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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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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五章 回家

  这话边上的人也听得清楚,听到“赵进”“赵公子”这两个称呼的时候,很多人看着这位的脸色就不对,心想你个当下人的也能这么叫,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吗?

  一听后面这些话,大家自觉的向后退出两步,留出更宽的地方来,各处乡勇团练赶过来援救,厮杀死伤付出这么多,你居然不让进城,还敢对赵进这样的强豪说,真心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赵进一愣,转头看看自己的伙伴们,他们脸上或有惊讶,或有愤愤,王兆靖却在那里摇头说道:“这位知州倒是做得出来。”赵进随即笑了,转过头对着那童大爷摆摆手,然后抬起手臂向前示意,旗号摇动,鼓声响起,大队又是向城内走去。

  “赵公子,你父亲还在衙门当差,你不要目无王法”这位亲随看着大队向前走来,脸上的汗更多了,只在那里结结巴巴的说道。

  “滚开”吉香一声怒喝,那知州亲随童大爷吓得身子一颤,后退踉跄两步,直接坐在了地上,然后手脚并用的向路边闪去,生怕被人踩着。

  有人在那里哄笑,也有胆大的问道:“童大爷,这差事您老亲自跑啊”

  那童大爷身子颤抖着不停,连回答都顾不上,等大队从他面前过去,他才哭丧着脸转头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啊,一听出来办这个差事,衙门里的人都不见了,我是被抓了差。”

  按说此时非常时刻,这城头城门那里也有兵丁和团练值守,不过看着赵进带着赵字营进城,却没人不知趣的过来阻拦,带队的军官还客气的招呼,至于团练们和外面的人表现的差不多,就差大声欢呼了,只不过这议论声和外面不太一样。

  “啧啧,王公子城内,进爷城外,这兄弟几个都是好汉。”

  城门洞堵塞城门的沙袋什么的已经清理的差不多,可那天激战的血迹还没来得及冲洗,赵进一于人左右看看,又对骑在马上的王兆靖说道:“那天你也是凶险,谁也想不到他们城内布置了这么多。”

  “若不是城内有布置,这些流民也不会来打徐州城。”王兆靖开口说道。

  “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城内灭杀,城门一开,城内大乱,咱们即便来了恐怕也没什么用处。”赵进沉声说道。

  还没等王兆靖那边开口,陈晃却调侃说道:“你读书用功,这武艺也没丢下啊”

  赵进眉头一皱,心想这个时候还盯着不放就无趣了,没曾想王兆靖却坦然的拍拍剑柄开口说道:“要紧时候,还是手里的刀剑靠得住。”

  陈晃没有继续,只是笑得很开心。

  赵字营的队伍走的不快,在瓮城中走了一半的时候,从内城门洞里匆匆跑来几个人,远远的就能看出来是陈二狗和杀猪李,还有身边的几个头目。

  他们也不敢迎面拦着,只是到了路边跪下,连头都不敢抬,赵进打马向前,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路过的时候瞥了路边一眼,却开口问王兆靖说道:“听说流民围城的时候,这二位江湖大佬很有些想法?”

  陈二狗和杀猪李本来还想说话,听到这句话,立刻重重的磕头下去,王兆靖在马上冷笑了声说道:“流民围城,都以为会去祸害乡野,这二位琢磨着大哥就要倒霉了,城内以后就是他们最大,自然有了别的心思,草莽中有豪杰,这两位很懂得取舍啊”

  “小的,小的”杀猪李说了两句,却颤抖着声音说不下去,陈二狗在那里只是牙关打战,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赵进笑着摇摇头,在马上说道:“小勇,城内咱们不能丢,你找个好用的人把城内管起来吧,这二位豪杰如此大才,别放在城内屈才了,去何家庄管牲口吧”

  队伍行进的很安静,赵进和伙伴们的对谈下面的人听得很清楚,陈二狗和杀猪李两个人听到这话身体的颤抖居然停了,砰砰磕头不停,陈二狗终于能说出话了,带着哭腔不住的说道:“谢进爷不杀之恩,谢进爷不杀之恩。”

  马上的众人都忍不住失笑,陈晃只是摇头,吉香回头看看,转过头鄙视的说道:“就这么两个货色,居然还有胆子动心思。”

  “他们还是做过事的,所以留他们一条性命,但他们这小心思肯定有手底下人的撺掇,少不得要抓几个过来见血。”赵进沉声说道,众人都是点头。

  进城之后,队伍分为两拨,一队去往酒坊,一队去往货场,住下后发三个月的月钱,然后每队允许一半的人请假,一半的人留守,家属也可以过来探亲,食宿都由赵字营负责,战死的家丁也有专人去通知,抚恤荣养的银钱也已经分拨出来。

  货场和酒坊没有请假的家丁食宿加倍供应,做到顿顿有肉,每天能吃一次细粮,而且头三天不必操练,这就是战后的犒赏,大家都是应得的。

  刘勇没什么亲人可以去探望,所以和往常一样,由他主持城内各处,徐州城内市井江湖的秩序也需要重新整顿,刘勇也需要和各处交流。

  董冰峰则是带着卫所出身想要请假的人回去,这次赵字营不顾安危前来救援,而徐州卫本就有守土之责,结果却没有派人出来,让一应人等心里都很不舒服,董冰峰和卫所出身的一于人更是讪讪,说起来赵进也算卫所百户,不过他从不把自己当成军户,也没什么感觉。

  石满强自然要回铁匠铺,吉香在城内转了圈之后,和几个亲戚招呼了下,反倒是要骑马回何家庄,现在吉家都搬了过去,那边已经是他的家乡了,而且那边也要人来坐镇。

  至于赵进、陈晃和王兆靖三人,货场和酒坊安排完之后,又是一同回家,他们三人住得很近。

  “咱们兄弟三个好久没一起回去了,恍惚觉得是一年前。”王兆靖笑着说道。

  说完这句之后,王兆靖摇摇头,又是笑着说道:“居然只有一年,赵兄离城之后不过几月,可感觉好像是几年,太多事了。”

  这番话说得大家都沉默下来,陈旱摸索了下长刀刀柄,闷声问道:“距离乡试还有两个月,你什么时候去赶考?”

  “按说这就该走了,不过还是等家父回来,徐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能让他老人家担心。”王兆靖开口说道。

  陈晃点点头,在那里沉默了会又是开口说道:“如果不是我爷爷和爹娘还在城里,这次就把二宏接到何家庄去,原以为城内安生,现在看真是未必。”

  “纯是偶然,事后一定能从闻香教那里查个明白,大晃你也别把这个当成什么常例,这徐州城的麻烦不在流民,黄河才是大害,那一年涨水城内不是慌乱,小时候不还淹进城了吗?”赵进笑着说道。

  好久没有回家,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人也禁不住放松下来,如今徐州城内当然没有敢对他动手的,而且就算有人冒险,面对披甲持刃的他们三个,能不能打得过还两说。

  即便这样,赵进身后还有二十名家丁和五名骑兵跟着,更有十几个本城的混混分布四周跑前跑后,这等排场,赵进很是不耐烦,不过刘勇却有自己的坚持,也就只能这样了。

  陈晃此时心情也很不错,听到赵进的话,忍不住笑着反驳说道:“就今年这大旱,黄河不见底就不错了,还发水呢”

  众人都笑,和从前一样,到了路口的时候,陈晃自己回家,赵进和王兆靖继续走,自有三分之一的人手跟着过去。

  等到了门口,赵进拍拍王兆靖肩膀说道:“你在城内做了不少事,兄弟们的家人都是你在护着,大家都知道,也都记在心里,大晃那人说话就那样,他还是当你自家兄弟”

  “不用大哥说,小弟都知道的。”王兆靖笑着说道。

  赵进点点头,和王兆靖告辞道别,转身拍开了自家的院门,过来开门的却是那个收养的孩童孟志奇,这才几十天不见,当时那个脏臭不堪的瘦削男孩已经变得有些壮实,溃烂伤口也已经愈合,如果不是曾经见过,很难和从前那个形象联系起来。

  “少爷回来了”孟志奇满脸都是欣喜,看着赵进的眼神还有些崇拜,赵进在城外神勇无敌的事迹别人晚知道,赵家自己肯定不会,早就有人过来活灵活现的叙述了。

  少年人最崇拜英雄豪杰,何况这人就在身边,也难怪孟志奇有这样的表现,赵进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有感慨,这孟志奇兄妹的运气还真是好,尽管也经历了千辛万苦,家破人亡,却还是有自己收留,他们出身耕读之家,到现在成了衙役家的仆役,说起来是沦落贱役,实际上却是老天护佑,因为最起码活了下来,而城外那些流民的下场又是什么?

  昨日战斗,今日焚烧尸体,几乎没有四十岁以上,十六以下的丁口,说明老弱都死在了半路上,如果孟家兄妹在这些人中,下场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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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六章 儿在外母担心

  边想边走,突然听到有人说了声“见过少爷”,是个女孩子,带着些鲁地口音的官话,赵进看过去,发现一个小女孩正在红着脸施礼,长的很是秀气,应该就是孟志奇的妹妹孟子琪了。

  赵进笑着点点头,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了木淑兰,小兰的官话很标准,几乎听不出什么口音。

  想到小兰,赵进站在了院子里,孟家兄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的站在边上,兄妹两个都盯着赵进看,满脸都是好奇和崇拜,赵进心里有些怅然,他发现自己对木淑兰的记忆有些淡了,算算不过一年时间,可现在不是牵扯到闻香教和山东相关,已经很少想起那个在自己身边几年的女孩就在这时候,屋子里突然传出了母亲何翠花的哭声,赵进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接下来就是遍体生寒,自己父亲不是说只被刺穿肩膀吗?难道这个时代没什么高明的医疗手段,小伤致命的例子不要太多,难道心念电转,可仓皇之下赵进居然迈不动步子。

  “你这婆娘嚎个鸟,那猢狲死了就死了,让外人听了,还以为老子和小进出什么事了”赵振堂的粗豪声音随即响起,虽说这声音有些虚弱。

  “那也是条生灵,在咱们家这么多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原来家里那只猴子死了,怪不得进来的时候没动静,就刚才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赵进浑身都是冷汗,走都走不动了,只不过脸上全是哭笑不得的神情,这等误会当真吓死人。

  “少爷回来了,怎么还不进屋,小的这就让婆娘去烧水。”这时候看着赵三拎着个箱子走过来了,箱子用一块白布包着,赵进大概也能猜到这是装那猴子的容器。

  看着赵进目光所向,赵三连忙解释说道:“昨日奶奶带着小的们去王家躲避,回来这猢狲就死了,听邻居说这猢狲尖叫了声,那时候城内城外都乱,也没人顾得上,老爷说弄个箱子装了,送去法场那边埋下,这也是以往的规矩。

  屋子里的赵振堂和何翠花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只听到脚步声急响,脸上带泪的母亲何翠花已经冲了出来,肩上缠着绷带的赵振堂脚步也不慢,跟在老婆后面,走动间还牵到肩膀伤口,不住的倒抽凉气。

  赵家父母满脸都是关切,何翠花看到赵进之后,脸上眼泪更是滚滚流淌,只说了句“我的儿”就一句也说不出来,上前抓着赵进仔细看,生怕赵进受什么伤,赵振堂不住的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擦拭眼睛,嘴里却粗声说道:“你和你二叔一个德行,心眼都是实的,城下乌泱泱几万人,你领着人就这么硬撞进来,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汉子,你要是”

  本来正在粗声训丨斥,说到这里,赵振堂突然哽咽,伸手只是擦眼,可还是止不住眼泪流下。

  赵进身上真没什么伤,一来是防护的好,二来他武技出众,敌人很难近身,要说没见血没伤口也不可能,不过都是被铠甲和兵器磨出来的,在那样的战斗和战场上,这样已经算是完好无损了。

  不过母亲何翠花那里顾得上这些,看到一处血泡,看到一处伤疤,就忍不住哭着埋怨。

  每次面对这样的场面,赵进都不知道怎么应付,每次都觉得很感动,却又很难受,手足无措,到最后他只是说了一句:“娘,孩儿这不是没事吗,我饿了”

  “快进屋去,娘给你做羊汤,给你烙饼。”听到自己儿子说饿了,何翠花终于醒过神来,一迭声的说话,擦擦眼角就去招呼赵三的婆姨,一直怯生生呆在边上的孟家兄妹连忙跟过去帮忙。

  父亲赵振堂在那里擦拭了半天,总算止住了眼泪,想开口却担心失态,只是对赵进招招手,示意跟着进屋。

  父子二人到了屋中坐下,赵振堂先叹了口气说道:“算算这猢狲死的时候,正是昨天城内杀贼受伤那一刻,还真是巧,难不成是替我挡了灾?”

