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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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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8章

  太阳早就应当升起来了,可是冬日里早晨的浓雾却笼罩着平原,朝阳的阳光穿不透那层层雾纱。

  时值寒冬,阳光显得薄弱而又无力,呼呼的北方毫不停歇,却依然吹不开这浓雾,反而吹来越来越厚的雾纱。

  部落联军左路联军统帅,十任契丹大迭烈府夷离堇的耶律贴刺兄弟的孙子,契丹挞马部挞马狨沙里耶律阿保机,用手掌轻轻的拍着稍显不安的坐骑。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参战了,在两年前那次随父亲撒刺的,伯父释鲁他们大举南下中原代北之战中,他就已经多次身先士卒奋勇作战。但那一次,他们几乎全军覆没,的父亲战死,伯父释鲁和堂伯父罨古只到现在还被关押在中原河北的燕京牢狱之中。

  若非他在攻云州之战中身受重伤,身上骨头断了十几根,昏迷了许久不醒,也有可能就跟父亲一样战死中原,而不可能侥幸逃过一劫了。就算那次侥幸逃过一劫,可他也足足在潢水边的部族帐篷里养了一年多的伤,到如今身上也还有许多旧伤未好透。

  父死子继,父亲死后,契丹又经历了不小的变化,他那个一向不被人瞧的起的从叔,居然趁大家在外的时候,自己坐上了契丹汗位,蒲古只已经病死,如今夷离堇之位是他的伯祖父贴剌,于越是他的伯父耶律岩木,他的另外两个堂伯父,耶律偶思和耶律绾思分任南北两院大王,他的堂兄,释鲁之子滑哥任宫帐军统领,护卫新的契丹夷离堇贴刺,而他则继承他父亲的挞马狨沙里之职,做为契丹于越的侍卫部首领。

  随伯祖父夷离堇贴剌来到渤海,重新披甲上阵,耶律阿保机的心性已经改变了许多。他甚至给自己取了一个汉人的名字,刘亿。他取的这个汉名很有内涵。契丹原来接受中原李唐策封的时候,接受过国姓李的赐姓。可阿保机取汉名,却偏偏选了刘,这是因为在他受伤期间,他很是用心读了中原的许多书,尤其是史书。在他读过中原的历代王朝的史书之后,他对那些成就霸业开创王朝的中原皇帝中。唯独最崇拜的是汉高祖刘邦。

  在他看来,刘邦在秦末之时,不论是文还是武,都算不得什么,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最后却把众人公认的英雄霸王项羽给打倒了。甚至统领着那些都比他要强的手下,最终开创了汉朝。刘邦的才能有限,甚至有时还不如他的老婆吕氏,可就是这样的人物,最后却独得天下。他对刘邦很是尊崇,认为这样的人物才是真正的英雄。在他看来,如今天下。中原的李璟,就好比是项羽一般威风霸气,不可一世,无人可敌。他想做刘邦,虽然一开始双方实力相距极大,但最终刘邦能胜项羽。

  因此,他给自己取名刘亿,还给刚迎娶的姑母的女儿月里朵。也取了一个汉姓,萧。萧是刘邦重臣萧何的萧,他读史书,觉得刘邦手下虽然有一众能臣,但其中他最欣赏的却是萧何,他希望自己新入门的妻子,也能成为一个萧何一样的好帮手。而非刘邦的妻子吕氏那样的女人。

  受伤以来,阿保机反思过许久,反思为什么他们会在李璟的手里一败再败。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西汉时文景两朝重臣晁错曾经提出的一项主张,攘外必先安内。

  在他看来,塞外的部族幅员辽阔,人口也绝不少。想历史上,秦汉之时的匈奴,魏晋时的柔然,隋唐之时的突厥,这都曾经是强大无比,让中原为之称巨,甚至是和亲议和的强大草原政权。这些草原帝国能力压中原王朝,关键就在于他们统一了辽阔的塞外,从海东到西域,上万里之遥远的地盘上,数百上千的部族都统合为一体,匈奴、柔软、突厥,每一个草原帝国,都能随时出动四五十万的铁骑,那是真正的铁骑,而非如今他们这种把男女老少都一起算上的几十万人。

  塞外的部族,要想击败中原,唯有等中原分裂,或者自己统一。

  如今的中原看似分裂,可有一个李璟横空出世,占据着北方一线,守住了中原的门户,他们根本无法南下掠夺,获得好处。甚至他们打渤海的主意,李璟都不肯。

  李璟就是他们的宿敌,使他们根本难以发展,反而这几年在不断的流血,元气大伤。

  攘外必先安内。

  这不只是中原人需要做的事情,他们部族也是一样。若是契丹能真正的整合从东到西的塞外之地,而非如今这样只是占据着东北的一小块地方,还得是宽松的部落联盟,他们绝对能如匈奴柔然突那些草原帝国一样,把中原王朝压在自己的铁蹄之下,颤颤发抖。

  他觉得如今契丹的上层脑子都有些不太清醒,或者说他们已经有些落伍,看不清形势了。他们还在用部族斗争的思路,来面对这场关系到契丹生死存亡的大战。现在不是和秦军继续斗气的时候了,他们应当明白,他们与秦人的这场争斗已经输了,一输到底,输的彻彻底底。他们现在要考虑的已经不是如何击败秦军,而是如何保全剩下的这点实力。

  跨坐马上,他显得很是沉默,心中浓浓的不安。

  一阵马蹄声从后方传来,一个全身武装的中年骑士出现。刘亿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他的伯父,如今契丹的于越耶律岩木。原本,耶律蒲古只病重后,迭剌内部已经议定,由释鲁接任夷离堇之位,当时蒲古只已经不能理事,甚至新设了一个于越的职位,变相提前接管契丹军政大权。可是谁能想到,释鲁会中原兵败,最后成为了南蛮子的俘虏。蒲古只死的突然,以至于整个迭剌耶律家族都没有做好准备,按理应当由耶律岩木继任夷离堇之位,结果耶律辖底一通乱来,迭剌家族把汗位抢了过来,然后由老头子贴剌做了夷离堇,最后出于补偿,只好让岩木这个原本的新夷离堇接任了于越之职,于越这个临时性的职务,如今却成了一个固定职务,于越和夷离堇两个职务职权相当,契丹在那个尊贵而无实权的可汗之下,如今有了两个总领军政的首领。

  不过虽然于越和大迭烈府的夷离堇的权利差不多大,但贴剌毕竟是岩木的伯父,而且他还曾经担任过九任夷离堇,如今是第十任,不论是辈分还是威望,耶律贴剌,才是如今整个契丹真正的第一人。

  不过贴剌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而且他的几个儿子中,蒲古只死了,罨古只成了南蛮的俘虏,辖底又做上了那个可汗,剩下的两个儿子偶思和绾思,如今是南北院大王。按老规矩,耶律贴剌这任三年任满后,夷离堇的位置还得是由阿保机祖父匀德实这一枝来继承的。耶律岩木四十多岁,正是壮年。他长年在外征战的身体,骑在马上依然十分的健壮。

  “啜里只,你在这里啊?你的身体还没好利索,这样冷的早晨就要起太早了,这么大的风,这么浓的雾,一旦迷了路可就不好玩了。”

  “叔父,这样的雾这里经常有吗?‘耶律阿保机这两年又长高了许多,十二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了八尺身高,(汉尺,大约一米八)。力气更是大了许多,已经能开动两百斤的强弓,他抬着头盔下,如晴朗夜空颜色的瞳孔问。

  “嗯,渤海的冬季早晨常有这样的大雾,雾浓的伸手看不清五指,有时一直到午后雾才散。”耶律岩木张开嘴笑道:“不过不管是浓雾还是大雪,都不能阻挡我们的部族骑兵。其实,渤海的天气越恶劣,相对来说,对我们反而越有利,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联军多是在关外生长,早适应这种严寒,可比李璟的那些南蛮子兵要坚强的多,他们中还有许多士兵甚至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雪呢!”

