看这地界之上,俨然是自成一国,心下顿时有所猜测,晏长生显然未把此当做修行之地,否则绝然不会放了如此多生人进来。

  那大汉显然是把分身当作久不来世间的仙人了,将俗世之事好一通说道后,他找了一机会,一抱拳,道:“在下铁崇光,敢问这位仙人怎么称呼?”

  那分身也是报出自己名讳,道:“我名张放,只一修道人耳,非是什么仙人。”

  铁崇光大笑道:“能飞天遨游,在吾辈眼中,便是仙人。”

  张放心下一动,道:“铁兄弟以前见过似我一般人物么?”

  铁崇光摇头道:“铁某是未曾见过,不过有传闻说太祖皇帝当年就是仙人之徒,使得兵器也是一柄半人的高铁如意,战阵之上,从无敌手,听人言至今还供奉在太庙里。”

  张放暗想道:“这人倒极可能就是晏真人的弟子了。”

  铁崇光见张放纵是仙家中人,也并未摆架子,反是很好说话,他也是性情中人,彼此熟悉之后,也是互相称兄道弟起来,凡有问到,都是知不无言,言无不尽。

  “铁某此次是奉教头之命,到顾州追缉大盗半尺金,虽是在半江渡口追上,只可惜这贼人临死时跳水投江而去,只及斩得他一条手臂下来,回去后,想来教头怕是又要找借口昧了老铁的赏钱了。”说到这里,他很是不乐。

  张放方才已是问明,这位铁崇光也是个教头,不过只能臂缠蓝巾,称为蓝巾教头,平时专管缉盗捕贼之事,因性情爽直,常不自觉得罪人,每有难办案子,上面皆是交由他来办理,故而长年东奔西走。

  此次案子已了,他乘舟东下,就是回去其乡解州壶县平波镇。

  张放见其所去之地正是自家感应灵机之处,是以也并不离去,随意找了个借口,就与一道同行。

  小舟顺流而下,到了晌午时分,由大江再转入一道水路,再穿行数十里后,沿着一座小丘打了一个弯,好像瞬息之间,舟船又快上了几分,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一股强盛灵机就在左近,不觉转头看去。

  就见在河道之中,有一江心小岛,上有一头石龟趴伏,一副昂首望空之态。也不知哪个石匠雕琢,当真栩栩如生,前方还设置供案,几个巫祝模样的老者还在那里焚香叩拜。

  他也是惊异,这灵机如此之浓烈,先前自己竟然只能感应到微弱一点,这里间定有古怪,说不定自家所要找寻之物就着落在此处了。

  铁崇光见他盯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笑道:“张兄可是奇怪有人叩拜这石龟?传闻此地原有一头水妖,每年七八月就要兴风作浪,后来了一头神龟,化身为石,将之镇压在下,自此此处再无大水,不过每年此时,乡中必有潮会,头一件事便是祭拜灵龟,佑我风调雨顺,道途畅达,除了这等时候,平日里可不让外人撒谎那个去,算算时日,还有三天便就到潮会之时,张兄若有兴趣,铁某可带你上去一游。”

  张放琢磨了一下,要是探明究竟,势必搬开那石龟,为恐惊动他人,他已是决定到了晚上再来探看,于是装作一副大感兴趣的样子,应承下来。

  船只绕过江心岛后,由一处渡口上岸,张放四面一望,见这里山形环绕,形似盆谷,屋舍多是沿山而建,家家门前都挂灯笼,往来舟楫如织,吆喝阵阵,这一镇中虽只千余户人家,但商旅颇多,是一片繁华之地。

  他注意到出入两端只有一条狭窄水路,口沿还立有一个牌楼,上书文字“一眉关”。若是外敌侵扰,把水路一封,就无人可以进来,还隐约看到几分禁阵布置的痕迹,更是确定了心中判断。

  铁崇光到此,却需先去交付差事,知他道途不熟,故此找了一个余姓少年人来为他引路。

  这个少年十分殷勤,为他找了一个件客栈居住下后,为他端茶倒水,忙前奔后,待得安顿下来,张放也是点了一桌酒菜,叫了其上来一同吃喝。

  余姓少年狼吞虎咽吃了下来,感觉已是饱了,抹了一把嘴,目光热切道:“这位客官,你也是教头吧?”

  张放笑道:“何以见得?”

  余姓少年一副你瞒不过我的模样,得意道:“铁头可是我们这里有名蓝巾教头,要不是不会奉承上官,早去县里中做赤巾教头了,平时可没几个人叫他服气的,便是来了州县的大人,也从不凑上去巴结,不就是嫌弃他们没本事么,可对客官你却是一口一个张兄,那你肯定也是教头了。”

  张放笑道:“如果我是教头,你道如何?”

  少年噗通一下跪下,叩头道:“请老师收我为徒吧。”

  张放一怔,有些哭笑不得,他还未回言,外间传来哈哈大笑之声,道:“张兄你莫要理他,这小子但凡见到一个有本事的,都要上前拜师,这也不知是第几回了。”

  说着话,铁崇光大步进来,一把将余姓少年拎起,塞了一串铜钱过去,道:“去去,自家去买些吃穿,别来打搅我兄弟喝酒。”

  余姓少年利索接过,塞到怀里,嘴上却不服气,道:“不教就不教,大不了到山里去寻。总能找到一个比铁头你本事大的,不像你总也找不到媳妇。”

  铁崇光脸色一黑,作势欲打,余姓少年吓得一缩脑袋,跑了出去,他骂了两声,就坐了下来。

  张放笑问道:“我观这少年根骨不差,铁兄怎么,看不上?”

  铁崇光摇头道:“做教头又有什么好,整日与盗匪为伍,鼠狼为伴,这小子父母与我是旧识,可惜早亡,家中就这一根独苗,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平安度日,走了这条路,可就回不了头了。”

  张放听了这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管与其饮酒,在他刻意劝酒之下,铁崇光很快醉倒,他也装作不支之态,找人将其抬了出去,安排客房住下,随后他掩上房门,坐于榻上调息。

  待数个时辰之后,已是到了后半夜,他才自榻上坐起,推窗一看,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只余偶有几处有大红灯笼亮着。

  他吸一口气,身躯一轻,身如烟气,飘飞出来,直往江心岛上去,很快到得那里,把身形落下,来至那石龟之前,打量几眼,上前一搭,使力一推,其便微微晃了两晃,顿时心下有数,当下拿了一法诀,顿有清浊二气环绕,将之徐徐往旁侧挪去。

  这石龟一去,就有灵机冲天而起,比先前何止猛烈十倍,到得上空,更有狂风大作,满耳都是呜呜响动。

  与此同时,在渡真殿端坐的张衍目光一凝,他见灵机上冲之后,却有一股气机将之吸纳而去,不过片刻之间就涓滴不剩,顿时为他所留意。

  眼见其将要消逝,他毫不犹豫,立刻起意将自家神魂唤出,把分身取而代之,随后腾身上空,将那奇气吸入腹中。

  几乎就在他出手之后,洞天之内禁障也是发动,顷刻间就将他分身推出洞天。

  张衍待那分身出来之后,伸手一探,将那奇气取来,灵机入内一转,过有片刻,顿时了然一切,不觉一叹,道:“原来如此,晏真人也是破费心思了。”

  他初时还以为,晏长生这是要效仿九城,使此间之人沐浴灵机,好从中挑选合意弟子,再传以道法,现在一看,却并非如此。

  这处洞天内所纳之人,其实远不似他先前所想那般多,从头到尾,也不过百数人而已,余者只是一个个由法力灵机所凝成的幻像。

  因洞天内有许多丹玉藏于地下,时刻向外散发灵机,这些幻像才得以维系,其也如真人一般,每日出外劳作,娶妻生子,生老病死,就是连他们自家恐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而这百名生人与幻像交言之后,就时时有感念生成,其便愈发显得真实不虚,自然而然扩散出去,成了一处处幻境,进而遍布天下。

  实则从无什么壶县,亦无什么解州,更无什么大燕朝。但人感其气,经由一念引导,就堕入幻境之中。不同于普通幻境,这里似真亦假,假中有真,他们认为是有,那便当真有了,外间同样也是演化生老病死,兵戈杀伐。

  晏长生花费如此多的心思,自然不是为了玩乐,而是靠着此些人养炼一缕奇气,继而蕴养出一枚枚念种。

  而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其所留在这里的一门功法,入门颇难,修士要修习入手,则非要修行感神经不可,但若得了此种,却直接跳过了这一关。只需按法诀加以祭炼,再灌入精气灵机,自然可以使动出来。

  张衍此刻眼力极高,他判断下来,要是此法用在斗战之时,不但扰人感应,功候深时,还可营造出无边幻境,倒与元蜃门一些法门有异曲同工之妙,确不失一门上好神通。

  不过洞天中人虽多数是假,但其亦是演化心中之妙,故而所历之事未必是虚。

  想到这里,他目光幽幽,距今约三千载前,东华成江之北,凡间王朝不正是国号为燕么?而其中一人形貌,恰恰与晏长生有几分相似,其所演化的,不定就是那昔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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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飞筏乘渡重天外

  张衍也是感叹,许多洞天真人故去之后,所留洞天府邸因没有后辈弟子照拂,或是其弟子另行开辟洞天,久久不得灵机补益,也就无法长存于世。

  但溟沧门中弟子要是得了其中念种,再加以祭炼,必能平添一门厉害手段,有这般好处,他可以肯定,掌门必不会将这处洞天放弃,只是设法维系。

  晏长生虽然将功法献给了宗门,但也同样保全了自家所辟洞天。

  若是吕钧阳能踏入象相境中,自然可顺理成章接手过去,成为人劫之中护道之物了。

  张衍微微一笑,在他看来,虽承前人遗泽可以省却自家一番手脚,不过洞天还是自家开辟为好,如此通晓其中一切变化,到得斗战之时,方不致为敌所趁。

  他目光下移,朝手中念种望去几眼,一旦涉及到洞天斗法,他手中念种就无甚大用了。

  故而他准备另用手段,添些宝材,将之祭炼为一件法宝,如此与敌斗法之时,只要放了出来,就可营造诸般幻境,亦可由此感应诸般气机,纵然比不过晏长生感神经灵通,但也不失为一助力。

