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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宋的智慧(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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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骚扰

  宋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加高加宽冰墙行动,即便是云峥也投入到了这场疯狂的活动之中。

  都是长期在战场上混饭吃的人,京西军上下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在短暂的休整了一天之后,西京城外浓烟四起,这一次云峥从西京边上的一座土包挖出来了石炭,事实上大同府周边本身就是著名的产煤地,别人不知道云峥岂能不知道,好多黑呼呼的山,其实就是一座座裸露的煤山,爬犁一趟趟的从煤山上运回来石炭,然后就在简陋的行军灶上点燃,架上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煮水。

  这东西在冰屋子里点燃之后会死人,但是拿来化冰雪再好不过了,制作冰墙非常的简单,军士们把一筐筐的雪堆上冰墙之后,拿脚踩结实了,然后就是一盆子刚刚化开的冰水倒了上去,盏茶的功夫,冰墙就会加高一尺有余。

  刁斗上守望的军卒羡慕的看着同伴在地上烤火烧水,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刁斗上喝西北风,不过他依旧牢牢地盯着对面的西京城,不敢有任何的疏忽。

  冰墙后面的屋子里无数的军卒正在和衣而眠,武器就抱在怀里,一旦牛角号吹响,他们就需要在第一时间顶上去,和辽人厮杀。

  第一道冰墙高达丈二之后,云峥就开始带着军中的闲杂人等去修建第二道冰墙,距离第一道冰墙不过二十丈远,有了这道墙,就好比有了可以困住敌人的瓮城
  ,队防守极为有利。

  吴杰处传来的消息证明云峥的判断是对的,大同县的辽军疯狂的向西京逼进,和吴杰在荒原上不期而遇,战斗进行了一整天,最后吴杰不愿意和疯狂的辽军两败俱伤,于是就后退十里扎营,趁着辽军舔舐伤口的功夫,同样在险峻的山谷中间筑起来了一座长达百丈的冰墙。

  如今,两军隔着一堵冰墙在几乎没膝深的雪地里进行生死鏖战,同一时间,长青县,天成县的敌军也走出了城池,堪称倾巢出动,据胡巴纶音禀告,人数不少于三万人。

  至此,云峥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事情正沿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在冰雪中蹒跚前行的辽人一旦没了战马这个速度杀器,在装备了极多各种远程武器的宋军面前,不过是一个个的人肉靶子而已。

  干活的时候人是感觉不到寒冷的,当云峥精疲力尽的回到帅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白色皮裘已经成了一块破抹布,好在这东西防水,要不然就会像猴子一样努力地把粘在皮肉上的湿衣服剥下来。

  手放在炭火上稍微烤一下,回过神来之后,两只手就钻心的疼。

  陈琳帮着云峥脱掉裘衣埋怨道:“这种粗笨的活计不该是大帅干的事情!”

  “这时候全军中最闲的人就是中军,战事发展到现在,有没有我其实都一样,只要我们把墙修筑的足够高,这一战我们就赢定了。”

  陈琳感

  慨的道:“老夫以前的时候还总是怀疑大帅为何每战必胜,很多时候老夫都以为大帅不是没有战败过,而是用更大的胜利掩盖了那些败绩,如今看起来,大帅每次战斗都是倾尽全力去战斗,我大宋有烧火的主帅,筑墙的主帅,焉能不胜?”

  “没你说的那么高尚,上了战场,谁的命都危在旦夕,我只是想尽量的保住自己的性命,要掉敌人的性命,所以,有时候做事未免操切了一些,还请监军多多隐瞒才好。”

  趁着这个阴毒的老家难得动情一次,这时候要是再不缓和一下双方的情势,那就真的不是人子了。

  在军中云峥虽然是老大,但是如果这个老家伙真的从心底里使坏,云峥相信自己这一趟北征之行,多半不会顺当的进行下去。

  他可以不理睬陈琳臭到极点的建议,却不能肆意的羞辱这个老家伙,每个胯下没了小**的人性情多少都有些扭曲,即便陈琳这个老阉人一心只想着跟着皇帝去死,好留下一个千古忠仆的好名声,这并不代表着这个老家伙不会有什么小心眼。

  自从被千古大忠臣包拯狠狠地在后背捅了一刀子之后,云峥就再也不敢高看大宋权贵的节操了。

  陈琳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一点老夫还是知道的,只要大帅一心为我大宋考虑,为陛下分忧,老夫自然不会多嘴多舌。”

  云峥蹲在火盆边上笑道:“北征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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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长期的过程,绝非一蹴而就能够完成的,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一个出征在外的将军难免会和陛下有一些误会,窃以为我大宋之所以会在军中设置监军一职,就是为了让军将与陛下之间多一个沟通的桥梁。

  我们出征在外,军情有时候一日三变,为了应对眼前的危机,说不得会违背陛下的一些意愿,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形,还请监军多多美言几句,厮杀汉能够出人头地的时候不多,全赖监军成全了。”

  两人正虚情假意的客套来客套去的,却见斥候匆匆进了军帐禀报说,西京城里号声不绝于耳,城头辽兵也调动频繁,而且据刁斗上的斥候回报说西京城里的辽军开始大规模的集结了。

  陈琳听了斥候的禀报之后就腾地一声站立起来,一把抓到自己的长剑就要冲出去为国杀敌。

  云峥继续烤着火道:“莫急,辽人现在刚开始集结,等到他们开门突围至少还需要三个时辰,三十万大军想要在短时间里到达自己的位置,没有两个时辰是做不到的,即便是他们都在一座城池里也是一样的。

  再说了,这样厚的大雪恐怕不适合萧打虎突围,更不要说他身上还有重伤,他现在突围出去和困守城池是一个道理,我不信萧打虎堂堂的辽国北院大王会看不清楚眼前的形势?

  所以说,这家伙是在虚张声势或者依靠频繁的调动兵马来慢慢地蓄养将士的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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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免得一旦需要突围的时候自己的大军却没了士气。”

  陈琳尴尬的笑了一下重新回到座位上喝茶,只要外面有牛角号的响声传来,他就立刻开始紧张,不大的功夫已经捏碎了三个茶杯了。

  萧打虎在城池里非常的忙碌,不但会吹号,还会打鼓,敲锣,有时候甚至会打开城门冲出来百十个人,呼啸着从冰墙前面掠过,然后丢下几十具尸体匆匆的回城。

  这样的骚扰从下午开始直到深夜都没有停止。让人弄不清楚萧打虎到底要不要冲出来。

  因为白天忙碌了一整天,所以云峥睡得很香,倒是陈琳提着剑在冰墙的后面巡游了一整夜,天亮之后云峥醒来的时候,陈琳才揉着发涩的眼睛走进了帅帐。

  “屋外金鼓齐鸣,大帅为何还能高卧不起?”

  “无他,信任自己的部将耳!”

  见陈琳发问,云峥端起粥碗朝他示意一下,然后就继续吃饭,今天应该是一个忙碌的日子,不但王安石要来,吴杰和大同县的辽军交锋也该落下帷幕了。

  大地一阵阵的发抖,这是西京城头的辽人在开动自己的重型投石机,百十斤的巨石砸在地上雪花飞舞,地动山摇。

  再有力的投石机也没有办法把石头扔到一里地以外去,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勉强能够做到的就是云峥手里的三门大炮,不过这东西太重,已经被云峥藏在了野狐口,并未带到西京来,没有任何一
  辆爬犁能够把那些东西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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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云峥过处寸草不生

  云峥打定了主意要固守,只需不让萧打虎跑出来自己就算是赢得了最大的胜利。☆→☆→,

  萧打虎没有在第一时间率军突围,已经让云峥小看了他三分,粮食不足是他最大的弱点,继续缩在西京城只会让他的力量越发的衰弱。

  相比之下云峥就不那么着急了,准备了五年的物资,正源源不断的从雁门关运到这里,作为接力赛的一部分,开春之后,云峥就重新会有一支齐装满员的军队。

  大宋这些年养精蓄锐的成果已经悄悄的展现,北方大战连绵,而国内却没有增加赋税,有了岭南大批的粮食支援,皇帝甚至下令减免了陕西的钱粮。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司马光甚至为此专门上了万民折子为皇帝请功,祈福,云峥在这个折子上面也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然而,最灿烂的阳光下也有光线照耀不到的地方。

  流民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终于抵达了西京,模样之凄惨让人不忍卒睹,三万人在极寒的天气里爬冰卧雪才来到战火连天的西京,最后清点人数之后只剩下不到两万五千人,也就是说有足足五千人已经死在了从雁门关到西京这不足千里的路途上。

  王安石自己也病了,而且高热不退,自从大风雪开始之后,他就不眠不休的前进,他知道,一旦这支流民大军在某一个地方停下来,恐怕就再也没有能力走到西京了。

  前进或许还有一条生路,留在原地不动除了死亡没有第二条道路可走。

  嘴唇焦干的王安石见到云峥之后,两只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里像是冒着鬼火,指着流民对云峥嘶吼道:“莫要让他们再死掉了!”

  这个保证云峥给不了王安石,其实王安石自己也知道云峥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他之所以会吼出来,实在是这些日子见到了太多的死亡,从而让他的精神几乎要崩溃掉了。

  军卒们看到流民不由得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对那些光着脚能从千里之外走到这里的汉子简直佩服至极。

  只有陈琳的神色依旧非常的泰然。

  这些人看流民和普通人看见流民的反应不一样,百姓看到流民只会同情,而官员和皇帝看到流民。就好像看到了动荡和不安。

  在中国历史上,有争夺帝位的野心者不外两种人,一是豪族,如杨坚、李世民等是。

  二是流氓,如刘邦、朱元璋等是。此盖豪族有所凭借,便于取得权力,流氓无所顾忌,勇于冒险。

  豪族所凭借的是什么?吾国自古以农立国,土地是唯一的生产工具。也是唯一的权力基础。但是四民之中,农民最苦。吾国的遗产继承制,以诸子均分为主,纵是大农,一传再传之后,土地亦必细分,由大农变为小农,土地的生产已经不能维持一家的生活。而租税又以田赋为主,农民受了苛税的压迫。结果便如晁错所言:

  ‘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亡日休息……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赋敛不时……当具有者半价而卖。亡者取倍称之息,于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债者矣。‘这些没了土地也就没了任何生产资料的人除了当流民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出路。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农业国家,而且中国的农业甚见幼稚。