  阿保机没有叔父这样的乐观,秦军也许不如他们更适应塞外的严寒,可秦军却有着充足的装备。他们有皮大衣,棉袄,毛衣,有煤炭、木炭,他们的御寒装备十分的齐备,天虽冷,可他们藏在一个个堡垒和雪屋之中,其实呆的很舒适。叔父刚刚不是还说,浓雾容易迷路吗。若是他们在这样的天气里撤军,严寒本来就是一个极大的敌人,现在再加上浓雾,那撤退可就真要命了。

  “哎,你太过瞎操心了。我们的联军,可都是关外的部族,他们对于东北的冬季严寒早就不陌生了。相反的,秦军那些南蛮子,越过四五千里的距离,跑到这从没经历过的冰天雪地里来作战,他们简直就是千里迢迢跑来自掘坟墓。在这里打仗,可不是兵多就行。当年杨广还发动了百万大东征辽呢,可结果不过是把他自己的隋帝国葬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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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9章 红眼赌徒的最后筹码

  阿保机握着悬挂在腰间的弯刀银狼头刀把,苦笑着道:“当初李璟从山东浮海攻辽东,可是没用多长时间就把辽东、辽西给拿下了。记得当时面对秦军的进攻,部族里不是就有很多人说过,辽东的苦寒会直接把秦军打趴下吗?”

  耶律岩木还想要试图回答侄子这个问题时,又有一个骑兵出现在浓雾里,他在马上对着他们大叫:“于越、沙里,请马上到中军帅府去。”

  “有什么事情?”

  那个报信的契丹狼骑晃了晃头,他头上那顶狼头皮盔也立即跟着摇动起来。

  “夷离堇急召各将前去议事,发生大麻烦了。”

  “发生什么麻烦了?”

  “秦人,秦人又增兵了。刚刚收到的消息,秦人向我们西北面又增派了大量兵马,据说足足有十几万人,可能有二十万人马。”

  阿保机暗暗吸了一口气,心中感到一阵惊惧,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出现了。

  在耶律岩木的带领下,阿保机和那个骑士跟着他的战马奔驰在茫茫白雾笼罩的平原之上。

  部族联军左路联军元帅,契丹如今实际上的第一人,当今契丹可汗的父亲,如今已是第十次出任契丹夷离堇的耶律贴剌,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他蓄着黑色的胡须,眼光依然犀利,充满了足以夸称担任了契丹十任军事统帅的那股子自信的武将风格。他长的高头大马,虎背熊腰。他十二岁时就正式随部族军跟着父亲上战场,初阵就斩获了九个敌人首级。十三岁时,与室韦人的一次大战,他率领着手下的百人队,直突入室韦军中军,斩将夺旗。获得契丹各部族的一致称赞嘉奖,十五岁时,就已经正式晋升为千夫长,十八岁时,就已经成为了契丹军中稀少的十几个万夫长之一。早在三十年前,他就曾经指挥过十万的契丹联军。

  这个昔日的契丹勇士,如今正在鄚郆府的一座用冰和雪垒起的大房子中。在寒冷的冬天,住在冰雪砌成的房子里,其实比在那些四处透风的木头房子里要暖和的多。不过此时这个契丹人心中的第一勇士,却是面色凝重,阿保机甚至敏锐的发现他这位伯祖父的手在微微发抖。

  一个全身披戴的壮汉正站在一侧,他是伯祖父贴剌的儿子。耶律偶思,契丹南院大王。这个也是这几年契丹结束了几乱之后新设的官职,是夷离堇的两个副手,北院大王统领的是契丹部族军,而南院大王则统领着契丹各部族下那些其它部族奴隶、战俘和雇佣兵组成的军队,也统领部落其它事务。权利很大,如今都由贴剌家族占据。由他的两个儿子担任。

  耶律偶思既是南院大王,同时也是契丹如今的二十四名万夫长之一。按照老规矩,契丹二十部族,每部族有一个万夫长,一般由该部族的夷离堇担任,战时统领该部族兵马。而做为最强大的迭剌部,他们有五个万夫长的名额,除了一个是由大迭烈府夷离堇兼迭剌部夷离堇担任一个外。还有四个。耶律偶思就是迭剌部的四大万夫长中最年青的一个,原来还有三个,分别是耶律释鲁、耶律撒刺的、耶律罨古只。如今这三个位置则由耶律绾思、耶律岩木担任,还剩下一个空缺,据说耶律贴剌有意在耶律撒刺的之子耶律阿保机,和耶律释鲁之子耶律滑哥之间选择。不论是滑哥还是阿保机,如果他们能当选万夫长。就会成为契丹有史以来最年青的万夫长。

  耶律偶思是万夫长,而且还是万骑长。他麾下统领的是一万名迭剌部骑兵,真正的契丹铁骑。草原部族向来是重骑兵而轻步兵,一般的骑兵之外。是辅兵,最后才是步兵。在契丹,并非全是骑兵,也有步兵。而步兵,基本上都是由那些奴隶、战俘、其它部族民担任的。

  万骑长,整个契丹,也只有八个。

  耶律偶思一个南院大王,手下主要是除了契丹之外的部族兵,可他却是一个万骑长。可见此人的不简单,实际上,他也是近百年来契丹最年轻的万骑长,早在十年前,他就以二十五岁的年纪担任了万骑长这一要职,一直统领着契丹迭剌部最精锐的骑兵。

  “偶思,你的消息可靠吗?”

  十任夷离堇耶律贴剌嘴唇微微颤抖着,两只按在桌案上的手也在颤抖着。

  “五万新增兵马,还有十万民夫,从秋天开始就陆续的向扶余集结了,如今,他们突然向北出动,向难水和涑沫水汇合的大安方向秦军靠拢。”耶律偶思表情平淡的说道。

  “五万新增兵马,十万民夫。”阿保机脸色越来越难看,头轻轻的摇着,在这样的时节里,秦军突然向他们后方的大安增添了这么多兵马,他们冒着恶劣的天气发兵,已经能充分的透露他们的意图了。他们要稳固大安的防线,要困住他们。

  “夷离堇!”阿保机上前一步,大声开口。“末将以为,我们当立即突围,而且必须把兵马分散开来,最好分散成千人左右的小部队分散突围。秦人已经完全卡住了我们的后方通道,我们就算能撑过这个冬天,可还有一个春天一个夏天,我们等不到明年秋季的最佳时节了。现在局面,想要在渤海击败秦军,已经是完全不可能了。我们当早做准备,既然打不过他们,那我们就当趁早撤退,现在撤,虽然冒险,可秦人不可能拦的住我们全部,固然会损失一些,而且可能损失会不小,但绝胜过在这里呆到明年山穷水尽,被秦军一个不漏的一锅端。”

  耶律贴剌有些不满的瞪着阿保机,手中的马鞍啪的一声抽打在地上。

  “啜里只,你在代北之战的时候可是英勇无比,威名远震,怎么,如今竟然被懦夫的幽灵附身了,我竟然众你的口中听到趁早撤退这样的字眼。战争,还没有开始呢。咱们和秦军,谁胜谁败,现在而言还为时过早。”他的堂兄,耶律滑哥冲着阿保阵一阵冷笑。滑哥今年十八,比阿保机大上六岁,他也十分勇猛。但比起曾经在代北之战闯下很大名头的阿保机却有些差距,年龄,反而成了他的弱势。眼下两人竞争着最后一个万夫长的职位,因此,他越发的跟这个小兄弟不和起来。

  “夷离堇,卑职并非懦弱而提出这样建议的。”

  耶律滑哥不肯放过他。“战士避不敢战,一心想着撤退,这非懦弱是什么,难道这还是勇敢不成?”

