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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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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圆月.弯刀

  展伯雄振臂一挥,杀手们惊呆了:“堡主莫非昏了头?”

  他们不敢同堡主的人对抗,又不能伸着脖子等死,立即一轰而散,展伯雄指挥人马四处追杀一阵,这才跃下马来,找到叶小天麾下的一个带队头目,假惺惺地道:“老夫听闻有刺客追杀叶土司,叶土司可还好么?”

  那头目有些警惕地看着展伯雄,答道:“刺客不是追杀我家大人,而是要追杀田姑娘。我家大人救了田姑娘上山去了。”

  展伯雄抬头一看,青山莽莽,人迹难觅,便道:“岭上虫蛇野兽众多,叶土司和田姑娘上了山,万一遇到凶险怎么办,现如今刺客已经散去,我们快上山去寻找。”

  那头目忙阻拦道:“不劳展土司了,我等上山寻找即可!”

  展伯雄正色道:“这里是我展家的地盘,叶土司和田姑娘如果在这里出了事,老夫如何向叶家、田家交待?勿需多言,救人要紧!”说罢已然命令部下上山了。

  那头目无奈,也只得命令自己的部下上山寻找。

  展伯雄要上山寻找叶小天和田妙雯,确实是不再怀有歹意了。既然对田妙雯刺杀不成,他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救人,因为他没有把握把对方的人杀光。

  本来只是对付《叶小天,他都不愿独自出力,何况现在又搭上一个田家。“杀手”是他驱散的,这谁也无法否认,只要叶小天和田妙雯不能证明人是他派来的,即便心中认定是他,也没办法一口咬定。

  山上丛林间,叶小天背着田妙雯步履维艰,他走得慢不慢倒是没有关系了,换个人背上田妙雯也是一样走不快,这丛林灌木密密匝匝。三四把勾刀前方开路,硬生生砍出一条路来,一路行去,尽是草木折断散发出的味道。

  这么走下去,十里路的距离不亚于一百里路,叶小天蹙着眉头,觉得这么走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如果自己的人被杀手们找散,杀手们很快就能追上来。

  想到这里,叶小天唤过华云飞。对他道:“云飞,咱们这么走不是办法。我看们还是就近找一处地方隐藏,你先赶回去,带救兵来!”

  华云飞擦了把额头汗水,对叶小天道:“大哥,我另派人回去吧,我留下保护你!”

  叶小天道:“就算你留下,一旦被人追上,也不过是陪我们赴黄泉。有何益处?你脚程快,在这样的山路上,他们都不及你,还是你去。”

  华云飞有些迟疑。叶小天道:“不要婆婆妈妈的,你越快把消息送到,我就越安全!快去!”

  华云飞咬牙道:“成!那……我就去了!”

  华云飞回头看看远处,莽莽丛林间也看不见什么。华云飞辨一辨方向,独自向前赶去。

  叶小天把田妙雯放在刚刚被人砍倒的碎枝草屑上,对几名手下道:“不用开路了。都歇歇。”

  这几个人一路劈荆斩棘,所耗气力远比负着一个人的叶小天更大,再加上灌木丛中空气不畅,此刻早已汗流浃背,筋疲力尽,叶小天一声令下,几人立即跌坐在地,呼呼地喘着粗气。

  叶小天看看田妙雯,鹅黄衫子淡绿裙,后裙上杵着箭杆儿,因为箭不曾拔下来,渗出的血迹倒不多。

  田妙雯趴在地上,见他鬼头鬼脑地看看自己后臀,再瞅瞅自己脸色,不禁气道:“怎么啦?”

  她还很少如此狼狈,此刻这等模样示人,什么高贵气派都使不出来了,难免羞窘了一些。

  叶小天干笑两声道:“田姑娘,你这伤……”

  田妙雯抢白道:“不用你管!”

  叶小天道:“箭头留在肉里,总是不妥。何况,我们现在要等救兵,要躲追兵,难免还要奔波,你这样子实在不妥啊!实不相瞒,我刚刚那两名侍卫隐在后面,断后防范只在其次,主要还是怕摆动的枝条碰到箭杆儿,伤到你的……尊臀!”

  “尊你个屁……”

  田大小姐气极之下也顾不得名家风范了,懊恼地道:“偏偏就伤了……那里,那你说怎么办?”

  叶小天搓了搓手,道:“拔箭,裹伤!”

  田大小姐脸色一变,勃然道:“不行!”

  叶小天道:“姑娘,不拔箭裹伤,怎么逃路?要想隐蔽,咱们可不能劈路了。再说,就算扶你回了杨家堡,找个郎中不还是男人么?总不能找个稳婆帮你裹伤吧。”

  田大小姐眼泪都快急出来了,现场还有好几个大男人呢,这要让她当众露臀裹伤,她不如现在就自尽算了,田家大小姐,人可以死,脸不能丢!士可杀,不可辱,傲娇小妞亦然!

  田妙雯瞪着叶小天,道:“我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让我当众宽衣裹伤,绝对不可以!”

  叶小天怒道:“真是不可理喻!你们女人怎么就这么麻烦,我不管了,反正你是我救的,你这条命现在归我负责,你答不答应我都要治!”

  “我不用你管!你丢下我自己走吧,生死我自己承担!”

  田妙雯也犯了倔性儿,杏眼圆睁地冲叶小天道。

  叶小天什么脾气,哪还理会她说什么,只对几名手下吩咐道:“去!都钻到那边林子里去,我不叫你们,不许回来!”

  几名手下吐着舌头呼呼喘气,正等着欣赏香艳的一幕,却不想艳福没了。奈何这命令是尊者下的,几人连个屁也不敢放,赶紧爬起来一头扎进了旁边的灌木丛,走出七八丈距离,生怕太远了尊者那边有了变故不好救援,这才停住。

  叶小天伸手去掀田妙雯的裙子,田妙雯虽见只剩下叶小天一个男人,不似方才那般窘迫,可依旧接受不了,挣扎道:“我不用你管!要不然,你把箭杆儿截断!”

  叶小天翻个白眼儿道:“屁!我有锯子么,拿什么截!你别动!”

  两人撕扯一阵,叶小天发起性儿。往地上一坐,一把抱起田妙雯,就把她搭在了自己腿上,用左臂手肘将她的背死死压住。

  田妙雯大急,想要挣扎,可背上仿佛压了一座山,根本挣扎不开,制住了田妙雯的叶小天掀开田妙雯的裙儿露出亵裤,从腰间嗖地一下拔出了一柄小刀儿。

  此刀银制金柄,上镶七星宝钻。仿佛一柄小一号的勾刀,只是刃是冲外的,这是蛊教流传下来的一件宝贝,叶小天带在身上是想着什么时候汇聚群豪大碗喝酒大块喝肉的时候,切切牛羊肉什么的,也可表现得豪爽一些,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实现。

  如今此刀终于开张,不想初开张,要切的就是这么一只粉粉嫩嫩的小白羊儿。

  “不要动。否则屁股划个稀烂,那就更难看了!”

  叶小天威胁一声,锋利的刀尖一挑,便把亵裤挑开一个豁口。粉润白嫩。光滑紧致,颤巍巍的仿佛一枚新煮的鸡蛋剥了壳儿,可惜上边插了一枝箭,破坏了它的完美。

  叶小天不禁暗叹一声:“大概上天也容不下这么完美的东西。可惜,着实可惜了。”

  亵裤一被撕开,田妙雯全部的矜持、尊严。仿佛见了火的雪狮子,登时化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腹的羞愤委屈,田妙雯伏在叶小天的腿上,热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叶小天拈着刀子看看那箭杆儿,这箭制造精良,十之八九有倒勾,如果硬拔倒也不是不可以,可那样一来伤处肌肉外翻,就算愈合疤痕也大,得用刀子顺着箭刃划开皮肤把箭头取出来,如此才好痊愈。

  叶小天举刀欲切,想了一想,又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递到田妙雯面前。田妙雯哽咽地道:“你……你毁我清白,我绝不饶你,我……”

  正要说狠话,面前突然多出一方雪白的手帕,田妙雯呆了一呆,嘴硬道:“我没哭!”

  叶小天道:“不是要你用来擦泪的,咬住,会痛一些,一会就好。”

  田妙雯略一犹豫,就听叶小天又道:“干净的,我揣着就没用过。”

  田妙雯冷哼一声,噙着两行清泪接过手帕,用两排银牙紧紧咬住。叶小天长吸一口气,对田妙雯道:“我动手了!”说罢不等她回答,便是一刀刺下!

  “嗯!”

  田妙雯痛得一声闷哼,紧紧咬住手帕,叶小天顾不得鲜血涌出,顺着三棱箭刃的方向连划三刀,感觉刀尖触及了箭刃,便道:“忍住!”

  突然一按田妙雯的后腰,右手用力一拔,田妙雯娇躯一颤,疼得粉脸煞白,那蛋清般白嫩的臀股上本来只有殷殷一道血痕,这时却被鲜血涂满了。

  叶小天手忙脚乱地撕下衣服,毛手毛脚地为她裹扎起来,待伤口裹好,已是满头大汗。叶小天给她放下裙子,虚脱地往草地上一撑,对田妙雯道:“好了!”

  田妙雯静静地趴在他的腿上,一声不吭,也不挣扎反抗,叶小天吓了一跳,莫非叫我给治死了?叶小天赶紧一挺腰,急唤道:“田姑娘,你……”

  田妙雯扭头看向叶小天,叶小天说了一半的话登时咽了回去。

  田姑娘紧紧咬着下唇,红唇只留一线,脸上泪痕未干,眸中满是羞怒不忿,瞪着叶小天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叶小天顿时松了口气,只要没死就好,至于名节,不就看了下你的屁股嘛,小姨子是姐夫的半拉屁股,大姨子应该也差不多,我还真就只看了半拉,天地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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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患难之交

  洞穴里静悄悄的,蜘蛛在洞口勤劳地完善着它们的蛛网。有时一只大型飞虫冲过来,会把蛛网撞坏,有时风吹草动,会把蛛网刮坏,蜘蛛就很耐心地爬过去继续织补。

  洞中人无所事事,便坐在那儿看蜘蛛织网,看了一阵儿,叶大老爷大发感慨道:“我一直以为蜘蛛把网织成,就坐在那儿静候猎物,悠闲的很,原来还有这许多织补的麻烦,何如再往洞中挪挪,蛛网损坏的次数就少了?”

  田妙雯一手撑地,侧坐着身子,久了便觉酸乏,眼见叶小天穷极无聊还有心观察蛛网,心中气忿,也不等他开口邀请,自己主动向前一挪,便把身子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这下就省力多了。

  叶小天有些诧异,但是他连头都没扭,谁知道看上一眼,这姑娘是喜是怒,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

  在田妙雯潜意识中想来,最不可见人的地方都被他看光了,靠靠他肩膀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这混蛋居然不扭头,装不知道吗?直到她贴着叶小天肩膀的耳朵,听到他加快的心跳声,这才心满意足。

  田大姑娘主动偎依过去,其实自己也有些尴尬,可是这么坐久了,她的小蛮腰都快累折了,岩壁湿冷而且硌人,又不好靠上去。还是叶小天的肩膀舒服。

  她清了清嗓子,接着叶小天的话头儿掩饰自己的羞窘:“有的蜘蛛林中结网,有的蜘蛛在屋檐下结网,有的蜘蛛房中结网。林中结网易遭损坏,常要修补,但它能吃到蜻蜓、知了、天牛等美味。

  屋檐下结网,不会受到狂风暴雨的破坏,相对安全,但它只能捕获飞蛾、苍蝇等昆虫。室内天棚上结网。除了一年一度的大清扫,基本不会受到破坏,最是安逸,可它只能吃到小小的蚊子。”

  叶小天赞同地道:“不错!人生亦如是,不肯经历任何风险磨难的人,虽然平安,却也难有大成就。常常置身于风险之中的人,一旦有所收获,收获也是巨大,与蜘蛛并无两样!”

  田妙雯信口吟道:“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夷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至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叶小天扭过头,田妙雯那张具有颠倒众生魔力的美丽面庞近在咫尺,可是叶小天此刻感受到的却不是那种美丽女性的吸引力,这一刻,他感觉到的是田妙雯内心的智慧聪颖。两人相视一笑。竟尔生起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田妙雯转首望向洞口,幽幽叹道:“可是有些风险磨难,本该是可以避免的。我也不知倒了什么大霉,每次遇到你。都会遇到大麻烦。”

  叶小天正色道:“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应该说,每次遇到大麻烦。都是我来救你,我是你命中的大贵人才对,可不是给你带来灾祸的人。”

  “是么?”田妙雯在心中暗问。轻轻撇撇嘴角。

  叶小天道:“命运,命运,命由天定,运由己生。命是与生俱来的,改变不得。运却是一个人一生的行程,如何走、如何选择,全在你一念之间,姑娘切不可把你的命途怨责到我的身上啊,小天可吃罪不起。”

  叶小天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却一下子打动了田妙雯。仔细想想,叶小天说的似乎大有道理,上一次她去葫县遇险,是因为一时起了好奇心,想亲自去瞧瞧叶小天一个小小典史,是怎么把徐县丞、王主簿两个比他更大的官儿玩得团团转的,如果她不去,会遇险么?