  赵进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笑着问道:“爹,你肩膀上的伤要紧不要紧“死是死不了,按说也废不了,不过以后估计砍不下脑袋了,这刽子手的差事要别人做喽。”赵振堂颇有些惆怅的说道。

  对谈中赵进能发现,别看自己父亲刚才对母亲的伤心不耐烦,可对这只猴子的死,赵振堂未必就不放在心上。

  “不做就不做了,现在孩儿各处做的还算不错,爹娘跟着享福就行了。”赵进开口说道,他在城外何家庄,赵振堂在城内衙门里,内外相隔,一有事彼此牵挂,还不如接到何家庄那边孝敬。

  赵振堂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又不是老的不能动了,享什么福,你那算不错吗?凶险成这个样子,天知道什么时候没了性命,这话晦气,不说这个父子两个转开话题,少不得说说昨日城内外各自的惊险厮杀,流民大举攻城的时候,赵进还没有赶到,瓮城城门危险的时候,赵进还在外围,对细节和经过不太了解,王兆靖所见所闻又和赵振堂的不同,而赵振堂这边对赵进如何决定援救,怎么在城下鏖战也不清楚,彼此交流,又有一番惊心动魄之处。

  “这些事别和你娘讲,她听到又要被吓坏了。”赵振堂少不得叮嘱一句。

  “那蔡家在曲里铺周围可是一霸,秋粮在那里根本收不上来,官差更不要说插手,全是蔡家说得算,老蔡居然能听你的指派,还真是没想到。”赵振堂笑着评点说道,徐州地面上的英雄谱,他自然精熟。

  “有句话叫唇亡齿寒,徐州州城真被打破,整个徐州地面,甚至连带着周围都要糜烂,这道理大家都懂,所以才愿意一起出人出力,不过还真是没想到,这伙流民居然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城内有内应,还能攻上城头,有这个能耐,为什么只来动徐州,沿途城池可是不少。”赵进疑惑感慨说道。

  赵振堂下意识想抬起受伤的手臂,牵动伤口一疼这才没动作,只是说道:“蹊跷,蹊跷,又是有船过河,又是不计死活的攻城,如果真想着洗村子求食,去邳州沿着河一路走,那可比徐州这边肥实多了。”

  战斗的时候,很多细节考虑不到,现在回想,自然能发现很多疑点,赵振堂说完这个脸上却带着些怒色说道:“这次守城从头到尾都是乱七八糟,要是调周围的乡勇团练帮忙,何至于打的这么辛苦,听衙门里的人说,那个混账杨举人和知州出的主意,说什么本城力量足够,那糊涂知州也就答应了,现在想想,这分明就是对着咱们家来的,估计觉得流民不会攻城而是祸害乡里,想要借刀杀人,小进,你不要放过杨举人这个混账。”

  赵进笑着点点头,颇为轻松的说道:“他真是不知死活,云山寺圆信那帮人一没,他还敢这么猖狂,真是笑话。”

  闲聊几句,又说起城门处的死斗,说王兆靖骑马硬冲向城门洞,撞死几个汉子,然后拼命砍杀,这才保住了城门不失。

  “他王家是高门,又是读书出身,那王兆靖有这样的血性还真是难得,能交到这样的兄弟是你的福气,现在他在城内,你在城外,好好的兄弟朋友,千万别生分了。”赵振堂感慨说道。

  赵进笑着点点头,有意让气氛轻松,调侃着说道:“爹,王兆靖能和我还有大晃做朋友,这也是他的福气啊”

  文贵武贱,王家家主王友山进士出身,又在京师做过御史,这等人物可以说是清贵高门,放在什么地方都不算差,在徐州这等文风衰颓之处,更是一等的一的人家,这王兆靖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被大家称为神童,将来前途肯定不会差了,而军户低贱,衙门差役更是贱役,赵家、陈家和王家的地位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在正常情况下需要仰望,即便是千户出身的董家在王家也是抬不起头的。

  赵进说王兆靖和他还有陈晃成为朋友,是王兆靖的福气,也只能在家讲讲,若是被外人听说,当真要笑掉大牙。

  听到这话,赵振堂摇头也要笑,随即愣了愣,点头说道:“或许还真是他的福气。”

  羊汤和烙饼的浓香传进屋中,饭就要做好了,何翠花已经在堂屋吆喝着他们父子出来吃饭。

  对赵进的平安归来,母亲何翠花高兴之极,连赵三两口子和孟家兄妹也在外面吃羊汤和烙饼,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的。

  在饭桌上,母亲何翠花却说起了刚才赵振堂提过的话题:“小进,你爹肩膀受伤,衙门里的差事也做不了了,不如咱们家就搬到何家庄去一起住,娘给你做饭洗衣服”

  说到这个,赵振堂却不耐烦的说道:“搬什么搬,城内这么多事情,咱们得帮小进盯着,上上下下的还要往来,怎么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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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七章 州府无银

  “你那肩膀一伤,还怎么去办差,还怎么去杀头,衙门里还能呆下去吗?”何翠花不服气的说道。

  赵进笑了笑,赵振堂脸上也露出笑容,这笑容还颇为得意,在那里悠然说道:“衙门里谁敢让我呆不下去?我可是小进的老子”

  语气自豪无比,赵进忍不住笑出声来,何翠花一愣也是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骂说道:“不知道你得意个什么劲?”

  “有这么好的儿子,老子当然得意。”赵振堂笑着说道。

  一家子都在笑,赵进心里又是愉快,又是感动,他能感觉出来父母的用意,担心他的安危,但也知道没办法于涉他的行动,就只能尽可能的多帮忙,而且还要让他感觉不到父母的担心,免得拖后腿。

  屋子里气氛轻松快乐,赵进也不想去挑明说破什么,只是沉浸其中享受,但这样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听着院子里脚步声响,随即有人在屋门外大声说道:“进爷,周参将已经派人回城通报,说是天黑前回城。”

  听到这个,赵振堂嗤笑了声,不屑的说道:“贼来时不见他,贼走了他倒是回来。”

  这周参将十有**被人调虎离山了,他离开后徐州城出了这样的事,这位参将也得担些于系。

  不过周参将回返对赵进这边也有好处,毕竟黄河边还有那么多流民,赵字营和各处的团练乡勇再去驱赶剿灭,那就太费力气了,朝廷官兵既然回来,平乱剿匪可是他们的本职,正好去做。

  但怎么在驱散之后,尽可能的把这些人力收集起来,而不是彻底杀光,这还要费一番思量。

  看着赵进陷入沉思,赵振堂给何翠花使了个眼色,他们两个一个回屋,一个收拾碗筷,知道自家孩子忙碌正事,尽量不去打搅。

  他们这一动,赵进也跟着站起帮忙,结果被父母训丨斥了一通,说大男人怎么能于这些杂活。

  赵进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时光,也不知道做什么,索性到了院子里走动,赵家人口不多,也没太多忙的,赵三两口子加上孟家兄妹绰绰有余,活计都很轻松,孟家兄妹忙活着就说笑起来。

  一家子难得相聚,那边收拾完,赵振堂和何翠花就把赵进叫过去想要一起说说话,没曾想一家三口刚坐下,又有人来了。

  “户房刘书办和叶文书求见”

  外客前来,女眷都要暂避,赵振堂和赵进父子对视,不知道外面的人到底是找谁的。

  不多时,刘书办和叶文书被赵三领进屋中,赵振堂站在门前迎接,按照衙门里默认的规矩地位,户房刘书办的位置远高于赵振堂,不过有赵进这一层于系在,自然又是不同,赵进身为晚辈,就要跟在父亲的身后了。

  “老赵,你这伤没大碍吧,可得好好休养。”一进门,刘书办就关切的慰问说道。

  大家都知道这不是正题,叶文书算是赵进下属,不过这刘书办和赵家的关系却很一般。

  “老赵,我和你在衙门里也算认识十几年了,咱们论咱们的交情,不按世面上的讲究算了,托大叫你儿子一声小进。”刘书办又是说道。

  话很别扭,不过能听明白刘书办是解释给赵进听得,到此时赵家父子也知道,刘书办来找的是赵进。

  刘书办脸上露出为难神情,犹豫了下说道:“昨日徐州城就在生死边缘打了个转,眼看就要被流贼打进来了,若没有小进你领着人仗义来援,咱们徐州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局面。”

  赵家父子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对方肯定还有下文。

  “徐州城是你救的,你领着四里八乡的几千号人,这人吃马嚼、烧埋抚恤,处处都要花钱,按说也该有官府这边报销”说到这里,刘书办已经有点结巴了。

  边上的叶文书清清嗓子接上了话:“老太爷,进爷,知州大人说徐州地面上抚恤救灾处处都要银子,各处团练义勇的花销应该由各处自己承担,衙门是不会给报销的”

  听到这话,赵进登时色变,这知州童怀祖还真是过河拆桥,这么无耻的话也能说出来。

  “童知州还说,这些舞枪弄棒的团练都是各处无赖罪徒,是徐州的祸乱之源,若不散去,肯定是图谋不轨”叶文书侃侃而谈,边上的刘书办脸色都变了。

  “小叶不要说了。”刘书办一边看赵进的脸色,一边连忙打断了叶文书的话。

  赵振堂嘿嘿冷笑却不出声,赵进面色淡然看不出喜怒,可刘书办愈发惶恐,急忙解释说道:“小进,老赵,这事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你们酒坊的账房拿着单子过去报账,这么大笔银钱,户房也做不了主,就去问童知州的意思,他就说了这番话,我这是急忙过来报信。”

  刘书办此时是要把自己摘出去,话语里也是没有丝毫的顾忌了:“童知州这人老赵你还不知道吗?看着道学,可留任之后把银子看得比天大,就琢磨着做完这一任回去养老,这次善后抚恤其实官府出不了多少钱,城内城外的大户均摊就差不多了,可乡勇团练这份肯定要衙门这边出,衙门公款走出来,他自己拿的肯定少了,当然不愿意。”

  说到这里,刘书办就差拍自家胸脯了:“我家代代在衙门里做事,是咱们徐州本地老住户,小进你领着人救了徐州,我是感恩的,户房这里不会有一丝的隐瞒,能多出绝不会少出,可这次报销差不多要八千六百多两,要动这个数目,没知州点头要担大于系啊”

  赵振堂站起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开口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贼来的时候连城都不敢上,这时候倒是耍威风了,还不如放流贼进来,到时候看他拿不拿银子,你们说吧,我回去歇着”

  说完进了里屋,这边本来就是来找赵进,赵振堂也不想搀和,他一走,刘书办看着赵进依旧神色淡然,汗水流的更多,身子都有些发抖了,这时候边上的叶文书上前一步躬身说道:“进爷,刘户书所说都是实情,酒坊那边的账房一到,刘户书就和下面办事的人开始准备,可列出单子过去用印的时候,知州却来了这么一出。”

  赵进这才点点头,刘书办满怀感激的看了叶文书一眼,叶文书又是说道:“进爷,这知州之所以胆子这么大,无非是周参将要回城了,他以为有了仗恃,所以才不把进爷放在眼里。”

  边上听着的刘书办打了个寒战,心想这小叶和赵进的关系当真不一般,这么实在的话都能说出来,以后不能轻慢了。

  赵进沉默了一会后抬头问道:“刘户书,衙门里拿得出这份银子吗?”