  “夷离堇,请你仔细想想,我们的部族军确实很强悍,可秋天的九次会战。我们跟他们拼命,最后却还付出了十余万人的伤亡。而如今,秦军还在源源不断的补充兵员,可我们却没有兵员可补充的了。剩下的几十万人里,能战的强悍战士不到二十万,而且各种物资也越来越少,这样下去,敌人越来越强大。我们越来越虚弱,这结果可想而知。我们此时退却不是懦弱,而是审时夺势。好比一个拳头,当拳头击出力尽后,聪明的做法是立即把拳头再收回来,那样再次击出才会有力量。咱们退回自己的地盘,重新积蓄力量。将来再和秦军战斗。夷离堇,距离,是最好的防御啊。对付中原人的进攻,我们最大的武器就是敌进我退。等他们孤军深入,粮草不继之时,那个时候我们再如狼群一样围攻他们,追击他们,歼灭他们,这才是我们的强项啊。切不可舍已之长,跟秦人在这里玩阵地战,消耗战。上次的中原代北之战,就是前车之鉴!”

  耶律阿保机没有理会耶律滑哥,可耶律滑哥却根本不愿意放过他,以十分伤人的嘲讽笑容继续道,“啜里只,什么时候你的嘴巴变的比你的弓和刀还利啊,我看你说这么多,根本就是在代北之战时,被秦人打的丧了胆。”

  耶律贴剌睨视着年轻的侍卫亲军统领,叹气道:“沙里,你可知道如今外面的天气是如何的恶劣?在这样的季节天气里,不要说是撤退,就是从容行军,这一路上都得冻死无数。现在你让我们放弃这摭风挡雨的营地,还要把兵马分散成无数的小队伍,在几十万秦人的包围之下突围?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再有迷雾大雪、冷风严寒,你知道外面的雪现在有多厚?有的地方马一踩下去,直接过了马肚子。这样的季节里撤退,不用秦人追击拦截,我们自己就得有大半冻死。沙里,你要知道,我们联军可不全是战士,可还有很多妇孺老弱和伤兵呢。现在撤,意味着什么你清楚,我能下这个决心吗?”

  意味着什么耶律阿保机很清楚,意味着最终能撤回北方的,最多也不过超过三分之一,意味着,他们顶多能有二十万人撤离渤海。就算撤离的都是战士,留下的都是老弱,这对于部族来说也是巨大的损失。况且,面对着已经把两条主要通路重兵拦截起来的秦军,他们能不能撤出三分之一的人都还是一个问题。

  可阿保机觉得应当走,就算只能撤出十万战士,这也是值得冒险的。此时壮士断腕,总好比最后大家全都在这里被秦人干掉强。现在走,还有机会将来报仇,现在不走,他们连报仇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祖父大人,我觉得啜里只太过危言耸听了。咱们现在的物资还有,并没到粮尽草绝的地步,况且,就算真到了粮尽的那天,咱们手下可还有上百万的渤海人,到时把他们杀人做军粮,足够用了。咱们跟秦军耗,就算要走,也得等到明年秋天的时候走。咱们怕消耗,秦军难道就不怕,他们人不比我们少,而且南蛮子并不适应这渤海的严寒,拼下去就是。况且,李璟把主力都调到渤海来,他的中原老家就安全了吗?我可是听说中原的黄巢已经被剿灭了,如今李克用那群人占据了中原,他们的联盟有二十多个藩镇呢,李璟只怕比我们更想早点撤兵了。咱们现在就看谁撑不住,反正我们后方无忧,就跟秦军耗,坐等李璟后院起火。到时,撤的就是李璟,整个渤海都将是我们的,甚至,说不定还能把关外的辽东辽西也一并占了。”

  耶律滑哥的话,正是贴剌等许多部族将领在内心里还一直存在的那份念想。部族军单独和李璟斗,是很难的斗的过了。但他们还在期盼,期盼着中原生变,期待着李璟后院起火,那个时代,形势又会有不同。

  现在撤,损失实在太大,等于直接承认战败,而且是一败涂地。可如果坚持着,虽然希望渺茫,但确实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契丹与联军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他们就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不把最后一个筹码输光,是绝不肯就这样下桌离去的。

  耶律贴剌拔出弯刀,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不过他的刀并没有砍向任何人,而是直接把刀递给了耶律滑哥。

  “我现在授予你契丹第二十四名万夫长职位,拿着这把刀,这就是万夫长的金狼头弯刀,也是你万夫长的证明!”

  耶律滑哥惊喜万分的上前捧过刀,激动的已经有些不知所措。耶律阿保机站在一边,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把目光望着脚上的靴子,可心头一阵酸楚,其实他很在意,他很想夺得这个万夫长的职位。

  虽然他很清楚,这个万夫长的职位并非全凭实力争夺,他和滑哥也都是因为他们的父亲在部族中的地位,才会有他们的这个争夺资格。可眼看着滑哥这个有勇无谋的家伙夺得这个位置,他心里还是有很多的不服的。

  在对万夫长失之交臂的遗憾中,他心头更升起一股浓浓的担忧。

  大家这样坐等着敌人出现麻烦的想法,太过危险了。怎么能把契丹的未来希望,寄托于李璟的敌人之手呢?

  这种无法把握命运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心中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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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0章

  十二月底,那弃勃所在的那个营接到新的命令。根据军部的命令,这个营要以行军队形开赴扶余东北方向,要越过涑沫水防线,开到部落联军左路联军的地盘上去。在涑沫水沿岸,从扶余到大安的那漫长的七百里江防防线上,扶余和大安两个行营已经正调派数万的部落和渤海骑兵,让他们越过江防,进入到联军的地盘,去把那些龟缩不出的部族军赶出来。

  一周之后,被恶劣的天气和厚厚积雪道路弄的疲惫不堪的营队在东岸鄚郆府鄚州达鲁城驻扎下来,营指挥使许建大尉骑着马从厢指挥部跑回来,那弃勃正跟本队的番骑们躺在雪屋帐篷里休息,听到声音,他露出头正好看见大尉全团裹的严严实实,好像一个粽子似的骑在马上,他的胡子都结了冰屑,从那冻的坚硬的路上驰回来。www!c66c%com

  营帐里的蕃骑们都立马活跃了起来。

  “这是又要开拔了吗?”同是奚族的骑兵罗夫推测说道,有些焦急的探头望着回来的营主。

  那弃勃手下除了罗夫外的仅有的另外一个手下,列兵霍尔把针往皮帽子上一插,抖了抖那条刚缝好的裤子,说道:“一定是又要出发了。”