  这一次,如果不是她想设计叶小天,挑起叶小天和展伯雄之间的仇恨,会莫名其妙受到追杀么?命由天定,运由己生,这么看来,还真是不假。不过……

  田妙雯觉得一向清晰的思路忽然有些混乱:“为什么两次遇劫,都是因为打了他的主意。我倒霉真的跟他无关?为什么我一打他的主意就会出事?”

  一时之间,田大姑娘也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她就这么靠着叶小天,呼吸细细甜甜,微阖着俏眼,仿佛睡着了,谁也不会知道她正心潮起伏,想了好多好多……

  ※※※※※※※※※※※※※※※※※※※※※※※※※

  展伯雄带人在山上搜到天黑,依旧没有叶小天的身影,只好回转展家堡。在展家势力范围内,出现这么大的一股无名杀手势力,田家和叶小天不是白痴,纵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会猜到一定和他有关。

  不过,毕竟没有证据,而且他的补救措施非常得当,田家如今不比当年,想必不会以莫须有的罪名讨伐于他。至于叶小天,刚刚占了杨家之地,他还有一屁股的后事需要料理呢。

  四大天王会容忍他占有石阡杨家扩张势力?朝廷会坐视他挑起战争,夺据朝廷认可的一位土司的领地?而且不管如何,凝儿是展家的人,叶小天既然没有证据,又不是被追杀的正主儿,没理由利用此事发难。

  想到这里,展伯雄忐忑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些,这时候,展凝儿赶到了前厅,展家堡出动这么多人马,纵然别人有意封锁消息,她又岂能感觉不到。

  “大伯,堡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频频出动兵马?”

  展伯雄连忙换了一副脸色,打个哈哈迎上去道:“没甚么,没甚么,有一股山贼在别处被围剿,竟然逃进了我们展家的地盘,烧杀抢掠,真是岂有此理!”

  展凝儿一听,一双柳眉顿时竖了起来:“竟有此事?大伯,此事交给我吧,敢到我展家生事,我管教他有来无回!”

  展伯雄道:“嗳!凝儿啊,你是个女孩儿家,整日里舞枪弄棒的成何体统。咱们展家的男人又不是死绝了,用得着你一个姑娘家冲锋陷阵?你快回后宅去吧,这段日子好好学学针织女红,得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展凝儿脸色一冷,声音硬了起来:“大伯。我不想嫁去播州!”

  展伯雄瞪起了眼睛:“女孩儿家的终身大事,由得了你自己做主?杨天王的二夫人,那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你还不愿意,你要嫁给皇帝不成!你这孩子,真是被惯坏了!”

  展凝儿负气地道:“我说了不嫁,大伯你可别逼我!侄女话说在头里,大伯若执意逼我出嫁,到时候让杨家下不来台,可不是侄女儿的罪过!”

  “你……”

  展凝儿转身就走。就走几步突又止步回头:“大伯,田家姐姐可曾回来了么了?”

  展伯雄心中一跳,故作不解地道:“田大小姐?她不是已经离开了么,我还以为她回了田家,怎么,她还要再来做客?”

  展凝儿怎好说田妙雯离开是去见叶小天了,心中便想:“韧针姐现在应该已经见到小天哥了吧,就算小天哥要做种种准备,才好来与大伯谈判。韧针姐姐总该先回来告诉我一声啊,真是……”

  她不能把这番心事说与展伯雄知道,只得暗暗思忖着离去。

  展伯雄等她走远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抓过一杯凉茶一口干了,握着空杯暗想:“田家和叶小天抓不到真凭实据,是无法向我兴师问罪的,可得罪他们也是一定的了。如今别无他计。我唯有紧紧抓住播州杨家,才能保我展家声名不堕!”

  ※※※※※※※※※※※※※※※※※※※※※※※※※

  “展姑娘,是谁追杀你?”

  “你觉得。在这个地方,还有第二只蜘蛛能布得下网?”

  “呵呵,展伯雄么?他为什么要杀你?”

  “我怎么知道?”

  田大姑娘气愤起来,屁股又觉得痛了,痛也就罢了,问题是伤好以后一定会留疤痕,纵然田家有名医,还有滋养修补肌肤伤疮的秘方,也不可能让她吹弹得破的娇嫩肌肤复原如初,岂能不恼。

  “要不然……照他说的,纹上一枝牡丹……,呸呸呸!”

  田大姑娘越想越气,叶小天感觉莫名其妙,是展伯雄追杀你啊,你这么愤怒地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他儿子,挨得着吗?

  “我知道了!”

  田妙雯眸波一闪,再度计上心来!

  叶小天急忙问道:“你知道了?他为何要杀你?”

  田妙雯瞪着叶小天道:“因为你!”

  叶小天还瞪回去,没好气地道:“田大小姐,你非要把这事赖在我身上不成?”

  田妙雯道:“我和展家无缘无仇,他为何要杀我?你不觉得他最想除掉的大麻烦应该是你?”

  叶小天道:“没错!可问题是,他派人追杀的是你,不是我!”

  田妙雯道:“如果杀你,谁还不知道是他动手,那时候,你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岂会善罢甘休?展伯雄那只老狐狸,舍得拿出他的老本和你的部属拼命?”

  田妙雯道:“可他杀了我,却绝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因为他没有任何理由杀我。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一定还有后手,可以栽赃给你!”

  叶小天叫起了撞天屈:“这叫什么话,难道我就有理由要杀你了?”

  田妙雯冷哼一声,道:“你年少风流,夏家、展家两位大家闺秀都和你纠缠不清,在葫县时你和花知县的夫人也有风流韵事流传出来,你要杀我,还需要找理由么?”

  “呃……,你是说……”

  叶小天急急思索起来,越想越觉得田妙雯此言很是合乎情理,以致忘了调侃她这是自认美貌,更加忽略了她怎会知道自己与雅夫人的那段风流传闻,若非一直在关注他,田大姑娘不大可能知晓此事。

  “不错!他没有理由杀你,他却可以编排理由说是我杀了你!你若有个三长两短,田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忍了这口气,到时候他展家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叶小天按照田妙雯的推测,自动脑补起来,田妙雯心中暗自得意。她又不是展伯雄肚子里的蛔虫,哪会猜到脑洞大开的展伯雄究竟是何意图。

  她只是挑唆叶小天和展伯雄对立失败,情急智生,再度制造叶小天与展伯雄对敌的理由罢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急急编排出的这个理由竟然不幸言中,恰是展伯雄的真实意图。

  眼见叶小天入彀,田妙雯不禁暗自得意。她想了一想,对叶小天道:“莫如,你我两家,合作如何?”

  叶小天的目光又回到了田妙雯的身上:“如何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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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合力可擒虎

  “合作?”

  叶小天的神色马上就变了,被田妙霁倚着的肩头也轻轻侧了一侧。看他那表情,就像一个听闻有大买卖临门,既欢喜又警觉的滑头老掌柜,叫田妙雯看了好生不舒服。

  可是所谓合作不就是买卖?而且还是她提出来的。叶小天能看重此事,分明正中她的下怀,又有什么不高兴的?田妙霁调整了一下这莫名的不舒服,对叶小天道:“合作,分两方面。”

  叶小天冷静地道:“请讲!”

  田妙雯道:“一方面是关于展家的。展伯雄铁了心要巴结杨应龙,出了这档子事之后,他没了退路,更是要死心踏地的向杨应龙靠拢,而凝儿就会是他的‘投名状’!”

  叶小天的目芒闪烁了一下,飞快地掠过一丝愤怒。即便他现在很理智,终究也是一个男人,自己的女人被人当成一件礼物送人,他岂能不心生痛恨。

  田妙雯道:“你想让展伯雄回心转意,只有打疼了他,打怕了他,打得他不敢忽视你的存在。可是,你刚刚跟杨家打了一仗,再跟展家交手的话,但凡与你接壤的土司,都要视你为祸害了。”

  叶小天道:“不错!”

  田妙雯道:“所以,你需要一个动手的理由,很充分的理由。”

  叶小天道:“姑娘你,当然就是那个很充分的理由了。”

  田妙霁悠然道:“不错!展伯雄找不到我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掩饰他的愚蠢举动,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这个当事人一口咬定就是他想杀我,是他对我起了歹意。事败想杀人灭口,他百口莫辨!”

  叶小天喃喃地道:“好歹毒的主意!展老头儿不但要为此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就连他的一世英名都毁了。他真不该招惹你呀!”

  田妙雯微微一笑,忽又转作楚楚可怜的样子。道:“可是田家已经没落了,现在只剩下一个空架子,拿什么去对付展伯雄呢?”

  叶小天指着自己的鼻尖道:“这时,自然就该轮到我出马了。”

  田妙雯道:“不错!让你出马的理由就好找了,来,咱们先看看什么理由更妥当。”

  她从叶小天身边闪开。变成了和他面对面坐着,半边身子微抬,臀股下垫了一件团起的衣服:“第一个理由,你叶大人为了红颜知己,一怒发兵,血流飘橹。”

  拿自己当炒作的理由,田妙雯眼睛都不眨一下。丝毫没有难为情的意思,而叶小天也是就事论事,没有丝毫旖念。叶小天揉了揉鼻子,道:“那叶某好色之名岂非要传遍贵州了。”

  田妙雯道:“那么还有第二个法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叶大英雄救下小女子,获悉真相后,愤而发兵为小女子讨还公道。侠义美名天下传扬,你看这个怎么样?”

  叶小天干笑两声道:“这么侠义,如此君子,以后叶某跟人打交道的时候,还怎么拉下面子做小人。不妥,不妥。况且,这么说别人就不会以为我是见色起义,为了取悦你这个大美人儿了么?”

  “原来这人不是瞎子!”

  田妙雯闻言芳心大悦,忽然觉得身上舒服了许多,便笑吟吟地道:“那么还有第三个法子,我田家如今无权无势,可是还有钱,我以重金请你发兵。你正因展伯雄拒绝了你的婚事而气恼,顺理成章地就答应了,这个理由怎么样?”

  叶小天歪着头想了想,赞道:“甚好!那你说的第二方面合作又指什么?”

  田妙雯道:“杨应龙!展家和杨家已经订亲,如果你打得展伯雄被迫与你和亲,就算杨应龙一代枭雄,不会在乎儿女私情,可他要在乎面子、名声,你以为他对你就不会有所‘表示’?

  再者,你现在控制了石阡杨家,这可是杨应龙看中的一块肥肉。曹家和展家正在向播州杨家靠拢,可是他们接二连三的吃了你的亏,杨应龙不为他们做主又如何服众?所以你和杨应龙,是夙命的对头。”

  叶小天皮笑肉不笑地道:“所以呢,你田家无权无势,就是有钱。你再次用钱收买了我,让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小子去挑战杨应龙?”

  田妙雯乜着他道:“你肯答应吗?”

  叶小天反问道:“你觉得我有那么蠢么?”

  田妙雯白了他一眼,道:“这一回,当然就是很平等的合作了。我拿出我藏起的本钱,你也要拿出你全部的本钱,咱们联手对抗杨应龙。”

  叶小天上上下下看她几眼,道:“你还有本钱?”

  田妙雯很认真地点头:“有!当然有!”

  叶小天微微眯起了眼睛:“什么本钱?”

  田妙雯狡黠地一笑,道:“咱们才刚刚合作,还缺乏足够的信任。叶大人就想探清小女子的底儿,是不是太急了一些?”

  叶小天摊开双手道:“那没办法!我的本钱就算不亮出来,你也能猜个大概。你有什么本钱我却看不出来,你红口白牙这么一说,就想让我给你卖命,你当我傻么?”

  田妙雯恨恨地道:“你当然不傻!你比猴还精!”

  她赌气地抿了抿嘴儿,道:“我的本钱,现在不能全部暴露给你。不过,我可以拿出足够的诚意,向你证明,我是有本钱的。”

  叶小天道:“比如说?”

  田妙雯道:“要是让你对付展家,你有多大把握?”

  叶小天蹙起眉头,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胜算不大!”

  田妙雯微微露出赞许之色,这人还不算狂妄。田妙雯道:“原因呢?”