  “拿得出,拿得出,童知州已经报了三年灾了,上面一直对咱们这边的钱粮有减免,但朝上收的数目一直按照正常年景来,这一进一出就是不少,不瞒小进那个赵公子,按照在下这么多年办差的经历,这笔银子十有**要做个灾抚恤,的名义发出去,实际上落他自家腰包,真是不要脸了。”刘书办不知不觉换了称呼,义愤填膺的谴责说道。

  赵进笑着没说话,衙门六房的猫腻规矩他虽然不清楚,但这虚报克扣的伎俩户房肯定参与很深,好处肯定也是不少。

  之所以这次急慌慌的过来摘出自己,自然害怕赵进怪罪到他们身上,这钱粮出纳周转,都是户房经手的。

  “那就多谢刘户书的知会,报销的单子你留在手上,知州衙门肯定要出这笔钱粮的,无非早晚而已,到时候少不了刘户书这边的辛苦,我这边也有酬谢。”赵进点点头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不敢,不敢。”刘户书惶恐无比的连连点头,他后背已经被汗湿透了,赵进说完这番云淡风轻的话语,刘书办只觉得双腿都在打颤送这两位出门的时候,叶文书落后了两步,恭敬的对赵进说道:“户房上下的人都吓坏了,生怕进爷这边怪罪,特地让刘户书过来解释,也请进爷这边多担待,现在这童知州已经做了第二任,很多事情瞒不过他,户房那边也有难处。”

  地方官一任九年,过来做官的都是读书人,下面办事的吏目和差役都是本地人世袭,官员读的是四书五经,科举是八股文章,对经济实务自然一窍不通,只能依靠带来的师爷,在这样的情况下,吏目和差役做手脚蒙混的机会很多,有些事于脆就是自己做主了。

  由生到熟,官做了几年之后,往往也有了经验,只不过那时候就要离任走人,可这童知州是留任,十几年下来,经验已经算得上丰富,很多事情也蒙混不得,六房自然要谨慎些,他们不敢得罪赵进,可同样不敢得罪本管的知州大人,但通风报信、表明立场和背后骂人是免不了的。

  “替我盯紧些,有什么事尽快过来说。”赵进叮嘱了句,叶文书连忙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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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八章 送上门的机会

  等回到堂屋的时候,赵振堂已经坐在那里,看到他进来,就关切的问道:“衙门不给钱,你这边怎么办?会不会有麻烦?”

  赵进摇摇头,脸上浮现笑容,很是轻松的说道:“不是麻烦,是个机会,本来我怕忌讳,没曾想姓童的把这个送上门来。”

  前后一想,赵振堂似乎有些明白,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手里银子多,可也不能这么向外撒。”

  “爹,这笔银子官府一定要出的,不用咱们花一文钱。”赵进笑着回答。

  那边赵振堂一愣,赵进也没有继续解释,只是带着歉意说道:爹,不能陪您和娘聊天了,孩儿有事要去忙。”

  “正事要紧,去忙你的。”赵振堂不在意的摆摆手,赵进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自己儿子出门,赵振堂脸上的笑意收去,在那里叹了口气。

  “去叫陈晃和王兆靖,让他们快些来我家门前,去通知刘勇、石满强和董冰峰,让他们去货场,快”赵进站在院门前下了命令,门前护卫的步卒和骑兵立刻答应,朝着各处跑去。

  赵进回头看看,正好和孟家兄妹的视线对上,这对少年男女正趴在影壁边上向这边张望,此刻满脸通红很是尴尬。

  “在家小心些,时刻关好门。”赵进笑着叮嘱了句,迈步走了出去。

  孟家兄妹大声答应了,身后院门关上,赵进站在街道上,这里相比他离开的时候已经繁华了些,在徐州城内能和进爷的父母做邻居挨得近些也是荣耀,最起码比别处安生,混混蟊贼之流绝不敢来这边,就是乞丐对这里都是避而远之,甚至还有人传说,进爷有虎像,邪祟不能近身,这让不少迷信的富贵人等更是聚集过来。

  王家和陈家距离这边都很近,很快就看到王兆靖和陈晃全副武装的骑马过来,赵进拍拍额头,远远的笑道:“倒是忘了告诉你们,这次不是打架。”

  “你不也是没有卸甲。”陈晃笑着说道,赵进看看自己身上也是笑了,到家之后大家都是激动,然后又有客人来访,居然就这么忽略过来。

  那边有人牵过马匹,赵进翻身上马说道:“去货场,路上说话。”

  轻磕马腹,抖动缰绳,三骑缓缓向前,身后立刻有人跟上。

  “……糊涂,糊涂”听了赵进的说明,王兆靖只是在马上摇头。

  赵进笑得很开心,在马上大声说道:“他给咱们省了好多事情,他自己却省不下一文钱。”

  太阳偏西,此时已经是下午,除了去何家庄的吉香,去城外千户所的董冰峰之外,其他人很快都是聚齐。

  “小勇,立刻让城内的账房拿出九千两银子来,再备上一百坛汉井名酒,都装车预备。”赵进直截了当的下令,刘勇点头答应。

  “大晃和兆靖,你们两家是城内名流,去找几个城内城外都有名号的角色,出城和那些团练说,就说官府不准备报销他们的花费钱粮,也不管死伤的烧埋抚恤了,现在就去办”陈晃和王兆靖对视一眼,都是点头。

  “办完之后,你们来这边汇合,咱们一起出城,都去吧,半个时辰之内,把我说的这些办妥”赵进扬声说道。

  众人呼喝答应,都是向外散去,别人都走了,石满强留下之后就呆在赵进身旁,他穿着便装,手忙脚乱的换上铠甲之后凑了过来,石满强吭哧了声开口说道:“大哥,我那个兄弟石满钢在铁匠铺闲不住,总想过来跟着大哥,被我爹打了几次都管不住,这次守城更是拿着刀要上城头,家里想了想,与其这么胡混,不如来咱们赵字营,最起码能学到东西。”

  “自家兄弟,当然可以,你这个弟弟武艺怎么样?”赵进对这个石满钢有印象,是个很壮实的小伙子,甚至比石满强还要高一点。

  说到这个,石满强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说道:“他哪有什么武艺,本来我家那打铁铺子准备传给他的,不过力气还有一把。”

  赵进摇摇头,笑着说道:“来吧,总有他的事情做。”

  这边正在闲聊,院子里已经忙碌起来,货场这边也有银两储存,城内酒坊销售的银子大部分都是积存在这边,如果不够的话,云山行和云山楼那边还可以筹措,刘勇正指挥着人搬运。

  没过多久,王兆靖和陈旱也骑马回来了,进爷威震徐州,这二位的名头也是响亮,请人出城做事,大家都愿意卖个面子。

  他们两个回来没多久,董冰峰骑马也到了,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赵进还以为是先前徐州卫没有派人参加援军的事情,刚要开口宽慰,董冰峰就急忙说道:“大哥,就在城外和咱们的人汇合得了消息,说今天中午北岸的境山徐家过河了,开始赈济灾民,招募青壮男女,现在已经运走了几千口。”

  “什么?”赵进笑容消失,脸色铁青的站了起来。

  人力就是财富,何况还是这些青壮男女,打完城下恶战,赵进就打算把他们吞下来,却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

  境山徐家是徐州顶级豪强,在境山、茶城一带经营煤铁生意,挖煤冶铁,这都是需要大量人力的产业,可青壮劳力往往是农户的顶梁柱,招募起来不容易,这些来自山东的青壮流民自然就是最好的后备,没有根基,又是饥饿无依,只要拿出粮食和吃食,立刻就可以招募无数。

  “……流民从山东过来,在境山茶城这边就没怎么受到阻碍……流民溃逃的时候,河上的船烧的也蹊跷,难道这徐家是算好的吗?”王兆靖沉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其他人的脸色同样不好看,自家苦战打下来的,莫名其妙的居然被别人摘了桃子。

  “大哥,这就集合弟兄们过去,把这些流民圈住了。”石满强怒声说道。

  “不急”

  “再不急,人不是被带走,就是饿死了”石满强有些急了。

  赵进深吸了口气说道:“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这个,现在就派人回何家庄,让如惠骑马去云山寺,今晚我在云山寺山门前和他见面,然后集合所有的老家丁跟我去,先去安排这个,布置完随我出城。”

  这两件事做得快,只不过先前的好心情都是荡然无存,赵进翻身上马,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同伴们,冷声说道:“做完这个,咱们去找徐家的麻烦”

  黄河岸边发生什么,徐州城内发生什么,距离徐州西门五里处的援军营地那边没人知道。

  在这个营地里,各路团练义勇,或者是一时热血冲头,或者是想要和赵进交结,甚至是想要趁火打劫的,这些人现在都很快活,除了十几个各怀心思的头目之外,下面的人都恨不得一辈子留在这里。

  不管来时心意如何,毕竟在这徐州城下和流贼厮杀过,救下了濒临崩溃的徐州城防,每个人的确都是这徐州城的恩人,这个实实在在,城内的人认这个道理。

  往日官府摊派,大户小户谁也不愿意,可现在各个不含糊,杀猪宰羊,烙饼蒸馍,一锅锅一筐筐的送到城外,虽说汉井名酒耗费大,供应不起这个,可别的烧酒也不是没有。

  这些团练义勇平时都做不到每吨吃饱,即便是那些江湖人有不少都难得吃肉,这样的犒劳一来,当真是和过节一样,各个满嘴油光,吃的高兴。

  大家也知道这日子没几天,可官府还有一笔银钱要给,到时候腰包鼓着,风风光光的回去,死伤的乡亲弟兄也有个着落。

  本来大家对这些都不怎么指望,可进爷这样的人物信誓旦旦的承诺,大家都是信了。

  没曾想就在这喜气洋洋中,突然城内几位士绅出来,很是难为情的和大伙说,官府不发犒赏了。

  大家打生打死的过来救援,好不容易把这城池救下来,官府却是这般凉薄,当大家是纸糊泥捏的,就没有一点脾气?

  而且还有人偷偷告诉他们,说知州大人觉得他们会为害地方,准备让他们交出兵器乖乖回去,据说还要查查里面有没有盗匪流贼潜入。

  这么一折腾当然是群情激奋,而且城下这是堆着几千号人,手里都有兵器,彼此依仗,更是多了不少底气,更是有人喊出了打进徐州的言语。

  他们这边闹腾,城外收拾尸体打扫战场的城内民壮都是吓得逃回城中,而守在城门那边的驻军兵丁本来有弹压的职责,可打听到原因之后,都觉得有些没脸,看着闹得人就在营地里没出来,他们也就懒得动弹。

  不够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热烈,要是炸开来恐怕就很难收拾了,有人急忙回去禀报,大家心里倒是不慌,周参将带着马队已经进城了,据说还有三千兵丁明早就能赶到,这些乡勇民壮没办法翻天。

  就在这场面就快没法收拾的时候,守军已经准备关闭城门了,几个年轻人却骑马出城,向着闹哄哄的营地而去。

  “快喊住他们,去了不是自己找死吗?”

  “那是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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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一章 黄河边的徐家

  这年头消息传递不便,但流民围攻徐州的时候,王友山已经过了清江浦,参将周宝禄平定邳州,他这边也来了邳州,父子连心,王友山也是记挂王兆靖的安危,紧赶慢赶向回走,居然不比周参将晚回来几天。

  赵进笑着点点头,之所以笑,是因为发现陈晃说这个的时候,居然没有阴阳怪气,这个实在难得。

  正说着,却有一骑从城门处疾奔而来,靠近了一看,居然是王兆靖。

  “家父要临天黑的时候才到,大哥的事情要紧,先忙这个。”

  都是自己兄弟,赵进也没有去客气,汇合整队,招呼着大家继续前进,才走了两步,王兆靖赶到前面说道:“大哥,流民那么多,又有徐家在那边,只带赵字营去是不是太少,不如把各处团练都叫上。”

  团练义勇的营地安静无比,连个放哨的人都没有,远远看过去,倒是有几个靠在大车行李边上东倒西歪的,看来汉井名酒管够的杀伤力的确不小。

  赵进略一沉吟就说道:“不能给了好处就要回报,这是收揽人心的时候,不能因小失大。”

  话说到这般,大家都无异议,朝着黄河边开始出发。

  “这次流民围城,善后的事情太多,城中文武官员,名宿士绅,估计要齐聚商议,家父也要参加”行走路上,王兆靖开口说道。

  “王公子的父亲乃是清贵,徐州城内第一等的人物,又和京师中枢有往来,这次善后,恐怕要望山先生做主啊”一于人中,也只有如惠能接的上话,他对这个关节了解的很。

  作为致仕在家的前京官御史,王友山和京师的都察院以及各个衙门肯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书信往来自不必说,这次流民围攻徐州,朝廷必然会知晓,如何处置自然要看各方博弈,童怀祖在徐州九年只能留任,升迁都做不到,这后台关系想来也是有限,那么对京师有影响有人情的,在徐州之地也就只有王友山一人了。

  王友山这边的书信阐述,肯定会被京师言官清流采信,他说好,这边就好过些,他说坏,肯定有人要倒霉了。

  赵进点点头,沉默前行了一会,突然开口说道:“你们还担心衙门里不掏银子吗?”