  “也不让我们歇一歇,真他娘的!”另一人低声咒道。

  那弃勃先前举报同都战士违反军纪,事后得到嘉奖,不但得了枚虎贲勋章,而且还从列兵一下子晋升到了二等兵,算是连升了两级。因此,他现在成为了一个战斗小组长,按秦军的旧例,队级主官才是最低级的流内有品军官,而队级以下的伙级和伍级。是由士官担任。在蕃兵部队中,士官阶也刚有改动,分为初级士官和高级士官,从五级军士长到一级军士长,这五级为高级士官,五级最低,一级最高。而从下士到上士。这三级则称为初级士官。在都队里,高级士官担任着副队头、副旗手、教头、干事等职务,而初级士官则担任着伙长、副伙长、伍长、副伍长等这些实际上并不在九品之内的流外官职。

  至于战斗组长,实际上是连流外品都没有的职务,战斗之时,秦军一般都是三人一小组。一伙组成三队,一个战斗小组长,实际上也就是管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个人而已。一般情况下,这个不是职务的职务,是由老兵担任,带两个资历低的新兵。那弃勃这个营都是部族新兵,他因为升了二等兵。因此也就军衔比其它的士兵们高,得以当了个小组长。

  “听说厢主要来了。”一个同队的士兵从外面钻进来,报告着他刚探听到的小道消息。

  “嘀——嗒——嘀——嗒!”号兵吹起了军号。

  番骑们都连忙跳了起来。

  “我的烟袋放到哪去了?”霍尔还在那里慌忙寻找。

  “备马!”

  “别找你的烟袋了,延误了集合,你的那杆烟枪都得保不住了,快走吧。”那弃勃边跑边喊道。

  队里的司务长跑了过来,他一只手扶着马夫,一溜儿小跑。向马棚跑去。大家都按骑兵操典规定的时间备好了马,站在木桩子旁待命。那弃勃如木桩一样站在那里,司务长悄悄对他说,“开打了,小伙子。”

  司务长本来是都一级才有的职务,而在番兵中却已经在队级就设立了。这并不是个什么好的职务,很多士兵们都常说。当官不当司务长,站岗不站二班岗。司务长相当于一个后勤总管,几乎什么都管,最主要的是主管各种日常生活方面。都队里的伙食、住宿,还有财务等大小事都归司务长管。平时管理都队日常后勤事务,衣食住行,战时则还兼任管理伙伍主官,并且负有监督作战的使命,特殊情况下,甚至可以代理行使都队主官职权。

  司务长是军官职务,而非士官,虽然本队的这个司务长和其它都队里的一样,只是个最低的准尉,可他却是正正当当的军官。不过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不怎么把司务长放在眼里,只是当他是个管伙食的,也就是轮流到伙食班当班时大家对他服服贴贴。

  不过大家不怎么把他当官看,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个汉人司务长虽然才四十来岁,可却是个和尚出身,原本是随军僧侣,后来在一次战斗中因为被迫反击杀了几个敌人,因此他就还俗不再做和尚,而是干脆做了一个秦军士兵,因为有功,被授了从九品下的陪戎副尉武阶,然后蕃兵部队里,许多战士都是新兵,新调来的那些各级军官,虽然都是其它部队调来的,可都阶级偏低。

  按秦军如今的制度,实行的都是双副职制度,每一个主官下有两个副官,战斗之时,第一副主官随军,第二副主官则全部留营,其目的是万一那支部队在外面打光了,有这些第二副主官在,也能马上拉起一支新部队,用这些种子为骨干,重新拉起并保留其战斗力。不过第二副官制度下,这些副官们多数是些资历浅的新人,而且他们是从各部队调到那些新军中,结果,他们的军阶很低,甚至有的下级比上级的军阶高,为了让上下通畅,上面又在蕃兵部队中,实行了原来士官以上的军官军衔制度。现阶段,加入了尉官和校官。

  尉官和校官的军衔都各有五级,从准尉到少尉、中尉、上尉到大尉然后准校到大校。

  外号大师的司务长是准尉,十级军官衔中最低的一级。

  “你瞎说吧?”大师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没有半点官架子,因此那弃勃跟他说话也不用小心。

  “真的。”外号大师的司务长小声道。

  很快,果然传下了命令,拆帐篷,打点行装。

  帐篷拆完,各都队在街上列好队。

  他们的都头骑在激动不安的马上,在都前打着转儿。

  “排成纵队!”这个也就刚二十出头多点的汉人都头响亮却又带着点稚嫩的声音在队伍上空飘荡,据说他是从秦藩内陆的登州龙山陆士学校毕业的,听说上什么陆士相当有名,从那里出来的人都是前途一片光明。就如眼前这个家伙。跟那弃勃的年纪也差不多,可那弃勃因那个嘉奖才升了二等兵,而眼前这个家伙,却已经是都头,正正经经的正九品上的仁勇校尉,肩上戴着一杠三星的中尉军衔。

  马蹄声哒哒的响起来,第四都跟着第三都的后面。开出营地,跑上大道,第四都的左队和右队用在大半年来已经训练有素的平整步伐排着整齐的队形向外开去。

  三天之后,这个营一路开到了斜离河西岸,河对岸就已经属于是部族军的控制区了,河对岸。开始有部族军的一个个堡垒和一支支驻军。

  白桦树丛后面霞光灿烂,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雪橇拖着随军携带的粮草和军械等充实物资,在积雪上轰隆隆的响着,马打着响鼻冒着白烟,在河岸前停下。

  第四都的蕃骑们正把物资卸下爬犁,人声马声在白雾中飘荡。

  人脸上闪着模糊的光。马的身影消逝在朦胧的晨曦之中。

  “哪个都的?”

  “你是哪一个都的,为什么瞎"ji

  ba"乱走?”

  “混帐,你这是用什么态度跟长官说话?”年青的第四都都头喝道。

  站岗的党项人连忙低头,“对不起,长官,我看错啦。”

  等都头一走,那党项哨兵连忙又对旁边的同伴悄声道:“妈了个巴子,把我们都拖跨了。三天三夜都没有睡好觉了。”

  “康河,还有烟丝没,给我装一烟斗,从昨天起就没抽过烟了。”他对旁边的粟特族的同伴讨好的笑道。

  “抽个奶奶的腿,细封赖子,现在谁还有烟丝,最他娘的抽光了。要想等后方运送物资来,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呢。忍着点,实在不行,就去弄点干草点着也一样。他娘的。以说以前也没烟这玩意,咱们不也一样过了。可现在上面发这玩意,大家都上瘾了,他娘的又不能接上,这不折磨人么。”

  两个蕃骑哨兵怀里抱着骑枪,好像两棵光秃秃的小白杨树似的晃动。

  那弃勃走过来,细封赖子立即又向他讨要烟丝,自从秦蕃开发生产了各种类型的烟以来,军队中也开始把烟和茶作为军需品,和肥皂等东西一起配发,很快的,这种能在行军和战斗中极大提神的小玩意,就在军中风靡起来。可以说,在军中,想找到不抽烟的人,还真的很难。不过军士们虽然发的都是些用艾叶、薄荷、金银花还有少量茶叶等配制成的便宜烟丝,可配额依然很少,这使得军士们见面,第一句话往往就是问有烟没。

  “老兄,你还有烟丝没?”

  那弃勃是二等兵,烟叶的配额比列兵的赖子要多些,而且他抽的也不多。他很大方的掏出自己的烟包,给两人一人抓了一把。二个家伙立即顾不得站岗,纷纷掏出烟斗,急急的装上烟丝,然后划着火柴点着,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一脸满足的吐了一口烟雾。

  “老弟,你知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去老丈母娘家吃酒去!”那弃勃也说了句玩笑话。

  “哈——哈——哈——哈!”