  叶小天道:“展家不是杨家。没有兄弟相残自损实力。展家是八大金刚之一,就算这些年来有些不如从前,底蕴还是深厚的。不容小觑。

  还有就是,曹家被我摆了一道,决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曹家和展家现在都亲近播州杨家。他们很可能会联起手来。我的实力还做不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田妙雯得意地一笑,道:“那么,再加上石阡副长官司童家呢?”

  叶小天身子猛地一震,惊骇地看向田妙雯。

  石阡府有四大土司,曹、童、展、杨。曹就是曹瑞希。曹家是世袭的石阡长官司长官,展是展伯雄,杨是杨羡敏,而一直没在叶小天面前露过脸儿的这个童,就是石阡副长官司童家。

  童家是田家的人!

  童家竟然还是田家的人!

  田家在一百多年前,先被洪武大帝摆了一道,元气大伤。如果接下来的秀才天子朱允炆能坐稳江山。他们这口元气也就缓过来了。谁想到永乐大帝又横空出世了。

  这个主儿一点都不比他爹好对付,田家又被他坑了一把,两州之地四分五裂,世袭之地被分裂。世袭职权被剥夺,成了寓居水西的一个空架子天王。

  想不到,已经一百多年过去了。田家竟然还有实力,石阡童家竟然依旧受到田家控制。从田妙雯的语气中还可以感觉到,这不是田家实力的全部,究竟还有几家土司依旧是在田家秘密控制之下?

  看到叶小天震惊的神色,田妙雯稍稍感到一丝满足。天知道田家延续至今,为了保持这些力量,耗费了多少心血。

  这些力量,在朝廷而言,都是已经脱离田家完全自主的土司,这些土司都是有血有肉有意识有自主思想的人,而不是鸡鸭猪狗,你喂饱了它就会认你做主人,要控制他们,要让他们俯首听命,而且是一代代地对你俯首听命,于田家而言,是一项何等艰巨的任务。

  一百多年过去了,仅以石阡一地而言,展家、曹家、杨家,都已相继脱离田家,不再受其控制,这只是两州八府中的一府,还有七个府,每个府都有好几个土司,其中那些依旧听命于田家的,是田家一代代传人沤心沥血的成果。

  田家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再过个百十年,恐怕依旧听命于田家的土司一个也没有了,田家需要马上奋力一搏,为田家的复起争取最后的机会,成或败,生或亡!

  正因如此,田妙雯才果断地决定与叶小天合作。否则如此大事,她岂会如此轻率决定。田妙雯矜持地道:“叶大人,若再加上童家,结果如何?”

  叶小天慢慢扬起了眉,道:“再加上一个童家,就算明刀明枪地干,叶某也不惧曹展联军,何况童家一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可以起到奇兵之效!”

  田妙雯微微一笑,道:“这么说,你是同意合作了?”

  叶小天道:“兹事体大,也许我们还需要好好谈谈!”

  田妙雯妙目流转,嫣然道:“那是自然!”

  此时,华云飞已经带了于扑满、于家海的援军赶到了之前他们分手的地方,可是此刻天色已黑,根本无法继续搜索下去。

  于扑满愤愤然道:“展伯雄那老狗,老子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这山野重重的,上哪儿去找大人,不如咱们直接杀去展家堡,找展伯雄那老狗算账吧!”

  华云飞怒道:“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是向展家讨公道的时候吗?”

  于家海道:“三哥,不要吵了,听云飞老弟的。”

  于扑满冷哼一声,道:“听他的又能怎么样,咱们这些人往山里头一丢,根本就不够看,眼看这天色晚了,上哪去找他?没听大人的护卫们说么,山上还有悬崖,隐在草木之中,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华云飞道:“你们在山间扎营,明儿一早再继续寻找!”说着挪动了一下肩上的猎弓,他已经把箭壶又补满了。

  华云飞对于家海道:“四爷,这儿就交给你了,山间行走,寻踪觅迹,我最擅长,我连夜去找大哥!”

  此时党延明也找到了田妙雯埋伏在半途的伏兵,党延明在山间寻找许久,眼见天色将晚,这才赶过来。那些伏兵一听他说明情形,顿时就傻了。

  他们受命埋伏于此,大小姐遇刺失踪,本来没有他们什么责任,可是他们的少主太宠妹子了。

  曾有一次少主与妹子游花溪,大概是吃了不洁的东西,回来后大小姐病了两天。少主分不清是自家带去的食物变质,还是在花溪酒家买的菜肴不干净,最后把自家的厨子和那酒家的掌柜都沉了江。就冲少主这邪性儿,如果大小姐这次真的有去无回……

  众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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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妙手摘星

  洞口的草都被踏平了,那些可怜的蜘蛛彻底死了心,伤心地放弃了它们的家园,搬到别处结网去了,这个洞府……就送给那对“狗男女”吧。

  叶小天和田妙雯面对面地坐在“草坪”上,篝火正在洞中燃烧着,红红的火光映照在他们脸上,映出了两张年轻的,一张棱角分明、一张曲线柔美的剪影。

  一只剥了皮的小兽正架在火堆上,烤得吱吱冒油,一个侍卫小心地转动木杆烘烤着兽肉,兽肉还没有完全熟透,但肉香味已经四逸而出。

  其他的侍卫都散布到四下丛林中去了,夜色深沉,天空中繁星点点,抬头望去,繁星一眨一眨的,似乎只要你用力一蹦,就能把那星辰摘在手中。

  这个洞穴正朝向悬崖方向,从其它方向看过来,再加上草木的遮掩,除非走到极近的地方,很难注意到火光。而几个侍卫正潜伏在洞穴四周数十丈外,所以二人才可安然谈天。

  叶小天随意摆弄着一截草棍,对田妙雯道:“你如此大动干戈,不惜暴露珍藏的本钱,应该不会只是为了出口恶气吧,你们田家究竟想要什么?”

  田妙雯明亮的目光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瞳孔里仿佛有两簇火苗在闪烁着:“我想要田家重新雄起于西南!”

  叶小天微微抬起头,视线所及有一颗大星,大星特别明亮。叶小天不曾学过天象,不知道那是一颗什么星,只是觉得它比周围的星星都要亮上许多。

  田妙雯见叶小天望着星辰出神,久久不发不语。忍不住问道:“怎么?”

  叶小天目光落回到田妙雯的脸上,那张俏媚的面孔上也有两颗星,虽然不及天上那颗星星明亮,却比那颗大星还要美丽百倍,这双美丽的宝石般的“星辰”。正闪烁着她心中的希望。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皇帝的旨意是很难改变的。如果是先帝的旨意,那就近乎祖制,更加难以改变了。田家有今日,可是永乐天子的主意。”

  田妙雯风情楚楚,可嘴角却有一丝倔强的弧度:“你要在山外硬生生开辟出一片领土。用以安置诸多山民,难道容易?你想把在山里住了上千年的人带出来,难道容易?哪怕只有一线机会,我都不会放过!”

  叶小天反问道:“可是机会在哪里呢?”

  田妙雯一字一顿地道:“杨应龙!”

  叶小天的眉梢微微地挑了起来,当他感觉不解或惊讶时。他就会习惯性地做出这个动作:“杨应龙?”

  田妙雯道:“不错!杨应龙胸怀大志,久蓄反心,相信你已有所察觉。”

  叶小天点了点头,田妙雯道:“如果杨应龙起事的时候,我等效忠朝廷,配合朝廷大军平叛,以此大功能不能实现你我的愿望?就算不能完全实现,宰了这口大肥猪。咱也能过个好年吧!”

  叶小天深深地吸了口气,脸色凝重地道:“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较量,我们掺和进去。一旦有所不慎,就要粉身碎骨。”

  田妙雯莞尔道:“我觉得是混水摸鱼!叶大人,你现在扩张领地的法子其实倒也不错。铜府于家蠢蠢欲动,欲取张家而代之,你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联合于家挟制张家。从而为你争得了一块立足之地。

  杨家利令智昏,趁你回山之机占有了你的堡寨和土地。给了你一个充分的理由予以反击,你又扶植起一个傀儡土司。将石阡杨家纳入了你的辖下。

  可是,这都是小聪明,没有事先明辨方向,对前程了然于胸,就不能仔细筹划。你要看清大势,大势不明,就如顺水行舟,遇风下帆,遇岸落锚,随波逐流而已。

  若是能对前方水道了然于胸,哪里水险、哪里滩浅,哪里有码头,哪里是岔道,岔道分别通向哪里,与那盲人瞎马、见招拆招者相比,孰高孰低?”

  叶小天再度挑起了眉梢:“姑娘所说的大势又是什么呢?”

  田妙雯捶了捶后腰,懊恼地道:“若是伤了别处也还罢了,偏偏……,如今坐也坐不得,躺也躺不得,这么一会儿,腰杆儿都要酸折了。”

  叶小天咳嗽一声,道:“要不要借我的肩膀给你靠靠?”

  田妙雯哼道:“你的肩膀靠着很舒服么?一样累!”

  叶小天拍拍大腿,开玩笑地道:“那借双腿给姑娘一用,如何?”

  田妙雯展颜道:“我房中有张美人榻,平日本就习惯于榻上侧卧,罢了,今日就拿你做张美人榻吧。”说完心安理得地侧躺下来,枕到了叶小天的腿上。

  她这姿势着实暖昧了,繁星满天,夜风徐徐,一个美丽的女子枕在一个男人双腿之上,若是正在说些风花雪月的话儿实在应景儿,可两人聊的话题偏偏与此风马牛不相及。

  田妙雯枕在他腿上,心中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可是她现在身体受伤坐不久,总不能趴着跟他聊天吧?那样子还不如现在这样来得体面。

  田大姑娘借夜色遮了羞面,清咳一声,说起了正事:“杨应龙积蓄实力,有所图谋,我贵州大一些的势力,多多少少都已有所察觉,这大概就是水暖鸭先知的便利了。但朝廷对此是否一无所知呢?”

  叶小天想了想道:“我想,朝廷虽然视北方为心腹大患,对西南方向并非十分关注,可也总不致于一无所知吧?”

  田妙雯笑了笑,道:“也许,朝廷认为杨应龙的种种蠢动,只是为了与其他土司争利,又或者即便察觉了他的野心,也只能佯作不知。

  毕竟杨应龙现在反迹未露,朝廷是不可能先下手为强,轻率处治这么一个国中之国的,那会激起贵州上下百余土司的防范和警惕。弄不好就是烽烟四起。”

  叶小天道:“警惕什么,我们又没有反心。”

  田妙雯“嗤”地一声,道:“反迹未露,你说他反,何以为凭呢?今日认定他要反。无凭无据就可出兵,谁敢保证明日不会认为我要反,后日认为你要反?你当朝廷是善男信女么?”

  叶小天想想也是道理,哪怕他明知杨应龙有反心,作为一个土司,他也不希望朝廷不教而诛。此例一开。大家又都默许了的话,很难说朝廷接下来会不会把同样的手段用在他们身上。

  田妙雯道:“不过,你若以为朝廷就无所作为,只是被动地等着他反,再去见招拆招。那也错了。”

  叶小天警觉地问道:“此话怎讲?”

  田妙雯道:“年初,杨应龙奉献皇帝大木良材,受到朝廷嘉奖,可谓宠信有加了吧?可是与此同时,朝廷调叶梦熊入黔为巡抚了。这个叶梦熊以文官入仕,却是文武全才,忠勇过人,敢任事。多智谋。

  他自入仕以来,从一小吏步步高升,在赣州任职时。灭黄乡积寇;在安庆为官时,诛天堂山巨寇;调浙江巡视海道按察司副使时,负责海防;去年任直隶永平兵备按察司副使,造出炮车,辽东贼寇望风披靡。此人早已由文转武,朝廷调他入黔。所为何来?”

  田妙雯说到这里,冷冷一笑。又道:“播州之地本属贵州,然其地更近四川。所以杨应龙与四川众官员交往密切尤胜于贵州,于是朝廷又把李化龙调到四川任巡抚去了。

  李化龙也是一个干吏名臣,此人知军事,尤其擅于识人用人,你说朝廷调他去四川干什么?分明是整顿吏治。如果说这都不是朝廷对杨应龙有了防范之心,打死我都不信!”