  不过这事不急,在此之前,还有几件事要做,首先就需把得来的三件真宝祭炼了。

  虽他在真灵之内打入禁符,自此握其生死,但要想运使如意,还需下一番功夫。

  当下把三件法宝放了出来,任其放出耀目光亮,浮于大殿之内。

  他望去几眼,就引动法力,轻轻吐出一缕清气,化作三股。将之包纳入里,同时一引玉印,启得渡真殿禁阵运转。拨动万道灵机,一同助他祭炼。

  三件宝物俱是一震。里间真灵感应他出手祭炼,都是放开自己家识念,竭力配合,不敢有半点违逆。

  这一番运功,眨眼就过去半月。

  张衍此时再望,见经由自家祭炼之后,三件真器宝光自然流转,其下还隐隐焕发出一股温润之色。随他目光扫去,皆是微微颤动,知是已功候圆满之地,故念之所至,就随同呼应,他也觉满意,起意一收,其便各自一声清鸣,化宝光投入袖中。

  三宝既得,下来便需盘算如何应对大劫了。

  溟沧派未来对手还不知是谁。但却要做好与天下敌对的准备,要想大劫存活下来,就得全力提升自身。

  他此前与罗梦泽交锋。与渠、米二人对峙,后再与晏长生一战,知晓洞天修士之间斗法凶险无比不说,而要真正灭杀一名洞天修士,那是难上加难。

  这还只是在一对一的情形之下,但在人劫之中,可无有人会来对你讲这等规矩,尤其声威名声越大之人,必然越是引发他人重视。

  道行乃是根本。舍此之外,那就需在攻守两道之间做文章了。故他下来所要设法解决的,便是将肉身推至力转五重境。先前之所以不选守御真宝。就是有此一着。

  不过力转五重境可能闹出动静极大,渡真殿中虽有禁制,但却无法放开手脚,但此番有了渡月飞筏,那就可去到重天之外,如此就不怕被同辈感应到了。

  时不我待,拿定计议之后,他便有动身之意,只是此次出行还不知几载回来,身为渡真殿主,当与掌门打声招呼才好。于是拿了纸笔书信,一笔写就,正要以法力送去上极殿,但这时却寻思了一下,把景游唤来,嘱咐道:“你持此信,送至掌门处,你可是识路么?”

  景游道:“回禀老爷,小的原来随何真人去过几回,当不会误了老爷之事。”

  张衍颌首道:“你此去,掌门若问起何真人之事,你可如实回言,若是不问,你自无需多言。”

  景游神色动了动,弯腰俯身道:“小的明白。”

  张衍一挥袖,景游一揖,就拿了书信往殿外去了。

  张衍伸手入袖,掌握殿真殿主玉印,功聚双目,去往查探两名弟子功行,看了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起指一点,就凝了两道符箓出来,弹指之间,就化灵光飞入去人洞府。

  再是一思,眼下已无亟待处理之事,便是有,也可待他回来之后再作处断,于是轻轻一晃,法身化一道玄烟飘去,顷刻间已是回了自家躯壳之内,随后振衣而起,稳稳自里走了出来。

  到了那定舆盘前站定,伸手一按,灵机一转,登时就有一道灵光冲上天穹,无声无息之间,分开九层天云,露出一道通往重天之外的通路坦途来。

  他把袖一挥,将渡月飞筏抛出。

  此筏到了外间之后,得他法力一催,立化至百余丈大小,还了本来样貌。

  上有精舍宝塔,玉璧池榭,下有广厦宫台,茂林修竹;七彩为妆点,五色画颜图,春绿夏红,秋金冬白,更有精鸟唱鸣,莺啼燕歌,暖烟笼塔,熏霞绕树,香风阵阵,腻鼻迷目。

  张衍看了一眼,这飞筏之主原是数千载前世家之中一位女修,故攀花挂色,极其妍丽之事。只是此等景致不合他意,念头一转,生出一团雾气,包裹其中,好一会散去之后,飞筏之上,只余一幢九层法塔巍巍矗立。

  他这才点首,飞身而起,上得塔去,待足下落定,飞筏一震,顿化一到道宏大清光,腾至上空,眨眼之间便遁至天外。

  到了此间,转目一瞧,见虚空茫茫,看去无尽,除日月九洲,远处星辰皆小若米粒,此处观来,只得烁光点点。

  渡真殿中典籍有载,当日西洲修士在察觉灵机渐衰之时,也曾到得天外寻过机缘,看有无存身之地。

  不过天外那些星辰多是荒芜之所,没有灵山秀水,高岳清川,纵有灵机,也是杂有烈毒。纵然可以化去,所耗气力也是不小,可谓得不偿失。故而多是无功而返。

  但亦有少数人不曾回来,也不知究竟是寻到了合意之地,落根下来,还是元气耗尽,终是陨身在外。

  不过他此行并非任意遨游,也自是有去处的。

  因虚空之中赶路,修为稍逊之辈,本元精气耗损太过,只得半道折回,去不到更遥之处。故而当日有数位大能修士合力,在虚空之中炼造出一只名为“大容鼎”的巨鼎,可供往来修士歇脚之用。

  如今近两万载过去,此物当还在那处,那里若是合适,正可为他此番落脚之地。

  张衍于心神之中关照那飞筏真灵几句,就回了法塔之内,闭目凝神,入定去了。

  那飞筏在虚空之中飘荡,不知过去许久之后,他心神之内得了呼唤,“老爷,已是到了地界。”

  得此一声,他双目一睁,自定中醒来,于心中稍作推算,这一番坐关下来,距离他离开九洲,已是过去整整一载。

  起得身来,自塔中行出,放眼看去,见大约数千里外,有一尊青铜巨鼎漂在虚空之中。

  其形甚大,放置九洲之上,至少也有半洲大小,此刻正漂游在空,外有数道粗大锁链,正系着五根铜柱。

  他知晓这是五根定灵针,两端有元磁之力,是当年那几位大能修士采得虚空之中宝材所炼,有其再此,纵有外力驱使,这宝鼎亦不会挪去他处。

  看了几眼,他收了飞筏入袖,就化身一道清光,往那鼎上飞遁而去。

  待将要逼近之时,却觉遇迎面过来一道无形阻碍,他并不奇怪,知是这铜鼎之外禁制,此并非是未防备他们这些修士所设,而是为阻天外烈气毒火侵蚀宝鼎,他稍稍使力,也就撞了进去。

  这鼎盖之上有一饕餮纹饰,他自其口中入内,过不许久,就降在了一个大殿之内。

  他上下一扫,这里空空荡荡,清冷寂静,自西洲修士决定与天妖一战,尽迁东洲之后,就四处召集同道,虚空之中修士也尽数回返,自那之后,此地恐万多年无人到得了。

  这时他感应有得右侧之处有些许灵机传出,心下一动,也就移步过去。

  未行多远,就入得一偏殿之中,却见一名道人坐在地上,神情安和,好似打坐之中。

  不过他却看得明白,这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内里早已生气全无,从袍服样式上来看,应是昔年西洲修士无疑。目光再是一扫,见其面前有字,走上前去一看,见上面写着:

  “殿中有丹玉十匣,来访道友若急用,可自取之,他日莫忘补上即可。”

  目光下移,下书五字,“孤鹄子顿首”。

  张衍不觉点首,他知这里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当年合力炼造此鼎的大能修士,曾留了不少丹玉在此,要是修士到得此地后,本元精气折损过多,可取些去用,但用去多少,日后亦要想办法补足,以方便后来之人。

  方才他感应到得灵机,应就是所残存下来的丹玉了,不过这万余来,当也大多流散了。

  既是前辈所放,他也不会妄动。况且此来他也不是毫无准备,重天之外,需时时面对毒火烈风,可他纵是有飞筏护持,自身又是功行深厚,但小为防意外,却是将渡真殿内丹玉携得不少在身。

  对那道人躯壳打一个稽首,他在大殿内又转了一圈,设下几处禁制,就到了一旁坐下,伸手入袖,将那魔简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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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念中轮回分神魄

  张衍这魔简之中,经吸纳数具天妖遗蜕之后,早已是精气饱满,若是他无所顾忌,照魔藏所传功法修行,不难踏破关隘,一跃而入参神契五重境中。

  不过一入此境,却需舍弃自我,与那魔相合一,他自是不愿如此。

  但若就此弃了,此前所修功法等若半途而废,故而他欲另辟奇径。

  再是一抖袖,一道乌光闪过,但闻轰隆一声,待光华散尽,平空竖起了一幢大阁,其高有十丈,上下六层,飞檐大柱上攀有狰狞凶兽,望之森然可怖。

  他从容行步到里间,这时脚下微感一震,再抬头去看,身周景物,似又回得虚空之中,而四面方位之上,起来十二尊擎天魔相,每一尊皆被幽雾笼罩周身,辨不清虚实真貌。

  他冷然目注几眼之后,安然盘膝坐下,仍是按部就班,先以神通之术化炼玄血,而后以凡真化身之术将之斩落尘头,最后以此凝筑出一具身外化身出来。

  到得这一步后,他将魔简一抛,使其入得这分身眉心之中,而后默使法诀,催动精气。在他导引之下,眼见得其修为渐次拔高,不多时就入得力道四转境中。

  不过似这般提升功行,称得上是无源之水,若无精气时时充盈躯壳,用不了许久,就会法散气消,再度跌落凡尘。如不是有其用处,只是徒然消耗精气之举。

  他此时放了出来,却是决定先利用这具化身转运功法。待其一鼓作气破入到五重境中后,再将之斩灭神魂,最后好如夺舍一般,把躯壳夺为己用。

  只是能否做成,还需试上一试才知。

  他分了一神魂出来,送入那分身之中,稍稍一催,其便站起身来,走至南位一尊魔相面前站定。

  过的少许时候,上方就有一道灿烂光华飞下。入得眉心之中。却是如先前一般,传下一篇功诀。

  看了一遍之后,却与上回所见别无二致,便再不犹豫。心意一动。那分身立时按此法诀运气行法。与此同时,魔间源源不断将精气送来,供他吞吸。

  待渐渐快要接近那一步时。那魔相动了一动,似是转目四顾,然其竟丝毫不理会那分身,反是往他所在之处望来。

  这一刹那间,张衍顿感到一股浩大识念与自家神魂起了呼应,似再往下去,要往自家身躯之内投入进来。

  他眉头一挑,知道不妥,立刻让那分身断了行功,这一停下,那尊魔像立时也便无了动静。

  他目光微闪,心下暗忖:“果是如此。”

  他明明是以分身运转功法,然那魔相却仍是直指真身所在,换了之前,恐还不知其中缘由,但自成了洞天之后,却是自然而然明白这其中道理。

  这是因为他这分身中所驻一缕分魂少了根性,无有神主之故。

  这里所谓‘根性‘,是指一人来由过往,而“神主”,则是指人呱呱落地之后,所生出我念真识。

  这分魂由他身上所出,记忆识念,皆是由他生造而出,非是天生化成。

  这好比是他一截手足肢体,并非独存于世,故此一旦运功行法,那魔相仍旧是与他真身应合。

  对于如何化解,他自也有解决之道。

  此前手段,那就把这一缕分魂投入世间,任其在俗世红尘之间摔打翻滚,经历数世或是十数世后,沾染了凡尘浊气,自然与他不再有所瓜葛。

  但此法耗时长久,再则只要他去神念关注,或是起意推算,冥冥中必还会多得一丝牵引,只能不去理会。可如此一来,却又如何让这转世之身去修习这参神契?