  技术的幼稚已可妨害生产力的发达,而过小地的耕种又令技术不容易改良。

  其结果,农民当然没有贮蓄。而致再生产只能在同一规模上,不断地反复着。然而地力是有限的,收获是递减的,年年在同一的土地,作同一的耕种,收获何能不年年减少。

  西汉在文帝时代,“百亩之收不过百石”。东汉时代生产力似已提高,“亩收三斛”。由三国而至晋代,一亩之收“或不足以偿种”。降至唐代,“一顷出米五十馀斛”。到了宋代,太宗时,“亩约收三斛”,神宗时,“大约中岁亩一石”。然据吕惠卿之言,“田岁首来四五六斗”。生产力如斯低落,而又加之以水旱之灾、赋税之重,百姓遂“弃田流徙为闲民”。

  闲民增加,贫穷已经成为普遍的现象。

  王安石之所以会病倒,纯粹是因为这次有了可以和最底层的流民有了亲密接触的缘故,也是通过这次长途跋涉,让他对流民的构成和成因有了一个极为中肯的认识。

  看着这些在寒风中呼号求生的流民,再想想自己那些漏洞百出的变法信条,惭愧和激怒交加,终于病倒了。

  然而,让他最担心的却是一旦流民成灾,贫穷的普通化就是暗示大宋社会快要发生大乱了。

  王莽时代,“四方皆以饥寒穷愁,起为盗贼,稍稍群聚,常思岁熟,得归乡里,众虽数万,不敢略有城邑,转掠求食,自阕而已”。

  晋惠帝时代,“频岁大饥,百姓乃流移就谷”,“至于永嘉,丧乱弥甚。雍州以东,人多饥乏,更相鬻卖,奔迸流移,不可胜数”,终而引起流民作乱之事。

  隋炀帝时代,“百姓困穷,财力俱竭,安居则不胜冻馁,死期交急,剽掠则犹得延生。于是始相聚为群盗”。

  唐僖宗时代,“天下盗贼蜂起,皆出于饥寒”。税重役繁,百姓多弃田不耕,“民罕上著”。而盗贼又复扰民,“乡间豪雄因民不忍,阴聚贫乏游手之徒,起为乱,破六州五十二县,戕平民二百万。”

  此种历史都可以证明:因贫穷而作乱的,多由流氓发动。他们没有“身家性命”,而生活又不安定,生的快乐既未尝过,死的苦痛也不恐怖。

  他们最肯冒险,由九死一生之中,突然地置身于云霄之上。他们个人虽然没有势力,而成群结队之后,就可以横行江湖。绅士怕他们捣乱,农民怕他们鱼肉,他们在中国社会上,乃是化外之民,隐然成为一个势力。

  流民在中国历史上曾演过重要的角色。他们常常变为流寇,先向最没有抵抗力的农民肆行劫掠,而使疲敝不堪的农村,连馀喘也不能保。农村破坏之后,政府因田赋的减少,财政也日益穷匮,不能不用苛捐杂税来刮索人民,然而一切刮索最后都转嫁在农民身上。

  这样一来就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农民继续变成流民,流民继续劫掠农民,最后流民的力量庞大到一定地步之后,王朝也就走向了终结,最终被别的势力取代,然后才重新开始大分配,然后继续走祖先的老路。

  西汉的绿林赤眉,东汉的黄巾,晋代的许多流寇,隋的窦建德、刘黑闼,唐的王仙芝、黄巢,都使中央政府疲于奔命,朝祚因之断绝。

  王安石高热不退,即便是在梦中,依旧挥舞着双臂大呼:“这如何了得,这如何了得啊!”

  说来奇怪,萧打虎停止虚张声势,投石机停止抛掷石头之后,王安石的高热也终于褪下去了。

  王安石病的快死了,由不得云峥不紧张,巡营回来之后铠甲都没有解掉就来到了王安石居住的冰雪屋子。

  进了屋子之后却发现王安石坐在床上,两只手虚虚摸向冰层投下来的五彩斑斓的光影,眼神极为迷醉,连云峥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云峥也不打扰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地喝,不想打扰王安石此刻的幸福。

  过了良久,王安石才长叹一声道:“梦一样的残酷,梦一样的美丽,老夫虚掷岁月,成了井中蛙。”

  “何以见得?”

  “南辕北辙啊,在沙滩上建造宫殿,用冰雪堆砌长城,只怕潮来侵袭,春日暖阳!”

  “不错了,我知道的一位成功的伟人都说自己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你至少心中想的是那些百姓。”

  王安石苦笑道:“当年你告诉我老夫说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打着为民造福的幌子残害百姓,如今老夫明白了,此言不虚!”

  “我一般不会把事情想的很远,能够预先安排五年之内的事情对我来说就是大胜利,我以前就说过,你的起点太高,把所有百姓都想成了一个摸样,这样做自然会有麻烦。”云峥笑着安慰王安石。

  王安石苦笑道:“老夫去岁秋日里站在樊楼之下,遭受百姓羞辱之后还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现在明白了,老夫当日就是在自取其辱,怨不得旁人。”

  云峥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干掉萧打虎,而后把这些流民安置在西京城里,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就离开西京,重新踏上征途,而这些流民的家眷也会来到西京城,和他们一起在西京垦荒种地,重新安置自己的家园。”

  西京之地虽然辽阔,恐怕还容不下这些外来的流民,安置流民总是一个大问题,非一朝一夕之功。”

  云峥解下头盔放在案几上大笑道:“谁会容不下流民?谁有能容不下流民,云大将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这句名言,王公难道忘记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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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计毒莫过绝粮

  新生之后的王安石似乎有了非常大的变化,即便是身处战场好奇心也丝毫不减,废话多的要命。↖,

  “大将军,老看流民全部都在吃肉汤,为何将士们反而都在吃馒头干菜?如果为了让流民身体得以休养,大将军可就是本末倒置了。”

  瘦的一股风都能吹跑的王安石跟着云峥一起巡营,刚刚离开流民居住的兵营,就忍不住发问。

  云峥无奈的道:“那些王八蛋们吃肉已经吃的开始反胃了,我又没有那么多的茶叶帮他们去油腻,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他们吃粟米,免得肠胃克化不了。”

  王安石诧异的瞅着云峥道:“果然如此?”

  “当然是这样的。”

  “难道说大将军这里的牛羊肉已经多的到了吃不完的地步了?”

  云峥笑道:“还真是这样的,胡巴纶音带着骑兵偷袭了辽人的牧羊队,把人家的牛羊差不多快杀完了,尸体丢在雪地里喂野狼实在是可惜,我就命人将那些牛羊全部弄回来,皮子剥掉给流民做冬衣,肉全部熏制了充作军粮,但是还剩下非常多的肉骨头,只好让全军一起把这些肉骨头消灭掉,结果不甚理想,流民来了正好把剩下的肉骨头全部解决掉,一来可以剩下军粮,二来还能强壮那些流民的体魄。”

  王安石大笑道:“看来老夫和流民的口福不浅,即便是在东京,老夫也不一定每日都有羊肉吃。”

  云峥听了王安石的话奇怪的道:“王公将自己和流民比肩了。”

  “有何不可?都是血肉之躯,除了我读的书多了一些差别不大。”

  听了王安石这句话之后,云峥就不想继续和这家伙说话了,很明显这家伙已经看到了大道的一丝影子。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里,有这样见识已经是意外了。当这种平权思想出现在王安石的心里,云峥不知道这家伙到底会干出什么事情,这是一个坐起立行的人,而且是大宋这个时代最出彩的人物,云峥至少还知道,庞籍正在极力的培养这家伙。把他当成下一任宰相在培养。

  别看王安石现在吃了很大的亏,那是庞籍这些人在磨砺这家伙的心智,想把他刚硬的性情弄得圆滑一些之后,再推到前台来大用。

  现在,怪物出现了……

  “萧打虎躲在西京城里已经足足半个月了,以前的时候还有些动静冒出来,现在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西京城里安静的可怕啊!”

  老陈琳从刁斗上爬下来之后就忧心忡忡,同样冻得发抖的苏洵也跟着从刁斗上爬下来。

  “我期待这样的安静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我们进城之后一个人都没有。”

  苏洵见云峥说的轻松摇摇头道:“不可能,总会有一些人活下来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请允许老夫不进城。”

  这话说出之后即便是陈琳的脸色也有些发白,王安石反倒一副平淡的样子,指指西京城道:“吃人而已,效法曹操旧事,如此甚好!”

  “张勋当年守淮阳。就是这么干的,只是不知道他的小妾被投进滚水中的时候。心中会不会有一丝遗憾。”

  “史册记载,张勋小妾乃是奇女子,自动跳进汤锅里的……”陈琳呐呐的道。

  云峥,王安石,苏洵一起瞪大了眼睛瞅着他道:“你确定?”

  陈琳连连摆手道:“又不是老夫说的,史册上是这么记载的。”

  王安石长叹一口气道:“自从司马迁制《史记》之后。国史就成了一个任人涂抹的美人儿,任何人都能将自己认为的美丽添加在这个美人儿的面颊上,当然,涂脂抹粉的事情也是在所难免。

  不知大将军最近可曾听说穴居人的故事?”

  云峥摇摇头道:“不知!”

  “司马光自认为司马迁的晚辈,准备要修志。担心火炷伤了文本,特意在洛阳的家中挖出来一个巨大的地窖,然后躲在里面修史书,名字叫做《资治通鉴》。

  他准备效法吕不韦旧事准备编撰出一部旷古奇书,任何帝王只要看了这本书,就能匡正得失,其志不小啊!”

  “我们刚才似乎在说萧打虎……”

  “知道是罪过,不知道就不是罪过!”王安石粗暴的打断了苏洵的话,继续把话题往姓司马的人都喜欢写史书这回事上面去。

  自己亲自带来的两万多流民需要一块土地来安身,需要一块土地来耕种庄稼用来养活更多的流民。

  这一路上亲眼看着自己带来的流民一一的死在路上,已经快把王安石刺激的快要疯掉了,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只要把这些流民安置好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事情,其余的他无力顾及。

  云峥也不想说什么吃人的事情,自从萧打虎在第一时间里没有开始突围,那么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看着身后大队的流民正在修筑第三道冰墙,不论是云峥还是王安石对他们的速度都很满意,反正现在大雪已经覆盖了草原,向东面进发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留在这里过冬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听说君实编纂的《资治通鉴》是我大宋最大的一部编年史,全书预计共二百九十四卷,通贯古今,上起战国初期韩、赵、魏三家分晋,下迄五代末年太祖灭后周以前,凡一千三百六十二年。

  君实准备把这一千三百六十二年的史实,依时代先后,以年月为经,以史实为纬,顺序记写;对于重大的历史事件的前因后果,与各方面的关联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使后来者对史实的发展能够一目了然。

  老夫有幸诵读了开篇部分,君实的文采斐然,叙事恣意汪洋,条目清晰可辨,这部书一旦现世,必然是一部煌煌奇书。”

  “我以为这是必然,不过司马君实想要把这本变成太子殿下的登基必读之书,恐怕在时间上有些急促了。”

  “是啊,是啊,陛下……”

  王安石将双手缩在袖子里和云峥边走边说,冬日里的阳光虽然给不了人多少温暖,云峥依旧喜欢没事就在阳光下走两步。

  苏轼见两人谈笑风生越走越远,叹息一口气对陈琳道:“这就是老夫不愿意当官的原因所在,只要背上这个枷锁,就需要抛弃自己的七情六欲处处以自己的职责为先,如今这两人堪称我大宋文华精英,都是饱读诗书之辈,为了利益就忘记了先师的仁恕之道!”