  叶小天“嗯”了一声,忽然觉得枕在他腿上的不是一个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千娇百媚大美人儿,而是羽扇纶巾的孔明先生,而他就是那位手长过膝、大耳垂肩的刘皇叔。

  不对,他手长并未过膝,耳垂虽厚却也不曾及肩,倒是胯下那个小畜牲有跃跃欲举之势。没办法啊,田妙雯天生尤物,生就一副祸国殃民的妖娆相,偏又枕在他大腿上,距那私处咫尺之遥,他就是百岁老僧,也难保不生遐想啊。

  叶小天赶紧舌抵上颚,提肛收腹,心中默念:“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奉主之名,驱逐邪祟,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田妙雯哪知他心里转着什么龌龊念头,檀口轻张,红唇翕动,继续说道:“这是朝廷方面的防范,而在黔地呢,各方势力却也是犬牙交错,互相制衡。这种局面半由天生,另外一半正是朝廷成心促成的!”

  “你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一堡一寨,一县一府,一州一省,无论地方大小,最强大的那股势力之下,总有一个实力虽不及他,但是一旦受到外力扶持,又或最强大的那股势力受到重大挫败,就能取而代之的力量。

  这种情况下,最强大的那股势力就不敢轻易对外穷兵默武、对内为所欲为。当然,特例总是有的,但从来不是常态,最多几十年,必然还是如此。

  一堡一寨,当然轮不到朝廷用心去构造这种平衡,但朝廷对大土司们如此设计,大土司们对小土司何尝不是这般设计,最后自然就形成了这样的相互制衡。”

  田妙雯仰起脸儿来,向他妩媚地一笑:“如今杨应龙正要打破这种平衡,你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和大土司们很希望重新打造一股势力,用以平衡么?”

  “duang~~~”

  叶小天腿被枕得有点麻,稍稍挪动了一下姿势,原本被衣袍巧妙压住的某一件物事突然揭竿而起,臊得叶小天无地自容,只能结结巴巴地道:“是……是的,田家一定会雄起,我……我也一定会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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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大兄驾到

  田妙雯瞪着叶小天,脸上的神气实在是……无法形容。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无耻,这种时候他居然……”

  田妙雯感觉自己脸蛋发烫,若是换一个男人,在另一种处境下,早被她先阉后杀了,此刻面对那处高高隆起的帐篷,她除了又羞又愤竟是无可奈何,总不成一口咬掉它泄愤吧。

  “你……你说的有道理!那咱们就这么干吧!”

  叶小天脸皮一向很厚,可眼前这位姑娘不是水舞那般柔弱、哚妮那般烂漫的女子,她柳眉轻蹙时自有一种高贵的威仪,让叶小天也不禁红了脸。

  “真的?我当然希望能够与你合作,但我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后回答,要知道一旦有所决定,那就是成则千秋万代,败则无处葬身!”

  田妙雯强迫自己的眼睛不往那处就该用铲子铲平的所在看,只是盯着叶小天的眼睛说。

  叶小天正色道:“不用考虑了,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管是为了生苗出山后能站稳脚跟,还是跟杨应龙必然会成为对头,与你合作对我而言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那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可不想七老八十的时候,对自己的儿孙们说,老夫这一辈子,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筷子!”

  田妙雯被他这句俏皮话儿逗得“噗嗤”一笑,随即便晕着脸儿道:“扶我起来!”

  叶小天赶紧把田妙雯扶起来,田妙雯扭过脸儿去,想要嗔骂他一句这等丑样子太不像话,可话到嘴边儿终究无法出口。干脆“难得糊涂”了。

  “什么人?”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厉喝,草丛中有人影晃动,叶小天急忙抬头看去,片刻之后,就见两道人影飞奔过来。叶小天还没看清来人,来人已欢喜地叫道:“大哥,你果然吉人天相!”

  叶小天闻声大喜,道:“哈哈,云飞!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够找来!”

  ……

  “报!土司大人。叶土司被找到了!”

  展伯雄上前一步,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那……田家姑娘呢?”

  “田家姑娘也活着,被叶土司带走了,她好像负了伤。”

  展伯雄眼色一冷,低下头睃巡了一下。道:“叶土司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

  那报信的堡丁摇了摇头,道:“叶土司什么都没有说。哦,对了,田姑娘倒是说过一句话儿。”

  展伯雄神色一紧,赶紧问道:“田姑娘说什么了?”

  “她说,辛苦展大人,来日必专程登门,向您道谢!”

  展伯雄慢慢地退了几步。膝弯碰到椅沿,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

  杨家堡内,群情激奋。

  叶小天遇险以及谁是真凶。他自然不会瞒着手下人。虽说展伯雄其实要杀的是田妙雯,并非他叶小天,可是他既然决心与田家联手,自然就接受了田妙雯的揣测,把展伯雄刺杀田妙雯以便栽赃于己的原因也说了出来。

  栽赃嫁祸,这更激起了大家的愤怒。其实这些人里边论起私人感情。于氏兄弟和叶小天是最淡薄的,但是此刻最激愤的就是他们俩。这哥俩儿怒发冲冠,目眦欲裂。恨不得叶小天立刻就下令发兵。

  叶小天瞟了他们一眼,这两个战争狂人,只要用对了地方倒真是人尽其才,不过对展家动武既然牵涉石阡的政局调整,甚至牵扯到贵州几大天王级土司之间的博奕,那就不能轻率行动了。

  叶小天按了按双手,制止了众人的怒骂谴责,道:“这个公道,我们是一定要讨回来的。不过,却不是现在!”

  于扑满大声道:“大人,我军正士气如虹,此时发兵有何不可?”

  叶小天淡淡一笑,道:“打仗,我们自然不惧怕他们。只是这一仗一旦打起来,局外人会怎么看?我们刚刚跟杨家交过手,马上又去对付展家,就不怕众土司联起手来自保?蚁多咬死象,何况人家不是蚂蚁!所以,我们还需要一缕东风……”

  李秋池敏锐地感觉到了些什么,脱口问道:“大人所指东风,是何喻也?”

  叶小天悠然道:“这东风么,自然就是田家!”

  ※※※※※※※※※※※※※※※※※※※※※※※※※※

  数十骑快马,仿佛一道狂风,迅猛地狂飚到了杨家堡前。尘烟滚滚,把数十骑快马者裹在了里面。

  堡上的守卒非常紧张,还以为有人要攻打杨家堡,急急忙忙端起猎弓,待堡下尘烟散去,就见是数十个青衣劲装武士,护着一个白衫人,看他们那架势又不像是要打进堡来。

  那白衫人勒马站定,仰望堡上,大喝道:“速速开门!”

  堡上一个壮丁压低了弓箭,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劲装武士代那白衣公子答道:“此乃我田家长公子,听闻胞妹遇险,被贵堡搭救,有请打开堡门,我家公子要去探望胞妹!”

  城头壮丁吃了一惊,赶紧道:“请稍候,在下这就去禀报土司!”

  那壮丁一溜烟儿地去了,田彬霏心急如焚,却又无法插翅飞进去,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暗中保护田妙雯的那批部下昨日惶恐了许久,万般无奈之下还是去见了田彬霏。他们都是田氏家族的人,整个家庭、父母妻儿都在田家,难道还能叛逃不成?不过他们也留了人在山下等消息,万一田大小姐无恙,岂不皆大欢喜。

  田彬霏一听就慌了,一时也来不及处治他们,立即星夜兼程直奔杨家堡,等他快赶到时,正碰上派在附近等候消息的人,那些人告诉他大小姐无恙。田彬霏这才惊魂稍定,不过若非亲眼看到,他终究不放心。

  ……

  “田大公子来了?”

  叶小天一听,马上轰散了还像苍蝇一般在他耳边嗡嗡着“应该马上开战”的于氏兄弟,提着袍袂。一溜烟儿地直奔客房:“田姑娘,田姑娘,你大哥来啦!”

  田妙雯此时正趴在榻上……

  她无事可做,偌大一个杨家堡,连本可以让她看得入眼的书都没有,身边又没个体己人说话。她只好一个人趴在那儿,双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臀股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了,杨家堡别的没有,上好的金疮药倒是有的。做为一个时常与周围堡寨动刀动枪的不安定份子,这是杨家堡的必备之物。

  这次包扎当然可能再用叶小天,叶小天还真从堡里找了个稳婆帮着田大姑娘包扎了,田大姑娘中箭的部位是臀部稍上,再往上一点就要射中后腰,那里可真是要害了。

  这里被射中,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坐卧行走大受影响。田妙雯正托着下巴。星眸朦胧地也不知在发什么梦又或想着什么,忽然听见叶小天的声音,不禁吃了一惊。赶紧翻身趴起。

  “哎哟!”

  动的太快牵动伤处,不免有些痛楚,田妙雯不禁皱了皱眉头,等叶小天风风火火地赶进来,田大姑娘已经很优雅很高贵地坐在那儿了,半边臀部稍稍抬起。不过有裙子掩着也看不见。

  叶小天道:“田姑娘,你大哥来了。我去迎一迎他,你看你是等在这里。还是叫人抬着跟我一块去?”

  田妙雯淡淡地道:“又不是几十年没见,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有劳叶大人跑一趟吧,我就在这儿等他。”

  叶小天微微一怔,心道:“看起来田姑娘和他兄长的感情并不怎么样啊。”心中想着,便道:“成,那叶某去迎接你大哥,姑娘请稍候。”

  叶小天转身退了出去,田妙雯坐实了些,忽然牵动伤口,不禁轻呼一声,又无奈地趴下了,她胡思乱想一阵,忽地脸色一变:“糟糕!如果大哥知道是他为我裹的伤,那他哪里还有命在?”

  田妙雯急急爬起身,可叶小天早已走得不见踪影了,田妙雯呼之不及,只好忐忑地暗想:“他再蠢,也不会把这事对我哥合盘托出吧。”

  ※※※※※※※※※※※※※※※※※※※※※※

  “田兄,你放心,令妹没有大碍,只是皮肉伤。啥?真的没有大碍,我亲手裹的伤,我还不知道嘛,哈哈哈哈……”

  叶小天很豪迈地大笑着,其实他笑起来本来不是这样,可是自从成了土司,周围转悠的又尽是性情粗犷的汉子,潜移默化之下,他的笑声也豪迈了许多,似乎非如此不土司似的。

  田彬霏稍稍放心,道:“如此就好!田某听那不争气的属下讲,当时幸亏是叶土司你率人返回急救,否则小妹就性命难保了,这份大恩大德,田某没齿不忘啊。”

  “客气,太客气啦!”

  叶小天牵着杨蓉的手,笑眯眯地对田彬霏说。这里是杨家堡,杨蓉这位小土司才是主人,虽然实际上迎客的人是他,但是这位小土司是一定要在场的。

  田彬霏道了谢,又道:“不知小妹伤在哪里,一个女孩儿家,最是重视她的相貌,若是破了相,只怕小妹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叶小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田彬霏一愣,有些不悦地道:“叶土司这是何意?”

  叶小天赶紧摆手道:“田兄不要误会。呃……令妹只是皮肉伤,而且不是伤在脸面紧要处,不碍的,不碍的,只不过暂时有些不利行走,所以她才没有亲自来接你。”

  田彬霏听了心中又是一宽。叶小天把田彬霏带到田妙雯的住处,田彬霏急急迎上去,道:“小妹,你没事吧?”

  田妙雯站在那儿,冷淡地道:“毫之毫厘便没了性命。幸赖叶大人舍命相救,我这才幸免于难。”

  叶小天赶紧摆手笑道:“哪有这般严重,田姑娘客气了。啊,你们兄妹劫后重逢,想必会有很多话说,你们先聊着,我去处理一点琐务,今晚再设宴款待田兄。”

  田彬霏抱拳道:“多谢叶大人!”

  叶小天有意避开,是想着两家联盟的事儿田彬霏还不知道,要留出时间让田妙雯说与胞兄知道,毕竟田彬霏才是田家少主,这种事儿得他首肯才算板上钉钉。

  虽说这是合则两利的事儿,叶小天料想田彬霏一定会同意,还是需要让人家兄妹沟通一下。

  叶小天牵着杨蓉的小手儿离开客房,见杨蓉跟不上自己的步子也不敢说,只管加快捣腾她的小腿,一副生怕惹他生气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放开杨蓉的小手,双手扶膝,弯腰看着她。

  杨蓉退了一步,怯生生地看着叶小天,叶小天柔声道:“我和你们杨家堡打仗,在你心中,一定是个大恶人了。但是天下事,并不是黑白分明那么简单的,你现在还小,有些事说给你听你也不明白。也许你听家中长辈告诫过你许多话,比如不要触怒我,比如你要防着我……”

  杨蓉急于否认,却被叶小天伸出食指按住了她的嘴唇儿,叶小天微微一笑,道:“你还是小孩子呢,心里有什么话,全都写在你的脸上,否认也是没用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根本不用担心,我所做的一切,当然不是多么无私地为了你杨家堡,但是我不会害你杨家的人!不管是你,你的亲人,还是你的族人!如果我说话不算数,就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嗯?”