  “住口!禁止说话。”

  远处传来巡哨值星官的喝斥,那弃勃连忙离开。

  他刚一回到自己的队伍里,手下的罗夫马上靠过来,他仔细的打量着那弃勃的脸,小声问道:“那弃勃,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隔河对面就是部族联军啊,咱们马上就要过河去打仗了啊。”

  “随便好啦!”那弃勃不以为意的道,眼中望向河对面的那片冰天雪地,反而有股子期待,“功名富贵马上取,罗夫,霍尔,你不觉得这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吗?想想看,只要凭本事,我们就能挣得功名,获得富贵。官职,军衔、爵位,钱财和土地,我们不必再年复一年的放牧,却总要忍受严寒和饥饿,不用担心白灾和瘟疫。我们也不用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和汉人一样的耕地,咱们都是天生的战士,只要努力,完全可以凭着这天生的本领,换取功名富贵,钱财土地,这是多好的机会。要是换做我们的父辈之时,就算为部族征战,可也得不到多少好处的。”

  “你野心不小。”罗夫惊讶的望着那弃勃,“我可没你想的那么乐观,这一路上我可是一下子都没睡着,这可是第一次上战场啊,说不定一去就不回了。”

  “放心吧,我父亲告诉过我,新兵不会死于他的第一次战斗的。”

  那弃勃整理好自己的装备后,就靠在马鞍子上打起盹来,罗夫和霍尔一直在他的耳边叨叨什么,两人的声音和地上积雪被踩踏的吱吱声混到一块,不停的响着,可这并没有妨碍他的磕睡,反而如同催眠曲一样,让他更快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阵喊叫声惊醒。

  “敌骑接近,敌骑接近!”

  “集合,准备迎敌!”

  白脸儿中尉都指挥在大声的喊叫,那弃勃抬起头来,眼前是本队士兵们的雪白色的伪装色披风在晃动,两旁是已经感受到不安的战马。一群乌鸦在上空飞过,呱呱的乱叫着。

  冰河的对面,开始出现一群黑点,那是部族兵的侦骑。

  紧靠着河岸的甲都的炮手们直接拖着飞雷炮到河边,架起来就向对岸打了一炮。

  轰的一声,如同春雷炸声。飞雷落在对方附近十几丈远,被飞雷惊吓一跳的敌骑,开始调转马头离去。

  第一都的都指挥鲁哲已经迅速集结了本都骑兵,带领着他的都队飞跑着前进,准备抓几个舌头。

  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一都军容堂皇的秦军胸甲骑兵,从他们旁边飞驰而过。那些骑着清一色雪白大马,穿着藏青色半身甲,外披着雪白长披风,连战马都披着雪白马衣的精锐骑兵们,用带着嘲讽的笑容看了看这队番骑。在那弃勃他们自己看来,经历了这大半年的时间训练和行军,他们这些天生的马上战士,如今更加精锐了。可在秦军铁骑的眼中,这还只是一群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新兵蛋子而已。

  “部族的勇士们,请捎上我们对契丹狗的问候!”一个高大的汉人骑兵,在马上向他们笑道。

  “我们会帮你问候所有契丹狗贼的老娘的!”那弃勃不肯示弱的回敬了一句,引来更大的一阵哄笑声。

  一队又一队的兵马,络绎不绝的向河岸涌去,那弃勃,已经感觉到了逼近的死亡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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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4章 毒鱼

  天刚蒙蒙亮,高富就听见村北头的大路上人喧马嘶,还有雪橇冰犁驰过的轰响,他以为又是部族联军在行军。

  想到前几天路过的一群契丹辅兵,如狼似虎的闯入村子四处搜刮粮食的事,高富就不觉心凉了半截。那天他们一开始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的看着那些契丹狗闯进村子,把他们家里仅剩下的那点冒着大雪进山猎获的一点山鸡野兔蘑菇都给收走,可后来,那些家伙抢了他们的东西,还就在他家做起饭来。他们把抢来的野鸡和兔肉一锅炖了,连蘑菇一起扔进去煮,大吃大喝了一顿。

  谁知吃干抹净之后,这些契丹狗居然饱暖思淫欲,强拉着高富的娘就要上。可怜见的,高富都十四了,他爹三十出头,两年前就被契丹强征了壮丁,一去还没回。他娘三十还不到,虽然说饿的有些面黄饿瘦,北风吹的脸黑皮糙,可毕竟是个少妇,身材还是很苗条。这些吃饱喝足的契丹辅兵喝了点酒后,原本只是一糙老娘们的高富娘,顿时在他们眼中就变成了天仙似的。一个个嘿嘿淫笑着,就要上下其手,四处追逐。

  高富和邻居的几个年轻人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怒之下,高富和邻居几个少年,提着猎叉就冲进屋子,一番拼命之后,虽然几个只是少年,可那十来个契丹人却都喝了些酒,醉意熏熏。最后结果竟然是高富和闻声而来的左右同村乡亲们,把那十几个契丹狗都给打死了。

  打死那些契丹辅兵后,他们等热血一退。也马上害怕起来。他们全村逃进山中的打猎木屋里。可山里实在太冷。又没吃的。呆了一天,他们实在呆不下去,又回了村子。

  回来后,他们担惊受怕了几天,天天派人在村外守着,一有风吹草动就准备再逃进山里,可一连几天,都没有半点动静。正以为安全了。村外放哨的人刚撤回来,结果就有大队人马来了。

  他的心凉了半截,那些契丹狗来算账来了。他战战兢兢地从门缝往外看,立刻吓了一大跳。

  “不是契丹狗,是铁胸甲的骑兵进村了。”

  村里的路上全是穿着白色大披风,里面披着藏青色铁胸甲的秦军士兵,高富是从他们那标志性的锃亮铁胸甲上认出来的。部族联军很少有铁甲,就算有些铁甲,也多是铁扎甲和铁链甲,如同这种大块的胸板甲的半身盔甲就更少了。尤其是这种藏青色的半身甲,几乎就是一个大大的标志。证明他们是秦军的骑兵。而且看这些人的面貌,明显也是些部族兵,这使他明白,进村的是秦藩的部族骑兵。

  还有一个很刺眼的标记,是那些骑兵的军官们的骑枪上都有着一面赤色三角骑。而且那个高大的掌旗官手里的那面大旗,更是一面黑色飞鹰旗。

  高富赶紧在院门后又顶上了一条粗木杠子,然后匆匆回屋叫醒了全家,并翻过后院墙,却通报隔壁的邻居伙伴。

  他刚翻回自己的院子,就听到一阵咚咚的敲门声。那是秦军翻骑在敲门,声音不大,却令听者恐慌不安。

  虽然外面有传言说,当今大唐的秦王是他们渤海国王的驸马,娶了渤海王的公主大月儿。然后又说,如今秦国发兵百万入渤海,正是为了帮助他的岳父国王抵抗部族军。可也有传言说,李璟其实也是要吞并渤海的,和部族军都是一个目的。还有人说,如今渤海国早就亡了,渤海王族大氏也全被李璟软禁了,整个渤海国,他们所在的北方落到了部族联军手里,而渤海国的南方,则落到了秦军的手里。

  高富只是一个山村猎人的儿子,他根本不知道外面所传的那些话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可他自信一点,那就是所有当兵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渤海国的兵一样,部族联军的兵一样,秦军的兵肯定也差不多,兵过如匪,全是些强盗,顺手抢走一些粮食,还算是好的。有些大吃一顿,还把所有的牲畜也带走,甚至有的把强壮的男人带走,有的连年青的女人也带走。

  穿铁胸甲的秦军骑兵长的跟部族骑兵们一个样,根本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背靠着院门上细听了片刻,却觉得有些奇怪,外面的秦兵并不是在砸门,而是在敲门,很有礼貌的敲门,这让他万分的奇怪,什么时候当兵的居然这么客气了?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想了想,高富还是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外面的秦军实在是太多,既然他们现在这么有礼的敲门,他觉得自己还是应当在惹怒他们之前,先把门打开为好。

  门刚一打开,一个高大的部族兵跨了进来,手持着骑枪对他点了一下头,用有些生硬的渤海话说,“粮食,给!”