  见陈琳的眼睛开始变大,又连忙道:“老夫也知道这是妇人之仁,可是人如果连这点妇人之仁都没有的话,非人哉!”

  陈琳见苏洵把话从务虚转到了务实上来,为了表示自己还是人,便道:“萧打虎除了投降一途,恐怕是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苏洵苦笑一声指指已经走远的那两个人道:“就算是萧打虎想要投降,也必须要问问那两位肯不肯,对他们来说没有辽人的西京城才是最好的西京城。”

  “王安石命流民修筑第三道冰墙,就是没打算给辽人留下什么活路,这可是冰雪封城啊。”

  “不止这些,萧打虎如果还不开始突围,大帅恐怕就会往西京城内投掷燃烧弹了。

  陈公有所不知,这座西京城其实大帅早在五年前就能攻克下来,之所以留到现在,就是希望用这座城池来拖住辽国的大军,现在,这颗果子已经完全成熟了,只要大帅愿意,咱们的将士就能骑着马从天知道挖掘在那里的地道进入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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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乔巴山的幽灵

  强劲的北风带着砂砾敲打在盾牌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李清漫步在战场之上,盾牌被他背在背上,再加上厚重的铠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堡垒。¢£,

  包了铁皮的靴子踩在松软的沙土上,一步一个脚印,不过很快,这些脚印就被风带来的沙土填平了。

  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到处都是残破的尸体和无主的战马,几面旗子随意的倾倒在地上,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却不见旗手的影子。

  这是一处屠杀场!

  一人高的弩枪随处可见,栲栳大小的石头密密的镶嵌在松软的沙地上,更多的却是镶嵌在死去的人体身上。

  “器械的战力最终将会取代个人的武勇!”

  巡视过战场的李清小声的对自己说。

  说完这句话,李清就找了一处没有血迹的干净沙土做了下来,他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喜欢喝尸体待在一起,而不是和活人一起饮酒作乐,即便是打了胜仗之后也是如此。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明的感觉,往日的噩梦中总是不缺少尸体这种东西,秦州一战之后那些战死的生死兄弟的模样总是会出现在他的梦中,时间长了,他也就习惯了,他甚至学会了在梦中和那些破破烂烂的尸体纵酒高歌,以至于现在只有看到尸体才能让他的心真正安静下来。

  拽过手边的一个破旗子擦擦手,这是河清军的旗子,如今这支军队已经全军覆没了,就在刚才被俘虏的四千余辽军全部被相国活埋在了锦绣山。

  从一具尸体上取下干粮袋子,里面装的是肉干,这是风干肉。一种非常好的行军食品,李清慢慢的吃了一块,非常的硬,不过味道很好,盐的味道很重,不过这是军粮。咸干是必须的。

  吃多了就会口渴,辽军水囊里的水已经变成了冰,李清就用刀子劈开皮囊,砸碎了大块的冰,找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放进嘴里慢慢地吮吸。

  仰面朝天的躺在沙地上,天空中有两只孤独的飞鹰依旧在空中盘旋,偶尔低飞下来,朝着那些尸体发出一声声的嘹亮的惨叫。

  这是辽军驯养的海东青,这一战之所以能够全歼河清军。最重要的就是国相蒙蔽了这两只海东青,它们简单的大脑还没有法子把人群和羊群分辨出来,它们还分不清披着羊皮的人和真正的羊之间的区别,在它们看来,只要穿着羊皮的都是羊。

  “战争不过是一场骗子的游戏而已!”

  这是李清今天说出的第二句非常有哲理的话,前一句不过是证实了自己组建泼喜军的必要性和可行性,河清军的覆灭更是证明了在器械可以成倍的提升一支军队的战力。

  骑兵冒着密集的箭雨冲锋或许还有生存的机会,但是冒着雨点般密集的石块冲锋。下场非常的凄惨。

  李清甚至想过,如果把石块全部换成宋军的火药弹之后。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他很快就推断出来了结果,那就是根本就不会出现那样的状况,火药弹的价格实在是太昂贵了,没人能够把火药弹当成石头一样扔的满世界都是,就算是云峥那个败家子也做不到。

  沙子进了眼睛就会非常难受,但是人死了之后就无所谓了。瞅着面前的一具尸体的眼睛,李清看到了眼睛上沾染的灰尘,于是,他就抬手将尸体的眼睛合上,不想看到那双灰蒙蒙的眼睛。

  大队的西夏军队开进了战场。那些军卒开始有条不紊的剥除尸体身上的铠甲,剥掉他们身上相对干净的衣衫,拿走所有还能利用的东西,这些对西夏人来说非常的重要。

  一匹黑色的战马停在李清的身边,马上的骑士俯视着李清,眼睛中的威严就像是已经固化了一般。

  李清讪讪的坐起来,从下朝上看,国相就像是一个威严的帝王,虽然他到现在还是国相,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兴庆府那个从小体弱多病的孩子一死,他立刻就是整个西夏的王。

  一件黑貂皮从马上扔了下来,盖在李清的脑袋上,没藏讹庞幽幽的道:“多穿点衣衫,莫要病倒了。”

  然后就就传来阵阵的马蹄声,而且是远去的马蹄声。

  李清从脑袋上取下黑貂皮胡乱的穿在身上,有些发愁的瞅着远去的没藏讹庞,西夏军中现在有一个传说,只要国相对谁好,谁就离死不远了。

  这句话是有出处的,国相和皇太后没藏氏从小相依为命,没藏氏甚至就是国相一手带大的,兄妹情深谁都不怀疑,可是国相勒死太后的时候听说他的手非常的稳。

  李清一直都认为自己这时候应该在西京城下,或者正在从冰冻的黄河上跨过之后,去攻击辽国的土地,就像云峥现在正在干的事情一样,而不是跑到漠北来去抢夺什么嘛嘛的宝藏!

  云峥这时候一定笑破了肚子,李清就是这么认为的。

  问题是李清这样认为没有用处,大夏其它的有识之士这样认为也没有半点的用处,国相想去耶律信的地盘抢宝藏,大家伙就只好不远万里的去找什么狗屁宝藏了。

  全歼了河清军李清一点都不开心,自己现在杀死的辽军越多,云峥那里就越是轻松。自己去找什么宝藏,云峥却正在开疆拓土,已经拿到了真正的宝藏。

  国相魔怔了!

  这是李清唯一能解释清楚国相现在作为的理由,如果没有魔怔,国相这时候就不该带着大军远赴漠北,应该在大宋和大辽之间的战争中寻找属于西夏人的荣光和利益。

  两个大国交战,第三个大国应该很容易找到自己的利益点,但是,国相似乎全部放弃了,他偏偏要了最弱小的一个利益,那就是嘛嘛的宝藏,就算宝藏里全是黄金,那有如何呢?

  卑鄙的宋人刚刚通过了一项法令,他们不再允许黄金和白银在市面上流通,小额的交易用铜钱,大额的交易用交子,他们的大宋钱庄正在囤积黄金和白银,有多少黄金白银就发行多少价值的交子,天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做的,在李清看来贪婪成性的宋人偷偷的多印几张交子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那些卑鄙的宋人今后只需要用那些漂亮的纸片就能从西夏购买走牛羊,毛皮,青盐,药材等好东西。

  李清非常的担心一旦宋人把交子这东西弄得满世界都是的时候,大夏国的人抱着一堆纸片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换回来那些自己急需的好东西,即便是还能用,他们只需要稍微操纵一下兑换的比例,大夏国的人很可能就会在商业上颗粒无收。

  一锭向五郎十分金重十两,在大夏能够购买二十个奴仆,三十匹战马,足足两仓粮食。

  可是在宋国,需要先把十两金子换成八十两银子,然后一两金子或者八两银子才能换取一千五百枚铜钱。

  然后用一千五百枚铜钱去换取自己所需的东西。

  现在没人能弄明白铜钱为什么会那么值钱,十两金子换一万五千枚铜钱,也就是十五贯铜钱。

  三年前的时候,一两金子换十两银子换十贯铜钱,大夏和大宋的物价仿佛,金子同样值钱,现在,不一样了……

  人家连一万五千枚铜钱也不给你,因为大宋律法规定,一贯以上的交易必须使用交子,于是,黄金变成了一张写着数字的纸。

  李清不相信日理万机的国相看不到这些变化,看不到宋人的险恶用心,看不出宋人虽然在进攻辽国,实际上真正想要弄垮的是大夏?

  他脱下黑貂皮之后就扔掉了,不过他发现没藏讹庞又回来之后,就赶紧把黑貂皮捡回来掸掉灰尘,重新穿好,这时候的没藏讹庞没有人愿意去得罪,也不敢去得罪。

  “李清,北去的道路已经打开,老夫已经命令张绛作为先锋先行,你泼喜军辎重沉重,能否在约定的时间内赶到达尕海子?”

  没藏讹庞从战马上跳下来,帮着李清整理一下黑貂皮之后问道。

  李清摇摇头道:“太远了,两千三百余里路途,拉辎重的马车根本就坚持不了那么远,更何况这一路上都是荒漠,连修整马车的材料都不好找。”

  没藏讹庞的脸上全是焦灼之态,咬着牙道:“老夫知道你对北征达尕海子有别的看法,也知道你们都以为老夫疯了。

  可是老夫告诉你,达尕海子之行乃是老夫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李清,老夫只要求你听从军令,可否?”

  李清张张嘴想要再劝诫一下没藏讹庞,但是一想到那些劝诫没藏讹庞的人可怕的下场,最终还是把话咽下了肚子,挺起胸膛大声道:“末将一定遵从国相指令虽百死而不悔。”

  没藏讹庞欣慰的点点头道:“等你随老夫到了达尕海子,上了乔巴山,你就会知道老夫的决定是何等的英明!”

  李清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小声的问道:“国相,乔巴山上莫非有的不止是黄金?”