  也许是因为叶小天诚挚的眼神,也许是因为这个年代还很少有人会把誓言当放屁,杨蓉先是不管叶小天在说什么都急急点头,这时听明白了,才望着他诚挚的眼神,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甜美笑容,再次点了点头。

  叶小天又是微微一笑,在她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道:“你去玩吧,在杨家堡,你才是主人,是自由的,没有人会看着你,你也不用时时处处都要看我眼色行事。”

  杨蓉腼腆地笑了笑,转过身跑开了。

  “这个混蛋!这个混蛋!我要把他千刀万剐,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客房里面,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田家大郎咬牙切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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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大兄驾到

  田妙雯瞪着叶小天,脸上的神气实在是……无法形容。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无耻,这种时候他居然……”

  田妙雯感觉自己脸蛋发烫,若是换一个男人,在另一种处境下,早被她先阉后杀了,此刻面对那处高高隆起的帐篷,她除了又羞又愤竟是无可奈何,总不成一口咬掉它泄愤吧。

  “你……你说的有道理!那咱们就这么干吧!”

  叶小天脸皮一向很厚,可眼前这位姑娘不是水舞那般柔弱、哚妮那般烂漫的女子,她柳眉轻蹙时自有一种高贵的威仪,让叶小天也不禁红了脸。

  “真的?我当然希望能够与你合作,但我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后回答,要知道一旦有所决定,那就是成则千秋万代,败则无处葬身!”

  田妙雯强迫自己的眼睛不往那处就该用铲子铲平的所在看,只是盯着叶小天的眼睛说。

  叶小天正色道:“不用考虑了,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管是为了生苗出山后能站稳脚跟,还是跟杨应龙必然会成为对头,与你合作对我而言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那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可不想七老八十的时候,对自己的儿孙们说,老夫这一辈子,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筷子!”

  田妙雯被他这句俏皮话儿逗得“噗嗤”一笑,随即便晕着脸儿道:“扶我起来!”

  叶小天赶紧把田妙雯扶起来,田妙雯扭过脸儿去,想要嗔骂他一句这等丑样子太不像话,可话到嘴边儿终究无法出口。干脆“难得糊涂”了。

  “什么人?”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厉喝,草丛中有人影晃动,叶小天急忙抬头看去,片刻之后,就见两道人影飞奔过来。叶小天还没看清来人,来人已欢喜地叫道:“大哥,你果然吉人天相!”

  叶小天闻声大喜,道:“哈哈,云飞!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够找来!”

  ……

  “报!土司大人。叶土司被找到了!”

  展伯雄上前一步,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那……田家姑娘呢?”

  “田家姑娘也活着,被叶土司带走了,她好像负了伤。”

  展伯雄眼色一冷,低下头睃巡了一下。道:“叶土司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

  那报信的堡丁摇了摇头,道:“叶土司什么都没有说。哦,对了,田姑娘倒是说过一句话儿。”

  展伯雄神色一紧,赶紧问道:“田姑娘说什么了?”

  “她说,辛苦展大人,来日必专程登门,向您道谢!”

  展伯雄慢慢地退了几步。膝弯碰到椅沿,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

  杨家堡内,群情激奋。

  叶小天遇险以及谁是真凶。他自然不会瞒着手下人。虽说展伯雄其实要杀的是田妙雯,并非他叶小天,可是他既然决心与田家联手,自然就接受了田妙雯的揣测,把展伯雄刺杀田妙雯以便栽赃于己的原因也说了出来。

  栽赃嫁祸,这更激起了大家的愤怒。其实这些人里边论起私人感情。于氏兄弟和叶小天是最淡薄的,但是此刻最激愤的就是他们俩。这哥俩儿怒发冲冠,目眦欲裂。恨不得叶小天立刻就下令发兵。

  叶小天瞟了他们一眼,这两个战争狂人,只要用对了地方倒真是人尽其才,不过对展家动武既然牵涉石阡的政局调整,甚至牵扯到贵州几大天王级土司之间的博奕,那就不能轻率行动了。

  叶小天按了按双手,制止了众人的怒骂谴责,道:“这个公道,我们是一定要讨回来的。不过,却不是现在!”

  于扑满大声道:“大人,我军正士气如虹,此时发兵有何不可?”

  叶小天淡淡一笑,道:“打仗,我们自然不惧怕他们。只是这一仗一旦打起来,局外人会怎么看?我们刚刚跟杨家交过手,马上又去对付展家,就不怕众土司联起手来自保?蚁多咬死象,何况人家不是蚂蚁!所以,我们还需要一缕东风……”

  李秋池敏锐地感觉到了些什么,脱口问道:“大人所指东风,是何喻也?”

  叶小天悠然道:“这东风么,自然就是田家!”

  ※※※※※※※※※※※※※※※※※※※※※※※※※※

  数十骑快马,仿佛一道狂风,迅猛地狂飚到了杨家堡前。尘烟滚滚,把数十骑快马者裹在了里面。

  堡上的守卒非常紧张,还以为有人要攻打杨家堡,急急忙忙端起猎弓,待堡下尘烟散去,就见是数十个青衣劲装武士,护着一个白衫人,看他们那架势又不像是要打进堡来。

  那白衫人勒马站定,仰望堡上,大喝道:“速速开门!”

  堡上一个壮丁压低了弓箭,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劲装武士代那白衣公子答道:“此乃我田家长公子,听闻胞妹遇险,被贵堡搭救,有请打开堡门,我家公子要去探望胞妹!”

  城头壮丁吃了一惊,赶紧道:“请稍候,在下这就去禀报土司!”

  那壮丁一溜烟儿地去了,田彬霏心急如焚,却又无法插翅飞进去,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暗中保护田妙雯的那批部下昨日惶恐了许久,万般无奈之下还是去见了田彬霏。他们都是田氏家族的人,整个家庭、父母妻儿都在田家,难道还能叛逃不成?不过他们也留了人在山下等消息,万一田大小姐无恙,岂不皆大欢喜。

  田彬霏一听就慌了,一时也来不及处治他们,立即星夜兼程直奔杨家堡,等他快赶到时,正碰上派在附近等候消息的人,那些人告诉他大小姐无恙。田彬霏这才惊魂稍定,不过若非亲眼看到,他终究不放心。

  ……

  “田大公子来了?”

  叶小天一听,马上轰散了还像苍蝇一般在他耳边嗡嗡着“应该马上开战”的于氏兄弟,提着袍袂。一溜烟儿地直奔客房:“田姑娘,田姑娘,你大哥来啦!”

  田妙雯此时正趴在榻上……

  她无事可做,偌大一个杨家堡,连本可以让她看得入眼的书都没有,身边又没个体己人说话。她只好一个人趴在那儿,双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臀股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了,杨家堡别的没有,上好的金疮药倒是有的。做为一个时常与周围堡寨动刀动枪的不安定份子,这是杨家堡的必备之物。

  这次包扎当然可能再用叶小天,叶小天还真从堡里找了个稳婆帮着田大姑娘包扎了,田大姑娘中箭的部位是臀部稍上,再往上一点就要射中后腰,那里可真是要害了。

  这里被射中,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坐卧行走大受影响。田妙雯正托着下巴。星眸朦胧地也不知在发什么梦又或想着什么,忽然听见叶小天的声音,不禁吃了一惊。赶紧翻身趴起。

  “哎哟!”

  动的太快牵动伤处,不免有些痛楚,田妙雯不禁皱了皱眉头,等叶小天风风火火地赶进来,田大姑娘已经很优雅很高贵地坐在那儿了,半边臀部稍稍抬起。不过有裙子掩着也看不见。

  叶小天道:“田姑娘,你大哥来了。我去迎一迎他,你看你是等在这里。还是叫人抬着跟我一块去?”

  田妙雯淡淡地道:“又不是几十年没见,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有劳叶大人跑一趟吧,我就在这儿等他。”

  叶小天微微一怔,心道:“看起来田姑娘和他兄长的感情并不怎么样啊。”心中想着,便道:“成,那叶某去迎接你大哥,姑娘请稍候。”

  叶小天转身退了出去,田妙雯坐实了些,忽然牵动伤口,不禁轻呼一声,又无奈地趴下了,她胡思乱想一阵,忽地脸色一变:“糟糕!如果大哥知道是他为我裹的伤,那他哪里还有命在?”

  田妙雯急急爬起身,可叶小天早已走得不见踪影了,田妙雯呼之不及,只好忐忑地暗想:“他再蠢,也不会把这事对我哥合盘托出吧。”

  ※※※※※※※※※※※※※※※※※※※※※※

  “田兄,你放心,令妹没有大碍,只是皮肉伤。啥?真的没有大碍,我亲手裹的伤,我还不知道嘛,哈哈哈哈……”

  叶小天很豪迈地大笑着,其实他笑起来本来不是这样,可是自从成了土司,周围转悠的又尽是性情粗犷的汉子,潜移默化之下,他的笑声也豪迈了许多,似乎非如此不土司似的。

  田彬霏稍稍放心,道:“如此就好!田某听那不争气的属下讲,当时幸亏是叶土司你率人返回急救,否则小妹就性命难保了,这份大恩大德,田某没齿不忘啊。”

  “客气,太客气啦!”

  叶小天牵着杨蓉的手,笑眯眯地对田彬霏说。这里是杨家堡,杨蓉这位小土司才是主人,虽然实际上迎客的人是他,但是这位小土司是一定要在场的。

  田彬霏道了谢,又道:“不知小妹伤在哪里,一个女孩儿家,最是重视她的相貌,若是破了相,只怕小妹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叶小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田彬霏一愣,有些不悦地道:“叶土司这是何意?”

  叶小天赶紧摆手道:“田兄不要误会。呃……令妹只是皮肉伤,而且不是伤在脸面紧要处,不碍的,不碍的,只不过暂时有些不利行走,所以她才没有亲自来接你。”

  田彬霏听了心中又是一宽。叶小天把田彬霏带到田妙雯的住处,田彬霏急急迎上去,道:“小妹,你没事吧?”

  田妙雯站在那儿,冷淡地道:“毫之毫厘便没了性命。幸赖叶大人舍命相救,我这才幸免于难。”

  叶小天赶紧摆手笑道:“哪有这般严重,田姑娘客气了。啊,你们兄妹劫后重逢,想必会有很多话说,你们先聊着,我去处理一点琐务,今晚再设宴款待田兄。”

  田彬霏抱拳道:“多谢叶大人!”

  叶小天有意避开,是想着两家联盟的事儿田彬霏还不知道,要留出时间让田妙雯说与胞兄知道,毕竟田彬霏才是田家少主,这种事儿得他首肯才算板上钉钉。

  虽说这是合则两利的事儿,叶小天料想田彬霏一定会同意,还是需要让人家兄妹沟通一下。

  叶小天牵着杨蓉的小手儿离开客房,见杨蓉跟不上自己的步子也不敢说,只管加快捣腾她的小腿,一副生怕惹他生气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放开杨蓉的小手,双手扶膝,弯腰看着她。

  杨蓉退了一步,怯生生地看着叶小天,叶小天柔声道:“我和你们杨家堡打仗,在你心中,一定是个大恶人了。但是天下事,并不是黑白分明那么简单的,你现在还小,有些事说给你听你也不明白。也许你听家中长辈告诫过你许多话,比如不要触怒我,比如你要防着我……”

  杨蓉急于否认,却被叶小天伸出食指按住了她的嘴唇儿,叶小天微微一笑,道:“你还是小孩子呢,心里有什么话,全都写在你的脸上,否认也是没用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根本不用担心,我所做的一切,当然不是多么无私地为了你杨家堡,但是我不会害你杨家的人!不管是你,你的亲人,还是你的族人!如果我说话不算数,就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嗯?”

  也许是因为叶小天诚挚的眼神,也许是因为这个年代还很少有人会把誓言当放屁,杨蓉先是不管叶小天在说什么都急急点头,这时听明白了,才望着他诚挚的眼神,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甜美笑容,再次点了点头。

  叶小天又是微微一笑,在她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道:“你去玩吧,在杨家堡,你才是主人,是自由的,没有人会看着你,你也不用时时处处都要看我眼色行事。”

  杨蓉腼腆地笑了笑,转过身跑开了。

  “这个混蛋!这个混蛋!我要把他千刀万剐,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客房里面,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田家大郎咬牙切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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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兄妹议

  田妙雯乜视着田彬霏,冷冷地道:“叶小天是我的救命恩人,若非是他,我现在早已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纵然是死后都还不知会被人怎样蹂躏以编排罪名。你要杀他?”