  虽并不是无有解决之道,但无疑要经过许多谋划,但此前与晏长生一战,得了其所遗洞天之后,却是有了另一选择。

  他自袖中取了一枚念种,只要灵机足够,此物就可造得一方幻境,演化人间俗世,再将那一缕神魂投入此间,任其轮回,使之生出自我识念来。

  轻轻一引,念种得灵机灌入,登时演化奇气,生出幻境,此之来由,是晏长生小界之中那些生人心思寄托,又得灵气交融而成。

  他眼视过去,见先是一片清幽山谷,有男女老少在里耕作,渐渐有人入山采药,又有人动念往县中贩卖,城廓道途便自生成,天地由人心思欲,渐次向外扩展。

  初时不论人鸟花草,树木山川,皆是面目不清,支离破碎,断断续续,不成规矩。

  只是到了后来,随生出人物渐多,念种之中所寄七情六欲也洒播出来,这一方世界却是渐渐清晰。好如一副泼墨山水终是着上颜色,再不如先前那般游离不定,随时可能消散一般。

  观看到此,张衍知无需自家再作干涉,将一缕分魂与魔简一同捉来,往里投入。做完此事后,他就自去了一边打坐,不去多观。至于何时能成,他也无法揣测,唯有耐心等候。

  不过有那魔简一同去落去,方才又运转了参神契中功法,彼此之间早有勾连,再是浑噩,也迟早会被魔简盯上,引至此途之上,到得那时,他就可以动手了。

  这其中只有一虑,其一旦合了魔相,有所成就,就再非本来,也极可能挣脱束缚,反伤其主。

  不过他已至洞天之境,便不提抱阳钺,手中亦有三件真器护道,自是不惧。

  况且在这虚天之上,他也无所顾忌,就是打出再大动静,九洲之地也无人可以感应。

  幻境演化,好如一梦,外间只过去一夜,这方世界已是过去数十载。

  而先前张衍所观那一方山谷之中,从数十人的村落,已是成了一座人口上千的山镇。

  这一日,镇中一对夫妇诞下一名男婴,生来灵慧,送去读书,过目不忘,闻一知十,聪颖过人,师长无不欢喜,学至十五岁时,乡试中举,便又上京赶考。

  方至县城,见有一孤苦老者卖驴,心生怜悯,将本是买马之钱买了一头老驴回来。

  夜晚宿店,有窃贼见他脸嫩,撬窗而入,欲行偷盗之时,不防此时那驴半夜嘶叫,将之惊退,得以保住财货。

  少年懵懂不知,怎么此次赶考,偏偏落第不中,只得黯然回乡,半途之中,深山夜宿,却闻鬼哭之声,正惊疑时,却见十余奇形怪状之人一拥进来,说是此地冤魂鬼怪,得人指点,却是要他断案。

  少年却是不怕,案情并不繁琐,每断一案,就有鬼差出来,将人犯抓上堂来,或审或判,不觉啧啧称奇。将至天明,俱皆断清,众鬼怪叩谢而去。

  经此一事,少年知晓世上原有神鬼,自此再无功名之心,回得了家乡之后,每日只是牵着老驴四处求仙访道。

  只是此后穷其一生,再未遇过什么怪异之事,七载后,赶路途中感染风寒,因缺医少药,在一破庙中抱憾而亡,而那老驴,则是化一道清光飞去。

  此后他又经历数次轮回,每一世,皆与一件奇物纠葛不断,再转几十世后,感染杂识愈深,好若沉入染缸之中翻滚,终是与主魂之间联系断去。

  与此同时,张衍也是莫名有感,不禁睁开眼帘,知是第一步已是成了,他稍稍一算,发现距离自己入定,已是过去三年。

  转目一顾,此刻那奇气不断得丹玉散发灵机哺育,向外延伸,竟已是占据了大容鼎一角,显然那方幻境愈发完善了。

  到得此刻,其所需灵机也是越来越多,但眼下显然无法停下,否则定会前功尽弃。

  也就他是溟沧派渡真殿,又是至法成道,并不如何顾惜丹玉,要是换得一人,便有这副身家,怕也不愿舍不得如此做。

  不过若最后果真能成,这点付出也是值得。

  他微微一笑,又是闭目入定了。

  幻境之中,那分魂不知又再转几世之后,降生于一官宦人家,生下时手握一枚水玉琉璃,光可鉴人。

  他自小锦衣玉食,出入奴仆成群,长到十八岁时,朝中变故,家中受了牵连,锒铛下狱,未几年,天下大赦,又重见天日,因无长技,只得写联书信为生,饥一顿,饱一顿,潦倒非常。

  到三旬年纪,与一卖笑女结成夫妻,生有一儿,虽困苦,但彼此恩爱,相濡以沫,也能勉强度日,哪知突然一场疫病,妻儿俱死,自此万念俱灰,无有生念,到了城外,结绳于树,欲自我了断。却被一路过道人救下,三言两语,就说动入了道途。

  也不知是根骨不凡还是绝了俗念,自入道之后,竟是一路坦途,只短短六十载,已能飞遁天地,驭雨弄风。

  只是仙凡虽是不同,却也少不了争斗,师门被人杀上门来,他孤身逃脱,苦修百年之后,又去寻仇,怎奈仍是不敌,辛辛苦苦修炼的法力又被人打散,临去之前,发得誓愿,若能报仇,纵然万劫加身,永堕魔道,亦是甘愿。

  这一愿发出,忽然一道清光降下,将他神魂罩住,倏尔往那具分身投去,霎时不见,不过几个呼吸之后,其中一尊魔相轰然崩塌,化作万点行光,往其身中融入进去,同一时刻,整只大容鼎似有所感,亦是微微震颤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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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斩神诛魔还本来

  张衍这时亦被惊动,他从容站起,转目看去。

  见那分身周围,涌出滔滔魔焰,霎时铺满大容鼎,赤紫之光将虚空之中照耀的一片明亮。

  所幸此刻不在九洲,否则纵然渡真殿内有禁制护持,也难保无人察觉这番动静。

  只这一尊魔相纵成,却并不会听他御使,需得施展一番手段,将之降伏,才能收归己用。

  这时殿内一方幻境世界受外气激荡,也是被震散开来,化作一缕缕奇气,介于将散未散之间。

  张衍微微一辨,再一招手,将其中一缕奇气收来,灵机入内一转,对这分身平生所历之事已是了然于胸。随后一挥袖,将殿中所有丹玉收入进来,就是先前大容鼎中所存,也是一并卷了,以免稍候为对方所利用。

  等了约有数十息后,那光华好似火花炸裂,猛然向外一跳,就见一尊六角盘颅,三目五足,臂缠玄虬,脚踏乌烟,浑身盘绕赤紫火焰的魔相显露出来。

  不过这形貌只闪得一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又敛去,转而变作了一个变作一年轻道人的形貌。

  这人与他有几分相似,玉骨丰神,英姿焕然,眸点灵华,肤蕴宝光,身周有瑞霭祥云,好似堆雪砌玉,一副仙姿神貌,无论从何[长_风处看,都是一名有道真人。

  张衍并不为奇,由那功法就可窥见,这魔相随念而转,无所谓真正样貌。

  但亦由此可知。此时此刻,那缕分魂还未真正与那魔相汇同合一,仍是那人性一面占得上风,故而才有这一番改换,不然绝不会在意什么外相变化。

  那分身这时还略显迷茫,但得片刻之后,目光就清明起来,第一眼张衍立在远处,有些诧异,但随即察觉到对面这人法力滔天。便是先前所见敌手。也远有不如,顿时泛起一股警惕之心,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此又是何处?”

  张衍笑道:“你既是我,我便是你。此是来处。又是彼方。”

  那分身虽是在幻境之中打转几十世。但对他而言,平生所历一切俱是真实,也不可能知晓自家真正来历。听得此言,眉头一皱,道:“胡言乱语。”

  他感受到自己身躯之内有无穷之力,似是轻舞手脚,就能翻天覆地,但越是如此,越能感觉到张衍不凡,那浩如烟海的澎湃法力对他压迫极大,且看面目,似又自家还有几分关联,本能想要避开,于是脚下一踏,就往外飞去。

  张衍笑了一笑,任得其去,也不阻拦。

  这偏殿之中,只有一处出口,那分身才到门前,却被一层无形障碍所阻,不得不停了下来,他哼了一声,鼓起胸膛,对着前方就是一口气吹去!