  众人一愣,随即哄笑出声,王兆靖笑着说道:“大哥,这次善后合议,咱们兄弟也要参与的。”

  “没咱们参与,谁敢做主”陈晃硬邦邦的说了句,大家又都是点头。

  从徐州州城沿着官道向河边走,城周围十里还好,再走远些,就能看到路边倒伏的尸体,已经有臭味散发出来。

  “善后善后,这些也要尽快烧了,不然就要出麻烦。”赵进指着说道。

  “现在大哥已经把徐州当成自家的了。”有人调侃说道,众人哄笑,赵进也笑,这笑声不是讥嘲,而是理所当然。

  到达黄河边流民聚集处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很高,流民聚集的地方热火朝天,远远的就能看到河边已经搭起了几个大棚子,不少流民拥挤在那边。

  对于赵进这队人马的到来,河边的流民没什么惊慌的,对他们来说,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再坏还能怎样?

  “这个时候不能硬来,一旦动了刀枪,反倒是把流民推给别人。”赵进定了基调。

  赵字营大队就地休整,而云山寺的赈济队伍则是向前,就在流民聚集处的边缘开始搭建棚子煮粥,又有僧人向着流民们走去,口中不断的颂扬佛号。

  佛祖慈悲为怀,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但这个观念却早已深入人心,一看到僧人们过来,流民们也聚了过来,僧人们领着流民向大棚这边走来。

  这些东西都是有套路的,过去宣扬佛号领人的和尚,都是慈眉善目,口才特别好的,一看就让人信任的那种。

  到了棚子这边,已经有流民跪了下来,痛哭流涕,不知道是在悲痛还是在忏悔。

  或许是僧众的形象让人安心,又或者是他们被闻香教诓骗而来,每日里念叨的就是弥勒,也算佛门左道,有所贴近,云山寺的摊子刚支起来,就有大队大队的流民涌过来。

  这边热闹了没多久,就有过百手持兵器的壮汉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来,一般乡野团练勇壮,只有精锐才有刀斧兵器,其余的都是木棍或者长矛,原因很简单,便宜省铁,而这百余人各个手里都是朴刀,看过去也是气势非凡。

  恰好有一名僧人没来得及走开,挡在他们身前,被为首的汉子一把推到了地上,直接跌倒。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粥棚的前面,这些壮汉看着手持棍棒的青壮僧人,脸上都有不屑的神情,为首的那个举起手看着要下令的样子,什么命令虽然听不清,可大家都能猜到,无非是打砸的意思。

  不过那壮汉动作做到一半却停下,棚子后面几百步就是赵字营的所在,有棚子遮挡,远远的可能看不清,走近了却能看见。

  “进爷,那边问这边是什么人,要不要报名号给他们?”一名年轻僧人报过来询问。

  云山寺上下畏惧赵进到了极点,没有赵进的允许,他们甚至连名号都不敢报,尽管这个时候,报出赵进能保护自己。

  “说赵字营在这边”赵进开口说道,那僧人连忙答应,转头又是跑回去或许是“赵字营”这个名字起了作用,那位大汉朝赵进这边看了几眼,然后扭头就走,那百余名气势汹汹的壮汉也都跟着离去。

  “他们倒是知趣,本以为要打一场的。”董冰峰纳闷的说道。

  境山徐家的活动范围一直在黄河北岸,和赵进的赵字营没打过交道,自然也不知道赵字营的厉害,境山徐家又是徐州最顶尖的豪强,在这样的情况下,肯定要动手试试深浅,没想到对方居然知道进退。

  没过多久,一直在流民聚集地内外转悠的探子们也都回报,说徐家的人正在拆自家的棚子,把各项用具朝着船上搬,居然这就要走了,现在大队的流民正朝着云山寺这边涌来。

  赵进和伙伴们面面相觑,自家有这么大的威风吗?居然这么容易就把对方吓退了,坐在马扎上的如惠站起身向前看了看,转头肃声说道:“东主,属下觉得,劝动一批就带回去一批,先去云山寺各处庄园安置,流民若是停留太久,怕有其他的乱子,属下先去前面和云山寺知会一声。”

  看到赵进点头,如惠随口说了句:“徐家的人来得巧,走的快,真是蹊跷“步卒待命,若是需要维持秩序,听曹先生调遣去帮忙,其余能上马的都上马,咱们去河边看看。”赵进下令,与其这么猜测,不如眼见为实。

  众人纷纷答应,伙伴们加上会骑马的家丁,也有三十几骑,绕过拥挤而来的流民,向着对方粥棚的方向跑去。

  现在的流民已经全无当日城下的疯狂,只是拥挤在施粥大棚之前,等待僧人们的安排,赵进他们骑马经过的时候,流民都是敬畏的躲远闪开,甚至不敢抬头过来看。

  “小勇,你要安排眼光毒的到处看看,那天最后冲上来的那批人会不会混在这些流民里,这些是羊,那些可是狼。”赵进在马上说道,刘勇答应,众人都是神情肃穆的看着身边汹涌的人流。

  兜了个圈子才到了目的地,那边的棚子已经拆卸的差不多了,锅灶什么的都搬上了车,朝着黄河渡口那边运去。

  原本的消息说流民溃退到河边之后,发现运他们过河的船都被烧了,其他的船都是消失无踪,可现在渡口那边听着十几艘大船,有好几艘已经站满了流民。

  看着赵进他们过来,开始还有人过来喝问是谁,赵进他们也直接报出自家身份,那些人立刻就自顾自的忙碌了。

  “你们也是来圈人的,我们也是来圈人的,你们先来,我们后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吗?”赵进直接叫住了一个汉子问道。

  那人对赵进他们当然没什么好态度,本来想要低头不理,可看着赵进一于人披甲骑马,自有一股压人的气势,迟疑了下还是说道:“我家大小姐吩咐了,若是赵字营不来,就不走,赵字营来了,立刻走”

  “你家大小姐?”赵进一愣,听这言语,做主的是个女人,还是什么大小姐,这年头男尊女卑,男主外女主内,这样的大族大事,居然是一个大小姐发话,实在是奇怪。

  看着同伴站在马前,那边也有十几个人聚过来,还有更多的人向这边跑来,赵进这边不少人都是拿起了兵器,赵进却没在乎这个,笑着问道:“你们家这个大小姐,是境山徐家的大小姐吗?”

  “除了这个,还有哪个能被叫大小姐”马前有人不客气的说道。

  这还真是奇闻,赵进愈发好奇,还没等他再问,身后刘勇却插嘴说道:“徐大脚吗?”

  “这名字也是你叫的”这名字一出口,立刻有人大喊说道。

  赵进三十几骑全副武装,居高临下,而聚在这边的徐家众人大都没有兵器,此时却全然不惧,满脸怒色的群情激奋。

  “徐大脚?”赵进诧异的回头看了眼,这个名字他隐约有印象,不过却没怎么在意。

  看到他的注意,刘勇连忙说道:“境山徐家长房大小姐徐珍珍,因为没有缠足,而且一直在外面主持徐家事务,就有这么个绰号,。”

  赵进笑着摇摇头,这还是很陌生,境山徐家族长家主徐本荣的名字他听说过,也知道这个人做事很有分寸并不张扬,有人提起境山徐家的时候,应该也提过徐珍珍,但他没有留意。

  在这个时代,当家做主的都是男人,而且对方一个年轻女孩,自己年纪也不大,太关心很容易引起误会。

  “还在那里磨蹭什么,快来上船……”远处有人大喊说道。

  听到这喊声,对赵进他们怒目而视的那些壮汉才转身远去,这样还不算完,边走边愤愤的回头看,好像要记住赵进的摸样。

  “一帮北面的蛮子,也不知道猖狂个什么”赵进身后的石满强粗声说道徐州地方,黄河南边比北边富裕不少,所以南边的人一向瞧不起北边的,这种陋习天下间处处都有,也不光徐州自己。

  “无非隔着一条河,哪有什么高下,这话以后我不想听到。”赵进神色严厉的说道,石满强没想到赵进会这么认真,吓得一缩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赵进扫视身边众人,放缓了语气说道:“咱们赵字营的弟兄们来自徐州各处,若是这里瞧不起那里,城内瞧不起城外,平时有了矛盾,战场上怎么能并肩进退,怎么放心把后背交给同伴,咱们都是一家,都是一体,明白吗?”

  到这时候,石满强也回过味来,满脸的羞惭神色,郑重的说道:“大哥,是我糊涂,下次再也不会了。”

  赵进点点头,又是转回来,境山徐家的汉子都已经到了渡口那边,正在陆续上船。

  徐家的这些汉子看着应该是没怎么挨饿,各个气色都还不错,身上的衣服虽说都是最普通廉价的粗布,而且还有补丁,但都还算齐整,组织性也不差,有人号令,有人听从,大致上能做到井然有序。

  赵进在马上长吐了一口气,伸手指着河面上的船只说道:“徐家不简单,且不说自流民入徐州之后他们的作为,就看他们下面这些壮丁的表现,居然不比咱们赵字营差多少,真是不凡”

  “估计能派出来的也就这些了,大部分的人还要做活。”陈晃边上说道。

  赵进缓缓点头,他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境山徐家的实力并不仅仅体现在这些招募流民的壮丁身上。

  农耕为主业的豪强大族并不可怕,他想要办团练,就必须要抽调农户里的壮劳力,多一个团练壮丁,就少一个壮健农夫,而这个壮丁的装备和日常花费,需要更多的农夫劳作才能供给,所以这样的豪强大族没办法维持太多的常备武装,临时组织起来的壮勇战斗力也很一般。

  而徐家不同,徐家是以煤铁为业,煤铁收益远大于农耕,可以供养更多的常备力量,而且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挖煤冶铁需要青壮,在进行挖矿和冶铁的作业中,这些青壮劳力进行协作配合,日子久了,自然就有了组织和纪律,更不要说他自家产铁打铁,武装起来也很容易,这样的丁壮素质,需要的时候,稍加训练就可以上阵,而且战斗力绝不会差。

  不过赵进也能想到,有这个基础未必会有这样的力量,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自己这么考虑问题。

  “大哥,徐家虽大,但做事还算收敛,尽管朝中侍郎做靠山,可从未听说他们家有什么嚣张跋扈的勾当,只是安心做他们的煤铁生意。”王兆靖出声说道。

  赵进评价完徐州之后就神色郑重,大家都以为他担心徐家,王兆靖先出声开解几句。

  “哦,还有个侍郎,这真是”侍郎这个事情赵进从前听人讲过,却没什么印象,今天再提起,立刻对这个徐家评价更高一层。

  但话说了一半,赵进眼睛猛地瞪大,死死的盯着前方,边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那是什么?”赵进指着前面一个人说道,在上船的渡口那边,徐家有十几名汉子拿着兵器戒备,赵进指着的是最靠外的一个人。

  大家有些糊涂,赵进很是急切的又是说道:“那人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说完这句之后,赵进马镫磕碰坐骑,抖动缰绳,直接驱马向那边跑去,伙伴们都是一愣,错愕之后,连忙打马跟上。

  渡口那边的徐家人看到这边几十匹马跑来,立刻紧张戒备,岸上船上大声吆喝,刚刚离岸的船重新向回走,不少人直接从船上跳下,踔水上岸。

  跑到一半,赵进才反应过来不对,在马上挥手大喊道:“我是赵进,大家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我没有恶意”

  赵进嗓门不小,又在那里空手挥舞,徐家人听到“赵进”这个名字,又看到他空手挥舞,戒备归戒备,却没了那种随时开打的紧张。

  距离徐家队伍边缘还有十几步的时候,赵进停住,在马上开门见山的说道:“这位兄弟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可否拿来给赵某看看?”