  “我……”

  田彬霏顿时语塞,田妙雯是他看着长大的,畸恋的情感一点一滴地积累起来,初时或清浅如溪,及至后来竟其深如渊其广似海。如今骤然听说就连他也只能暗暗思慕、不敢稍生亵渎之心的妹子,竟然被人窥见那么重要的所在,一时妒火中烧,不免摞出了狠话。

  可他毕竟不是一个糊涂蛋,人家救了他妹妹性命是实,那种情形下拔箭裹伤也是情非得已,他凭什么恩将仇报?田彬霏虽然恨意难平,可叶小天现在也不是等闲就可以宰了泄愤的小人物了,仔细想想,他也只好接受了妹子的说法。

  田妙雯顿觉心中一宽,她这个哥哥现在虽然有些不甚正常,好在还能以振兴家族为己任,不是一个但凭一己喜怒行事的魔头。田妙雯道:“哥,你坐,我正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田妙雯自从知道他心态不正常后,对他很少正眼相待,田彬霏见她此刻说话客气,不禁受宠若惊,赶紧乖乖坐好,问道:“什么事?”

  田妙雯道:“刺杀我的人虽然蒙着面♂t,可是在展家的地盘上,出现这样一枝人马,必然是展家的人无疑了。”

  田彬霏只要不涉及妹子的清白与安危时,神智还是非常清醒和理智的,马上说道:“这也未必,你和叶小天不是都在他的辖境内布下了伏兵?你们能做到,别人也能做到。”

  田妙雯睨了他一眼,道:“你不会是想说,这刺客也有可能是叶小天派来的吧?”

  田彬霏摇摇头:“叶小天摆了曹瑞希一道,又占了杨家堡。这刺客会不会是杨家堡中不肯恭顺的人派去的?会不会是曹瑞希怀恨在心,派来杀人泄愤的?”

  田妙霏摇头道:“不可能!杨家堡已在叶小天的严密控制之下,几百人出入而不被发觉,绝无可能,更何况,要杀也是杀叶小天,他们又不是瞎子,会把一个女人认成男人么?

  至于曹家,他们同样没有理由杀我。而且曹家就算真派人到展家地盘设伏,又如何能准确掌握我和叶小天先后离开的时间?我和叶小天知道自己要走的路线和大致时间。提前安排人在那儿,尚且远离展家堡。他们那三百多人却是从展家堡方向追来,除了展伯雄,决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了。”

  田彬霏目中厉芒一闪,咬牙道:“展伯雄!我不会饶了他!”

  田彬霏忽又皱了皱眉头,对田妙雯道:“如今仇敌满天下的是叶小天,不是你,就算只有展家才派得出这么多人,才能掌握你们离开展家堡的时间和离去的路线。展伯雄又为什么要杀你呢?”

  田妙雯道:“为了嫁祸!如果我被人刺杀而死,且又衣衫不整受过凌辱,种种证据显示行凶者正是叶小天,甚至会跳出一个樵夫或者猎户来做人证。你怎么办?”

  田彬霏憬然而悟,双眼微微眯了起来,沉声道:“田家已经失去了一切,唯有剩下祖宗传承下来的声名与地位了。无论如何,不容受辱。”

  田妙雯道:“不错!那时候,你会不会捺下心情。再剥丝抽茧地细细察访,寻到确凿证据后再向叶小天发难?”

  田彬霏不敢表现对妹妹的关切,只能从维护家族的角度回答:“不会!开战是为了维护家族的名誉和尊严,不立即还以颜色,则尊严荡然无存。纵然另有真凶也得事后再慢慢查访,就算明知叶小天是替罪羔羊,我也只能把他宰了。别无选择!”

  田妙雯没有再说话,话已说到这里,田彬霏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好一条老狗!展伯雄!”“啪”地一声,一只瓷杯被田彬霏攥得粉碎,鲜血从掌心缓缓流下。

  田妙雯一惊,赶紧抽出手帕,怒道:“你在这儿发的什么威风,还不快裹起来!”

  田彬霏见妹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虽然语气不怎么好,依旧激动的无以复加。自从上次失言说破自己心事,他一直又愧又怕,明知自己这种感情是一种病态,可他却无法自控。

  他担心妹子从此再也不会理会他。他知道以妹子的聪慧,那三个出自豪门的未婚夫婿是如何暴毙的,十有瞒不过她,但他以前完全可以让妹妹产生一个错误的猜测:

  他是不想让自己的得力臂膀离开田家嫁为人妇,所以他宁可牺牲妹妹的幸福,一切为了家族!如此,即便被她怨恨,他也甘之若饴,可一旦被妹妹知道真相,他根本无法承受妹妹鄙夷而厌恶的目光。

  田妙雯脸色一寒,田彬霏赶紧接过手帕缠在掌间,肉中还有瓷杯碎片,依旧十分痛楚,他也不清理,掌间缠了那手帕便似服了一颗灵丹妙药,晕晕淘淘的不知天上人间了。

  “把伤品清理一下,敷些药吧。”

  田妙雯等他缠上手帕,才想起稳婆给自己裹伤时留下了几瓶金疮药,便蹒跚地取来放到桌上,自己也小心地在他对面椅上坐下,田彬霏拔出碎瓷片,胡乱倒了些金疮药在掌心,对田妙雯道:“你没有事是展伯雄的大幸,不然,我一定把展家连根拔掉。”

  田妙雯道:“我没有死,可也不能便宜了他。”

  田彬霏道:“那是自然!”一边说,一边又把手帕宝贝似的缠在手上。

  田妙雯直视着他道:“你打算什么做?”

  田彬霏道:“我……”

  只说了一个字,田彬霏就顿住了,从个人感情上说,他可以倾注一切,哪怕只为换来妹妹的一个笑脸。但,既然妹妹没有大碍,理智就占了上风,田家几代人。励精图治一百多年,就只攒下这点家底,这是他光复田家荣耀的最后本钱,真的能拿出来挥霍一空么?

  田妙雯静静地看着他,道:“祖宗的心血不能挥霍。但是展家的伤害我们也不能忍气吞声。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田彬霏素知妹子智计百出,闻言一喜,道:“什么法子?”

  田妙雯道:“这个法子,不仅可以为我报一箭之仇,还可以为我田家拉来一个强大的臂助。”

  田彬霏眉头一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叶小天?”

  田妙雯点头道:“不错!今时今日的叶小天,已经有资格成为我田家的盟友!”

  田彬霏蹙着眉头站起来,负着双手缓缓走动,刚刚受过伤的手被他捏得紧紧的,似乎也感觉不到痛。

  田妙雯不满地道:“有何不妥?”

  田彬霏蓦然站住,扭头看向田妙雯,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你还记得我警告过你,莫要身陷其中?”他没有说出口,这只是他的一个猜测。今时今日的他。没有任何资格向妹子问出这句话,他凭什么?是长兄如父,还是……

  对视良久,田彬霏才忍不住问道:“韧针。你有如此打算,一切都是为了田家?”

  “当然!”田妙雯理所当然地答了一句,这句话出口才若有所悟,不禁柳眉一剔。怒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了什么?”

  田彬霏忙陪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担心……呃,担心……。叶小天现在看着气势汹汹,实则根基不稳,只要有任何一位大土司振臂一呼,就能统驭群雄,把他们赶回深山,他能和我们合作什么?”

  田妙雯微微一笑,道:“理是这个理儿,但是为什么没有哪位大土司站出来把他赶回山去?”

  田彬霏微微一怔,田妙雯道:“那些老狐狸哪一个都不简单,他们既然各有打算,我们就有机可趁。再说回叶小天,叶小天这股力量不容小觑,而且他已控制铜仁府,现在正向石阡府扩张,继续往西的话,就是播州了。”

  田彬霏冷笑道:“他能一路向西,向杨应龙发起挑战?”

  田妙雯道:“不能!可若没有他的话,童家的处境岂不更加艰难?童家的领地可就挨着播州!”

  田彬霏沉默起来,童家现在还在他田家控制之中,自从发现杨应龙有反心,他和田妙雯就已决定把田家复兴的希望放在杨应龙身上,没有贪天之功,怎有逆天之果。

  要想在杨应龙造反的时候辅佐朝廷,产生中流砥柱的大作用,手中必须要有一支关键时刻起大作用的力量,童家与播州毗邻,自然就成了田家最为器重的王牌。

  但是,童家内有曹家轧压,外有播州杨家乒,若非杨应龙太过自信,先行向同为四大天王这一的宋家挑衅,却陷入泥淖不能自拔,童家的处境一定更加艰难。

  自保尚且不足,何谈关键时刻起到砥定之功?可田家一则本钱有限,再者他们也不能提前暴露,是以只能勉强维持。如果能够与叶小天联手,那么石阡这盘棋就可以做活了。

  想到这里,田彬霏的心思也不禁热络起来。不过,想是这么想,一想到他的妹子很可能对叶小天有了异样心思,只是她自己都还懵懂不知,田彬霏的心就像一块千年玄冰,脸色也冷得发黑。

  田妙雯见他脸色如此难看,不禁暗暗忐忑起来:“兄长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不会昏了头,还是想杀叶小天吧?”想到胞兄那身神鬼莫测的本领,想到曾经不幸与她有过婚约而离奇暴毙的三个未婚夫,田妙雯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这时,叶小天忽然笑吟吟地进来:“啊哈,贤兄妹还在聊天啊,眼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不妨边吃边聊如何?”

  田妙雯看着叶小天,仿佛看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心里忽然就揪紧起来:“他要是死了,还能笑得这么可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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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狼狈成奸

  “田公子,田姑娘,请请请。呵呵,仓促之间准备的不够妥当,菜肴不够丰盛,还请两位多多见谅啊!”

  叶小天一边谦逊着,一边热情地向花厅中揖让,宾主谦让一番,田彬霏便与叶小天把臂共入花厅,进了花厅田彬霏抬眼一看,不觉便是一怔。

  杨家的花厅布置自然是极雅致的,当然,这也要看是在谁的眼中,在田家长公子眼中,杨家这花厅顶多算是不那么俗气,与奢华、高雅是不沾边的。

  田彬霏惊诧的是厅中只有一张席面,席面上虽然菜肴琳琅满目,花厅中却再无他人,一个陪客也没有,就连杨蓉土司这位名义上的主人都未露面,甚至连递手巾侍候酒水的丫环下人都没有一个。

  田彬霏并不觉得杨家堡能拿得出让自己感觉惊艳的排场,但是这就太随意了些,确实是礼数未到。不过,田彬霏并未露出不悦神色,而是坦然走了进去。

  田彬霏漫步踱入花厅,这才转身看向叶小天,他知道叶小天必有解释。田妙雯落后兄长半步,及至进了花厅,眼见厅中情形,也不禁微微露出诧异的神色。

  叶小天笑道:“今日这场饮宴,相信有些私密话儿贤兄妹要对我讲,所谓法不传六耳,所以叶某自作主张,若是礼数上有所不恭的话,还请两位多多宽宥。”

  田彬霏恍然道:“些许虚礼不讲也罢,如此甚好,甚好。”

  三人落座,叶小天做为主人。自然向二人殷勤劝酒。田彬霏举杯饮了一杯,马上再斟一杯,对叶小天道:“幸赖足下救了舍妹性命,这一杯田某借花献花,多谢足下救命之恩!”

  叶小天忙也再斟一杯。与他轻轻一碰,道:“当时我既遇到,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何况因此能够促成你我两家之合作,更是意外之喜,道谢就见外了。田兄请。”

  二人对饮了一杯,田彬霏再斟一杯,对叶小天道:“这第二杯酒,田某要多谢叶土司的盛情款待,田某就先干为敬了。”

  叶小天道:“同饮。同饮。”忙也斟满酒一口干了。

  田彬霏又斟第三杯,道:“叶土司愿意与我田家合作,田某非常欢喜。唯愿你我今后精诚合作,不是一家胜似一家,预祝你我都能得偿所愿,请!”