  这一刹那间,好似涌过万顷江河,轰隆一声,遭此一气喷撞,偌大一个大容鼎竟是前后摇晃了一下。

  张衍双目微微一眯,力成五转之躯,果是不凡,若是在九洲之地,只这一口气去,可席卷洲陆,推山倒岳,毁成灭国了。

  可便是如此威势,却仍然未曾撞开他设下的那层禁制。

  虽是之前着手之处不多,但却布置得极为巧妙,与大容鼎几是连在了一处,换言之,所有袭来外力,虽撞在禁制之上,却皆是由这宝鼎本身承受下来。

  要知这鼎乃是上古数位大能修士合炼而成,纵然万余载过去无人问津,往日禁制早已消散,但根底仍在,鼎身坚牢异常,哪是这么容易可以破去的。

  但要换得一个粗通禁制之人到此,只需从要紧之处下手,倒也不难出去。

  但这分身识念,不过入道百余年,可不懂这其中关窍,见一气发之不破,神色一沉,把身躯一长,足千丈高下,大如山岳,猛喝一声,就合身撞了上去。

  轰隆一声,好若天塌地裂,此下威势比上回更为猛烈,大容鼎外若无四根定灵针支撑,恐是整个要倒翻过来。

  可便如此,努力数次之后,还是不得出去,他不禁微微露出焦急之色。

  他此刻脑海中盘算的,还是想着如何回去报仇。

  虽是凭空得来了一身神通法力,但却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识念渐渐有些不清,且越是动用神通法力,便陷入越深。

  故他心下却极为不安,怕自己不知何时便没了知觉,急着要从此间出去。

  再试几回,发现如此施为,是绝不可行了,闭目凝思片刻,再睁眼时,身躯一晃,化作万缕轻烟,四下来飘荡来去,似想要寻隙而出,只是找了半晌,也没有找到出入门径。

  于是再是一变,每一缕烟气皆化作一只铁喙鴷鸟,翅展数丈,红睛赤趾,白羽黑首,羽生铜钱斑,一时密密麻麻,有万千之多,漫空皆是振翅之音,俱是扑到那鼎身之上啄食,一头力竭,另一头便立即跟上,前赴后继,源源不绝,满殿皆是笃笃空鸣响声,像是要从内到外戳穿一个出路来。

  张衍看在眼中,挑了挑眉,暗忖道:“原来还有这等神通,那功法上说千变万化,果非虚语。”

  要知这分身眼下才与魔相相合,尤其此刻还保持神智,想来许多神通手段还无法使出,就能有这番变化,若是到了高深境地,谁知能再有什么手段。

  再是一看,只这片刻之间,这些鴷鸟竟已是鼎壁之上啄出一个大坑。

  要说就此打通出路,那还早得很,但水滴石穿,绳锯木断,这般消磨下去,对方只要气力不竭,迟早能脱身出去。

  看到这里,他却不能不动了,伸手一点,雷芒闪耀,却是将小五行诛魔神雷使了出来。

  这神通如今由他使来,甫一发出,震荡虚空,波及万里,大容鼎中,电闪雷鸣,轰响不断,还有一股辟邪诛魔之力,那鴷鸟只要被雷光带过,立时粉身碎骨,化作尘埃。

  余下一些,知晓不好,齐声鸣叫之后,转为烟气,重聚一处,再度化成那年轻道人形貌来,此时他又惊又怒,怒喝一声,仍将身躯拔至千丈之高,把臂一横,拦在身前。

  只是下一刻,整只臂膀轰然粉碎,血肉飞扬,连他向后一仰,倒退几步,可方才站定,那断去手臂就又长了出来。

  他眼中露出惧色,似对诛魔神雷极为忌惮,轻轻一吸气,哈的一声,一蓬赤紫烈喷吐出来,堪堪将袭来雷光挡在外间,但那雷芒源源不断,只数息之后,就将他迫得连连后退。

  张衍面无表情,趁其疲于应付雷芒之际,又将法相展开,混冥玄气张天盖地,自四面八方围拢上来。

  分身此时怒喝不停,再也顾不得那识念侵袭,频频运转法力,只是如此一来,虽是举手投足之间,威势又大得几许,但神情之中,却渐渐有了疯狂之色。

  张衍目光幽深,把这变化看在眼中,看过功法,明白这是与魔相愈结愈深,致本性难抑,舒发出来之故。

  休看眼前状若疯癫,但至少还有一丝人性尚存,要是到了与魔相彻底相合的地步,怕就是彻底泯灭,再无自我了。

  分身因失了心智,对战局自也无半分判断,再斗有半个时辰之后,玄气就将他团团包围住了。

  张衍见此,心下一定,到了这般地步,不管其如何变化,也难以脱去了。

  洞天真人依靠的本元精气,力道躯壳纵然不同,也自有其依凭之处,被困里间,他就可仗着法力深厚,慢慢耗其元气。

  果然,下来一连十余日,分身在玄气之中左冲右突,施展了数门神通,却始终杀不出去,渐渐露出颓色,无了反抗之势。

  张衍见时机已成,目光微微一闪,眼下只需上前将魔躯之中分魂斩杀,就可将之夺为己用了。

  他之所以敢放任分身坐大,固然是因自家法力足够将其镇压,还有一个后招,便是那根魔简!先前任由其潜于那躯体之内,并不召回,正是为了此刻!

  他心意一动,伏魔简忽然暴起,放出一道青光,只顷刻之间就将那缕分魂摄住,突然变生肘腋,分身又是气力耗尽,根本反应不及,身躯顿时一僵。

  与此同时,张衍目中冷芒一闪,一指点出,一道灵光如剑,直入其眉心之内,只一刹那间,就将那一缕分魂杀灭。

  神魂一失,无了主宰,那具身躯自是成了一具空壳,自天中跌落下来。

  张衍再是一感应,却是微一皱眉,因有魔简在,分身从头至尾,体内变化,他都是洞若观火,魔相侵身,就有一丝魔性沾染神魂,随时间推移,愈染愈深,方才经他一斩,神魂一绝,魔性亦被斩杀。

  但此时此刻,分明感觉到,还有一缕微弱之极的魔性潜藏在这具身躯之内。

  张衍心念一转,他与分身不同,自身便是洞天修为,这一缕魔性,自问凭他心性定力,也足可压下。

  不过放任不管,也是一桩隐患,需得除去,才能掌制如意。

  “世间要说斩妖之法,我溟沧派当可称得第一,但要论诛魔手段,需数还真观一脉了,回去之后,或可往此处一行,看能否寻取秘法,将之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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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可引阳烈照浊泉

  张衍思虑停当,行至前去,到那分身之前,却不停步,仍往前行,却好似穿至一虚影烟气之中,轻轻一晃肩,其便缓缓没入身躯之内,霎时合二为一。

  他暗自默察,自离九洲,到得天外,前后已是过去十年。

  虽已得了力道之身,此来目的已是达成,但在派外同辈眼中看来,他与晏长生一战后,本元精气大耗损,此时当是在渡真殿中恢复元气,故他还不急着回去。

  况且他尚需熟悉这魔躯之中种种变化,到了九洲之上,可就不得这般方便了。

  转目四顾,方才一战,虽于大容鼎无损,但这处大殿已是破烂不堪,几根大柱也是摇摇欲坠,当需换一处殿宇修持了,可便是此时,感应之中却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他来时,偏殿之中曾摆有一具上古修士遗蜕,这等前人遗骸,也不该无辜遭劫,故斗法之前,他随手送去了旁殿之中,未曾受损,可其原来明明是坐北朝南,然则此刻,却是莫名转了一个方位。

  他目光闪了闪,这里乃是虚空之中,若有外人到此,定然第一时间便会察觉,那么不是来自于外,定是源于内了。

  他摆袖向前,飘身至那尸首近处,扫了一眼,顿时发现一处异样,其胸膛之内竟有一道微弱灵光,便伸手一拿,手心中顿时多了一物。

  仔细看来,却是一柄晶莹玉勺,好如如意。不过六寸左右,细腻光润,通体上下无有一丝瑕疵。

  他灵机入内一转,探查了一遍,顿知端倪。

  这玉勺原来当是一件真宝,纵然万余年无人祭炼,其中还残存有一丝真识。

  方才他与魔相动手时,震荡大鼎,将之惊动,这才带动了尸身。这也只醒得短短片刻。就自消散了。

  不过在这里间,张衍却察觉到了一丝熟悉气息,伸手一抹,指缝之间就飘出一缕缕黑烟浊气。

  他敢断定。这是一件魔门法宝。

  不过这里面。却有一个不解之处。今日之魔宗,有两处源流,一是出自西洲左道之士。当日是为镇压魔头而入魔穴,而后又传下道统,如血魄宗等五派,皆是如此而来。

  至于另一个,便是那天外修士所传,能延存至今,还为世人所知的,也只有冥泉宗一家了。

  但万余年前,原先西洲之地,因无有魔穴,自然也练不出什么魔宗手段来,这只玉勺很可能别有来处。

  只是任凭这宝贝原来再是如何了得,随其中真识消散,也是成了一件凡品了。

  倒是其质地奇异,连张衍也看不出是何种宝玉所制,想了一想,决定先不做理会,待回得渡真殿后,再查阅典籍,看能不能找出其根脚来。他把袖一抖,收了此宝进来,就盘坐于地,默运功诀去了。

  东华洲,溟沧派,十峰山。

  峰顶之上,这里原本只有一处简陋洞府,是供十大首座供歇脚之用,但陈枫自接掌首座之后,因其本是陈氏大族出身,喜好享受,故化了不少气力,在山中起了数座宫阙。

  只他一人还不算,在其余峰头上也同样营造飞峰流水,楼台亭阁,遍植奇花异树。

  如此一番修葺下来,与先前已是截然不同,原来的诸弟子斗法之地,却是变得花团锦簇,灵气馥郁,倒好似修道福地一般。

  见得如此,其余几名弟子索性也搬来此处修行,彼此间也方便谈玄论法,交流印证。

  只是今日,天中时不时有一道飞书飞来,还偶尔夹杂着一两声呼啸之音,任谁皆晓,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宫中一圆洞门前,陈枫背负一手,捧着手中书信细观,不过面色却很是凝重。

  再有数年,就是魔穴出世之日,血魄宗显也知道溟沧欲阻他去路,不令其入到魔穴之争,故近段时日来,也是频频出动,双方之间斗了不下十余次。

  好在其门中许多俊杰都折损在了前次斗法之中,而今着实不愿再与溟沧硬拼,每有小挫,就匆匆退走。

  但方才却是传来消息,西南方向有数处法坛被攻破,原本镇守在那里的一名陈氏长老也是被人斩杀,下手者却是那冥泉宗长老乐蓉娘。

  陈枫放下书信,眉头深皱,乐蓉娘到此,目的不问可知,定是想相助血魄宗破开围困。

  只是此人颇不简单,乃是冥泉宗长老,早已修至三重境中,与昔年百里青殷乃是一辈人物,尤其是其手中还有一件残损真器“卑散纱”,很是不好对付。

  只是现下犹疑不定的是,究竟是严加守御,还是主动迎击?

  他身为十大弟子首座,虽背后得世家支持,可陈真人毕竟已是故去,能动用人手实也不多,能把血魄宗困住,已是费了大气力了。

  虽前番来了几名渡真殿执事长老,可眼下还不到真正决胜之时,他还不想将过早将自身实力暴露出来。

  且一场斗战下来,要是损折人手过多,很可能连原先围困之势维系不住,那他恐无面目再在此位上坐下去。

  但若放任不管,却也不妥,被动应付,总会露出破绽的。

  他思来想去,总是难以拿定主意,心下也是暗叹,在外看来,身为首座,只需发号施令便可,但真正坐到此位上,却感不易。

  想及当年张衍身后无有一个洞天真人支撑,最后却能打灭两处魔穴,立下不世之功,他也是深感佩服。

  正思忖时,有僮仆道:“老爷,昼空殿萧长老来访。”

  陈枫面上一动,伸手道:“快请。”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长髯及胸的道人走了进来,对他笑着打个稽首,道:“陈师弟,久不见你,为兄观你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么?”