  高富脸一苦,连忙赔着笑脸道,“长官,俺家都早断顿了,实在拿不出粮食了,长官行行好,放过俺家行吗?”

  那个高大的如黑熊一样的秦兵依然固执的说:“秦军,粮食,给!”

  后面也小心探头的全家人都糊涂了。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高大的秦兵蕃骑,他的肩膀上挂着一枚红色的肩章,上面有两把交叉的长矛,还有一道细折杠。两把交叉长矛代表着初级士官,一道细折杠则标志着他是一名下士。高富并不知道秦军的军衔等级,只是觉得这个后来的秦兵肩膀上的花纹比前面那个的复杂一些,好看一些。而且,这个大个子长着一张渤海人的脸,和他们涑沫水靺鞨族人很像。

  果然,那个高个子斜跨一步立正,用十分纯正的靺鞨语说:“我们是秦军第九军团的士兵,秦王知道渤海鄚郆府发生大饥荒,因此特命令我们给你们每家发一袋粮食,救急的,请你们收下。”

  高富心匠张大了嘴巴,真他娘的见鬼了,什么时候见过当兵的说话那么客客气气的,不但不抢劫奸淫,甚至还主动的拿出粮食来送人?他脑子里充满了以往渤海军的强征,还有契丹兵的烧杀抢掠奸淫的画面,反差实在太大,以至于脑子一时很难转过弯来。

  那个靺鞨下士挥了挥手,黑熊一样的奚兵立即把骑枪往墙上一靠,跑了出去,很快从院外的村路上的爬犁上扛了一个袋子进院放到地上。那个靺鞨下士立正又一次强调:“这是秦王殿下送给你们救急的粮食!”说完,他和大黑熊一起转身走了出去。

  高富一家人愣了许久,最后还是高富的爷爷,一个靺鞨老猎人上前,打开了那个粮食袋,里面的东西并不算多。有一个木桶里装着一桶芋粉,大约有五斤,另外还有一桶鱼罐头,约有十斤重,最后还有一小袋的粟谷,约有一斗。

  东西确实算不上多,可在这个冬季里却绝对算的上是珍贵。

  “粮食,真的是粮食,还有鱼罐头。”六十多岁的老爷子两眼放光,满脸不可置信的惊叹道。

  高富十二岁的弟弟和九岁的妹妹也都一下子从后面跑上前,围在那个袋子前,目不转睛的盯着粮食。

  十二岁的高贵伸手去摸鱼罐头,结果他母亲一下子拍开了他的手。

  “小心有毒!”

  一句话,让全家人都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

  是啊,秦军为什么这么好心送他们粮食?他们不来抢劫,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人了,却还送他们粮食,这就奇怪了。就算他们的秦王是他们渤海王的女婿,可也不会这么好心吧。要知道,这小袋粮食,在如今,却是珍贵无比的。在这样饥饿寒冷的冬天里,甚至能救一家人的命。

  也许,这粮食里下了毒,他们要把他们全毒死?

  高富这样想着,又觉得不对劲,秦军要杀死他们,也用不着浪费这么多富贵的粮食吧。

  他还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弟弟高贵已经趁他们不注意,一下子打开了那个罐头上的封腊,迅速的从罐里抓起一片肥腻流油的鱼块,一把就送进了嘴里,然后大口的咀嚼起来。

  他的母亲吓坏了,那个皮肤有些黑糙,前些天差点遭到契丹兵们强暴的妇人惊慌的抓住二儿子,一面按着他低头,一面去抠他的喉咙。

  “快吐出来,那是有毒的,你想被毒死吗?快吐出来,吐出来就没事了....”

  高贵却紧紧的闭着嘴,一边还在用力吞嗯,嚼的满嘴都是油。

  “不,我不吐,就是毒死,也是个饱死鬼,好过当个饿死鬼!”他满嘴的鱼肉和油,吱吱唔唔含混不清的说道。

  最后,他一口把鱼全吞了进去。

  他的母亲见已经晚了,不由的坐在地上号淘大哭,她认为儿子已经吃进了有毒的鱼,马上就要死了。

  一直过了许久,高贵也没有出现半点不良反应。

  他感觉那块鱼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他又嘴馋的望着那个打开的罐头,小声的道:“也许我就要死了,不如让我再多吃点毒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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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5章 贵族的抉择

  老猎人搭着孙子的手腕,感觉他的脉像,并翻开他的眼皮,让他张开嘴,许久之后,老猎人道,“你死不了了,那也不是毒鱼。”

  孩子的母亲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他们真的给我们送粮食,不是下毒?”

  高富这时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很有道理,马上道:“哪有人下毒还送这么多粮食的,娘你冤枉好人了。”

  九岁的妹妹这时低声道:“娘,我也要吃毒鱼。”

  一阵咕噜咕噜的肠胃响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妇人犹豫了下,“再等等,等天黑时你二哥没事,我们就吃鱼。”

  天黑之后,高贵依然没有半点事情,于是,一家人生起火,高高兴兴的把取了那肥腻的鱼肉片,混着野菜煮了大锅野菜鱼罐头汤,吃了一个肚子鼓胀,回味不已。

  这天晚上,整个靺鞨小村子里都弥漫着一股久违的饭菜香味,甚至有一个只剩下独自一人的老头子,一次煮了一大锅粟米饭,就着鱼罐头吃,结果大吃特吃,直接吃的撑死了。开始大家还以为是中毒死的,着实一阵慌乱,最后终于确认,是吃的太多撑死的。

  晚饭后,村里的老老少少们都聚在一起,谈论着这古怪的事情。

  回家后,高富的爷爷强压着怒火听完了孙子高富的话,他的愤怒一下子爆发了,“什么,你们两个兔崽子要去给秦人当向导?不行,你们还要不要命了,你才十四岁。你弟弟才十二。我不能让你们去吃断头饭。你爹出去还没回来呢,你们要是再走了,这家里怎么办?”

  “爷爷!”高富努力的道,“咱们全家都要饿死了,要不是秦兵给我们这点粮食,咱们这个月都撑不下去。可他们给的粮食只能救下急,到明年雪化还长着呢,那段时间怎么办?野草没的挖。猎物也没的打,咱们总不能一家都饿死吧。再说了,我们也只是去给他们做向导,顺便帮忙运下物资,这可不是白干的,他们都说好了,一人一月有六斗米呢,有这些粮,咱们一家都能撑过这个冬天了。再说了,咱们这也是知恩图报。吃了秦兵的救命粮,给他们做点事也是应当的。更何况。他们也是在帮咱们打那些契丹狗,早点赶走那些契丹狗,咱们这里也能恢复安宁啊。”

  十二岁的高贵自从吃了鱼罐头之后,已经是铁了心要去给秦兵干活挣饭吃了。他在一边帮腔道:“爷爷,以前官军来征我们服瑶役,还只有一点点口粮呢。现在给秦军办事,一人能换几个人的口粮,这样的好事,咱们不干,别人还抢着去干呢。”