  没藏讹庞狡黠的笑了一下,然后拍拍李清的肩膀就上马离去,走出老远之后才大声的对李清喝道:“李清,更上!我们去乔巴山,那里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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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人人都是野心家

  云峥知道没藏讹庞带着西夏最勇猛的军卒正在向达尕海子狂奔,知道狄青正在桑干河一线和耶律重音的大军对峙,也知道赵祯已经完全吃不下食物了,更知道云二已经聚集了三十一艘战船正在扫荡海上。

  现在,他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西京城里面的萧打虎的动静。

  这太诡异了。

  萧打虎手中还有八万多骑兵,如果不是因为大风雪,他绝对不会把骑兵驻扎在城里面,即便是傻子都知道,骑兵天生就该在野外奔驰,就该依靠自己的速度求得生存。

  如果没有大风雪的因素,把骑兵放进城里这一条,萧打虎就该被耶律洪基碎尸万段。

  现在其余的事情都非常的合理,唯一不合理的事情就是为什么萧打虎情愿躲在东京城里饿肚子,也不愿意立刻开始突围。

  在陈琳,苏洵爬上刁斗之后的第三天,云峥也爬上了刁斗,如果不能亲眼看看西京城里面的状况,他也没办法睡着觉。

  很奇怪,西京城里安静的就像鬼城一样,大街上一个人影都不见,除了城墙上还站着一些泥雕木塑一样的守军,别的地方根本就看不见一个人,甚至连一匹马,一只羊都看不见。

  可能城里面的守军发现了云峥站在刁斗上,于是,城里很快就变得烟雾弥漫起来,一些兵卒将柴火在城头点燃,然后,然后云峥就看不见城里的动静了。

  “你确定城里的粮食只能维持三五天?”云峥皱着眉头问道。

  崔达斩钉截铁的道:“我说的是三十万人吃三五天,那么就只够那些人饱食三五天,即便是军粮减半,也只能熬过十天,绝对不可能超过半个月,就算是萧打虎进城的时候手边还有少量的牛羊,一个月的时间就是他能忍受的极限了。”

  云峥点点头道:“既然是这样,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的粮食也该吃完了,估计战马的马料也已经吃完了。接下来,这家伙如果不想宰杀战马为食,就该突围了。”

  苏洵道:“已经晴朗了十天之久,冰雪虽然还没有化开。却已经变得很瓷实,想要行军已经没有问题了,老夫以为,萧打虎如果想要突围,就这这几日。”

  崔达皱眉道:“大帅。不如我们开启地道派人进城探查一番如何?看看城中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如今城中的辽人足足有几十万,进去几个和辽人一般无二的人,他们应该不会发觉的。”

  云峥想了一下回头瞅瞅陈琳,做这种事情,还是需要这个老家伙出手,也只有他手下才会有干这事的专门人才。

  陈琳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算是应允了此事,崔达这才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图,亲手交给了陈琳。

  陈琳也不查验。顺手揣进怀里,朝云峥拱拱手就转身离去了,安排这种事的时候,他连云峥都不愿意告知。

  “吴杰进驻了大同县,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向我们靠拢了,他的部下损伤的极为严重!”苏洵小声的对云峥道。

  “战损了几成?”

  “全军几乎个个带伤。”

  “辽军呢?”

  “战死无数,余者逃遁!”

  “说清楚,战死了多少,逃遁了多少!”

  “吴杰的军报里没有说。”

  云峥沉默了片刻道:“吴杰恐怕已经受伤了,从大营中调派军医去大同县。多带些药材。”

  崔达抽抽鼻子,看着烟雾缭绕的西京城道:“你说的没错啊,我从空气中都能闻到城里的辽军惊惶的气息。”

  “你有没有闻出来辽军打算从哪个方向突围?”

  “没有!人家的兵力比你多,说包围其实就是一种说法。不是事实,十二万人包围三十万,也只有你能说的出来。”

  云峥轻笑一声道:“你认为人家只要突围,不论从哪个方向突围都没有问题?”

  崔达瞅着云峥叹口气道:“你面临的问题,其实萧打虎也同样遇到了,你打算把辽人全部消灭在西京。好为你前进的道路扫清障碍,萧打虎也想早日击溃你,然后兵进雁门关威胁大宋本土,从而达到逼迫狄青从桑干河退兵的目的。

  不论是谁你们都没有撤退的道理,也就是说你们两人都没有什么退路,萧打虎之所以会退进西京城,人家的目的很可能就是准备和你长期对峙,只是没有想到你早早的通过我把他们的粮食给弄没了,还能弄出这样的冰屋子来抵御寒冬,所以说目前你算是棋高一着占了先手。

  不过萧打虎手中依旧有三十万大军,实力依旧不能小觑,他现在没有动手,是准备拖垮你,等你长期围城疲惫不堪之后,人家才会倾巢出动和你见一个真章。”

  云峥笑道:“不错啊,你现在的大局观已经完全具备了。”

  崔达苦笑道:“我在辽军之中两年多,很多时候不由自主的会按照辽人的思维去想事情,其实很多辽人算是很不错的朋友,关于萧打虎目前处境的分析,一部分是我和他们饮酒的时候他们说出来的,另一部分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其实把西京城的粮食弄走的时候,我心里并不好受,两年多,我在辽人中间也有几个不错的朋友。”

  云峥正色看着崔达半晌才道:“你那些朋友我会派别人去杀,你不用担心。”

  “你杀青谊结鬼章的时候什么心情?”崔达似乎有些生气。

  云峥皱着眉头道:“不太舒服!”

  崔达追问道:“只是不太舒服?”

  云峥也有些恼怒,张嘴道:“很不舒服!”

  “如果青谊结鬼章活过来站在你面前,你还杀不杀?”

  云峥想了一下道:“还是会杀!我第一次逼死青谊结鬼章的时候就没有做错,第二次杀他只会更加的心安理得!”

  崔达盯着云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假如有一天你也有必须杀我的那一天,你怎么办?也一刀砍掉,然后再弄一个蜡人陪我?”

  云峥大笑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这场仗打完之后我就会去海上当海盗,那个时候我抢劫,你销赃,我们是天然的盟友,我吃饱了撑的才会去杀你。”

  崔达并不打算放过云峥继续追问道:“我是说你必须要杀我的时候你怎么办?”

  云峥瞅着崔达道:“你会不会杀掉云二?”

  崔达摇摇头。

  “你会不会害死轻盈和孩子们?”

  崔达继续摇头。

  云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就没有杀你的理由!”

  “如果我弄死皇帝呢?”

  听了崔达这句话,云峥打了一个激灵,警惕的朝四周瞅瞅,见距离自己最近的猴子都在十丈以外,这才小声问道:“你真的杀皇帝了?”

  “我是说假如!”崔达有些不敢看云峥的目光。

  “关我屁事!你就算是篡位都不关我屁事!就怕你没那个本事。”云峥说着话拍拍崔达的肩膀就去了中军大帐,这个问题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谈论的。

  很明显,蓝蓝打算干掉皇帝了,现在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会干掉皇后,这个可能性很高。

  皇帝快死了,皇后如果不弄死她就没办法控制小皇帝,甚至皇帝也心蓝蓝会控制小皇帝,最终下令由她来殉葬。

  反正她在皇宫里面的形势非常的危险,这个时候通过崔达和宫里面的宦官郑彬通过某种奇怪的方式来弄死皇帝简直太正常不过了,反正皇帝今天死和明天死差别不大。

  崔达从小就有雄心壮志,这一点云峥非常的清楚,一个发誓要把自家的小小绸缎庄弄成全大宋最大的绸缎商人的你绝对不能小看,更何况这家伙已经做到了这一点,现在剩下的就是该怎么把这样的辉煌延续下去。

  这一点很难,不过崔达一定是有办法的,那就是全力的扶持赵旭成为皇帝,赵旭成为皇帝这几乎没有什么问题,就算是赵旭是一个弱智儿,他也注定是大宋的皇帝。

  不过崔达想要的是在小皇帝面前的话语权,想要这些话语权,就必须和蓝蓝联手,至于蓝蓝这个女人,这些年在皇宫里一定已经憋屈成了一个变态,干出什么事情来都毫不稀奇。

  云峥认为这些人全部都把皇帝当成一个死人就是最大的错误,不管是皇后,还是蓝蓝,甚至是自己,亦或是庞籍,韩琦,富弼,以及狄青,皇帝一定有一个极为全面和稳妥的处置办法,这个办法很可能已经出台了。

  如果所有的人认为皇帝没有一个反制的措施那就太小看这个从九岁就开始当皇帝的人了。

  崔达的计划里没有云峥的存在,他甚至认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了,只是担心云峥会突然间爆发强大的忠君之心会暴起干掉自己。

  崔达不晓得忠君之心这种东西云峥从来就没有过,这种东西甚至从来都没有在云家兄弟的心中逗留过片刻。

  所以云峥打算继续装傻,只要崔达不打算明说,他就准备一直装下去,就当这事自己从来都不知道。

  从今夜起,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睛啊,不单单是萧打虎准备从西京城里准备跑出来,也要防备崔达和陈琳这两个家伙,天知道这种以大事为己任的人会不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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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夜袭

  陈树现在对于城池的攻守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感觉,这可能和他在兰州城有过一次特殊的经历有关。

  虽然兰州不过是一座破烂的不能再破烂的城池,但是那座城池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甚至比他参加过的所有战斗都要深刻,即便是青塘那个血肉战场如今都只成了他炫耀的战绩,而兰州城一战他只会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说。

  骇胡儿在兰州城下玉碎了,兰州城也彻底的成了废墟,那一对狡猾的夫妇也彻底的从兰州消失了,或许真的像他们所说的,他们正在南方的某一座城市里过着富足的生活。

  将主问起来的时候他只是诉说了在兰州的战事,没有说那对夫妇的事情,很奇怪,将主好像也没有问起,至于自己的兄弟,陈树是非常放心的,瞒上不瞒下,这是兄弟们活命的基础。

  他其实也想脱下铠甲,跟着老谭他们去登州,然后就可以跟着商队或者海盗船去海上见见世面,听那些已经上过船的兄弟们说,那种感觉不错,至少没有军法这种东西作为约束,也不用面对极度凶恶的敌人。

  至于海上的那些海盗能厉害到那里去?老谭他们在海上飘了一年都没有一个折损的。

  住在冰屋子里的感觉不错,尤其是当陈树把自己的行李搬进一个巨大的水缸里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发的强烈了,虽然身子展不开,但是胜在安全。

  水缸是从辎重队里搬来的,这里面原先装的是火药,火药用光了之后就被火头军拿来装水了,至于现在,这个水缸被埋进地里面,被当做监视地面用的警讯器械来使用,只要水缸里传来古怪的声音,就说明敌人正在挖地道。

  为了不耽误事情,陈树把自己的行李丢进了水缸。躺在里面过夜,脑袋就靠在水缸的边上,这样不至于让自己漏掉任何的蛛丝马迹。

  不知道是谁出的臭主意,把那些风干肉放在磨盘里磨成了肉粉。这东西和在炒面里面,干吃还不错,但是只要加入热水,那味道实在是不能形容,不论是味道还是颜色都和排泄物极为相似。