  陈枫为人磊落,对相熟之人向来待之以诚,故丝毫不遮掩,坦然道:“确有疑难之处,师兄到此,正可助我。”

  萧傥笑着指了指他,道:“你却是赖上为兄了,也罢,你且说来一闻,若是不难,就助你一助。”

  陈枫大喜,忙将所遇之事一说,最后拱手道:“师兄向来见解不凡,敢问此时小弟该如何处断?”

  萧傥听了,沉思片刻,最后呵呵一笑,语含深意道:“为兄认为,此非但不是坏事,反是好事。”

  陈枫道:“此语何解?“萧傥目中精光闪烁,道:“师弟,为兄问你,纵然杀得几个血魄宗弟子又能如何?”

  他伸手朝浮游天宫处指了指,道:“似杜师兄,当年也如你一般坐得此位,可如今还不是长老之身?为何?还不是无功不得晋升,师弟,此次机会你可要抓牢了。”

  溟沧派三殿之中,除上极殿外,昼空、渡真两殿偏殿殿主,皆需立得大功,又曾为十大弟子首座,才可担当。

  杜德虽也做过十大首座,但在位时日较短,未有什么机会给他立功,故而去了昼空殿,也只是一名长老,非是偏殿之主。

  陈枫沉吟片刻,道:“师兄所言,我亦知之,奈何力有未逮。尤其此番,我疑冥泉宗还有后手,不是那么简单,不如师兄出来帮小弟一回。”

  萧傥乃是昼空殿长老,而今修为也至三重境,其门下还有许多弟子,尤其彼此都是门中世家,要是能出来助他,许多不敢做之事也能做了。

  萧傥诧异道:“不是渡真殿来了几位长老么,莫非还不够么?”

  陈枫道:“这几位长老位辈极高,小弟也不好呼来喝去,何况那乐蓉娘不好对付,要是损得几人,张殿主那处不好交代,若是误会我故意如此,倒反而不美。”

  萧傥略一思索,也是点头,道:“说得也是。”

  他也能理解陈枫顾虑,这几名长老多是师徒一脉门下,名义上还是渡真殿执事长老,要是死伤多了,张衍身为渡真殿主,虽表面未必会说什么,可要寻世家些许麻烦,却也不难。

  他捋了捋须,眼中闪烁了一下,道:“若是如此,我却可以给师弟出一个主意,不但可解此疑难,不定还可除去一个隐患。”

  陈枫看了看他,道:“师兄有话,但请直言。”

  萧傥慢悠悠道:“陈师弟,你可知十年前,有两人随张殿主回来山门么?”

  陈枫点头道:“我知晓此事,那二人是晏某人弟子。”

  萧傥道:“晏某人虽亡,掌门待他门下弟子还算宽厚,虽表面看去是罚去小寒界受苦,实则却是容其等在门中修行,那焦缘亮且不去说,那宇文洪阳却是资质奇高,极有望成就那洞天之位。”

  陈枫心下略动,道:“师兄的意思是……”

  萧傥笑了笑,道:“师弟你可去与掌门说,欲请这两位前来相助,宇文洪阳此前随晏某人修道,从未有过替山门出力之举,在门中修行,说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有这般立功机会,掌门必会应允,若其败北,就可断他上晋之路,如是胜了,师弟便可立下大功,未来不难入那偏殿为主。”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道:“霍师兄虽先行一步,可师弟你也未必不能后来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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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一扫寒山万堆雪

  小寒界内,冰封万里,灰云蔽空,一道遁光自乌蒙蒙的厚雾之中飞出,来至一积雪盈尺的山崖之前。

  遁光一落地,就如泡影般破散,焦缘亮自里走了出来,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一挥手,罡风过处,整个山头的白雪顿被扫去,露出一个一人高下的石门来。

  他伸手一推,走了进去,再一挥袖,将门合上,把风雪隔绝在外,随后自袖中取了一壶还阳酒,放至嘴边,小口吞咽,稍过片刻,身上便泛起一股暖意。

  外间每六个时辰就会刮起九幽寒风,修为稍弱一点,就会僵死在地,纵然他是元婴修士,可时间久了,也感一丝冷意入骨,而喝了这酒,既能去寒,又能解忧。

  只是这酒极少,还是入到小界之前守门道人所赠,此后每年只可讨得一坛,他也不舍得多喝,只几口之后,就收了酒壶,取绢帕擦拭了下嘴角,待收拾干净,又往洞府深处走去。

  行走不远,就出了这条甬道,头顶一敞,此刻他却是立身在一处崖壁洞窟之内,往前几步,却是一条深涧,一条滕索栈桥搭到对面百步远的峰崖之上。

  他并不急着过去,而是自袖囊中抓了一把赤色玉果出来,大约有数十粒,往外一抛,下方水涧之中,哗啦一声,玉浪飞剑,自[长^风].[cf][wx].里跃出一条晶莹如雪的寒虬,上来一吸,就尽数吞入腹中,随后对他摆尾三次,就又落回水中。身后只溅出一蓬冰雾。

  焦缘亮这才敢过去,他衣袖一抖,乘风而起,须臾到了栈桥另一端,同样寻得一处洞门,快步走了进去,却是到了一洞厅之内。

  此间由下而上,足有百丈之高,甚是敞大,正中有数个可容千人的石台叠垒而起。周围碎裂乱石恰成步梯。沿途两侧皆长明火烛,而每上数十阶,石壁之上必有一处深龛,不是坐着一具枯骨。就是摆放着一根根玉简。

  他足下一点。飘身飞空。到了石台至高处,一名身着素袍的少年道人端坐石台,身上一尘不染。此刻正拿这一根玉简细观。

  焦缘亮走了过去,不解道:“这些玉简多是一些化丹修士所临死时所写,师兄你这般修为,看了又有何用?”

  吕钧阳身子坐正,平视过来,道:“生死之间,方有大悟,这却是寻常道书中寻不来的,师弟有暇,不妨看看,或有收获。”

  焦缘亮与他目光一触,那一刹那间,似是一道极亮明光闪过,不觉一惊,待再看时,却还如往常一般,仿佛方才只是自己错觉,暗暗道:“看来师兄功行又有精进了,莫非琢磨这些残简,果真有用不成?”

  他随意拿起一根过来,只才观几眼,就心生鄙夷之意,这些纵然是临死之前感悟,但在在他看来,仍嫌太过粗浅,根本不值一哂,摇了摇头,又将之丢到了一边,自顾自去了一旁坐下,闭目持定。

  很快十余天过去,他睁开眼,见吕钧阳仍在那处,姿势未变,好似时间只过了一瞬。

  他仰躺而下,拿出酒来咕咕喝了几口,见快要见底,忙又合上,却觉不够解馋,不由叹了一口气,平日只能一人独饮,他本不好酒,可憋在这里久了,自觉都快了酒鬼了。

  抬头了看了看上方一根大香,等其燃完之后,就又要出去巡值了,顿感胸中一阵气闷,抱怨道:“这里除了我师兄弟二人,这些年也不见有人来,外面还有那条寒虬,就是三重境修士来此,怕也讨不了好,也不知有甚好看守的。”

  吕钧阳处之泰然,道:“何处不是修道,掌门对我二人已很是照拂了,此间不会有外人相扰,倒可安心修行。”

  焦缘亮嘿了一声,随口问道:“师兄可知那界中深处被囚之人是谁?”

  吕钧阳回道:“恩师曾经提过一句,与恩师乃是同辈中人。”

  焦缘亮顿时来了劲头,翻身坐起,道:“不知是何名讳?”

  吕钧阳看了过来,道:“师弟不必再问了。有这功夫,不如用心修持。”

  焦缘亮顿觉无趣,又喝了一口酒,暗道:“也不知我那几个徒儿怎样了,前次来此那位周真人,倒说愿意帮衬,可毕竟只是点头之交,不定只是客气之语。”

  他正想着,却神情一动,转目一瞧,见一道流瀑冲下,撞在石台下方一面石鼓之上,顿时传出空空震鸣,他双目睁大,道:“外间有访客登门!”

  他霍然起身道:“也不知谁人来此,师兄且在此处吧,小弟出去看看便可。”

  吕钧阳道:“师弟小心。”

  焦缘亮笑道:“师兄不是说了,这处无有外敌,若来者真是不怀好意,我却求之不得,正好斗上一场,舒展一下筋骨。”

  他飞身出去,不多时到了门前,把石一启,却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道人在门前,上下一打量,不禁诧异道:“周真人?”

  周宣笑着稽首道:“焦道兄有礼。”

  焦缘亮忙还了一礼,招呼道:“外面有九幽寒风,周道兄还请进来叙话。”

  对方乃是齐云天门下,若按辈分来述,他可比对方足足高出两辈,不过他自会不会把这当真,只以平辈之礼相待。

  周宣也不客气,道一声叨扰,也就随他入内。

  回至那洞厅之内,周宣见了吕钧阳,上来主动一揖,道:“吕真人。”

  吕钧阳神情淡然,只是对他点了点头。

  焦缘亮笑道:“我这位师兄,一意求道,除了修行,其他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周道兄勿怪。”

  周宣忙道:“哪里哪里。”

  焦缘亮请坐下后,拿出酒具。倒了两杯酒,道:“我这处我无甚好物招待,唯有以酒待客了。”

  周宣笑道:“我知此处清苦,今日特意带了美味前来。”

  他一晃袖,里间顿有一道清泉冒出,泊泊流淌,其好如裁剪过过一般,宽只在三尺之间,半点也不曾溢出,在石上之内转了几道弯后。就见一道道珍羞美味被荷叶托着漂了出来。自里在溪流之中盘旋不定,霎时满室皆是扑鼻香气。

  焦缘亮这时闻得一声水花响,有数条鲤鱼跃出,顶着一盘佳肴到了面前。不觉笑道:“有趣。”

  他正要举筷。周宣伸手一拦。笑道:“慢来,却无需道友亲自动手。”

  他又取出一副画卷,双手展开。轻轻一抖,画中无数美貌女子,俱是走了下来,莺声笑语,暗香浮动,争相上来,为二人端酒递茶,揉肩捶腿,更有到外间轻歌曼舞,吹箫抚琴的。

  焦缘亮一声大笑,举杯遥敬道:“周道兄,焦某承你之情了,我师兄弟二人在山门无有相熟之人,在此看守小界,等若囚徒,还要多谢你前来探望。”

  周宣举杯起来,喝了一口,笑道:“焦道兄客气。”

  待放了下来,他好似记起什么事来,一拍额头,道:“险些忘了。前番受焦道兄所托,周某亲去了一回中柱洲,已是寻得道兄几位弟子,一切无恙,正在周某岛上修行。”

  焦缘亮听了,不禁大喜,他往日在晏长生门下修道时,也是得罪了不少中柱修士,如今他这做师父的不在,留下几个弟子,却也怕遭人报复,但是入得溟沧派后,得知这里亦有仇家,却是连飞书也不敢发了回去,而今知晓一切安然,却是去了一件心头大事,面色一正,拱手道:“多谢周道友了,请受我一礼。”

  周宣忙上前将他托住,道:“我与道兄一见投缘,视之为友,又何必如此客套,没得不自在。”

  焦缘亮大声一笑,道:“说得极是,来,喝酒。”

  两人畅饮一夜,尽兴过后,周宣收了画卷回来,沉声道:“周某今日来此之前,闻得一事,望二位早做准备。”

  焦缘亮见他说得郑重,心下一惊,坐直了身躯,道:“不知出了何事?”