  说完这句,赵进回头挥手,示意伙伴们和骑兵都停下,距离太近,的确让人紧张不安。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赵进指着的那人身上,那人比平常人要瘦弱些,此时正手足无措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个头目摸样的徐家人已经从船上下来,问清发生什么之后,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到赵进指那人跟前,伸手示意,看到赵进点头,这中年人满脸的疑惑神情,不过将那汉子手里的器械拿下,把柄朝向赵进这边,迈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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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二章 白银 人心

  “大哥,小心些。”在赵进右侧身后的董冰峰小声提醒道,赵进听到了他将羽箭搭在弓弦上的轻微动静,而身边的陈晃和王兆靖都已经打开了刀鞘和剑鞘上的绷簧。

  那中年人很懂得分寸,距离赵进五步的时候就停住不动,还是倒持器械,手柄向前,恭敬的说道:“进爷要得是这个吧?”

  陈晃翻身下马,走过去接过那器械,大家这才松了口气,不过赵进这边众人都很糊涂,不知道赵进要做什么,谁都能看出赵进很急切,很激动,只是大家实在看不出那器械有什么不一样的。

  从陈晃手中接过,赵进翻来覆去的开始研究,完全是旁若无人的状态。

  这个时候无论赵字营还是徐家,每个人都是莫名其妙,那个送器械过来的汉子于咳一声说道:“进爷若是觉得这鸟铳入眼,在下做主,就送给进爷,还望进爷莫要笑话嫌弃,若无事,在下先告辞了。”

  一把普普通通的鸟铳,有什么可稀罕的,赵字营这边众人也在那里纳闷。

  看着赵进没有反应,王兆靖和陈晃几乎同时对那中年汉子致谢,那汉子也客气回礼,又看了看赵进,挠挠头转身离开。

  “这个叫鸟铳,这鸟铳你们何处得来?”赵进突然开口询问。

  气氛已经颇为古怪,不过赵进的份量足够,谁也不敢怠慢,那中年汉子转过身,恭敬的回答说道:“进爷,这是徐家自己打造的。”

  “这手柄怎么这么短?”赵进拿在手中的鸟铳手柄比陈晃的双手长刀刀柄还要短,不到半尺,还是个曲柄。

  那汉子咧咧嘴,清了下嗓子回答说道:“这是定制,官造私造,都是这个样子。”

  “这鸟铳的铳管怎么这么长,得有四尺以上了吧,口径这么小,也就是三分稍多,这是为什么?”赵进在马上还拿手指去捅了捅枪管。

  刚才的剑拔弩张已经不见了,急忙上船下船的徐家丁壮也不急了,不少人已经围了过来,不为别的,就是好奇。

  赵进这问题让那个中年汉子也有些危难,忍不住回头看看,到底是挖煤冶铁主业的徐家,立刻有人走出来低声说了几句,那中年人点点头,开口说道:“进爷,鸟铳铳管要长,火药的力就足,铅丸铁弹就飞得快,打的狠,口径小是怕漏气,而且这铅丸铁弹不能太大,不然就打不远了。”

  “口径要大,弹丸要重……”赵进喃喃说道。

  “大哥”王兆靖终于看不下去了,抬高声音喊道。

  赵进一个激灵,终于从这种疯癫的状态中醒来。

  大明兵马最重火器,可火器质量太差,真正的武勇强悍之辈都用刀枪弓箭杀敌,徐州城头有几门旧炮,好久没有用过,城内驻军只有两种,周参将的亲卫都是弓马娴熟,不用火器,城门守军都是拿着腰刀长矛,也不配备火器,至于城外军营,赵进从未去过,而徐州各处的团练乡勇,豪强私兵,大多是刀枪剑戟,不见火器。

  当日何家庄缴获了两只火铳,赵进看过之后就没了兴趣,那就是两根铁管,所谓开火就和鞭炮放在里面点燃一样,根本没什么威力和杀伤,除非在十步之内正对着裸露的肌肤,那才有可能被熏到或者迸溅烫伤,仅此而已。

  而这只鸟铳,虽然和赵进记忆中的那种不同,却打造的很认真,铳管、铜环、鸟嘴枪机,扳机、药池,每个细节都不含糊。

  赵字营的方队和弓手配合,在城下险些遭难,自那之后,赵进就开始琢磨火器,可一时间也找不到突破的方向,没曾想,就在这黄河岸边找到了。

  到这个时候,赵进并没有完全平静,他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这支火铳我留下了,带话给你家主事的人,赵某和你家有一笔大生意要做,若有兴趣,来这边找我”

  徐家那中年汉子依旧是摸不到头脑,不过到这时气氛已经正常不少,听到赵进这句话,他禁不住浑身一震,连忙躬身抱拳说道:“请进爷放心,在下定将进爷口信带回。”

  赵进在马上笑着点点头,他扫视一眼靠岸的徐家船队,看到十几名手持鸟铳的男丁,不过这些男丁都有共性,那就是不够青壮,或年纪大,或瘦弱,真正壮健剽悍的青壮都是拿着刀枪,背着弓箭的更是出众。

  赵字营带着云山寺的赈济队伍来到这里之后,境山徐家的人就自动退走,虽然没有冲突,可彼此之间的敌意深重,一度还剑拔弩张,可赵进这么激动失态折腾,倒是让气氛轻松了不少。

  气氛缓和归缓和,徐家的队伍还是有序的退到船上,而且礼数十足的和赵进告辞,那位中年人做的很周到,把手持鸟铳那汉子身上的所有相关装备都拿给了赵进。

  可一向做事周到的赵进居然没有致谢,和徐家头目们的客套都是王兆靖出面,大家表面上都很正常,实际上都奇怪的很。

  赵进已经下马,将那些装备一个个的翻检来看,装火药的是竹筒,里面用油纸垫着,子弹大都是铁制的,这个倒也正常,铅丸虽然效果最好,可铅的价钱也很高,耗费太大,有棉线搓出的细绳作火绳,甚至连火石火镰都给拿了过来,这个就比较常见了。

  “大哥,这边有云山寺的僧众招募流民,咱们先回去……”王兆靖凑近了说句,发现赵进正在聚精会神的研究,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说道:“大哥”

  赵进一震,这才反应过来,看看手中的鸟铳装备,再看看他身后的一干人,不管是伙伴还是手下,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赵进放下鸟铳,拍拍自己的额头,失笑说道:“忘形了,忘形了。”

  “大哥,别让城外各方等得太久,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王兆靖提醒说道赵进做了下深呼吸,让自己转换下心情,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把这些东西包好送到何家庄去,其他人和我一起回城,这边就交给曹先生照看。”

  “曹先生,流民青壮们的卖身契约不要用云山寺的名义,就用赵某自己的。”临走前叮嘱了一句,如惠笑着答应。

  赵字营有二百人向徐州城回转,而赵进和伙伴们骑马先行,流民刚过,渡口到城池这段路也没什么人敢走,骑马奔驰,速度快得很。

  他们没有直接去徐州西门的团练营地,而是进了城,进城之后直接向西门那边慢慢走去,而刘勇则去往货场那边。

  马队走到半路,就有人小跑着过来报信。

  “进爷,城外营地已经闹起来了,他们派人要来城内,却被守门的兵丁挡住营地里还有人骂进爷”

  “骂我的就不用讲了,他们肯定以为我失言了。”赵进在马上笑着说道。

  赵进一于人到达西门的时候,刘勇也快马赶了过来,开口说道:“大哥,一切都已经妥当了。”

  徐州城西城门已经半掩着,在瓮城里居然还有四百兵丁列队待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带队的军将们看着赵进等人的眼神也是不善。

  “流民攻城,和团练义勇作乱,实际上区别不大,后者的破坏杀伤未必就小。”赵进笑着说了一句,驱马出城。

  徐州城西边的团练义勇大多数人昨天都是大罪,汉井名酒好喝劲大,很是醉人,可睡到现在也都醒过来了,事先说好的银子没有送过来,想要进城询问却被兵丁们毫不客气的挡在门外。

  这般情形,赵进的名头声誉都不好用了,大家都以为进爷把大家骗了,个别性子急的已经开始破口大骂。

  下面人群情激奋,带头的却焦急万分,他们大都是富户和殷实人家出身,怎么敢去对抗官府,可眼看着就没办法约束了,这些舞枪弄棒的壮勇同样得罪不得,平时可以打骂,现在要是动一个,只怕自己就要折进去了。

  “不给咱们,咱们大伙自己进去拿”

  “城内能有多少兵马?咱们人多,冲进去咱们有理”

  有人大吼,应和的人当真不少,立刻有人大喊道:“咱们人多有个鸟用,赵字营在城内,进去找死吗?”

  提到赵字营,气势汹涌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从前光是知道名头,可城下大战,大家亲眼看到这厉害了,这样的力量,谁敢去抗衡。

  “怕个鸟,赵字营出城了,我亲戚看到了”毕竟靠在徐州城边上,虽然为了隐蔽从另外的城门出城,可看到的人还是不少。

  这句话一说,场面更加安静,随即人群爆发起来,有人大喊道:“进城众人齐声呼喝:“进城”

  “周参将已经回到城内”“他算个什么,咱们兄弟和几万流贼都厮杀过来了,他又是个什么东西”根本没人把周参将和驻军放在眼里。

  若在从前,徐州上下对周参将及其麾下兵马敬畏无比,哪敢说这样的不敬言语,可现在不同,团练义勇们跟着赵字营在几万流民里杀进杀出,虽说主要是赵字营在打,可跟在后面的这帮人也开了眼界,涨了信心,各个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现在的流民营地就好像是个火药桶,有个火星就要炸开,那些有家业的已经朝着外围走了,真闹起来,先回家带着家人跑,要不然就冲到城内就报官,可不能让这些不知死活的货色给连累了。

  “看进爷来了”有人大喊说道。

  场面嘈杂喧闹,外围的喊声很多人听不见,但第二声喊出,从西到东,渐次安静下来,大家都是扭头向西看去,很多人直接找个高处,甚至让同伴把自己架起来张望。

  “是进爷”

  “进爷来了”

  赵进穿着的还是昨日的衣甲,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人人都在喊,又有人在私下议论:“进爷这样的英雄豪杰又怎么会食言,还有人说进爷骗大伙,看看他那德行,也配进爷来骗”

  “谁说这话,天打五雷轰,生个孩子没”又是喧闹,讥刺的,辩驳的吵成一团。

  等赵进骑马到了跟前,他在马上挥挥手臂,整个团练营地立刻安静下来,赵进笑着大声说道:“各位是不是以为赵某不来了?”

  下面大家都是一愣,随即跟着哄笑起来,赵进又是大声说道:“不瞒大伙,要筹措这么多银子,即便赵某有些家底也要花费时间,让大家久等了”

  “进爷高义,小的们感激不尽,谁要是有怨言,小的先一刀宰了他”下面有人吆喝着说道,众人看过去,说话的这位刚才还脸红脖子粗的说赵进骗人“各位在这城外呆了几天,虽说给家里报了平安,可家里还是担心,这里天天焚化尸体,也容易感染疫病,拿了银子就快些回去,让家里人也放心。”赵进又是关怀说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看到城门那边有几辆牛车朝这边而来,银子来了。

  赵进替他们出头,自己垫付了银子,还这么客气关怀,丝毫没有摆什么大豪恩主的架子,再想想刚才大伙以为赵进骗人,很多人又是惭愧又是感激,最后是深深佩服。

  没过多久,牛车到了这边,跟着牛车的壮汉们把车上的木箱搬下,当众打开,在日光下耀眼异常,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银锭。

  市面上缺铜钱缺银子,要不然也不会缴纳秋赋的过程中那么多农户破产,现在徐州城内城外还有不少以物易物的买卖,不少大户豪强,也不过是粮食多,田产多,奴仆多,真要让他拿银钱出来,还真拿不出多少。

  也只有赵进这样向四处卖酒的豪商才能拿出来,当然,赵进几次的战利品中也有大量的金银。

  看到这白花花的银子,而且还是一箱箱的摆在地上,营地里的团练义勇们鸦雀无声,前面的人目瞪口呆,后面的人拼命向前推挤,他们也知道自己只能拿很少的一份,可这样的壮观景象,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赵进带来的不只是银子,还有几个账房先生,他们带着柜上的熟练伙计,此外还有大量的铜钱。

  各处到来的团练义勇都有带领的头目上来报人数报死伤,然后按照定规发给银子,有零头用剪子剪下银角,或者直接给铜钱,账目清楚的很,单于的自己上前。

  沉甸甸的银子拿在手里,什么担心,什么怨气,都是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是对赵进的感激。