  “要去也是我去,你们不能去,还太小了。”老猎人最后也妥协了,一家人在这样的大雪封山的季节,家里没有了存粮,确实撑不下去。有个挣粮的机会,不能放过。可他心里又还在对秦军如此的行为有些怀疑,他活这么大年纪,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军队呢,就算是从东土来的唐军,可也没这么好吧。他觉得,这个险要冒,也只能他去。

  祖孙还在争论,敲门声又响,那个靺鞨下士走了进来,他旁边还跟着一个同样肩章的秦兵。

  靺靺下士先是低头行了一礼,然后和颜悦色的对他们道:“老人家,我们是秦军第九军团的士兵,在秦王的统领下,我们刚刚已经把附近的部族兵击败赶走,下一步,我们将继续向北敌占区挺进,以收复更多渤海地区,解救更多渤海百姓。不过,如今季节,道路难行,我们想请村里组织些人,用雪橇冰犁,帮我们一起运送些物资和粮食,当然,我们会给报酬,而且全部用粮食支付,这点请放心。”

  老猎人同意了这个要求,立刻到村里去召集剩下的村民们。老猎人曾经是村里有名的猎手,猎过猛虎,因此在村里很有些人望,加上大家也都刚得了秦军的甜头,在听说给秦军干活有报酬,而且报酬还都是粮食支付时,顿时,人人激动,踊跃报名,村里一下子不论男女,只要能动的,下到十岁以上,上到七十以下,都抢着要去,一会不到,老猎人就已经召集到了一百多号人。

  这几年,渤海部族占领区的百姓,日子实在是苦不堪言,活下来的都是那不幸中的万幸的一群人,虽然活下来,可也是被饥饿折磨的奄奄一息,谁知道,在这个临近死亡的大雪季节里,他们竟然得到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中土秦藩的军队的赈济。他们心中,秦军顿时成了传说中的王者之师,仁义之师,相比起来,渤海的官军和部族的侵略军,都成为了地狱出来的凶魔恶鬼。

  许多年青的少年们,甚至在追着那些铁胸甲的秦兵们询问,想要也加入到秦军之中去。在他们看来,秦军有着威风的铠甲,华丽的披风,精致的军服,以及丰富的配给。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拿着犀利的武器,永远也不用担心挨冻受饿。对于那些在身体最需要营养的时候,却一直挨着饿,整天半饥不饱,而且还得时时担心害怕,担忧提防着部族军来劫掠,渤海官兵来强征的靺鞨少年们来说,秦军,简直就是他们心中最向往,最理想的职业。

  第二天的清晨,老猎人正在打点着行装,经过全家人最后的争论,老猎人同意了全家老少男女五口人一起去给秦军赶车挣饭吃的提议。老猎人六十多岁,但身子还算结实,儿媳三十还不到,生了三个孩子,可猎人的女儿,身子骨结实着呢。若不是这几年饿坏了,她一样是个能开一石弓的好猎人。两个孙子,一个十四,一个十二,这几年没吃饱,身子长条了,可却没有肉。显得两根竹竿子一样。但也都还算健壮。唯一的小孙子才九岁。有些弱,不过他们也不放心把她一人留在家,哪怕她到时不能算工钱,可带在身边也是有个照应的。

  小姑娘很是兴奋,在门家扫着雪,这时,她看见几辆爬犁在几匹大马的拉动下飞驰而来。村长家门口两个抱着枪的秦兵扔下手中的烟,迎了上去。

  “是山外的贵人高家的老爷和他家的几位公子来了。”小姑娘认出了来人。那家人也姓高,但却是高句丽贵族,在方圆百里内有名的大地主,豪族,家中祖上听说还是高句丽的王族分支呢。他们这个时候过来,肯定也是听说秦兵在发粮,还在招募渤海当地的向导和民夫呢,他们肯定也是想来挣秦兵粮食的。小姑娘想着,飞快的转身朝院里跑去报信儿。

  村长家的屋内火塘边,正在烤着火的大尉营主许建听到新晋下士那弃勃报告说山那边的高氏父子前来时。摩擦着手掌嘿嘿笑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古人诚不欺我。看看,又一个渤海贵族豪强主动前来,咱们在这里是越来越如鱼得水了。”

  那弃勃肩膀上挂着两矛一细折,正色道:“都是秦王殿下英明睿智,运筹有方,也是营主指挥有力!”

  这一记马屁拍的营主十分高兴,嘿嘿笑了几声,起身整了整衣服,走到那弃勃的面前,重重的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脸上全是满意的神色。

  “听说你上次受伤摔伤了头,本来还很担心你,没想到,你却是越摔头脑越灵活了,小子,好好干,我很看好你哦。”

  那弃勃入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从列兵晋升为了士官,哪怕是初级士官第一级的下士,这种晋升速度也是十分惊人了,这小子,一年不到,已经连升了士兵五级,跨过了兵与士官的那道最重要的界线。许多人,可是一辈子都有可能都成不了一个士官,而只是一个士兵。更何况,这个小子,名字还是已经在秦王那里挂过号的,这样的小兵,他许建手下,也可以说是独此一人了。这样的家伙,就算他是营主,也得要刮目相看,好好照应呢。说不定哪天,这小子就一步飞天,直步青云了呢。

  在村长家的堂屋里,许建与来访的高氏家主坐定,那弃勃在屋中倒茶,高氏的几位公子则都很有礼的站在父亲的身后。

  上茶后,高氏家主高万成微微欠身,恭敬的道,“许将军,在下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还请恕来的冒昧,多有打扰,实在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在下实在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个高句丽贵族很有礼仪,说的一口标准的唐韵官话,且话中透露出这是一个对中土文化很熟识之人。

  高万成六十出头的年纪,两鬓和胡子都已花白,但腰杆笔挺,动作敏捷,一副贵族名流的做派,且是那种军事贵族的做派。

  许建还礼,面带微笑带:“阁下何出此言,有事尽管吩咐。”

  这高万成是高句丽族人,祖上确实是高句丽王氏支系,原本也是在渤海上京神策军中任将军,后来年纪大了,便告老还乡。这几年老家被联军占领,他的日子也实在是不好过,不过因为他的身份,部族联军有拿他来管理那些渤海人的意思,所以还算勉强过下去。可今年开始,日子却是越发的难过了。契丹人隔三差五的来派粮加饷,要求他们这,要求他们那,他们苦不堪言,又无可奈何。昨天晚上,他听闻秦军已经打过来了,而且他们来到之后,不但没有抢劫,反而还给村子里的百姓发给救济粮食,而且还在征召百姓帮他们运输辎重,并且不是强征,而是给粮食做报酬等事情时,他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当他派出几个儿子仔细打听过详情后,再结合对秦军的了解,终于觉得秦军确实是和契丹人不一样。

  他没有等秦军找上门去,一大早,就带着几个儿子主动前来了。

  高万成前来,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主动的配合秦军,派人为秦军带路,组织人帮帮助运输辎重,总之,就是要和秦军搞好关系。他是看出来了,契丹人那些部族侵略军,是长不了了,以后,渤海国也一样长不了。秦军当初入辽东,灭了高句丽国。如今他们入了渤海,那渤海国肯定也将被秦军吞并了。秦军吞并渤海,他并不在意,他是高句丽族人,高句丽国被秦军吞并了,他都不曾有什么在意。弱肉强食,本就如此。他在意的,是如何在这片土地新的主人到来之时,跳上他们的船,跟他们成为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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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6章 好消息与好消息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公孙兰说着走进行辕帅府李璟的公房,这时还刚好到早上七点,李璟坐在桌案前,一只手翻着后方送来的早已经是半月前的报纸新闻,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杯热牛奶。

  “先说坏消息!”李璟说。

  “联军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想此时撤离,而杨复光兄弟已经决定要扶立当今的皇七弟寿王李杰为新帝,新帝极可能在元旦即位,一旦新帝在长安即位,杨复氏兄弟的那个联盟,则会更加稳固。监察厅预计,新朝一旦建立,就会可能就此展开向外的扩张。”

  “联军死拖着不肯走,看来也是可能知道杨氏兄弟要扶新帝上位。不过,有情报显示杨复光兄弟的新朝扩张的方向会是我们秦藩吗?”