  所以陈树吃这种炒面的时候。绝对不会加水的,宁愿抻着脖子一点点的往下咽,也不愿意加水,实在吞不下去了,这才灌一口水把东西吃下去,至于炒面在肚子里变成什么都是应该的,与自己无关。

  吃完炒面的陈树,就继续躺在水缸里假寐,他之所以会喜欢并不宽敞的水缸,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喜欢埋在泥土中的水缸里传来的各种声音。从马蹄声到脚步声,他现在能够轻易地分辨出来,当然,最多的时候水缸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于是他就想制造一点声音出来,唱歌就是其中的一种,回音嗡嗡作响,非常的动听。

  累了,就继续睡觉,监听水缸这就是陈树目前的任务。一个小队总有一个倒霉蛋需要住进水缸里去。当然,陈树除外。

  今晚的月亮大极了,明晃晃的挂在头顶上,透过房顶并不明亮的冰层。月光照进冰屋子之后没有变成七种颜色,而是变成了如黄色的光晕,被篝火浸染之后,变得瑰丽多姿。

  老苟的鼾声如雷,张大牛在磨牙,至于是谁在放屁陈树不愿意去追究。反正什么怪声音都会有,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小小的冰屋子里,实在是不能太讲究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面对一**月亮的时候,男人家总会多想些事情,甚至会想一下自己远在万里之外的老婆会不会和别人**。

  这纯粹是闲出来的毛病,有些人也会把这种类似的感觉叫做情怀。

  白天睡得太多,陈树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就拿脑袋不断地撞击水缸,发出梆梆的声音。

  只不过撞了三下,那种梆梆声却好像没完没了,一直在水缸里响起,陈树只不过楞了一下,然后就从水缸里窜出来大吼一声“敌袭!”

  然后就冲出了冰屋子,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敲响了挂在冰屋子边上的铜锣,“咣咣咣!”的铜锣声似乎能把人的魂魄从身体里震出来,无数的宋军从冰屋子里冲了出来,四处寻找来袭的敌人。

  眼睛骨碌碌四处转动的陈树,猛地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上,然后指着地下道:“敌人在底下!”

  话音未落,整个地面就忽然塌陷了下去,长矛从地里钻了出来,狠狠的刺进了依旧茫然的宋军小腹。

  陈树接连翻滚,四支长矛从他的身下刺出,都被他险之又险的一一避过,而后他的长刀就斜着刺进了地下。

  一蓬鲜血从地下窜了出来,陈树双手用力,将敌人硬生生的从地下拔了出来,只见一个**着上身,头上包着白布的辽军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不等宋军的长矛刺进大地,第一道冰墙和第二道冰墙之间的大片空地就在顷刻间坍塌,无数**着上身的辽人从地底冲杀了出来,呐喊着向灯火最辉煌的地方突进。

  同一时间,西京城的四座大门同时大开,无数的骑兵催促着坐骑从城里冲杀了出来,一里之地对骑兵来说不过是须臾间的事情。

  “八牛弩准备,放!”

  “弩炮准备,加装火药弹三发,放!”

  预备队准备,向前一步走,刺!”

  “燃烧弹三发,目标,阵前百步,放!”

  “抛洒三棱刺,阵前五十步,扔!”

  随着虞侯和队官的出现,刚刚出现了一些混乱的军营立刻就变得整齐起来,两队军卒沿着陷落的坑道往里面投掷火药弹,两队军卒将那些跳出来的辽人和第一道墙跟前正在和骑兵作战的宋军分割开来,而后就陷入了无情的厮杀。

  云峥披衣而起,在猴子和亲兵的帮助下在最短的时间里穿好了铠甲,当他走出大帐的时候,才发现第一道冰墙的后面,已经是火光一片,厮杀声不绝于耳。

  大地都在抖动,冰屋子上的冰屑簌簌的落了下来,在明亮的月光底下,大群的辽国骑兵踏碎了皎洁的月光,潮水一般的从城里扑了过来。

  云峥没有理睬那些呼啸而来的骑兵,对围在身边的憨牛道:“带领陌刀手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潜入营里的辽人斩杀干净!”

  憨牛吼了一声,就带着部卒冲下了云峥所在的那个土堆,丈二的长刀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刀环已经扣在腰上,只要面对敌人,这种被改良过的轻型陌刀绝对会痛饮鲜血。

  陈琳从远处跑来,瞅着眼前纷乱的局面道:“我的人没有回来。”

  云峥笑道:“我们挖掘的地道被萧打虎发现了,他用我们的地道朝两边挖,渗透进来了。”

  “战况如何?”

  “不算太遭,将士们并没有乱,有人在敌人就要发动的那一刻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人已经集合起来了,现在只要收拾掉渗透进来的辽人,战局就会回到昨日以前。”

  云峥一面和陈琳说着话,一面对猴子吩咐道:“把我的大旗打起来,顺便在这里多加一些灯笼。”

  陈琳惊叫道:“人家的主要目的就是你,你还要自我暴露吗?”

  云峥拔腿就走,而猴子已经开始在这个土包上竖起云峥的黑虎旗,同一时间,一长串的气死风灯也挂在了横杆上,一队队的宋军随着灯号的指挥快速的奔向自己应该去的位置。

  陈琳在黑夜中深一脚浅一脚的随着云峥来到了另外一个比较高的土包上笑道:“原来大帅打算使用自己的旗帜当陷阱?”

  云峥回头对陈琳道:“这个时候你根本就不该来前军,而是应该留在后军关注我的灯号。”

  陈琳的老脸顿时变得尴尬起来,惭愧的拱拱手就带着自己的亲卫快速的向后军跑去,军中的两位主帅不能待在同一个位置上,这件事云峥对陈琳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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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冰墙下的战斗

  战争突然猛烈,宋军几乎是从睡梦中刚刚醒来,就要面对最残酷的厮杀,睡得筋酥骨软的宋军在短时间内,被**着上身的凶悍辽兵杀得节节败退。

  希拉木伦流着眼泪狠狠的将手里的长刀刺进了一个宋军的腰部,他没有把刀子直接抽出来,因为刀子很容易被肋骨卡住,所以他开始环切,刀子切断了宋军的腰带,从另一边摆脱了羁绊,他看见那个宋军的内脏流了一地。

  这样的胜利并没有让他变得自信起来,反倒让他的恐惧感更加的强烈,当初在野狐口自己幸运的活了下来,而世里没里却死了,死的很惨,至今希拉木伦还记得世里没里的脑袋被连枷击碎的场面。

  从地道里突袭宋军,这是大帅的主张,大帅从全军挑选了最勇猛的武士来担当这个重任,他非常的不明白,为什么会选中自己。

  城里已经没有多少食物了,一些瘦弱的战马也已经被屠杀光了,希拉木伦还记得自己刚刚出征的事后,才吃过一块拳头大小的马肉,这已经是军中最好的待遇了。

  现在他明白了,自己吃的那块马肉需要自己用命去还。

  眼前闪过一道强光,希拉木伦用自己的圆木盾护住了上身,很快一声巨响传了过来,大腿上传来阵阵的剧痛,那该是火药弹的碎片钻进了自己的大腿。

  希拉木伦大吼了一声,声音极为悲愤,大腿受伤就意味着自己已经跑不快了,已经没有法子像野狐口大战时一样利用自己有力的双腿逃离战场了。

  后背被推了一把,他看见自己的将主祗候郎君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正在朝自己怒吼,可是希拉木伦的耳朵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

  祗候郎君乃是辽国真正的百战老兵,只有充任过两任军帐护卫的人才能得到这个称谓,所以希拉木伦对他非常的敬畏。

  希拉木伦转过身的时候准备靠近一点好听清楚祗候郎君到底说些什么,却发现一支弩箭已经贯穿了祗候郎君的咽喉。那张大嘴里吐出来的不再是声音,而是大口大口的鲜血。

  绝望的希拉木伦看见了冰墙上有一道口子,二话不说就钻进了那道缺口,脚下湿滑。打了一个趔趄,然后身子就顺着缺口滚了下去。

  不等他回过神来,两只硕大的马蹄子就从他的额头掠过,希拉木伦挂在胳膊上的圆木盾再一次救了他,战马的后蹄敲击在盾牌上。再一次将他踢向远方。

  战马不过跑出两步,一支粗大的弩矢就从战马的胸膛钻了进去,而后将趴伏在战马背上的骑兵串在一起,希拉木伦清楚的看到战马的前蹄跪倒在地上,带着骑兵一起在地上了翻滚了两下之后就开始剧烈的抽搐。

  头晕目眩的希拉木伦这才看见地面上全是倒毙的战马和骑兵,一些骑兵并没有死,却被战马压在底下,大声的呼救。

  战场上人来人往,骑兵潮水一样的向冰墙冲击,来到冰墙前面的骑兵顾不上攻击趴在地上攻击自己的宋军。而是用一切能用的武器敲打那道冰墙,连枷,锤子,狼牙棒,马槊,战刀,每一击都带能带走一块冰雪,但是,那些躲在冰墙后面的宋军就像毒蛇一样的继续伤害着那些勇猛的大辽骑兵,弩枪。火药弹,弩箭,投石机,投枪。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会丢出一种可以剧烈燃烧的铁球在冰墙二十步开外形成一道火墙。

  一个军帐的骑兵消失了,这是希拉木伦的测算,因为他看到了一面三角旗子跌落在自己的面前,一个旗子就代表着一个军帐的五百骑兵。

  战马的尸体终于在火墙上压出一条通路,就在那道狭窄的通道上又有举着三角旗子的骑兵凶悍的越过战马的尸体。从缺口里冲杀了进来……

  希拉木伦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他不敢站起身子,因为那样的话会招来弩箭,或者火药弹,亦或是别的武器,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把家传的圆木盾扣在身上,身体尽量的缩在盾牌底下,免得自己被战马踩成肉泥,他甚至有时间从怀里腰带的夹层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狼牙,单手握住不断地向天神祈祷,莫要让自己重蹈那些骑兵的覆辙。

  一块巨大的时候砸在希拉木伦所在的空地上,一具战马的尸体被拦腰砸断,立刻有更多的巨石继续落在希拉木伦的身边,甚至有一块巨石直接轰击在冰墙上,击飞了好大一块,一丈多长的冰墙上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缝。

  一个宋军军侯大吼着出现在冰墙缺口处,一丈多长的长枪刺翻了一个在缺口处徘徊准备冲进来的辽国骑兵,黝黑的铁甲上挂满了白色的羽箭,他一个人就死死地堵在缺口处,就像是一座新的冰墙。