  有些因为一腔热血过来的单于户,拿到银子之后,都到赵进跟前去磕个头表示感谢。

  而那些团练义勇的头目则有更多的打算,赵进这么强的战力,这么厚实的家底,这样的英雄豪杰,是不是现在就要去投靠,不然以后吞并过来,那岂不是晚了。

  “各位,咱们大伙也是一起刀尖上滚过来的,这就算有了交情,各位以后若有事,尽管来找赵某,路过何家庄的时候也来打个招呼,赵某好好招待”赵进一边发银子一边大声说道。

  若是赵进只说这番话,就会被认为故作豪爽,收买人心,可大家一起经历过城下的战斗之后,看着赵进冲锋在前,替大伙遮风挡雨,那么现在这个做派就是真正的豪爽仁义了。

  “以后若是进爷有吩咐,水里火里,生里死里,只管吩咐……”有人大声说道,好多人跟着应和。

  赵进满脸笑容的抱拳点头,尽可能的回应每一个人,他的笑容很真诚,因为他要的效果达到了。

  陈晃、王兆靖、石满强、董冰峰和刘勇一于人都跟在那边帮忙,各个都是满头大汗,脸都快要笑酸了。

  “黄河北边有徐家,现在还不好说什么,黄河南边,大哥就是第一号人物了”刘勇轻声说道,声音虽小,语气却很炽热。

  陈晃他们几个都是听到,陈晃只是微笑着摇摇头,王兆靖却看着前面悠然说道:“小勇,你不会以为大哥才这么点志向吧”

  刘勇一愣,随即满脸涨红,握紧了拳头。

  黄河边上聚集的流民被云山寺出面收容,这个消息传开后,城内城外不少善男信女少不得多念几声佛,城外聚集的团练义勇,由赵进出面慰劳,拿到了该拿的花销和抚恤后,也陆续散去回家,得知这个消息后,徐州城内最后一丝紧张也散去了,大家纷纷称赞赵进高义。

  城南神汉不少,已经有些玄乎的传言,比如说这赵进是天王托生的,所以才有这般勇悍的本领。

  所谓天王也不知道是那路神仙,编出这个传说来,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家的香火繁盛些,可天王这称呼实在是威风,刚编出来就传播开去,人人都叫“赵天王”。

  遣散了城外的团练义勇之后,赵进直接回到了徐州城内,何家庄那边由石满强带着部分家丁回返,老家丁都是留在城内,伙伴们除了在何家庄保持一个人坐镇之外,其余的都在城内,因为这里好多事还没有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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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不能收

  边聊边吃,时间就过得久一点,何翠花也不急着收拾,听他们父子两个商议到底去哪里好,按照赵进的想法,去户房或者刑房、兵房都可以,赵振堂则还想呆在捕房那边,衙门六房是吏、礼、户、兵、刑、工,对应朝廷六部,有规格有编制,至于捕房,不过是俗称,实际上就是捕快队伍呆的地方,地位远低于六房。

  “我又不认几个字,六房里面规矩多,成例多,他们那帮人几代十几代做下来的,我去就是个睁眼瞎,倒是在捕房里,老子也算是个老资格,规矩也熟,再说了,徐州地面上市井江湖的事情,最清楚的就是捕房,我在那里,也替你打听消息”父亲赵振堂也有自己的道理。

  赵进沉吟了下,缓缓点头,他在城内虽然有自己搜集消息的人手和渠道,可现在还是问题多多,有官面上的照应很有必要,而这捕快差役们则是最接地气官府中人。

  “这样也好,不过爹你这边要辛苦了”说到这里,赵进停顿了下又说道:“就这几天,陈二狗和杀猪李手底下的人要洗一批,这次流民进城,他们的小心思不少啊”

  赵振堂缓缓点头,沉声说道:“想来是以为流贼攻城,城破大乱,不管是你还是官家都奈何不得”

  说到这里,赵振堂才反应过来,瞪了赵进一眼说道:“不要在你娘面前说这些打打杀杀的勾当”

  何翠花开始没有听懂,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摇摇头开始收拾桌子,赵进开口笑着说道:“娘,让赵三家的来收拾就行,咱家又不是没有使唤人。”

  “总得找点事情做,娘可闲不下来,这天是真热了,得把门打开”何翠花笑着说道,话刚说到一半,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些喧哗吵闹,随即就看到孟志奇朝这边跑过来。

  “老爷,少爷,外面来了好多人,都说要拜见少爷。”孟志奇满脸通红的说道,可能家里也不来什么外客,这样的阵势让少年很激动。

  “是拜见不是求见?”赵进问了句,这两个词之间可有不少的差别。

  孟志奇连连点头说道:“少爷,他们都说拜见的”

  “你在家也清闲不得,孩他娘,咱们去里屋呆着去”赵振堂笑着招呼了赵三夫妇两个急忙进屋收拾了饭桌,孟家兄妹手脚麻利的把茶水什么的送上来。

  “让外面的护卫家丁放人进来,按照他们来的先后顺序,先来先进。”赵进吩咐说道,孟志奇点点头跑了出去,而孟子琪则被何翠花叫进了里屋。

  到底是谁来这么早,不过家丁们没有传信进来,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如果是自己的伙伴熟人,又或者身份贵重,早就会通传具体的身份了,赵进坐在那里想到。

  可进了院子的第一个人就让他站了起来,走出屋门笑容满面的抱拳说道:“蔡老怎么来了,来得这么早?”

  第一个进来的居然是曲里铺的蔡举人蔡正秋,曲里铺距离徐州城有差不多三十多里,可看眼下的天色,城门开了不到半个时辰,这蔡举人难道昨夜就进城了?

  “赵公子太客气了,老朽今晨自曲里铺出发,来到这边城门还未开,的确早了些,是不是耽误赵公子和令尊令堂休息了?”蔡举人满面含笑的抱拳还礼,言辞间更是客气的很。

  两人初见的时候,蔡举人姿态其实就很低,不过那时还要端着个举人架子,可现在这架子脸面什么全不要了,比起旁人来,只差叫一声“进爷”了。

  这变化赵进自然能感受的出,但也不会说破,笑着将人请进堂屋,奉茶待客。

  “赵公子勇武无双,领着不到三千人的民壮就打败了十万流贼,救徐州百姓于危难之际,老朽当真是佩服。”开头的客套是免不了的,但所说的却差不多是事实,这么震撼的战绩怎么可能不提。

  蔡举人很快就说到正题:“昨日我蔡家的青壮带回了赵公子垫付的花销犒赏抚恤,老朽当时就发了脾气,将他们狠狠训丨斥了一番,赵公子冲锋在前,血战流贼,付出这么大的辛劳,哪还有垫付花费的道理,曲里铺虽然不大,可这份银钱还是有的,而且赵公子对徐州,对我曲里铺有大恩,曲里铺百姓和各处还要犒赏赵公子”

  说话间,蔡举人和外面招呼了声,赵三问过赵进之后,就放了人进来,几个壮汉挑着担子箱笼走了进来,箱子里是银钱,还有各色礼物,都是恭贺的套路。

  “童怀祖身为知州,理应为民着想,造福一方,但却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徐州百姓的安危,老朽要跟他好好理论一番。”最后蔡举人义愤填膺的说道。

  给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双方又是推拒一番,蔡举人蔡正秋也没了读书人的矜持摸样,死活不肯收回,还好生客套,说以后曲里铺要和何家庄好好往来,彼此帮扶云云。

  蔡举人说自己这些天也要在城内呆着,因为流民虽然溃散,可徐州善后需要方方面面的协调,蔡正秋身为举人,也是地方士绅名流,一定要参加的。

  “五里庄”

  “永固山”

  接下来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接待到第三拨的时候赵进就明白了,这些或者是在何家庄一同出发的团练盟军,或者是半路上前来加入的。

  这次来的人并不是团练义勇的头目,而是族长家主一流,或者是所在地的名望,也就是说他们就是那些团练义勇的主人。

  他们的目的都很相似,把赵进垫付的银钱和财物还回来,然后还要送上厚礼,再和赵进这边攀攀交情,还说日后要去何家庄拜访,要多多往来,如果够资格参加善后的,还要大骂几句知州,表明一定要为徐州百姓争个公道。

  来得快去得快,来的客人们都是诚惶诚恐的态度,连蔡举人都那么客气,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

  差不多一个半时辰之后,已经快要正午,赵家的宅院才算清静下来,院子里满满堆着都是礼物,昨天给出去的大部分金银都还了回来,甚至还赚了不少恢复清静之后,赵振堂夫妇和孟子琪才从里屋出来,院子里赵三夫妇和孟志奇正看着礼物目瞪口呆,孟家兄妹倒是孩童反应,最初的惊愕过后,喜笑颜开的东看看西看看。

  赵进满脸苦笑的摇头,无奈的说道:“本想着贴补些东西进去赚点人情,这倒好,东西都还回来了。”

  “他们这是想跟你攀交情,经过这一次,徐州地面上能和你搭上,那就立刻高人一等了。”赵振堂笑着说道。

  赵进一愣,缓缓点头,何翠花却没管他们爷俩的谈话,在那里搓搓手吆喝着说道:“肉和果子什么的先拣出来,天热怕坏了,分成几份,给王家送过去一份,围城的时候王家可帮了不少忙。”

  和赵振堂的判断一样,各处的团练义勇带着犒赏什么的回去,本以为这趟差事办的圆满,各家家主族长一听这个就跳起来了,脾气好的吩咐备齐车马礼物向着城内赶,脾气不好的先大骂一顿“好不容易有个和进爷攀交情的机会,被你们这帮鼠目寸光的混账给毁了”,然后也是急忙忙朝着城内赶,也有个别心眼少的,可他们傻归傻,也知道看看别人怎么做,就这么彼此影响之下,大家都赶在天亮的时候来到徐州城,城门一开就奔了过来。

  大灾大难之后,官府召集本地士绅和豪强合议赈灾善后的事宜,这是大明的通例规矩,虽说朝廷也会发下赈济,可朝廷做事一向是拖沓,真等着他们发的物资救灾,恐怕人都死光了。

  以往这等合议,不少士绅豪强都不愿意来,来了无非出钱出力,自家有落不到什么好处,何苦过来。

  当然也有不少要过来的,那些都是事关自身利害,又或者赈济之后能趁机吞了下就近的产业田地的。

  这次流民从山东入境,一路南下,徐家那样的大势力虽然没什么损伤,可很多小村寨直接被彻底抹平,村民百姓被裹挟着来到徐州城下,然后被逼着冲锋在前,死伤惨重。

  现在徐州黄河北岸部分,还有州城周围十几里的地方,有太多的无主产业,无主田地,北岸那些就是正常价钱,可靠近州城的却是好东西,徐州城再破败,也是个大城,距离近便的产业田地都很是值钱,趁着赈济和善后,花很少的银钱,甚至不花钱把这些拿到手里,就能凭空发一笔大财。

  若是往日,很多人都会这么想,能分一杯羹的都会来参加,分不得却有机会的则想着怎么能参与进来,而没于系的则是敬而远之,但这次不同,有关系没关系的,只要有资格来的,家里没什么走不开的红白大事,能来的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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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五章 算账

  就算再狂妄自大的角色,这次也不敢奢望能拿到什么好处,进爷领着赵字营打生打死保下了徐州,这一切理所当然都是他的,那么多值钱的产业,不眼馋是假的,可钱财乃身外之物,性命才最要紧。

  之所以这次过来,无非是给进爷抬抬轿子,再说了,这次有人出人上阵厮杀,有人出钱犒劳慰问,可更多的连边都搭不上,趁这个机会见个面磕个头,算是递上拜帖了,日后也好相见些、脑子清醒的人都有判断,那就是这次的好处徐家搞不好也要吃点,境山徐家一直专心煤铁,不太搀和徐州各处利益纠葛,可徐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就算不动也让人忌惮。