  叶小天心道:“这小子举止斯文相貌秀气,像个女人似的,怎么这么能喝?”只得硬着头皮端起酒杯。苦着脸再饮一杯。

  一旁田妙雯忽地拿起筷子,对他们道:“你们两个不是还有事情要谈么,这样喝下去。只怕什么事情都还没谈,你们先已酩酊大醉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说着,田妙雯这边夹一筷子,那边夹一筷子,竟然埋头大吃起来。只不过她所谓的埋头大吃。对她这样的一个美人儿来说,依旧是美丽如画。优雅天成。

  叶小天和田彬霏相视一笑,饮了这杯酒后便不再另找名目互敬。而是举筷吃起菜来。

  田妙雯出身豪门,本身就养成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习惯,再加上她是美食大家兼烹饪大师,杨家堡的这席酒无论是食材还是手艺,都绝对看不进她的眼里,可是每道菜她都会吃上几口,可怜她本是小猫一样的饭量,这顿饭吃的真是苦不堪言。

  叶小天见她这般饭量,不免啧啧称奇:“人不可貌相啊!田家这对兄妹俱非常人,一个斯文秀气貌若处子的大男人,却是酒量惊人!另一个小蛮腰儿盈盈不堪一握,食量却直追凝儿。”

  田妙雯若知道在叶小天眼中她已成了大胃王,一定会气歪她的小瑶鼻儿。她吃个饭都吃得如此辛苦,还不是为了他叶小天么,田大姑娘不希望他莫名其妙地死掉。

  很少有人知道,田彬霏擅用蛊术而且擅长使毒。蛊教虽以蛊术立教扬名,但第一任尊者并没有能力所有的蛊术师都网罗到自己旗下,游离于蛊教之外的蛊术师那时也很有几个高明人物,蛊术较蛊教尊者不遑稍让,有的甚至还稍逊一筹。

  不过,没有教派庇身,单枪匹马走江湖遭遇风险的机会就更大,传承断掉的可能也就越大,千百年下来,蛊教之外的蛊术师依旧有传承存世的屈指可数。

  田彬霏恰恰就有缘遇到了这样一位蛊术师,并且继承了他的衣钵。他所擅用的蛊术与蛊教的蛊术大异其趣,不过鉴于叶小天是蛊教尊者,一定也是个用蛊高手,如果他想对叶小天不利,用蛊的可能不大。

  可擅用蛊的人虽然对毒大都有所了解,是否有所专精却很难说。田妙雯担心这位叶尊者不擅长用毒,别看兄长此刻谈笑晏晏,满面春风,他若真的动了杀心,面上也是看不出来的。万一他在菜里下毒……

  所以,田妙雯每道菜都会时不时地吃上一口,她知道,既便兄长有心杀人,也绝不会让她抓个正着,她也只好以此来确保叶小天的生命安全。

  田妙雯酒也抢着喝,菜也抢着吃,由于臀部受伤,半边身子不敢着力,坐得也辛苦,以致胃也难受,腰也吃力,可惜她这一番苦心,叶小天却是全无所察,他正聚精会神地与田彬霏打着机锋。

  田彬霏挟一口菜,笑眯眯地问叶小天:“接下来,叶大人打算怎么做呢?”

  叶小天道:“杨羡敏占我领地,现在已经受到了教训,我的人马也该休整歇养一番啦。从山中出来后,一直戎马倥偬,我还不曾去见过父母兄长,徒教他们为我担心,接下来我打算回铜仁,与父兄共享天伦。”

  田妙雯险些被展伯雄杀了,若毒计属真,死后名节还要受辱。叶小天为了救她自己也身陷险境,险些一命呜呼。如今叶家和田家缔结了同盟,他结盟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要回铜仁去享受天伦之乐?

  更奇怪的是,田彬霏视胞妹安危性命尤胜于自己,听了叶小天这句话他该一杯酒泼在叶小天脸上,再戟指大骂一声:“竖子。不足与谋!”

  可是听了叶小天这句话,他竟笑容可掬,连连点头。叶小天呷一口酒,对田彬霏道:“不知田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田彬霏剑眉一轩,冷笑道:“我田家境况虽大不如前,可是旧日交情、人脉仍在。许多土司曾欠了我田家的人情尚不曾还,他展伯雄以为我田家如此易欺,那就错了!”

  “田某打算明日就回贵阳,请世叔世伯们为我兄妹主持公道!请其他土司人家为我田家主持公道!公道自在人心,我要郑重声讨展伯雄。让他声名狼藉。”

  田妙雯不是田家一个普通女子,她是嫡支长房的大小姐,出门在外时她就可以代表田家,她的尊严与田家是一体的,而今她险丧性命,她的胞兄居然打算夹着尾巴逃回贵阳,向其他世家长辈们哭诉委屈,请人家出面主持公道。

  别人能为他主持什么公道呢?把展伯雄找来。大家批判一番?施加压力,让他当面向田家兄妹赔个礼道个歉?这样不痛不痒的反击有什么意思?

  田家如果这么做,哪里还有什么尊荣体面可言。那不是等于主动告诉全天下,我田家真的败落了,落魄到这般境地,一个二三流的土司如此挑衅,我田家也束手无策么?

  这样没志气的回答,叶小天就该啐他一脸。拂袖而去,反骂他一声:“竖子。不足与谋!”谁料叶小天听了这话,竟然也是眉开眼笑。连声道:“田兄如此处置最是妥当,叶某钦佩之至。”

  幸好在座的田妙雯并不是笨蛋,两人的言外之意她都听的明白:叶小天要回铜仁,是要通过他的行动告诉天下人,他之所以对杨家堡发动战争,只是因为杨家堡侵占了他的领地,他以牙还牙而已。现在领地夺回来了,杨羡敏也挂了,他也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他并没有野心扩张地盘,请八方土地们放心。

  而田彬霏要去贵阳向权贵们诉苦,却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就是故意示弱去了。在以往任何时候,田家都会在意它的名声,不能让田家被人小觑了,因为田家如今只剩下名声了。

  田家本就大权旁落,能够依旧屹立于豪门之列,仰仗的就是它的旧势、倚靠的就是它的旧威,所以田家的威与势是绝不容许挑衅的,那是挑战田家存世的基石。

  但是现在田家打算结束隐世潜伏的状态重出江湖,示之以弱,卑伏敛翼,就是它该采取的最佳策略了。如此才能起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效果,而不致于壮志未酬,先被人做好了种种防范。

  同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叶小天和田彬霏这样的举动,就是在筹备先行的粮草――大义!大义名份有时候能够起到千军万马也起不到的作用。

  田家没落了,连嫡支长房的大小姐受到刺杀都没有能力反击,只能求助于各大土司人家。这些大土司们能怎么办?替田家出兵讨伐展伯雄么?

  顶多是施加压力,迫使展伯雄向田家请罪。这当然不符合展家的要求,展家在收获轻蔑嘲笑的同时也会收获大量的同情心,甚至那些出面主持公道的大土司对田家都会产生一份愧疚之心。

  这时田家忍无可忍,不惜倾其所有,重金雇佣刚刚出山,与展家本有旧怨,且已“穷疯了的”格家寨替田家出面讨伐展家,谁还能说他个不是?

  而叶小天呢,他在这种情况下出兵,就是为了钱充当了他人的打手。打杨家他本有充分的理由,紧接着再打展家,他一样有充分的理由,可别人照样会对他产生警惕。

  只要把时间拖一拖,断开两次出兵挑衅的连续性,事儿还是那些事儿,却能让大部分人不再产生那种不妥的联想,所谓策略,便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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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败家子儿

  叶小天与田彬霏相谈甚欢,畅谈合作远景更是非常的合拍,诸多意见、见解不谋而合,不禁频频劝酒,颜色之间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田妙雯看在眼里,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样子她是白担心了,可怜她吃得小肚溜圆,酒喝的太多,业已有些醺醺然的俏脸泛桃花了。

  田妙雯不得不如此,大兄下毒的手段非常神妙,先前没有下毒,不代表他接下来不会下毒,所以她吃过的菜隔段时间就得再吃几口,让大兄有所忌惮,如此一来,自然就喝高了,吃撑了。

  田彬霏飞快地瞄了妹子一眼,目中微微露出促狭之意,妹子对叶小天的维护,他何尝看不出来。不过,他倒并未因此心生嫉恨,因为哪怕只是因为叶小天是她看重的合作对象,她心生维护也是正常的。

  如此举动,未必就代表她对叶小天生出了情意。而且,在田彬霏看来,如果妹子真对叶小天有了情意,恐怕就不会用如此含蓄的方式而维护他,而是在赴宴之前就会对他提出严正警告。

  鉴于这一推断,所以田彬霏心情很轻松,还有闲情逸致捉弄一下妹子,直到瞧她当真有些醉了,心生不忍,这才对叶小天露出亲切赞赏的态度,打消妹子的戒心。

  田彬霏对叶小天笑道:“明日我就与妹子回贵阳了,叶大人何时也来贵阳来走动走动?你如今是一方土司了,不比之前是个流官,流官流官,反而要牧守其地动弹不得,你多去贵州走走,和那些大人物们结交一番,于你大有好处。”

  叶小天微笑道:“我会去的,若有机会前往贵阳时,定当至贵府拜访!”

  田彬霏哈哈一笑,道:“不胜欢迎。来!你我再饮一杯!”

  “当!”

  杯声清越,笑声清朗,小花厅中虽只三人。看那气氛却是热络浓烈的很。

  ……

  展伯雄焦灼地等待着,田妙雯安然无恙,且与叶小天顺利脱困,返回了杨家堡。就是第一只“靴子”,着实令他受惊不小。

  他一直坐立不安地等着“第二只靴子”落地,不管是息事宁人也好,兴兵讨伐也好,起码让他知道该如何应对,可是叶小天和田妙雯那边却毫无动静。

  展伯雄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等得觉都睡不安稳,实在是熬不住了。他左思右想一番,便命人准备了一份厚礼,尽是些大补之物,派他的大管家往杨家堡去慰问,顺便探一探叶小天和田妙雯的态度,以便能及时做出应对。

  如果他的大管家吃了闭门羹甚或被打回来,那他就要马上做好应战准备了。如果对方能以礼相待,接受他的礼物。那么……显然对方即便心知肚明,也顾忌会扩大事态,担心一个处理不好会遭致众土司们群起抵制,连到手的杨家堡也将再度失去,所以想息事宁人。

  那样的话,他们就能继续维持表面上的和气,等他与播州杨家联姻一成,彻底缔结了政治同盟,也就不怕叶小天挑衅了,相信那时田家既便心有不甘。顾忌到播州杨家的存在,也会忍了这口恶气。

  展伯雄打算的虽好,可惜这次探底依旧没有成功。他派去的大管事带了一大份厚礼,被隆重礼遇地接进了杨家堡,然后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出面接待了他。

  这小姑娘叫杨蓉,是杨家建立三百年以来第一位女土司,她“笑纳”了展伯雄馈赠的厚礼,然后一本正经地答复了大管事的问话:“你说叶土司?这里是杨家堡,叶土司是我的客人,岂有在此长住的道理,他回铜仁去了。”

  大管事呆了半晌,再问:“那么……田家大小姐呢?”

  “田家姐姐?她回贵阳去了。她又不是我们杨家堡的人,当然不会在此久留。”

  展家大管事空着两只手回到展家堡,把事情经过对展伯雄一说,展伯雄茫然半晌,只能悠悠一叹,满面愁容。白白搭出一份厚礼,这“第二只靴子”终究是没有落地,叶家或者田家,究竟打是不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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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从文,三年不中;后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学医,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这是一个笑话,但是放在叶小安身上,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叶大哥就是学文不成,学武不成,经商也不成,实在找不出什么事适合他做的一个典型。

  于珺婷受了叶小天的托付,让自家管事暗中运作,帮助叶小安组建了一个车马行。车马行搞运输,只要你能站住脚,在贵州地区那是稳赚不赔的行业。

  小安车马行有于家暗中照拂着,不管是行路运输还是招商贩货,都毫无阻碍一路绿灯,照理说他该在铜仁立得住脚,大大赚上一笔的。

  可是,叶小安交友不慎,在严世维的引荐下,叶小安迅速结识了一批狐朋狗友。这些人听说叶小安是卧牛长官司叶长官的胞兄,立即大加阿谀,叶小安在他们面前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登时把他们引为知己。

  听说叶小天要开车马行,这些人摩拳擦掌地要帮忙照应,把他们的三姑六舅都介绍给了叶小安。叶小安是来者不拒,结果这么多的关系户,全都安插到了刚刚成立的小安车马行。

  这些人个个倚仗自己有来路、有关系,爱上工就上,不爱上工就一连几天不露面,到了日子却去领全薪,没多久就把其他工人都带得懈怠了。

  管理一混乱,事儿就多了。做生意本该是笑迎八方客,他们倒像是人家求着他们运货似的,面难看话难听也就罢了,因为管理混乱,还经常出岔子。

  该发往乐平的货给人家错发到平定去了,耽误了人家生意,就要赔一大笔钱。类似的事不胜枚举,纵然有赔偿,谁还敢用他们家运输?

  除此之外,还有工人偷拿所运物资。叶小安后台硬,人家不敢告他,可是不照顾你小安车马行的生意总可以吧?