  一支白色尾羽的长箭从黑夜里钻了出来,准确的落在军候的颧骨上,坚硬的箭簇穿透了他的颧骨,然后从他的左腮上穿了出来,他竟然不退反进,将长枪当做投枪扔了出去……

  冰墙前面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骑兵源源不断的从浓烟中冲了出来,潮水般的扑击在墙面上,撞碎之后就散落在冰墙的前面。

  一匹战马的前胸已经被火药弹炸的血肉模糊,他身上的骑兵同样如此,战马的眼睛甚至耷拉在眼眶的外面,他看不清楚左面的,只是带着骑兵疯狂的向前冲。

  战马撞在冰墙上骨断筋折,但是撞碎的不光是战马和骑兵,那段满是裂缝的冰墙终于像一块被敲打的玉石一样碎裂开来,满地都是晶莹的冰雪,随后无数的燃烧弹从缺口背后随着军候的嘶喊声被投掷了出来,巨响过后,缺口处已经出现了一大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随后就有七八了辆爬犁被搬运了过来,掀翻之后重新堵塞在冰墙上……

  希拉木伦悄悄的向旁边爬行了几步,没有了剧烈的运动,他的身体很快就觉得很冷,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小小的土包,他就像一只旱獭一样的开始用手挖掘那些松软的沙土……

  无数的巨石从黑暗中飞了出来,于是冰墙很快就变得四分五裂了。

  宋军的六架八牛弩重新定好了标高,粗大的十八支粗大的弩矢上闪耀着刺眼的光芒,这些加装了白磷的弩矢,嗡的一声就越过长空,在半空中形成十八道漂亮的弧线,然后在半空中炸裂开来,整个战场附近被炸裂的白磷照耀的宛如白昼。

  光亮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隐藏在烟雾中的投石机忽隐忽现,短暂的定位结束后,在辽国将军的嘶吼声中,无数火药弹被弩炮抛上了半空,雨点般的落在辽人投石机的阵列中。

  爆炸声密集的响了起来,火光伴随着投石机散碎的部件在空中胡乱的飞舞,而辽人的骑兵踏着火药弹的火光继续向宋军发起新的一轮冲击。

  西京城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蜂巢,不断有军卒从里面涌了出来,只要出了城门,他们就会向宋军的固守的冰墙发起新一轮的冲锋。

  密集的牛角号声几乎遮盖了火药弹的爆炸声,每一支牛角号响起,就代表着一支军帐开始出动了。

  骑兵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大群的步兵,这些原本属于汉人种族的军兵,这时候也红着眼睛,小心的用盾牌护着身体,夹杂在骑兵群中快速的向冰墙逼进。

  郎坦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亲兵手里的灯号不断地发生着变化,刚刚处理掉威胁极大的投石机,冰墙的外面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辽兵。

  弩箭一波又一波的飞上高空,然后又落下,八牛弩在人群中开辟出一条又一条的空挡,很快又会被人群填满,此时的宋军只知道机械的填装弩箭,而后用脚蹬着挂上弩弦,然后将弩机上的三支弩箭一起射出去。

  黑色的浓烟几乎遮蔽了皎洁的月光,似乎连月亮也不忍心继续目睹眼前的惨状,匆匆的落下了山巅。

  大地一片黑暗。

  云峥瞅着最后一个向自己预设的主帅高地突进的辽军倒在弩箭之下,叹息一声对猴子道:“告诉郎坦他可以发射燃烧弹了,然后炸毁冰屋子之后,就撤离第一道冰墙,回到第二道冰墙后面去。”

  苏洵见猴子已经去传令了,不由得张嘴问道:“大帅,我们的第一道冰墙并没有失守啊!”

  云峥摇头道:“黑暗之中作战对我们来说非常的不利,辽军如今正在狗急跳墙,我们只要把辽人的战意生生的在这些冰墙的下面消耗掉,很快他们就会绝望的。

  更何况第一道冰墙依旧在八牛弩的打击之下,辽人即便是占领了第一道冰墙也没有办法利用,更没有办法继续前进,白天里,他们想要在我军的弩箭和弩炮之下讨便宜,恐怕没那么容易。”

  苏洵皱眉道:“可是一旦我们后退,包围圈就会变大,这样一来就更加方便了辽人展开兵力。要是他们明晚继续向我们进攻难道我们还要继续撤退不成?”

  云峥笑道:“夜晚丢失的地盘,白天还要夺回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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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玉碎的铁连环

  没有经过战场检验的铁连环迎来了自己第一次考验。√∟,

  这些由钢铁和血肉组成的战争怪兽随着三声号角响起出笼了。

  这样的战争怪兽只有六百余骑,在他们的身后,无数骑在战马上的步兵,正在等待冲锋。

  弩箭阴云一样的笼罩在天空,而后就如同冰雹一样密密匝匝的落下来,跌落了一片阴云,立刻就有新的阴云重新出现在辽人的头顶。

  云峥想要利用密集的物理攻击来达到让辽人崩溃的目的,只是这样的箭雨对于辽人来说并非是致命的打击,虽说有人不断地中箭,有人以千奇百怪的姿势不断地死去,那些躲在巨盾下面的辽人依旧镇定,在军官的怒吼声中,依旧坚定地前进。

  锐利的三角刺刺穿了脚板,受伤的人立刻就被同伴抛弃,然后无遮无拦的死于乱箭之下。

  火药弹投掷在巨盾的上面,蹦跳两下之后就炸开了,同时被炸开的还有那些并不结实的盾牌,头顶没了遮蔽物,箭雨就从漏洞里钻进来,先是伤害他们的下肢,当辽军跌倒之后,紧接着受伤的就是腹部胸口,最后就连用双臂护住的头颅也不可避免的被弩箭刺穿了臂膀,而后贯脑而入。

  大地忽然颤抖起来,为首的辽军刚刚把巨盾移开一条缝隙,就被一支弩箭从眼睛处贯穿了头颅,在他倒下的一瞬间,其余的辽人清楚的看到,一匹狰狞的铁制马头正在朝自己所在的方向冲击了过来。

  长枪在第一时间从巨盾的枪口处穿了出去,枪杆和巨盾形成了一个坚固的堤坝,一声巨响过后,最前排的巨盾被怪兽骑士投掷过来的火药弹炸开了一个诺大的缺口,辽人军官惊恐的大吼着要其余的辽人顶上去。把这个缺口堵上,只可惜时间太短了,就在盾阵将要合拢的时候,两匹披着铁甲的战马已经钻进了盾阵,马上骑士手里的斩马刀顷刻间在盾阵中掀起了阵阵血浪。

  战马之间用铁链相连,铁链上缠满了宋人军中特有的铁丝。那些被绞断的铁丝被胡乱的缠在铁链上面,上面有无数个狰狞的铁刺外翻。

  一个辽军侥幸躲过铁连环骑士的斩马刀,却被那些荆棘一样的铁刺缠住了衣衫,不等他撕开衣衫,那些铁刺就钻进了他的皮肉,随着铁链的转动铁刺在他的皮肉下面撕裂了他的肌肉,他只能惨叫着被那根铁链带着向后跑去。

  “铁连环突进去了!那就继续放箭吧!”

  云峥站在楼车上见铁连环已经钻进了辽人的队列里,而且将辽人的军阵搅得乱七八糟,就冷冷的对猴子下令。

  猴子摇动了手里的黄色旗子。躲在冰墙后面的宋军弩手在军官的喝令下,再一次将弩弓斜刺里举向天空,嗡的一声之后,阴云再现,弩箭飞蝗一样的再次落进辽人的军阵中。

  弩箭落在铁连环的肩背上,他们似乎感受不到,那些从天空落下来的弩箭只是在他们的铠甲上撞击一下就滑落了,弩箭落在战马的头颈。臀背处,也无奈的落在地上。这种自由落体下来的弩箭对身披重铠的铁连环毫无用处。

  那些没有了盾牌遮挡的辽人却死伤惨重,他们身上的皮甲在宋军特意加重的弩箭底下和纸糊的没有多少区别,就连他们头上的铁盔,都无法有效的保证他们的安全。

  大宋将作监在五年前就在大匠云钺的建议下,发现一旦弩箭螺旋着落下来对军卒造成的伤害是平飞下来的一倍还要多。想要弩箭螺旋着落下来,唯一需要改进的就是箭头。只要把箭头从三角形改成三棱状就足够了。

  弩箭从空中带着奇特的咻咻声落下来,尖锐的三棱箭头先是刺破了一点皮甲,而后那股螺旋力自然就会把弩箭送进辽人的血肉里面直到力量耗尽为止。

  三轮弩箭过后,铁连环已经彻底的冲进了辽人的军阵,在战马的力量没有耗尽之前。他们不会停止进攻。

  “轻骑出动吧,这一次要的是速度!”

  云峥再一次对猴子下令,猴子随即就舞动了手里的红色旗子。

  因为云峥的阻止,没有机会随铁连环一起出击的憨牛,早就忍耐不住了,见猴子挥动了红色的旗子,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一样笔直的向辽军阵地冲杀了过去。

  眼看着轻骑冲了出去,弩弓手们这才有机会倒在地上,从凌晨到现在,他们的覆盖射击一直没有间断,如今的弩弓即便是有了助力系统,此刻他们的双手也抖动的如同秋天的树叶。

  田大虎从一扇破烂的盾牌下面钻出来之后,咆哮着咒骂自己方面的弩弓手,就在刚才,他亲眼看见自己的三个弟兄被自己人的弩箭活活的射死了,这种无差别的攻击,也不只是那个王八蛋下的命令,他决定回营之后一定和那个混蛋好好的理论一下如果可能,他一定会让那个草菅人命的混蛋知道自己拳头的厉害。

  站在他的位置上,他能清楚地看到重骑兵的日子并不好过,辽人用绳子甩成大圆圈,然后准确的套住战马上的骑士,十几个人用力的一拉,马上的骑士就从战马上跌落下来,然后就乌龟一样的爬不起来,被辽人从铠甲的缝隙里刺进去丢了性命,当然,更多的重骑兵选择在落地的一刹那拉响自己身上挂着的火药弹,然后在轰的一声巨响之后化作漫天的碎肉,同时被炸死的还有无数想要抢功劳的辽人,而骑士胯下的战马,却被铁链带着继续向辽军军阵的深处杀去。

  重骑兵终于杀透了辽人的前军,眼前突然一空,跟前连一个敌人都没有,就在他们准备欢呼的时候,为首的军侯却绝望的嘶嚎一声,催动疲惫的战马继续向前突进。

  就在距离他们五十丈的地方,他看到了无数的投石机已经准备发射了,而辽人不多的庞大八牛弩已经把枪杆一般粗的弩枪投掷了过来。

  粗大的弩枪蛮横的撕开了宋军的铠甲,顺便也把他们的身体撕开,那些并不锋利的枪刃,在八牛弩的强力带动下,却有着更加残酷的特性,宋军军侯来不及多做反应,战马不过跑出了五丈远,百十斤重的巨石就已经从天而降。

  军候的头颅在第一时间就碎裂开来,紧接着他的身体和胯下的战马就被巨石砸的稀巴烂,人和战马再也无法分辨清楚。

  侥幸未死的重骑兵因为铁链的关系,继续拖着一块,或者一滩战友的身体绝望的向辽军中军扑了过去。

  五十丈,咫尺天涯!