  这一次流民过境,沿途扫荡一切,荼毒村寨,可徐家却安然无恙,而且还弄走了几千流民作为自家的劳力,不用说,黄河北岸那些无主的田地产业,自然而然也是徐家的了。

  一向不掺合的徐家这次伸手了,那么徐州州城外这块最肥的地方,少不得也要吃一口,和赵字营的龙争虎斗也是免不了的,到时候衙门里两强相遇,肯定有热闹看。

  反正过来也捞不到好处,看看热闹也是好的,这么大的势力碰撞,一定精彩异常,当日城下赵字营和几万流民的血战大家没有福分亲眼看到,能看看这个也不错。

  从各处赶到徐州城的士绅豪强中,暗地里有看热闹心思的人当真是不少,这个话题甚至已经在徐州市井中传扬开来,让受到了大惊吓,却没什么大死伤的徐州百姓颇为期待。

  劫后余生的百姓们想要给自己找个乐子,所以议论的多,格外期盼,而市井江湖里的三教九流们则是紧张异常。

  徐州城解围之后开城门,最开始那天外面兵荒马乱,遍地尸体,出城等于找死,大家谁也不敢出城,可到了第二天赵进进城的时候,他们就听说了陈二狗和杀猪李在瓮城磕头见赵进,却没得了好脸色的事情。

  流民围城,市井江湖中人动小心思的不少,这些人现在各个心里有鬼,听着不好就要出城。

  可就在他们想要出城的时候,却已经出不去了,每一处城门除了守城的兵丁之外,都有衙门里经验丰富人头精熟的差役,还有那些看着脸生也是混混模样的角色,这三方都在城门处呆着,进出的人都要被他们盘查。

  城内市井江湖中人都被拦了回去,因为城门处是三方的人守着,买通一方也没办法买通两方,硬闯是不敢的,谁敢和官兵以及差役动手,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

  怎么就突然不让出城了,这让他们更加心惊胆战,有人开始琢磨着能不能趁着天黑从城墙上用绳索吊下去,可城头的巡查也变得森严起来,在太平时节,兵丁到了晚上就在营房里呼呼大睡,巡视城头只是在起夜方便的时候做,可现在却没什么停歇一圈圈的绕,城内的差人和混混们居然也帮忙巡查。

  地头蛇和方方面面都有人情关系,此时也顾不得心疼银子,直接拿着家底上城,求平日里的熟人网开一面,把自己放出去。

  “进爷不许”又是银子,又是人情,有人多少透露了点消息。

  听到这个,他们就从心惊胆战变成了心胆俱裂,跑不出去,那就只能在城内藏起来了,这么大个城池,想要找人也不容易。

  不过所有人不知道的是,严禁混混们出城的命令并不是赵进下达,而是刘勇吩咐下去的,赵进在城门那里对陈二狗和杀猪李表明了态度,刘勇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原来城内的大头目是大头黄、一撮毛和严黑脸,这几个势力被赵进从城内抹去之后,这些人的骨于或者销声匿迹,或者投入陈二狗和杀猪李的门下,双头蛇就是其中一个。

  双头蛇米三原来是大头黄下面管放高利贷的小头目,大头黄一倒,他带着账本就上门磕头,又把自己姘了两年的年轻粉头贡了上去,一下子大得赏识,成了陈二狗属下排行前三的心腹人物。

  这次流民过河围城,双头蛇米三很是上蹿下跳,兴奋异常,“这么多流贼,赵进在城外肯定完了,这徐州城内也要跟着乱一阵,咱们大伙趁这个机会发发财,然后再把酒坊的生意拿下来……”

  附和米三的人当真不少,杀猪李下面也是差不多的光景,这些小头目彼此熟识,都是串联起来,加上这陈二狗和杀猪李自己也动了心思,就准备趁乱折腾起来。

  他们这倒也是经验之谈,一旦城内空虚,兵丁差役甚至连民壮都去了城墙城门那边守备,也就没什么人来维持秩序,城内就成了他们为所欲为的天下,而事情一过,杂事纷乱,官府也顾不上他们,到时候大不了给官差们分润一笔好处,也就安然无恙了。

  可谁也没想到,赵进不在城内,差役们居然不含糊起来了,马快直接上街砍人,而那个公子哥王兆靖居然变成了杀神,看那个煞气森森的摸样,谁也不敢乱动,大家更没想到的是,“十几万”的流贼居然就那么被赵进打的土崩瓦解,徐州之围,一天就被解开,赵进威风凛凛的进城,然后就是不让他们出城了。

  一切打算落空,这个都算不得什么了,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保命,双头蛇米三藏在了一远房亲戚的家里。

  这亲戚是他远房的堂弟,当年进城没个着落,跟着他在市面上胡混,一次火并被人用扁担砸坏了肩膀,米三给他找个了活计,在一家杂货铺当看门洒扫的,算是有恩情,这次正好躲在他亲戚的住处那里。

  米三担惊受怕的很,听着院门响都浑身哆嗦,他这双头蛇的绰号并不是因为他怎么阴狠毒辣,而是下面那话上长了个疙瘩,看着奇形怪状,大伙起哄才这么叫的。

  这亲戚三十好几了也没讨个媳妇,日子过得也是紧巴,不过对米三很是仗义,不仅大大方方的收留,而且每日里还有酒肉,定时带来些外面的消息。

  今天某位士绅进城,今天官府里出了文告,给进城各位送去了文书和帖子,说善后赈济的合议要在两日后开始,正是七月初二这天。

  听到这个消息,米三总算松了口气,心想大家忙着赈济善后,进城出城的盘查也就松了,到时候混出城去躲一阵子,米三又想想,别躲一阵子了,这徐州地面还是别回来的好,这位赵进小爷明显是个杀神,而且规矩又多,有他镇着,大家日子不会好过。

  白日里米三的亲戚都是要去上工的,米三呆了两天后总算平静了不少,心里又有感慨,患难见真心,自家这亲戚真是帮了大忙,身上带着的这几十两银子不能给,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厚报,今天午饭时候,一定要说说这个。

  眼看就到了午饭时分,米三早晨没怎么吃饱,肚子已经饿了,正等着亲戚回来。

  “三哥,是我,把门打开吧”院门外响起了那亲戚的吆喝,为了保险,两个人早有约定,门都是反锁,只有从里面才能打开。

  米三一听,连忙快步过去开门,脸上带着笑意,准备好好道谢,一开门,米三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门外不是他那亲戚,而是两个差役打扮的大汉,后面还跟着几个年轻人,他那个亲戚则是畏缩的躲在一旁。

  “米三,你的案子发了,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差役大汉冷冷说道。

  听到这句话米三才反应过来,转身就要跑,可那差役动作快的很,手里拎着的铁链直接丢了出去,铁链缠住了米三的双腿,让他控制不住身体,猛地趴在了地上,还没撑起来,就被差役一脚踩在后背上。

  “你小子出卖我”米三气急败坏的大喊道,肯定是那个远方堂弟向官府告发了。

  喊完这句米三才反应过来,自己做过坏事不少,可在官府没有案子,为什么官差来抓人,但下一刻后脑就挨了重重一下,剧痛之后迷糊起来。

  两名差役手脚麻利的在米三身上翻检,几十两银子和几样首饰被翻出来,两个差人笑嘻嘻看看身后,拿出十几两丢给了米三的亲戚,其余的直接揣入怀中,怎么分就不在人前了。

  赵进进城的第四天,全城开始搜捕,捕快和差役们在混混们的引领下四处抓人,被抓的都是城内江湖混混里的小头目,还有些趁火打劫又逃过马快静街的也被抓了起来。

  徐州城的江湖市井一片混乱,陈二狗和杀猪李都不见了踪影,尤振荣在城外不回来,那位江湖市井的“太上皇”刘勇刘爷又不露面,没人主持,大伙也不知道怎么应对,只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抓走。

  说是乱,要抓的人其实并不多,一共五十多个,抓人的场面很多百姓都是看到,开始的惊慌好奇过后,大家反倒是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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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六章 念你们往日辛苦

  因为被抓的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人,骚扰四邻,横行霸道,甚至为非作歹的事情都没有少做。

  徐州城捕快几十,差役却过千,抓这些人的时候还有“义勇”的配合,当然容易的很,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是清扫于净,但抓捕并没有停止,到了下午的时候,徐州城各处百姓有些害怕了。

  到了下午,有些平时看着老实、乐于助人的也被抓了起来,还有些有点身份,家里是个小富户,或者有点产业之类的,都被抓了起来,四邻街坊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原因,似乎被抓的人都有点神秘,晚上经常出门,要不然家里经常聚着不少人,有传说是信教烧香的。

  下午抓人,带路指认的则是些“市井百姓”,若是消息灵通的角色,就能认出来,这些百姓都是城内的香头。

  “你们要被天火烧,死后入地狱”

  “等弥勒降世的时候,你们”

  看着带路的人是谁,被抓的也有觉悟,往往是嘶声大喊诅咒,然后差人们就是暴打,带路的那些香头脸色惨白,神情畏缩,惭愧归惭愧,却没什么后悔的,天火烧,入地狱那是死后的事情,弥勒降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进爷发怒,那就在眼前,再说了,会主都不在乎,大家还在意什么。

  徐州大牢又一次人满为患,牢头和狱卒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只是竭力的忙碌,不停的登记在册,不停的朝着监牢里塞人,这抓人的事情根本不过知州本人,王师爷和刑房书吏们合力办差,一张张文书发了下去,事后若查起来,都是按照和王法规矩办的。

  童知州把人得罪于净了,王师爷现在是拼命向外摘自己,东主和师爷是花钱办事的关系,生死与共还是免谈了。

  七月初一这天,城墙外的流民尸体都处理完毕,民壮队伍开始顺着官道向北清理,就地把尸体焚化。

  城内安静异常,官差不停的抓人已经让百姓们感觉紧张,而且差人们还上街传话,让大家天黑后呆在家中不要出门,如果不听的话必然会被严办。

  百姓们乖乖呆在家中,可徐州的江湖市井中人却没有,那些有点身份地位的小头目,辈分高的,有点场面的,都是在天黑后出门,朝着大牢的方向走去,遇到差人盘查,就说是“进爷有令”,答出这句话之后,官差们就是放行。

  到了大牢周围的几个路口,盘查的已经不是官差,而是全副武装的赵字营家丁,在这些家丁身后则是几个混混,这几个混混不从属于城内任何一方,只是跟着赵字营的,他们认人确认后,家丁们就是放行。

  这一路走来,这些三教九流的牛鬼蛇神已经怕了,各个心里琢磨,说自己这不是傻吗?有赵进这根大腿不去抱,有刘勇这样的爷不去奉承,去跟什么陈二狗、杀猪李,分明是脑子坏了。

  到了大牢之前,发现那边点燃了许多火把火盆,把四周照的通明,赵进和一于伙伴身穿便服坐在一边,他们身后是两队赵字营的家丁。

  大伙看见赵进,就要过去磕头,却被家丁们领到了另外一边,正对着监牢的大门。

  各路江湖人来的齐了,赵进坐在那里没动,刘勇站起大声说道:“这次流民围城,有人脑子糊涂了,以为可以无法无天,动了不少心思,你们各位还知道好歹,没有跟着乱来,所以这次请各位来看看,脑子糊涂有什么下场,以后也知道怎么做。”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很多人表面上谦恭,心下却有些愤恨,心想你们几个年纪轻轻的也太嚣张了,不知道风水轮流转吗?

  那边刘勇说完,就冲着大牢那边打了个手势,二十名手持大棍的差役也站到了空地上。

  徐州监牢的大门打开,一个个人被架了出来,架人的也是官府差役,被架着的大家都熟悉的很,就在前几天的时候,这些位还在上蹿下跳,说什么大好时机,私下里的混账话也说了不少,比如赵进肯定完蛋,一个马上就要过气的毛孩子,怕他作甚。

  被架出来的人大部分都在哭喊求饶,也有几个大声挣扎叫骂的,毕竟都是混混,没几个亡命硬汉,不过哭喊求饶,挣扎叫骂,也只能动嘴,因为每个人都被捆得结结实实。

  不管他们怎么折腾,架着他们的差人都不理会,就是到了场中朝着地上一扔,然后拿着大棍的差役直接就打。

  那碗口粗细的大棍打在身上,开始还能喊疼,几棍下去就没声音了,然后架人出来的差役又把第二个丢在地上。

  满场鸦雀无声,这些江湖市井中的人物能有今天,当年也是见过血的,在街面上和人火并厮杀,伤人都是小事,不少人手里都有人命,自以为心狠手辣可眼前这场面还是让他们心惊胆战,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命被丢在地上,大棍狠狠的砸在头上身上,砸死之后,又换上第二个,被打死的人他们都认得,都是这徐州江湖道上更心狠手辣的人物,可就这么被一个个的打死,好像人命已经不是人命。

  这种肃杀让每个人都直不起腰来,开始很多人还不住的看向赵进那边,现在看都不敢看了,他们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的可怕,城外以少胜多,杀得尸山血海大家没有直观的印象,眼前这一个个有名号的角色被打死,一个个活人变成死人,这个让他们震撼了。

  有人忍不住吐了出来,有人浑身瑟瑟发抖,有人面色惨白,不少人心里都在想这之后就要改邪归正,哪怕给人做个长工奴仆,也不要在江湖上厮混了,这是条死路啊每打死一个人,监牢大门前的牢头就在名册上勾掉一个名字,牢里死个人不算什么,天气这么热,牢狱这么脏的地方每天得病暴毙再正常不过,明天这些人就都是得病暴毙了,可眼前这样的刑罚让这个自觉见多识广的牢头也浑身发寒。

  没过多久,行刑完毕,持棍的差役们后退,又有人上前把尸体拖走,那边刘勇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这次是念你们往日辛苦”

  他一出声,场面却混乱了下,已经心惊胆战的那些混混头目们不少直接跪了下来,看着别人跪,没跪的也是跟着跪下,让刘勇又是重复说了一次。

  听到他的话,很多人心里都是古怪,心想这么狠辣处置还算感念辛苦,那么若是不感念又要如何?