  吕钧阳神色不变,只是抬目朝他看来。

  周宣道:“两位当知,那魔穴出世就在数年中了。”

  焦缘亮道:“早在中柱洲时便有听闻,此又与我等有何关系?”

  周宣道:“而今十大弟子首座,乃是陈枫,此人是陈氏弟子,昨日其上得浮游天宫,奏请掌门,要请两位前去助战,听闻掌门已是许了。”

  焦缘亮先是一怔,随后却是一立起身,振奋道:“有这等事?这么说我师兄弟二人可以出去了?”

  他憋在这里足有十年,虽小寒界中也是界域广大,但到处被寒风白雪所覆盖,苦寒异常,对他来说等若囚禁一般,若能出去,便是与魔宗弟子相斗,也是甘愿。

  周宣摇头叹道:“焦道兄切不可大意,听闻此次之所以要两位出马,却是为了对付冥泉宗一位三重境修士,此举乃是包藏祸心。”

  吕钧阳这时放下手中竹简,道:“冥泉宗此辈人物,我见识过几人,不知来者是谁?”

  周宣道:“此人唤名乐蓉娘,真人可曾有闻?”

  吕钧阳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仍是捧起手中竹简细看。

  周宣看了看二人,道:“两位还是小心为好,周某出来已有一晚,府中还有俗务,这便告辞了。”

  焦缘亮道:“我送送道友。”

  周宣连忙客气几句,他一路自小寒界中出来后,心下暗道:“那吕真人确实不凡,只盼今日卖得情面,来日能有用处。”

  他用这么大心力,就是看好吕钧阳未来能成就洞天,现在卖个好,未来自己门下弟子争十大弟子之位时,许也能得其相助。

  回头再看一眼,他喝了一声,就纵起一道灵光,踌躇满志往洞府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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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南山风陵海 鲤蟒欲争龙

  风陵海,此在南海极遥之处,岛屿浮洲多如星辰,虽远离东华等四大洲陆,但自上古之时,就有不少修士来此避灾,陆续传下道统。

  万余以来,一些南崖洲宗派在玉霄派打压之下也逃至此地,重立了山门,故也算得上是一方修道之所在。

  两千余年前,这海上却是出了一个天资横溢之才,此人借了前人遗泽,竟是靠着一只朱烛王虫修成洞天,而后又用了百余年,将风陵海中诸派混合为一,立下一教,广传道法,招揽客卿,当时声势之盛,隐为海上第一宗门。

  此人念念不忘就是夺回原先南崖洲山门旧地,故趁玉霄派中至宝借出之时,率众悍然杀回南崖。

  仗着上古异虫,初时也是无人可挡,只是后惹得灵崖上人亲自出手,一战之后,却是落败身死,门下徒众也被玉霄派杀戮大半,余者仓皇逃了回去。

  遭此大挫,风陵海一蹶不振,原先教门也是风流云散,再也未曾得复旧观。

  而今日风陵海上,却是来了一驾飞舟,其上站立二人,当前一个,是一个四旬道者,手持拂尘,身着黑袍,蓄须戴冠,气度渊雅。

  身后一人似他弟子,眸光转动不定,手足细长,看去就去心思灵活之辈。

  飞舟到了一片岛礁之上,却是一摆手,道:“徒儿,停下吧。”

  那弟子忙把手中牌符一摇,将飞舟顿住。随后左张右望,道:“师尊,便是此地么?”

  中年道人嗯了一声,自袖内拿了一只铜铃出来,轻轻晃动。

  大概一刻之后,海中忽现一个涡漩,自里飞出一个骑着翅鳍白鱼的修士,来至两人近处,目光中略带审视,问道:“是你等摇动撼宫铃么?”

  中年道人将铜铃一收。稽首道:“正是贫道。”

  那修士大咧咧道:“你等有何事?”

  中年道人言:“欲入风陵海见一位老友。”

  那修士冷笑道:“避祸就是避祸。何须用这番说辞?”

  中年道人未曾如何,他弟子却是忍受不住,便要出声喝骂,却被其师伸手拦住。道:“贫道与霜枫岛翁岛主有旧交。还望通融。”

  听得霜枫岛。那修士神情微变,当年那位洞天真人门还有两个弟子,一名越横山。传闻其师死后,就不知下落,另一人翁饶,就是霜枫岛派开派祖师了。

  他又重新打量了眼二人,语气稍缓,问道:“可有信物?”

  中年道人拿出一枚形如枫叶的玉佩,托在掌上,任他观看。

  那修士一伸手,似想要拿了过去,中年道人却是一翻手,又收了起来,笑道:“道友若是不信,可唤翁岛主出来一认。”

  他摆了一下拂尘,身边徒弟不情不愿取了一瓶丹药出来,抛了过去。

  那修士接过,当着两人之面,打开闻了一闻,满意点头,往怀里收好,把袖一挥,喝道:“等着了。”

  说着,策动飞鱼,又钻入海中。

  那弟子暗自咬牙,骂道:“不过一区区玄光修士,也敢对师尊无礼,换了他处,定叫他好看!”

  中年道人十分淡然,言道:“风陵海修士一向如此,自高自大,目无余子,不足为奇,且暂忍一忍吧。”

  那弟子仍是愤愤不平,道:“师尊,除了此地,莫非便无别处可去了么?”

  中年道人叹道:“为师一门,昔年为溟沧派所害,今闻其门中又多了两名洞天,正是出手灭我族门的仇敌,故而东华四洲之地是回去不得了,至于东胜洲那处,边上有蟒部盘踞,也是不妥,如今遍数天下,也唯有此地能让我师徒立足了。”

  他唤名苏奕华,数百年前,溟沧派剿灭苏氏一族,族中五名元婴修士以身喂剑,破开禁制,又转挪水府大阵,这才使他逃了出来。

  不过龙府这一落,却不在陆上,而是到了海下极深之处,他固然躲过劫难,却也难以出来,所幸苏氏早有另立门户之意,所留宝材丹药足可支撑他修炼。

  他天资也是不差,三百年就修炼到元婴之境,这才出得府门,只是这数百年来,因怕溟沧寻他,是以小心翼翼在海上游历,半步也不敢靠近东华洲。

  “风陵海上宗门虽多,但却是一盘散沙,要是有一强人,效仿当年那位真人之举,不难将之统摄一处,再有数十载,为师便有望破入三重境中,本待那时再来此地,只可惜……”说到这里,苏奕华不禁摇了摇头。

  那弟子垂下头去,捏紧拳头道:“是弟子连累恩师了,若非弟子漏了功法,又怎会让鲤部盯上。”

  苏奕华安抚他道:“这却怪不得你,为师也有不慎之处,未想除了溟沧派,连鲤、蟒二部也在追寻龙府下落。”

  有苏氏所遗功法丹药,他自问不难修到三重境,但要重振门户,则非要洞天不可。

  然而欲窥此境,便无有灵穴,也需丹玉相助,纵然苏氏当年留下不少,可仍还缺了许多,他只得四处寻觅,却不想一个不慎,被鲤部察觉到了行迹。

  那弟子一抬头,想要再说什么,却他被起手制止,道:“有人来了,不必多言,稍候见机行事。”

  话音才落,就见底下海水一分,一头大有三十余丈的鲸妖冒出头来,其背上有软榻锦垫,玉帘金珠,里间人影朦胧,依稀可辨是个女子。

  帐帘一掀,香风吹过,出来一个身着浅黄罗衫的貌美女子,朱唇一点,浅笑嫣然。对着两人万福一礼,道:“对面可是华辛真人么?家师接得恩师书信后,早命小女在外相迎了。”

  苏奕华抚须点首。道:“有劳这位师侄了,不知如何称呼?”

  那女子道:“劳真人下问,小女贱名翁银铃,是恩师座下八弟子。”

  苏奕华身旁那弟子却是哼了一声,他可是知晓,当年自己师尊曾救下那霜叶岛主一命,今日他们来此处相投,即便不亲自出来相迎,无论如何也不该只派了一个弟子前来。

  翁银铃美目飘来,道:“这位小道长是真人弟子吧?”

  苏奕华笑呵呵道:“此是我徒。道号正绛。”

  翁银铃瞄了他好一会儿。道:“正绛道兄修为好生了得呢,怕是修为已至化丹境吧,若是有暇,小妹定要向道兄多多请益。”

  正绛本不待回她。只是在苏奕华咳嗽一声。只得勉强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翁银铃轻轻一笑,提醒道:“我风陵海上厉风往来不断,若无熟识情形之人接引。要想顺利入内,那是难之又难,此地还好,待穿过海谷之后,两位可要跟紧了,若是失散,恐只有洞天真人出手,才能救了回来了。”

  苏奕华也知这风陵海外有狂猛厉风,哪怕元婴修士陷入其中,也至多支撑一二时辰,故何时入内,又走何等方位,俱有讲究,其海内诸派,当年也正是凭此,才不至被玉霄派斩尽杀绝,便道:“那就有劳翁师侄了。”

  翁银铃咯咯一笑,道:“真人言重了。”

  她把玉手一拨,分开海水,带头往海中深处沉去。苏奕华也是驱动飞舟,往里进入,不一会儿,水势复合,海面之上又恢复平静。

  就在二人进去未久,大气之中一阵闪动,凭空出来两个道人,这二人看去仙风道骨,然则身上却隐隐泛出几分妖气。

  其中一个白发道人沉着脸道:“居然躲入风陵海,这却不太好办了。”

  他身旁一人道:“师兄,我等要追进去么?”