  辽人的八牛弩不紧不慢的施放着,辽人的投石机一次又一次的伸展开了悬臂,把巨石投掷到他们的头上,不论是八牛弩弩枪,还是投石机,这时候对宋人铁连环的打击都是致命的。

  那些根本就不在意弩箭攻击的重铠,被八牛弩撕碎,被巨石砸扁,最后和他们的血肉不分彼此。

  他们奋勇作战的结果就是把三颗火药弹丢掷到辽人的投石车上,一阵烟火过后,两辆高大的投石车碎了一地,而八百余名大宋重骑无一生还!

  站在高处的陈琳恨恨地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站立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重骑兵是如何全军覆没的,这一刻他的心都在滴血。

  身为监军,他清楚的知道云峥组建这支重骑兵付出了多大的心血,重骑兵胯下的战马是从全军几十万匹战马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最强壮的战马,他们身上的铁甲,也是根据步人甲再三修改而成的,为了减轻骑士的重量,就连他们手里拿着的斩马刀,都是用最好的钢铁打制而成,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减轻斩马刀的重量。

  一个重骑兵,耗费了近四百贯的国帑,如今,只在战场上出现了小半个时辰,就灰飞烟灭了。

  相比之下王安石就安静得多,瞅着正在砍瓜切菜一般突飞猛进的大宋轻骑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道:“老夫第一次觉得云峥那些奢侈的花费是有道理的。

  八百重骑就能把密密匝匝的辽军前军分割的七零八落,然后被紧随上来的轻骑屠杀,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合适的。

  老夫甚至以为如果这样得铁连环再多出三千,仅仅是他们,就能把辽军的前军完全踏碎。”

  陈琳此刻须发虬张,指着远处的辽军投石机道:“我们都能看见辽军的埋伏在那里,难道云峥他就看不见,老夫以为,他这是故意置那些铁连环于死地。”

  王安石苦笑一声道:“陈公,铁连环上了战场根本就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他们三十骑被铁链拴在一起,想要转身,哪需要停下脚步,也需要很大的一块空间,这是兵种特性决定的死亡,和云帅何干?云帅不过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放出这支军队而已。”

  陈琳安静了下来,身体也停止了颤抖,无力的道:“这些将士五天前云峥还和他们一起进餐,有说有笑的,今天派他们去死,他竟然没有半分的犹豫。”

  王安石摇摇头道:“所以云峥是大宋的不败名将,你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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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两败俱伤!

  云峥按照惯例是不会亲自上阵的,但是副将姜哲却可以亲自督兵上阵杀敌,云峥面对的是萧打虎最有可能逃跑的东面方向,因为天成县,长青县就在西京城的东面,如今那两座县城依旧在辽军的掌握之中,因为人数太少,姜哲曾经试探的攻击了一下,守卫这两座城池的辽军就迅速的缩进了城池,因为大雪的关系,两座城池的守军利用泼水结冰的原理,给天成,长青两座县城披上了厚厚的冰雪铠甲,同时也把自己牢牢地封锁在城池里。

  把这两座县城留给赵旉的骑兵监视之后,姜哲就回军西京城,主动担负了包围西京城西面的重任。

  当东面战场已经杀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西面同样杀的难解难分,姜哲利用西面少有的几个小山包将八牛弩和弩炮全部安置在那里,只要辽人出现在八牛弩和弩炮的射击范围之内,这些武器就会被毫不犹豫的使用,在姜哲看来,那些武器根本就没有自己的部下重要。

  其实他更加的喜欢驱使老虎,豹子这些家伙去战斗,但是自从自己来到了西京城,就从来没有见过少年军中的任何一个人,一不小心问了大帅一句,却被大帅瞪了一眼之后,就主动忘记了这件事,如今,战局不利,他不想上阵也不成了。

  姜哲手中的战矛犹如出水蛟龙,锐不可挡,又如朝日发出的霞光,四散而出,笼罩大地。正对着他的敌军,无一例外地纷纷中枪身亡。此刻姜哲双目充血,就像是红眼怪兽。在他身再也看不出半点英俊容貌和儒雅之态,剩下的只有狂野、凶狠、冷酷。

  京西军中只有姜哲最喜欢用和别人不一样的武器。比如在铁矛上涂金粉这种事情,全军只有他一人而已,假如不是因为云峥的呵斥,他甚至都想把自己黑不溜秋的铠甲都弄成金色,因此,只要他一出战。无数的辽人都想砍下他这个大官的脑袋去领赏。

  迎面而来的辽军,没有想到宋军会发起冲锋。顷刻间就像被洪水冲垮的墙屋,轰然倒塌。断气的和没有断气的,在这群人马的铁蹄之下,都变成了一团肉糜,只留下了一条血路。辽人开始慌乱,左右闪避这群凶神恶煞,争相匍匐着逃命。

  当姜哲冲入敌阵的时候,他左面的梁辑。右面的侯大志不曾有丝毫犹豫,也率队发起了冲锋。他们冲击的路线,正好是辽人为了躲避姜哲冲击时汇集到一起的地方。

  待辽人发现他们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再次躲避,于是刚才的那一幕惨剧再次演,不少人到死也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去归黄泉之路必定会疑惑不已。

  姜哲在亲兵的簇拥中冲锋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看见前方有一辽人骑着马。旁边还有一人骑马打着军旗,即使在一片硝烟中也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料定那必是辽人的将领。擒贼先擒王,姜哲脱离阵型,直朝着那名辽人军官扑去。

  那名辽人将领也发现了姜哲的举动,见姜哲手里抓着一柄金色的长矛立刻就认为这是宋军中的悍将!手忙脚乱地招呼左右部下迎击。百余名辽人士卒排列在他的身前向前举起长枪,如同树起的一道铜墙铁壁。

  姜哲的战马转眼就冲到了近前,再想调头已经来不及。在千钧一发。生死取决于呼吸的刹那之际,姜哲跳到马背一跃而起,在战马冲进枪林之中时,他腾空越过了那些士卒,落到那名辽人将领的身边。

  在那名将领张口惊呼之时。姜哲手中的战矛直接刺入了他的口中,与此同时,姜哲拔出腰间的骑刀,手气刀落斩断了那个将领的脖子。姜哲举着插着首级的战矛,厉声高呼:“斩敌将一员!”

  姜哲的亲兵见将主离开了自己的队伍,发疯一样的向前突进想要救出将主,不顾生死的一头撞进辽人的长枪阵中,一时间人仰马翻,长矛刺进骨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姜哲快刀斩乱麻般取得了将领的首级,看得辽人士卒眼花缭乱、惊骇不已,他们如见到天神般吓得纷纷后退。有着密密匝匝的护卫的长官都在瞬间就被这名宋军军官斩去首级,如果对方想要他们的小命,还不跟捏死一只小蚂蚁般容易?

  眼见着浑身是血的姜哲用冒着红光的眼睛扫视看他们,不由得惊恐万状,转身夺路而逃。一边跑,一边拼命地叫唤:“恶魔来了,恶魔来了!”就连扛着旗帜的士卒,也丢下旗帜仓皇逃窜。

  等周围的辽人都逃走后,姜哲的亲兵才跟了过来。一名亲兵跳下马背,把马缰交给他。姜哲翻身上马,把战矛平放,吩咐亲兵道:“留下几人,把这副首级收好,再把地的战旗拿回去。”

  亲兵队长小声道:“郎君今后莫要如此了,想要敌将首级卑职去取,如果郎君有个三长两短,属下等人没有一个能活!”

  姜哲也觉得自己刚才孟浪了,若有如无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亲兵队长的要求。

  亲兵按照他的吩咐,把首级从枪取了下来。姜哲随即又拍马追赶前面的冲击部队去了。几名亲兵留了下来,把首级和地的那面战旗收了起来,转身退回身后的出发阵地。

  姜哲刚刚追大部队,就听停止追击的号角响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侯大义那边响起的号角声。原来是侯大义下达的命令。

  眼见自己左右两边的友军全部停止了前进,姜哲也命令自己的亲兵吹响号角,停止进攻,全军就地组织防御。

  直到此时,姜哲才发现,自己已经冲杀到了第一道冰墙的遗迹前面,那道厚实的冰墙早就消失了,地上散乱的堆放着一些冰块,以及辽人遗留下来的一些器械。

  昨晚战死的战马只剩下一些骨架堆积在冰墙的后面,那些骨头被刀子刮得发白,一丝血肉都看不见,再看看遍地的烟火痕迹,姜哲下令,就地准备防御安放鹿角丫杈拒马和三角刺,同时也将铁丝网缠在那些障碍上,这些东西是拦不住辽人骑兵的,只能让他们的冲锋速度慢下来。

  不过啊,只要慢下来就成,那时候就该弩箭发威了。

  军队抵御在第一线,民伕们躲在军队的后面,开始疯狂的挖掘坑道,宋军上下即便是民伕都清楚一件事,只要将辽人困在第一道冰墙的后面,自己这方守卫起来最是省事,可以用最少的军队来防御最多的敌人。

  姜哲担忧的瞅着西京城的东面,隔着一个西京城他都能看到那里冲天而起的硝烟和震天的喊杀声,斥候来报,城东的战斗进行的非常惨烈,大帅手里的重骑兵已经全军覆没了。

  知道萧打虎一定会把突围的主力放在东面,这并不是自己和大帅判断出来的,而是西京城的地势决定了的。

  整个西京城其实是处在一个缓坡上,西高东低,投石车这些重型武器很难在西面发挥作用,但是在东面,辽军的那些笨重的八牛弩,投石车都能很快的投入到战斗中。

  现在,乘早毁掉辽军的投石车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否则那些投石车对于宋军来说非常的具有威胁。

  明知道大帅那边危机丛生,姜哲却不敢擅离职守去那边帮忙,如今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牢牢地守卫住西京城的西面,不让萧打虎向草原深处逃遁,至于东面的战斗,大帅一定会解决掉的。

  姜哲猜度的不错,云峥所在的东面如今厮杀声正在慢慢地变小,此时的战场上,已经见不到多少能够站立的人了,不论是云峥,还是萧打虎在这一刻似乎都似乎非常的具有默契,谁都没有继续向战场投放新的兵力。

  当战场上的宋军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之后,云峥才下令敲响了进军鼓,与此同时,萧打虎也鸣响了退兵的金锣,宋军再一次进驻了第一道冰墙。

  两军中手无寸铁的军卒,正在战场上游荡,宋军的军卒深入到了辽人的军阵中在收敛那些战死的重骑兵同袍的尸体,同时,辽人的军卒也深入到了第一道冰墙的后面,开始收敛战死的同袍。

  在这一刻,不论是宋军还是辽人都会给对方必要的帮助,只是那些尸体身上的铠甲和兵刃都是对方的战利品。

  宋军负责收敛自己兄弟尸体的兵卒,小心的将重骑兵身上的铠甲脱下来,放在一边,这才带着自己兄弟的尸体慢慢地向自己的军营赶。

  中军大帐的外面,蒙着白布的尸体几乎覆盖了第二道冰墙的所有空间,陈琳和王安石漫步在其中,偶尔掀开一具尸体身上的白布,整理一下战死将士的遗容,这一刻不论是陈琳还是王安石心中都痛如刀绞。

  云峥在军帐中仔细的用尺子比量着地形图,还用红笔在三个制高点上标注了红点对苏洵道:“火炮在明日清晨时分必须布置在这三个制高点上,毁掉辽人的投石车为目前第一要务。”

  苏洵低声道:“大帅难道不认为目前的第一要务是去看看战死的将士们吗?”