  结果小安车马行刚开业时车马络绎不绝。没多久就门可罗雀了。叶小安又是个不懂经营的人,明明是管理不善,他却相信了手下人的理由:生意不好,全是因为别的车马行中伤排斥。非战之罪。

  没有生意,谈不上开源,节流也能省些钱,可他偏又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明明没有生意上门,可车马行里还是保留着足够的人手。一个工人也不减。按时足额发放薪水。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的合伙人不干了,人家真金白银地拿出来,看中的是他背后的那块金字招牌,指望跟着他能大赚一笔,可不是出来做善事的。

  “你要抽资?成!”

  叶大爷是个讲究人儿,你要撤资就撤资,他绝不拦你。之前生意做赔了,应该按照各人所占的股份分摊损失。但叶大爷为人四海,不会跟你辎铢必较。

  没有现钱他就开白条,直接按你当初投入的资本全额给你打欠条,以前的所有损失他独自承担,这钱算他借你的,他还按月给你计息,讲究吧?

  “一群没眼力的东西!大爷是什么人?当初那是怀才不遇!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没有你们这些庸碌之材掣肘,大爷正好可以大展拳脚。来日财源滚滚日进斗金的时候,眼红死你们!”

  可是,志大才疏而不自知,根本就是无药可救的。小安车马行根本没有生意,花销却一点也不少,每开张一天,他就净赔几十两银子,赔来赔去终于没得赔了。

  前合伙人整天拿着白条上门讨利息讨本钱,那些平日里天天翘起大拇指夸奖东家仁义、仗义,是条汉子的伙计们没有工钱发,也是天天堵着大门讨饷。

  叶大爷终于感觉不对劲了,便叫来账房算账。可小安车马行的财务也是一塌糊涂,需要用钱时叶大爷从来就是大嘴一张直接支银子,连个字据都不留,账房那儿一笔笔的账目列出来,有的他能想起来,有的他也记不起是不是自己支用过的,算来算去,亏损了上千两,偏又从账目上找不出一点毛病。

  叶大爷终于决定:变卖骡马、车船、宅子,先可着伙计们发放欠饷。至于那些前合伙人,先欠着罢!

  叶大爷是穷苦人出身,知道穷苦人的苦,事儿就这么决定下来了。于是,那些从客人那里坑蒙拐骗、从客人托运货物里乱抄乱拿,彻底败坏了小安车马行名声,之后又每日晒着太阳任嘛不干还领全饷的伙计们每人都拿了一笔遣散费一轰而散。

  严世维“闻讯”赶来,邀他吃酒,好言宽慰的时候,愕然发现,善财童子转世的叶小安同学丝毫不觉沮丧,他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他根本不介意所欠的一屁股债。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金还复来!”

  在叶大爷看来,此次经商之所以失败,完全是因为合伙人不跟他同心同德,其他车马行中伤败坏他的名声所致,只要让他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他马上就能东山再起,终至富可敌国!

  酒为色之媒,叶小安击缶高歌、酩酊大醉之后,返家途中偶见一个小娘子,姿色颇为撩人,对他颇有情意,两人眉来眼去一番,叶大爷就被那小娘子的眼神儿勾进了家门。

  二人赤条条一丝不挂,正在炕上翻云覆雨,小娘子的丈夫突然扛着扁担回了家,把他们堵个正着,中了“仙人跳”的叶大老爷受了惊吓,差点“马上风”。

  于是,他在扁担的威胁下又打了一张欠条 ,无所谓啦,蚤子多了不咬,现在他只是时运不济。叶大爷相信,“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叶二哥在外面攻城掠地,连连得胜,春风得意地回到了铜仁城,却还不知他那宝贝大哥在家里损兵折将、丧师失地,已是赔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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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心机

  “所以,你就决定和田家合作喽?”

  于珺婷听叶小天说完他和田家两位少主谈判结盟的经过,一双大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一副想要避开叶小天的目光,偏又被他捉住可怜的样儿,就像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弃妇。

  叶小天忍不住笑了,在她可爱的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道:“你做出这副鬼样子做什么?”

  于珺婷低下头,幽幽地道:“你是大鹏鸟,总有一天要展翅高飞的,人家早该知道铜仁这片小天地容不下你,田家纵然没落了,也只是相对于其他天王世家而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你的帮助自然也比人家大得多……”

  于珺婷越说越幽怨,下巴被叶小天用手指轻轻一勾,抬起头来,楚楚可怜,珠泪盈睫,那小模样儿真是人见人怜。叶小天忍不住叹道:“我真想看看你和田家那头小狐狸斗法,孰胜孰败?”

  于珺婷萌萌地张大眼睛道:“什么?”

  叶小天瞪了她一眼道:“你真希望我蹲在铜仁、守着这方天地不走了?那于家怎么办?就是你肯甘心雌伏,你肯让于家雌伏于人么?

  你这鬼灵精,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我和田家合作归合作,一旦走出去,铜仁就是我的后院儿,我可~≮长~≮风~≮文~不许后院起火,这里总要有个能人镇守着才成,那么除了你,我还能信得过谁?”

  于珺婷泪痕未干,已是笑靥如花,轻轻靠过去,拥住叶小天,一个甜甜的吻递上,娇声道:“你不会忘了人家,人家就放心啦。人家一定帮你把铜仁守得稳稳的,来日还要把这份家当交到你儿子手上呢。”

  叶小天又瞪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不用你提醒!”

  叶小天眼珠转了转,忽然道:“也未必就是儿子,万一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

  于珺婷咬牙切齿地道:“那就再生!反正我能生一个就能生两个!女儿家做土司,太苦太累了,我可不希望女儿重复我的老路,一定要生个儿子,让他吃苦去!”

  叶小天调笑道:“你怎么生?求助于这只大鹏鸟么?”说着抓住于珺婷的小手,往身下轻轻一按。

  于珺婷妙手轻轻撩拨着,媚笑道:“这是大鹏鸟吗?分明是一只小黄雀。”

  叶小天道:“哎哟!你敢瞧不起它,也不知是谁次次娇喘求饶。”

  于珺婷红了脸。贴着他的耳朵道:“你是不是想要了?”

  叶小天自从得知她有孕,对她可是紧张在意的很,哪敢肆意放纵,偏又被她撩拨的火起,忍不住在她臀瓣上狠狠地捏了一把,道:“再不住手,可要辛苦你的嘴巴了。”

  于珺婷脸儿又是一红,不敢再撩拨他,便收回了手。往他怀中轻轻一靠,柔柔地道:“郎君,你肯把这件秘密告诉人家,其实人家很开心呢。”

  叶小天捉住了她的柔荑。低声道:“瞒着枕边人岂非太累?你和我所代表的势力是相辅相生的,既然有了你我这层关系,更不必相互利用,兄弟之邦可以是下一辈儿的事。我们这就算是夫妻之邦吧。”

  于珺婷像小猫儿似的在他胸口蹭了蹭,低声道:“田家与你却是纯粹的利用。可以预见的是,播州杨家一日不倒。田家就一定会善待你,但是一旦杨应龙倒了,这片江山是两家分还是一家独享呢?你还需未雨绸缪,起码也要有所提防……”

  说到这儿,于珺婷忽然生出几分愧疚之意。她借助叶小天的地方越来越多,可是她能帮上叶小天的忙却越来越少,有时候还要厚着脸皮,撒娇弄痴地从叶小天那里讨好处。

  这种行为,有时令她极度厌恶鄙弃自己,觉得自己这种行为简直不要脸之极,分明就是奉献自己、以色娱人,从人家那儿换取好处,这么做与娼妓何异?

  虽然,她知道自己并不是这样的,她也清楚自己是真的爱上了叶小天。尤其是现在又怀了他的孩子,这一生一世,她不可能再让第二个男人走进她的心里,可她做出的事情就是如此,如果叶小天对她生出鄙夷,她也无话可说。

  然而叶小天依旧宠她爱她,人前也给足了她于土司面子,如今叶小天要获得更广阔的天地,要同强大的播州土司对抗,她能够提供的帮助却太少,甚至不能与他站到一起并肩作战。

  可她不是一个单纯的女人啊,她有一个家族需要负责,以于家的底蕴,她不可能轻率地把整个家族的未来放在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博奕之中,那不是于家所能承受的。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小手被握紧了,于珺婷抬起头,叶小天抚着她柔滑的秀发,轻笑道:“儿子要生,女儿咱也要生。我还是希望头一胎你能给我生个可爱的女儿。不过……”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女生外向啊,咱们给她多少,那是咱们给她的,无所谓。可要是咱们小心呵护着,眼看着咱们的宝贝女儿一点点长大成人,恨不得把心掏给她。

  她长大成人有了男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就成天惦记着爹娘家里的那点东西,总想着多拿一点、多占一些,不管兄弟手足,不顾父母亲族,我一定会很伤心。”

  于珺婷不服气地道:“才不会呢,我若有了女儿,一定把她教得乖巧可爱,绝不……”

  于珺婷说到这儿忽然住了口,她才回过味儿来,这哪是在说他们的女儿,分明是在说她。叶小天没有怪责她对于家的维护和保护,这是在变相地安慰她。

  于珺婷看着叶小天,忽然泪如泉涌,没有任何做作,没有任何伪装,哭得好难看,也……好真实。

  她紧紧地抱住了叶小天的身子,泪水迅速濡湿了他的胸襟:“上天保佑,让我生个儿子吧。等他长大成人,接过我肩上的担子,我一定放下一切,陪伴你、侍候你,永远永远……”

  于家大管事垂手站在文傲身边,把叶小天近来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地对他说了一遍,听得文傲眉毛胡子一跳一跳的。

  于家大管事说完后叹了口气,苦笑道:“一母同胞,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若非他二人生得一模一样。我真怀疑他们两人究竟是不是血缘兄弟。”

  文傲抚着胡须轻叹道:“一个窝囊废,他父亲可能是盖世豪杰,一个败家子儿,他兄弟可能辎铢必较,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啊。”

  于家大管事苦笑道:“文先生,你看该怎么办?”

  文傲皱了皱眉,道:“再帮帮他吧,不管如何。这是叶土司的托付,我们怎好不帮忙?反正这份人情再大,都有叶土司偿还。”

  于家大管事无奈地道:“可问题是,此人眼高手低、志大才疏。根本不是做事的材料,如果他就做个不管事的土舍,按期从土民那里收租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可他偏偏想要做出一番大事来。不如对叶土司直言相告,相信他清楚兄长的能力之后,也会劝阻他的。”

  文傲摇摇头道:“人家是亲兄弟啊。是信他的还是信你的?万一叶土司听不进去,以为我们是嫌弃麻烦不想帮忙,恐怕会伤了我们两家之间的和气。”

  于家大管事摊了摊双手道:“那怎么办?叶小安现在已经欠了一屁股债还没解决,如果再给他找点事做的话,我怕他依旧要亏得当裤子。”

  文傲不耐烦地挥手道:“不要计较那点蝇头小利,他欠的账,你找个名头帮他填上。再给他找点……嗯……找点不需要他做什么,就能坐地分钱的容易差使吧。”

  大管事苦笑一声,只得答应着离去了。

  此时,各位合伙人正拿着欠条堵在叶小安家里。叶小安本来住在叶府,不过他嫌妻子管束太多,父母又常常垂询生意状况,实在不胜其扰,所以就在车马行附近租住了一个院子,如此一来不但耳根清净,偷腥吃酒也方便许多。

  这个住处,他的那些合伙人自然都是清楚的,以前他们也曾在这里吃过酒,听叶小安发过豪言壮语呢。

  “叶老爷呢?他这么躲着可也不是办法,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我们知道他现在拿不出钱来,可他总得露露面,和我们大家知会一声,什么时候能还钱,利息我们也不要了,只还本钱就好。”

  众债主公推了一位年老德昭的前辈出面说话,叶家那个小僮板着脸只管答道:“我们老爷不在家,有日子没回来了,你们要找就去东山叶府找吧。”

  东山叶府是叶小天的府邸,这些商人怎么敢去,那公推的前辈苦着脸道:“叶府我们是不去的,叶大老爷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可是有身份的人,不会想就这么抹了我们的欠账吧?”

  “呵呵,听说我大哥欠了诸位的钱?”

  门口忽然有人朗声一笑,众商贾扭头一看,就见一人青衫如玉,星目剑眉,含笑负手而立,却是不怒自威。在他身后站定两人,腰间都佩无鞘的锋利长刀一口,满脸横肉,貌相凶狠。

  虽然此人与叶小安的长相一般无二,可众商贾一看就知道,如此气势威风,绝非那位叶家大爷,定然就是传说中的卧牛长官司长官叶大人了。

  众商贾急忙站起,惶惶然地不知该如何上前见礼,那叶小天突地冷笑一声,沉着脸色走进来,大摇大摆地往上首主座一坐,慢慢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冷笑:“大家坐,都说说吧,我大哥欠了你们什么钱、多少钱,叶某……替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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