  白发道人摇了摇头,道:“我等可过不了那厉风障,怕是难以跟上了。

  另一人急道:“师兄,那眼下又该如何?”

  白发道人道:“既在这里,也不怕其跑了,我等先回去禀明老祖,以老祖功行,要破此处,不过反掌之间。”

  两人低声商议一阵,就起了一阵黑风,瞬息飞去无踪。

  数个时辰之后,苏亦华师徒二人已是穿过海谷,到了一处珊玉水府之中,见此处有却有不少修士往来。

  翁银铃道:“请二位暂在此处安歇一日,待明日再过风阵不迟。”

  正绛诧异道:“方才不是已过了风阵么?”

  翁银铃扑哧一笑,道:“那算什么风阵,不过是漩流罢了,算了,小妹也不来多说,待明日道兄便知厉害了。”

  苏奕华道:“客随主便,翁师侄说要等上一日,那便等上一日。”

  翁银铃道:“真人且先安歇,出来一次不易,师侄还有些许私事办,想来真人不会介意吧?”

  苏奕华笑道:“师侄自去便是了。”

  翁银铃一阵欢喜,对二人福了福,就自离去了。

  苏奕华正要去到宿处,却见对面有一英挺道人,对他微微一笑,拱了拱手。他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还了一礼,随后招呼了正绛一声,三步两步,就转入翁银铃安排好的客舍之中,待坐定下来后,他道:“把禁制上了。”

  正绛依言做了,回身过来,道:“恩师,可是什么地方不对?”

  苏奕华脸色有些阴沉,道:“不妙,方才外面那道人你可曾看见?”

  正绛道:“见着了,恩师认识?”

  苏奕华道:“这人我先前在海上远远见过几次,乃是玉霄派周氏弟子,好似唤做周子尚,却不知为何到了此处。”

  正绛诧异道:“玉霄派不是与风陵海诸派有仇么?”

  苏奕华摇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

  他心里有些担忧,怕是对方也为龙府而来,被鲤部盯上还好,若是被玉霄派盯上,怕就难逃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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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毒火烈风淬功行

  苏奕华数百年来东躲,对任何有可能威胁到自身之人都是严加戒备,更何况玉霄这般庞然大物。

  他思来想去,总觉不甚安心,于是把弟子正绛叫了过来,着他设法去打探一二。

  到了天明时分,正绛回来,禀道:“恩师,听闻那周子尚与婵宫宫主私谊不浅,此番是应她之邀,前去赏花的。”

  苏奕华沉吟道:“如此说来,撞上此人,只是凑巧了?”

  正绛道:“弟子以为当是如此。”

  苏奕华点头道:“但愿为师是多虑了。”

  不管如何,只要入了风陵海,无论鲤部、蟒部,还是玉霄,暂时都是鞭长莫及。除非这几家洞天真人亲自出手,但若当真这般大动干戈,那摆明了是告诉别家此地有异,故而绝不会如此做,至多只会遣得门下弟子前来。

  他手中几件法宝,就是三重境修士过来,也能周旋一二,倒是不怎么畏惧,想到这处,他也是略略心安。

  晌午时分,翁银铃回至客舍,脸上明光艳艳,其好似服食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功行竟比昨日有所长进。

  见得二人后,她万福一礼,道:“真人,风障已是力薄,再有一个时辰,便可动身,若真人有事,也可改日,但!长!风!文学今次若是错过,那可就要再等上三天了。”

  正绛眼前一亮,急问道:“今日是月中,莫非这等时候才是过风障的好时机么?”

  翁银铃瞟了他一眼。嗔道:“哪有这般简单,风障之风乃自风穴中来,而风穴遍布风陵海,多时至上万,少也有近千之数。彼此搅缠撞击,生灭不定,可毫无成规可循。”

  苏奕华抚须道:“传闻风陵海修士人人皆通晓一门功法,可窥风眼变化,不知是否如此?”

  翁银铃笑道:“确有此等功法,不过并非人人精通。也只各家掌门有怨修得。且出入风阵,不单单靠了功法,还另有一些手段。”

  苏奕华缓缓点首,知她说得不是虚语。

  风陵海中修士就是靠着厉风屏障阻挡外敌。这等涉及生死之秘。可不会轻易让外人知晓。

  不过他此刻还无疑探究其中隐秘。把拂尘一摆,道:“既是如此,我等这便随师侄动身吧。”

  翁银铃轻笑道:“二位请随小女子来。”

  她转身出得门庭。到了客舍之外,回眸一笑,就纵起遁光飞腾上空,苏奕华师徒二人也是踏云跟上。

  有数十息,到得珊玉水府东南角上,这处有一高台,疑似平山削峰而来,上悬一驾巨舟,大有千丈,上下百余层,看去如城如山,高不可攀。

  翁银铃略显自得,道:“真人请看,此是‘丹宁显灵大云舟’,风陵海中数百宗门,有此舟者,也只三家而已,我等乘此舟,可借厉风风势,只需一夜,就可回得霜枫宗了。”

  苏奕华凝目看去,道:“如此大舟,怕是需地火天炉筑炼。”

  翁银铃赞道:“真人好眼力,此舟是祖师所辟地火天炉中炼出,不过自祖师之后,那天炉后人无力维系,也便渐渐荒废了。”

  说到这里,她言语中满是可惜之意。

  便在此时,一名神情谨肃的老者来至身侧,她忙是一福,道:“夏师叔安好。”

  那老者点点头,随后转身对苏奕华师徒冷声道:“两位若无事,请回入舱休歇,等到了地头,自会遣人来唤。”

  苏奕华笑道:“有劳了。”

  那老者招呼一声,自有侍女过来引路,二人随其回了舱室,安坐下来后,正绛却气愤道:“恩师,不想那霜枫岛主门下一个个都是颐指气使,不把我师徒放在眼中,恩师不是和同微教有交情么,不如去那处如何?”

  苏奕华目光深沉,道:“风凌海修士天性凉薄,到了何处都是一样,何况眼下霜枫岛也是不得不去。”

  正绛不解道:“这是为何?”

  苏奕华沉吟一下,道:“到了这里,此事也该告知你了。”

  他一招手,就有一道灵光将二人所站两丈之地罩住,隔绝内外,随后以密术传音道:“当年风陵海上那位真人之所以能够成得洞天,传闻是得了一处前人小界的。溟沧内乱之后,我苏氏为谋退路,曾设法找寻过几处小界,其余几处不去说他,只这处小界,其极可能是在这霜枫岛左近。”

  说到这里,他目中闪动精光,“那位真人当初能上东华与灵崖斗法,显是手中握有不少丹玉,我疑是藏在里间,此回正好借这机会一探究竟,徒儿,小不忍则乱大谋,此番若能找到此地,非但可避开外敌窥视,还可设法把真龙府迁至其中,到时我苏氏一门,便就望复振了。”

  玉霄派,移星宫。

  吴丰谷面无表情坐在上位,正拿着一封飞书细观,半晌,他抬头道:“此事果真么?”

  儒衫修士道:“传书那人乃是族中多年前布下的暗子,此回冒着性命之忧知会族中,当是不差。”

  吴丰谷沉声道:“此事还有谁知晓?”

  儒衫修士道:“我得了消息之后,就立刻来寻师兄了。”

  吴丰谷望向殿外,道:“那苍龙遗蜕传闻有些神异,得了那龙府,不定可借其入得洞天。周子尚未有立刻禀明族中,反而将此事隐瞒下来,想来是有独享之意。”

  儒衫修士霍然站起,眼中皆是火热之色,激动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师兄,此等机缘,你若得了,再凭此入得洞天,我一门上下便可挽回几分颓势。”

  周族原本便是开派族师曜汉嫡脉后辈,万余年来,都是门中诸族之冠,自此代灵崖上人上位之后,势力却愈发大了,只这数百年中,前后就有两人成得洞天。

  反观吴族,后辈之中,便有出色人才,也俱被打压下来,而族中三名洞天真人闭关数百载,不理外事。故族人皆是十分担忧,再这般下去,吴族将来恐也要像那谢氏一般,沦为周氏附庸了。

  可借之成以洞天之物就摆在眼前,对吴丰谷诱惑也是不小,他不禁陷入思索之中,考虑起其中得失来。

  儒衫修士在下面看着他,不敢出言相扰。

  过去许久,吴丰谷终是出声,“此事确不好让周氏捡了便宜去,好在门中尚不知此事,尚有插手余地。”

  儒衫修士兴奋道:“师兄准备亲自出手么?”

  吴丰谷十分冷静,摆摆手道:“非是如此,我再耐心等上十载,就可去灵穴修行,大可不必在这等时候冒这等险,且我料周子尚当有后手,要想这般将龙府抢了过来,那是绝无可能的。”

  儒衫修士不禁失望,道:“那师兄待要如何?”