  云峥沉默了一会小声道:“我不能看,要是看了,就不忍心再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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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章战地悲歌

  王安石走进云峥的大帐瞅瞅面无表情的云峥道:“铁连环的甲胄全部为辽人所获。”

  云峥点点头。

  王安石见云峥的心情不好,准备离开大帐,走到门口喟叹一声道:“既然大帅已经在西京城经营这么多年,就不能像滇西草原一般兵不血刃的把他拿下来,一定要用人命去填吗?”

  云峥把视线从地图上收回来,瞅了一眼王安石道:“你还有事情吗?”

  王安石长叹一声甩一下袖子离开了大帐。他如今只是一个挂名的后勤官,没有权利对云峥的指挥说三道四,不过这些话也只能由他来说,如果让陈琳来说,军中的两位最高指挥者说不定就会起争执,对正在征战的大军非常的不利。

  王安石刚刚走,苏洵挑开门帘走了进来对云峥道:“我刚才统计了一下战损,从昨晚到刚才战事落幕,阵亡了四千六百八十三人,重伤一千四百三十一人,轻伤老夫没有统计。”

  “为什么重伤的人数这么少?”

  “大部分受重伤的将士没有活下来。不过辽人的伤亡……”

  “辽人的伤亡对我来说没有多少意义,拿自己部下的性命去换敌人的性命,这样的行为没有意义。

  战争的最终目的就是少死自己人,多死敌人,如果连这个目的都达不到,我还北征干什么。”

  苏洵小心的问道:“不知大帅有何良策破此困局?”

  云峥轻笑道:“你们的要求太高了,或许是我这些年弄兵行险让你们以为只要出战,一定能够死少少的自己人就能获得大胜。

  这是一个不好的习惯,云峥不是神。想要胜利也只有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萧打虎并非无能之辈,我们能有目前的局面你们应该感到欣喜而不是要求我再出什么良策。

  孙子兵法有云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昔,敌不知其所攻。老祖宗已经把计谋快要用尽了,那些著名的战例我知道,同样的人家萧打虎也知道,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学生,能有多大的差别?”

  苏洵道:“老夫自然知晓如今我军占尽了天时地利,然辽军已经陷入困局。背水一战之势已成,暴虎冯河之下,我军即便是全歼了萧打虎恐怕也无力北征了。”

  云峥摊摊手笑道:“这没有办法,我们全部的军力都不到二十万,如今要吃掉人家三十余万大军不付出代价怎么成?

  我原来打算在西京城吃掉萧打虎军一部分。从未想过要把萧打虎全军都留在这里,现在的局面就像是包包子馅料放的太多,不管我们的胃口好不好,都只能一口吞了。”

  苏洵惆怅的点头道:“现在也只好如此了。”

  云峥对苏洵道:“给全军下令吧,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修筑好工事,想要自己的部下少死人,那就把力气多用在工事上吧。”

  “崔达那里去了?”

  “他去做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去了,老苏。以后离崔达远点!”

  苏洵心中一凛,云峥从未和自己说过这样话,这句话里面警告的意味非常的浓重。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云峥,只是瞅着云峥别有意味的眼神退出了帅帐。

  一队队整装的军卒守卫在第一道冰墙的原址上,他们时而抱着长枪坐在地上,时而站起来沿着鹿角丫杈快速的走动,这样做一来可以节省体力,二来也能活动一下自己的身体不至于被冻僵。

  孙节此时大汗淋漓。刚刚带着人将火炮安置在高点上,这几乎榨干了他最后的一点力气。直到火炮被安全的放置在已经挖好的炮坑里,他才有机会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放眼望去。左右两面的小土包上的炮兵阵地也已经构筑好了,黑黝黝的炮口已经直对着辽军的方向。

  上一次三炮齐发没有干掉萧打虎,这才让辽军有了一丝反抗的余地,如今,大帅的军帐外面摆满了将要下葬的同袍,大帅的压力一定非常的大,于是,看到那些被白布蒙着的同袍,孙节的压力也大的出奇。

  冬日的太阳苍白而渺小,在这样的寒冷日子里,几乎让人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如今,它也要落下去了。

  孙节仔细的清理了一下炮膛,和助手一起将火药包塞进了炮膛捣实,精挑细选了一颗比较漂亮的炮弹塞进了炮膛,火炬就在边上,只要点着药绳,炮弹就会飞出炮膛。

  火炬在熊熊燃烧,被北风吹得咧咧作响,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传了过来,似乎包含着无限的哀痛,两长一短,这是归营号,也是战死的同袍下葬的信号。

  不等号角声停下来,孙节就点燃了药绳,药绳嗤嗤的燃烧着钻进了炮眼,孙节捂住耳朵大声吼道:“三连发,齐射!”

  “轰轰轰”

  三声巨响之后,三颗黑色的弹丸出现在半空,这一次它的目标就是辽军的投石机。

  黑色的硝烟夹杂着暗红色的火光从辽人的投石机阵地上腾起,所有的宋军齐声欢呼,声音久久的徘徊在西京城的上空,而惊恐的辽军,在第一时间就想把那些笨重的投石机向后转移。

  只可惜,火炮的射程很远,在第二道冰墙的后面足矣攻击到西京的城墙,因此,不论辽军如何转移投石机,他们都处在火炮的威胁之下。

  眼看着辽人的投石机变成了碎木连带着辽人的身体在空中飞舞,宋军的欢呼声变得更大了,他们对辽人的投石机极为愤恨,就是这些投石机,让自己一方在昨晚和今天白日里损伤惨重。

  火炮不断地轰鸣,云峥在安静的吃饭,王安石和陈琳只要大炮一响,他们的身体就会不自觉地抖动一下,苏洵也是如此,唯有云峥将一口雪白的米饭放进嘴里之后笑道:“萧打虎又该进攻了。”

  王安石和陈琳将手里还没有吃完的米饭往桌子上一丢,就准备出去看看,他们不想错过这一场大战的任何一幕。

  “吃饭的功夫还是有的,从整军到出兵,最少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我们吃饭了。”

  王安石担忧的道:“老夫是担心其余方向出岔子。”

  云峥笑道:“如果萧打虎愿意从西面突围,姜哲他们如果顶不住,放他们离开也就是了,南北都是丘陵,不适合战马狂奔,走西面的话,姜哲他们铺设的三角刺会把辽人的战马都留下来。

  在茫茫的荒原上,没了粮食和战马,他们走不远的。”

  陈琳看着云峥道:“如果大帅是萧打虎,你准备从哪个方向突围?”

  云峥认真的回答道:“如果我是萧打虎,只会从东面突围,我还不敢抛下自己的部下独自逃亡,只有攻破东面的防线才能和天成长青两县的辽军汇合在一起,依靠那两座城池里不多的军粮看看能不能逃回中京。”

  “要是萧打虎真的从西面突围呢?”

  陈琳问完这句话之后就有些后悔,大宋在意的是他麾下的三十余万大军,而不是萧打虎这个人,如果萧打虎肯独自逃跑,云峥说不定会礼送他离开,馈赠粮食战马说不定都是应有之义。

  云峥吃完了饭,将饭碗撂在桌子上,戴上手套从架子上取过自己的头盔和宝剑朝陈琳和王安石笑笑就出了帅帐。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天空呈古怪的深蓝色,几乎在太阳落下去的时间里月亮就已经挂在天上了。

  往年这个时候正是云峥和家人坐在暖房里饮酒赏月的好时候,但是今天,云峥不得不上了楼车,继续观看自己并不想看的战斗。

  这一次辽人冲上来的时候多了一份悲壮的意味,无数辽军在没有巨盾的掩护下,举着长枪,长刀,连枷,狼牙棒在自己军中的弓箭手的掩护下开始向宋军据守的防御工事进攻。

  为了不让自己人被宋军弩箭射死,辽人的弓箭手几乎是随着大队的步兵向前冲锋,只是他们需要一面走一面射箭。

  纷飞的长箭波浪一样的从宋军一箭之地的外面开始射击,长箭落在工事的外面,就像是在顷刻间长了一地的庄稼。

  宋军的八牛弩和弩炮,从辽人进入射程之后就没有停止过,粗大的弩枪带走了多少辽人,立刻就有新的辽人补充上来,一些头上插着羽毛的辽人不断地敲响自己腰间的长鼓,一面前进一面舞蹈还不忘记敲鼓。

  辽人的歌声从对面传过来,趁着弩弓营还没有发威的时候,他们开始奔跑,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少了一条臂膀的大汉。

  “我是牧牛儿,

  生在天地间白日擒虎豹,夜晚捉白狼。

  双臂搏熊罴,双腿追骏马。

  弯弓能射鹰,长刀逐汉贼……

  我是牧牛儿……”

  王安石有过目不忘之能,契丹人的土话对他没有半点的阻碍,那些粗糙的契丹话,他甚至能够翻译出一丝汉韵来。

  这是勇士的自夸,也是辽人在为自己鼓劲,到了这个时候,这些腹内空空的辽人,依旧还有这样的勇气,即便是云峥都有些佩服萧打虎的御下之能。

  今天陈琳破开一些死去的辽人肚子,结果在他们的胃里面没有发现什么正经粮食,这才确定辽人的粮食确实被崔达给弄跑了。

  不过佩服归佩服,当辽人大队越过测距箭的时候云峥依旧下令怒弓营开始覆盖性的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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