  “不然这次就要对你们家人下手,记着今晚看到的,以后好自为之,都回去吧”

  还要祸及家人,七月初天气闷热,更不要说这边火把火盆不少,更是热烘烘的让人难耐,但听到这句话之后,每个人都觉得好像在严寒冬日,浑身内外都是冰凉一片。

  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很多人回家后就是大病一场,有不少人搬出了徐州,也有人不做江湖上的营生去做正行,这一夜过后,徐州州城内外比从前安定了许多。

  城内的江湖人离开后,赵进他们几个还坐在那里没动,差人们也没离开,就那么过了会,刘勇又招呼了一声,休息片刻的差役们又是进入牢房,带出来一个个的人,又和从前一样大棍打死。

  行刑的差役们满头是汗,不少人也被那杀戮弄得脸色铁青,可每个人眼里的兴奋神色同样掩盖不住,今晚出这趟差事,每个人先拿二两现银,然后打杀一个人,拿棍的两百文,架人的五十文,这一晚上下来,每个人最少十五两进账。

  而且这是给进爷做事,就算不给钱,他一个吩咐大家也要乖乖的来,现在还有这么丰厚的报酬,每个人心里都是乐开了花。

  事后说什么也不知道,大家也都满口答应,现如今徐州州城里知州就是个空架子,进爷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个。

  牢头脸紧绷着,不过心里却在盘算,四百两银子好处,自己怎么能多留一点,给牢里的狱卒牢子少分点,至于报瘐毙的手尾他没有丝毫的担心,刑房那边谁敢说个不字“这些传头知道的事情很少,他们只说是总舵那边传下法旨,要求他们帮忙藏匿香众,在关键时候动手。”吉香在那里说道,赵进的伙伴中,严刑拷打和逼问方面,吉香颇有些天赋,他和石满强轮换坐镇何家庄,他正好在这边。

  按照郑全那一系的传头的招供和指认,在流民来袭时候所有不听号令和表现不对的传头都被捉拿到大牢里,严刑拷问,问完之后,赵进也不会留着隐患在城中,直接于脆利索的处理掉。

  听到吉香的话后,大家都是沉吟,过了会赵进开口说道:“闻香教的总舵似乎把徐州看成眼中钉,要不计代价的将这里毁掉。”

  大家点头,陈晃闷声说道:“从小兰她爹暴毙那时到今天,看着倒像是这个总舵对木家不顺眼。”

  一说到这个,王兆靖大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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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得不从

  陈晃皱眉转头,发现王兆靖拼命的使眼色,立刻也反应过来,表情顿时有些尴尬,赵进左右看看,立刻明白过来,笑着说道:“又不是不能提了,你们折腾什么,不过大晃说得的确有道理,这郑全虽然是咱们扶上去的,可也算他木家的人,前前后后这徐州一地的闻香教都是他木家的”

  赵进不屑的笑了笑,又是说道:“小小一个教门,居然也这么多派系。”

  “大哥,这些流民一路行来,始终有不多的粮食补充,又能维持他们,又让他们始终饿着,用这个法子把几万人带到徐州城下,我琢磨着,这倒是和大哥你说过的兵站很相似,咱们也能这么用。”刘勇有些兴奋的说道。

  抓来的闻香教传头也都被料理于净,差役们将尸体抬进监牢里专门的地方,然后远远的等着吩咐。

  倒是赵进兄弟几个坐在这里聊的很高兴,从解围到进城,然后处置城内的隐患,到现在才算是清闲些许。

  “这法子没什么稀奇,在官军里呆过,有心细看多学都能知道,这次的流民大乱,几万百姓被他们煽动的如痴如狂,不顾生死的一路南下,又在城下如此疯狂,这样的手段才值得学。”赵进沉声说道。

  说完这句,赵进觉得有些不妥,左右看了看同伴们的神情,吉香和刘勇都在点头,陈晃神色淡然,董冰峰明显有些疑惑,而王兆靖似乎有些迟疑,随即换成了坦然的微笑,连连点头。

  “咱们这里沿河去南京,也要走个四五天,八月乡试,你还在徐州磨蹭什么?早些启程吧”赵进转了话题。

  “等合议结束之后再走,这次合议对咱们赵字营很关键。”王兆靖笑着回答说道。

  七月二日一早,徐州城内的闲汉们忘记了前几天的大灾,都早起去衙门那边等待,今天可是徐州地面上难得的盛事,各路英雄豪杰齐聚此处,这可比唱大戏听评话要有意思的多。

  早早来到,闲聊议论,大伙禁不住唏嘘起来,守城的时候差役和民壮都死伤不少,这些都是大伙的街坊邻居,彼此交流,才发现这次徐州城的损失惨重而此时的衙门后堂则是另外一种景象,知州衙门后堂已经是知州童怀祖的私宅,不过官府的公务也有部分在这边处理。

  童家的下人仆役们这几天都不好过,因为老爷的心情一直很烦燥,下人即便是犯点小错,只要被他看见,那就必然重责,这让大伙都是战战兢兢的,童家上下都是纳闷,先前流贼围城,焦躁恐慌倒也正常,可现在已经解围了,怎么火气反倒大了。

  今天一早,老爷差不多刚起床的时候,王师爷带着刑房书办还有牢头一起过来求见,若是从前,王师爷和衙门里的书吏肯定会等老爷洗漱完毕,用过早饭才会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不怎么守这个规矩了。

  更古怪的是,老爷开始很烦躁的说不见,那刑房钱书办和牢头居然让人再去通报,说十分要紧,丝毫不顾什么上下规矩,又通报进去,老爷脸色无比难看,还是让人进去了。

  这一进去倒好,不多时就传出老爷的怒喝咆哮,大家都远远躲开,免得等下又被波及撒气。

  在后堂中,童怀祖坐在那里喘着粗气,其他三人恭敬的站在一边,低头垂手,可若看这三人的神情,却好像是他们在坐着,童知州站在一边。

  “昨天什么时候抓的这一百多个人,本官怎么不知道?”

  “一个晚上不到,这一百多个人都瘐毙在牢里,这怎么可能?”

  童怀祖调整过来,立刻怒喝着连续质问,他激动之极,指着面前三人的手都颤抖不停。

  “大人,昨日捕房急报,说城内有勾结流贼的奸邪之徒聚众,试图再次作乱,当时事急,小人和王先生一合计,立刻让捕快差人出动捉拿,这些人就是这么抓来的。”钱书办开口说道,说完后看了眼边上的牢头。

  最下首的牢头清清嗓子,低眉顺眼的回答说道:“大人,现在天气闷热,城外又有那么多尸体焚化,牢房里闷热,出疫病也是常事,一下子死了百余人,小人失职。”

  钱书办和牢头说话都不紧不慢,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而且那牢头嘴里说“失职”,却没有说请大人责罚。

  童知州在官场这么久,自然能看懂听懂这些细微之处,一愣之后,气得浑身都颤抖起来了,就这么愣怔了半响,猛地咬牙站起喝道:“混账,混账,你们这是枉法,你们这是滥杀无辜,你们以为本官是糊涂吗?以为本官是傻子吗?你们知道王法吗”

  说到后来,童怀祖嘴唇都开始颤抖不停,激动的说不出话了,钱书办和牢头对视一眼,然后又看向王师爷,这神情童怀祖看得清楚,根本不是惧怕,而是为难,自己这知州还有什么权威,以后还怎么管这徐州地方。

  王师爷叹了口气,转向知州童怀祖说道:“东翁,钱书办和老吴都当了这么久的差,不会分不清轻重的,为什么会这么做,东翁应该能猜到缘由,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最好,要是说破,或是让那个人找上来,那就难看了。”

  “你”童怀祖指着王师爷怒喝了一个字,王师爷只是躬身低头。

  幕僚师爷是官员自己花钱请来的,名义上和官员是朋友之谊,实际上却是智囊参谋,幕僚师爷的立场不考虑公事,而只是为官员考虑。

  刚才王师爷这番话,明显是站到了另一边,这更让童怀祖气得发疯。

  下面钱书办和牢头又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能看懂对方的意思,城内官面上早有传言,说这王师爷名为知州幕僚,实际上却为酒坊做事,拿赵进的银子更多,看他今日的言谈表现,果然如此。

  “东翁,学生也是为东翁您和全家着想。”王师爷诚恳无比的说道。

  童知州脸色铁青,他不敢换掉这个师爷,如果没了这个师爷,自己就要和赵进直接面对,那时候连个缓冲都没有,会更加尴尬麻烦。

  但这王师爷所说的话,将遮羞布都撕了下来,等于是**裸的威胁,可这威胁也是实话,虎狼在侧,不小心就要招来大祸“赵进他是借本官的手杀人啊”童怀祖再开口已经有了哭腔,站着的三人只是低头。

  “这一百多条人命的冤孽债凭什么算在本官头上,凭什么啊”童怀祖扬起手,好像要抓住什么一样。

  王师爷皱了皱眉,叹气说道:“东翁,这又不是第一次,何家庄信奉邪教,云山行李顺勾结盗匪行文下去就一了百了,今日合议善后,各处士绅马上就要到了。”

  童知州整个人佝偻了下去,几乎是瘫在了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事情都到了这般,这合议还用本官出面吗?就说本官病了,让周同知去吧”

  王师爷脸上浮现微笑,用恭顺的语气说道:“善后赈济乃是徐州的大事,东翁怎么能不出面,再说,周同知昨日就已经告病了。”

  此时衙门外面的街道已经热闹异常,各路人物纷纷来到,有人骑马,有人乘车,还有人坐轿。

  不管是什么人物,到了大门前就要步行入内,围观的闲汉们拼命挤在这边,看着一个个入内的人物,议论点评。

  开始过来的十几个人还没什么,可有人被叫出了名字,有人却因为和州城没什么联系大家很陌生,没人认得,当事人就觉得很丢面子了,居然站在台阶上让下人喊了一嗓子,某地某人到了。

  能来参加善后赈济合议的都不是平常之辈,名头和实力兼有,一喊出来,那些闲汉们恍然大悟,原来是某人。

  有了前面的例子,后面的自然照做,还有的不想报出自己名号,围观的闲汉们直接就是吆喝催促。

  门前的差役们也觉得有趣,对那些起哄叫唤的闲汉不予理睬,结果弄的每来一个人就要吆喝出名号来。

  这些士绅豪强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来到这边虽说是为了赈济善后,为了给赵进抬轿子,或者看看热闹,可彼此间也要别别苗头,争个高下,你被这么多人知道,我也不能落后。

  前面那些人还没想到,后面居然花钱在市井中雇佣闲汉过来捧场,一时间衙门门前热闹非凡,好似集市一般。

  “那边好大的阵势,又有骑马,又有轿子,难道是进爷来了”

  “扯臊,进爷难道你不认得”

  算计着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衙门另一边的街道上骚动喧闹,一队人出现在大家眼前。

  两边各有十几名汉子清出道路,两名身穿对襟比甲的年轻人骑马在前,后面一名穿着员外袍的中年人,在这中年人身后又有一个四抬的轿子,轿帘和窗帘都是用竹帘遮蔽着,不知道里面做着什么人,这轿子后面,又有两骑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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