  吴丰谷轻描淡写道:“不碍,自古成事不易,但要坏事却是不难,你且设法将此透露给溟沧派知晓,余下之事,就不必去理会了。”

  儒装修士顿时心领神会,道:“师兄,好计策,小弟这就去办。”

  不过数天之后,苏氏余孽现身南海的消息,就传到了溟沧派十大首座陈枫的案几之上。

  因此事太大,他自觉难以处置,且此刻还真要专注对付魔宗,故亲去了一趟浮游天宫,将此事禀明掌门。

  半日之后,尚在昭幽天池苦修的魏子宏接到一封飞书,待仔细看过,便拿了一枚符诏出来,摆上香案,焚香默祷。

  片刻,那符箓化去,他再拜了几拜,就携上几件重宝,起遁光出府,直往南海而去。

  九重天外。

  张衍盘坐一团混冥玄气之上,在茫茫虚空之中遨游,因他不借外物飞遁,故每时每刻,皆有天外毒火烈气试图侵入进来,但一接触身周玄气,便就不断化去。

  不知过去许久,他感觉精气法力运转之间,有所滞碍,就将渡月飞筏唤了出来,去了其中汲吸丹玉,打坐调息。

  约是半月之后,他又是精神奕奕。默默一察,自身法力又有微弱长进,不觉点头。

  自夺了魔相之后,他便离了大容鼎,往虚空深处而去,边是为寻找合意宝材,边为借天外毒火淬炼自身。

  因此举等若日日与人相斗,故功行增长比整日在洞府枯坐修持来得快上许多。

  也亏得他为溟沧派三上殿之一的渡真殿主,背后有海量丹玉支撑,便有乘渡虚空的法宝,也万万不可能用得此法修行。

  又飞渡数日后,他忽然瞥见一大团星辰碎砾好似玉带一般,正洋洋洒洒飘来。

  此等物事他先前一路过来时也是见过不少,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此刻一望,却见其中有一大块碎石,竟给他几分熟悉之感,目光一闪,便要过去看个究竟。

  然则此刻,心神之间却是一动,一察之下,知是先前赐给门下弟子的一张符箓被启。

  他自成洞天之后,便赐给门下弟子一人一张法符,其中蕴含他一点心血,若是遇上大事,只要持此符默诵他名,或焚香祝祷,就可传递神意,令他有所感应。

  他稍作思忖,那一缕神意安和,当非是什么急迫之事,传信当是别有其故。转念下来,微微一笑,将袖一抖,顷刻间,就有一物飞出,以疾光之势,直往九洲所在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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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蝉宫梅红殷如血

  就在魏子宏入得风陵海界时,外间也是来了一人。*其身形高大,面庞方正,鼻直额宽,但眉宇之间有一股凶煞之气。

  此人名为渠商,乃是鲤部此辈之中族中功行最高之人,修为已至三重境中,渠岳此回为夺龙府,恐他人无法压下有诸宝傍身的苏奕华,故才遣了他来。

  只是到得风陵海外,却也同样受阻于风阵,不过他也自有办法。

  取了一道符诏出来,喃喃念咒,不一会儿,拘了百余个在此海之中修行的水族上来。

  稍稍问了几句,却是自一鲨妖处明了渡海之法,便化一缕烟气入其腹中,借其躯游走海下,极是顺利的过了涡流过来,只是外界风阵稍弱,尚是好过,越往里去,则风势越强,再想这般轻松过去却是行不通了,只能乘舟而渡。

  也是他来时在路为避玄门弟子,有所耽搁,晚来了几日,这月恰好是此地一年之中厉风最为强盛之时,无有半条舟船往来,无奈之下,只好在外坐等。

  魏子宏按照刘义同所指方位,往东一路飞驰,很快入了霜枫岛地界,只是到了此地,明显可见戒备比外间紧密了不少,海面之上,时不时有修士来回巡守。

  他只知散谷岛大致方位,这般去找,恐是还未与对方照面,便会与霜枫岛修士对上。

  转了转念,见不远处有一荒岛,就落了下去。待一名弟子模样的人从顶上经过时,他一探手,将之抓了下来,摔在脚下,问道:“你可是此处修道之人?”

  那名弟子初时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待见得魏子宏,顿时惶恐起来,道:“是是,晚辈正是霜枫岛上弟子。”

  魏子宏沉声道:“最近你岛上来了一名客卿,作道人打扮。身旁还有一徒儿。你可知他住在何处?”

  那弟子战战兢兢道:“前辈,小人位卑职小,这等事无从得知啊。”

  魏子宏再问:“那此地可有知晓之人?”

  那弟子犹豫一下,手向一处一指。道:“往此处百多里。有位白沙翁。也是门中客卿,想来他是知晓的。”

  魏子宏望了一眼,果是见得一座大岛。隐有灵机环绕。他点了点头,一指点在其眉心之上,此人顿时变得神情呆滞,双目无神。随后一跺脚,化光遁向那处。

  到了岛屿近侧,他察觉到禁阵阻拦,只是置得极为粗陋,在他眼中看来,处处皆是破绽。当即掐了一法诀,化为一道白茫茫的烟气,似云似雾,径直穿行进去。

  岛屿之上,此刻正有一名皓首白衣的老者在石上打坐,感觉灵机被人触动,咦了一声,猛然站起,沉声道:“何方道友来此?”

  魏子宏现身出来。道:“你可是白沙翁么?”

  老者面露凝重之色,对方能这般轻易闯入他阵法之中,显然修为比他高上许多,拱手一礼,道:“正是在下,尊驾来我修行之地,不知意欲何为?”

  魏子宏道:“此来只为寻一人,此人名唤华辛,你可知晓他下落?”

  白沙翁道:“原来是找华辛真人的,若未记错,此人好似在东面散谷岛上修行。”

  魏子宏又道:“我初来此地,路径不熟,道友可有海图?”

  白沙翁苦笑道:“老朽只是此地客卿,哪有这等物事,不过在此久了,此地大小灵岛分布,倒也知晓一二。”当即嘴唇翕动,传音过去,将自家所知如数道出。

  魏子宏听完,冲他一点头,道:“多谢告知了。”言罢,起了一遁光,冲天飞去。

  白沙翁见他离去,顿觉浑身一松,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时门外有一弟子声音传来,道:“恩师,方才弟子好似见得有一道遁光出去,可是……”

  白沙翁呵斥道:“哪有什么遁光,分明是你眼花了,给我好生修炼,莫要分心了。”

  门外弟子只得诺诺退下。

  魏子宏出岛之后,认了认方向,便起全力飞遁,只半个时辰就得散谷岛外,隔远望了一眼,见这岛屿上灵机薄弱,也没有山水之势可借,判断出并未布置有禁阵,便再无顾忌,当即纵光上前。

  到了岛上,他转了一圈,却发现这里只几个小妖,并不见那苏氏余孽下落,便随意拿了一个小妖过来,施了一个夺魂之术。

  这一番查探下来,这知晓原来苏奕华出去已有一日,此刻不在岛上,不知何时回来。

  他盘算了一下,霜枫岛海域着实不小,他不知对方去作何事,根本无处去寻,好在已然找到了对方落脚之地,若无变故,必然会回来,不如就在此地等候。

  于是一挥袖,此地数十小妖轰然化为飞灰,自己则是落坐下来。

  只是过去还未有一刻,却忽感南面灵机大盛,有道道遁光飞起,看得出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转了转念,决定前去一探,身躯一拔,就化光飞去。

  几是同一时刻,一驾龙首金车正往东而行,霜枫岛岛主翁饶坐在车中,脸色阴沉无比。

  方才传来消息,他一幼子,在海上嬉玩之时,强辱了一名女修,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偏偏此女是蝉宫方入门的弟子,蝉宫宫主肖莘闻之大怒,立刻出手将之扣下,还要他亲去领人。

  风陵海有上百势力,但蝉宫、霜枫岛、五驹崖这三大派为大,互相也是常有争斗之举。

  五驹崖掌门数月前寿尽身亡,翁饶正准备动手侵吞其几处灵岛,为此,他前些时日还亲赴蝉宫花会,以和缓彼此关系。哪知才回来未几日,就出这等事,他也是恼怒异常,大骂自己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同时又暗恨蝉宫不给脸面。

  他修道至今,已有七百余年,平日又好纳美色,儿孙不计其数,平时哪怕死了一个,恐连名字也想不起。但此子却是不同,其母族恰是五驹岛上之人,此回还有大用,况且他身为一门之掌,若连自家儿子都保不住,那脸面又往何处去搁?故听得消息,顾不上其他,立刻起了车驾赶往蝉宫。

  行至半途,忽听背后有声呼唤,道:“掌门慢行。”

  翁饶回身一看,见是一名驼背道人,便道:“原来是金长老,你来作甚?可是门中有事?可先压下,待我回来再做处置。”

  金长老拱了拱手,道:“还望掌门宽宥,闻得掌门要去蝉宫,老朽私自做主,去书召聚了各地客卿前来。”

  翁饶一怔,有些不悦道:“我此去赔礼,又非斗法,何必如此?金长老莫非怕人不知我翁某人此番丢丑么?”

  金长老脸上却露出一片严肃之色,道:“掌门,侄儿平日纵无心修道,可也不缺美色,又怎会在蝉宫门前做下此等事?还恰好是肖宫主爱徒?此事有些古怪,掌门不得不防。”

  翁饶一听之下,也是警惕起来,纵然并不觉得蝉宫在这个时候有对付自己的理由,可也觉得多些小心总是好的,便也不再坚持,把金长老唤上车来,一同前行。

  去有不远,却见旁侧一道遁光迅快过来,隔着百丈远就主动停下,随后遁光一开,却见苏奕华自里走了出来,稽首道:“翁岛主,贫道奉命前来。”

  金长老看他两眼,道:“华辛真人,你来得却快,众位客卿之中,却是你第一个到。”

  苏奕华道:“贫道本就在近侧采药,闻得翁掌门唤召,不敢耽搁,即刻赶来。”

  翁饶看他一副恭敬模样,很是满意道:“苏真人,也上车来,与本座同行。”

  苏奕华打个道揖,就上了车驾。

  翁饶看了下左右,算上自己,这里有三名元婴二重修士,便蝉宫当真有什么不轨企图,也足以应付了,便一挥手,重又上路。

  两个时辰之后,金车终是到得蝉宫之外,见漫天飞雪之中,矗有一座宫阙,素玉银装,冰瓦晶台,宫外有一片梅林环绕,粉瓣点点,殷红如血。

  大约百多名修士站在宫门之前,最前一个,是一戴冠高髻,头领步摇,身着深衣礼袍的女子,其眉眼如画,琼鼻瑶口,脸颊微丰,看去自有一股柔媚。

  翁饶认得是蝉宫宫主肖莘,本欲过去见礼,金长老却上来阻拦,低声道:“再是过去,就在蝉宫禁阵之内,掌门不可再往前,由老朽上去说话便好。”

  翁饶虽觉他有些小题大做,但也未有驳逆他意,道:“便如此吧。”

  肖莘见龙首金车到了之后,却是驻步不前,不由微一蹙眉,回头看了一眼隐藏在后的周子尚,道:“周道友,我蝉宫所有元婴修士尽在此地,凭我手中之力,杀这三人不难,但要擒下却是要用些手段了。”

  周子尚笑了笑,低声道:“肖宫主放心,有华辛真人为内应,不难拿下翁饶。”

  这时后面匆匆过来一名女修,禀道:“恩师,方才有书信传来,霜枫岛数名客卿,正往此处过来。”

  肖莘玉容微变,道:“莫非是翁饶察觉到了什么?”

  周子尚低头一想,道:“当不至此,否则翁饶岂会以身犯险?肖宫主可先上去与他说话,看能否将他诓入阵中,若是不成,便要快些动手了,迟恐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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