  “极有可能,田令孜虽然挟天子在西川,可有情报显示,杨复光兄弟并不准备先对付田令孜。我们长安的情报人员,得到一些情报,杨复光新朝廷将会有二十八个藩镇联盟支持。其中势力最强的正是关中河南和河东的几个藩镇。甚至连河北的魏博和成德。如今也已经在和杨氏兄弟秘密接触,并且十分频繁,很明显,他们也准备加入到杨氏兄弟的这个联盟建立的新朝中去,以对抗我们。还有,甚至淮南的高骈和浙西的周宝,江西的钟传等几个东南藩镇,也被杨氏兄弟在积极拉拢。大有承认效忠新朝廷的意思。”

  李璟摇了摇头,“看来田令孜这些年还真是不得人心啊。”

  “从某方面来讲,秦王你也不太得这些藩镇的人心呢。”公孙兰笑着道,今天她穿了一件浅于蓝而深于绿的藏青色上衣,那是一件小翻领对襟双排扣笔挺的新式将官袍,上面带着绶带,胸口还别着几枚执行重大任务纪念章,和鹰扬与虎贲两枚军功章,以及一枚杰出勋章。肩膀上的金色肩章上,顶着两枚金豆子的二星少将衔。这件军礼服让她看起来更加的利落干练。虽然小腹微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女将军的飒爽英姿。

  “藩镇们如今对我们只有两个态度。要么合作,要么敌对。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如今的秦藩的扩张速度,很多藩镇也是选择合作的,如淮西、浙西、福建、岭东、岭西、安南诸镇,他们本身实力不强,且早是与我们合作多年的几大家族成员担任节帅,他们在这些年我们的商贸中分得了不少利益,尤其是海贸,他们可是大赚了一笔,没理由跟我们一直对着干。而跟着杨复光的那些人确实跟我们关系不太好,这也是利益使然,他们分润不到我们的利益,而且尤其是河北河南和陇上这些藩镇,更是直接面临着我们的威胁。正因为我们太强大,而那些正面对我们,却又不肯放弃自身现有利益的节帅们,就必然会走到和我们做对的那一面去,这是必然性。”

  “你就不担心吗?”公孙兰双手搭着小腹,“万一杨复光真的要出兵秦藩,眼下对我们来说可是有些麻烦的。虽然关内还保留了不少兵力,但到时他们可能会从数路进逼。如关中诸镇从振武方向进攻代北,李克用、王重荣等可能进攻雁门,魏博、成德可能进攻北平,而朱全忠、诸葛爽可能进攻山东,秦宗权和周岌等可能进攻河南,而高骈可能进攻江淮......”

  “这确实有可能!”李璟皱起了眉头,在最初的藩镇各自为战的时候早过去了,如今已经是藩镇的联盟时代,中原天下,基本上都可以划为三大藩镇,田令孜的成都朝廷,杨复光兄弟即将建起的长安朝廷,以及李璟的大元帅府,三大势力各自有一个联盟。

  田令孜是以三川为主,原本还有不少藩镇,如同浙东、淮南、浙西等也是听众成都朝廷的,但现在,杨氏一起,成都小朝廷也就剩下了三川了。而杨氏兄弟则凭着剿灭黄巢的功劳,眼下一时威望无比,他们拉拢了中原的二十多个藩镇,甚至把高骈这些一直早已经游离朝廷之外的藩镇也拉拢过来,连河北这样的藩镇也都拉过去了。他们占据的是中原关陇地带,地盘最大,联盟藩镇最多。

  而李璟这边,其实也有一个联盟,只不过这个联盟除了秦藩之外,其它的藩镇实力都并不强,而且属于很分散型,联盟有些松散。原本比较紧密的河南三镇已经被李璟并掉。剩下的淮西杨行密和浙西钱镠,这两个藩镇也只是利益交换,并不牢靠,秦藩若是依然强势,他们肯定会继续顺从。若是秦藩失利,则就难保他们不会背叛,甚至反戈一击。至于福建、岭南东西两道、安南这四镇,相对关系比较牢固,可也有一个缺点,他们都在遥远的东南,而且都是那种势力较小,军队不多的藩镇,一旦开战,指望他们相助几乎是没有可能。

  李璟并不怕诸镇,可眼下渤海之战还没结束,若各镇真的群起围攻,那就会很麻烦。

  “黄巢势力已经被彻底剿灭?”

  “黄巢已死,但伪齐势力不可能这么快就覆灭的。”公孙兰说,“长安之战后,尚让、孟楷、赵璋、王播、张居言等大批长安的齐将逃离,当时朱阿三与秦守权等从武关进入关中,在蓝田。朱阿三和秦守权与败逃的齐军遭遇。两军相战。出人意料的,秦宗权一战即败,朱阿三也因此撤退,放开一条路,让他们逃出关中去了。”

  “哼,不过是这两个家伙的保存实力之举罢了,谁愿意和困兽相斗,自损兵马?”李璟冷笑一声。捏着下巴有些玩味的道:“这么说来,伪齐败军应当还有一支不小的势力。”

  “确实,目前这支败军出关之后,一路向东,各镇都是退守城镇,避而不战,任由他们劫掠一通东逃。眼下,这支败军已经逃到了蔡州、光州一带,那里正是秦宗权的地盘,看样子。他们有么继续向东,通过陈许到达颍毫。那里原本就是伪齐占领过的地盘,许多兵将都是从齐军招安而来的。但也有一种可能,他们可能直接南下大别山区,那里是连绵的大别山山脉,若是他们逃入其中,一时难以剿灭,尤其是大别山处于忠武三镇、和山南、鄂岳、江西、淮西、湖南、荆南诸镇的一个交汇地区,属于一个混乱地带,他们若进入其中休整,能极大的避开各镇的围剿。若我是这败军主将,便不会向东,而是直接去大别山,休整过后,待明年开春,就南下鄂岳荆南江西等地,去那些官军势力最小的地方。当年黄巢屡剿不灭,不就是凭着他们的四处流窜吗。”

  “我倒是觉得这支势力可用。”

  公孙兰有些惊讶,“三郎,如今的伪齐余孽,可是极不得人心,犹如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若是我们这个时候和他们扯上关系,只怕杨复氏兄弟就更有借口对我们出兵了。”

  “哼,杨氏兄弟真要出兵,早晚会出兵,不管他们是否有正当理由,没有理由他们也会找一个理由的。如今我们既然要与杨氏兄弟图穷见匕了,又何必太在意那些?这几年,伪齐确实堕落了,可几次长安之战的结果,你们也看到了,他们可是屡有可圈可点的表现,虽然这其中固然有各藩镇都在保存实力,不肯用力的原因,但不能否认,这些草贼将领,带了多年兵,也确实还是有几个了得人物的。他们现在确实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落魄的很。这个时候,若是我们能主动接触,承诺提供保护和支持,你觉得他们会跟我们合作吗?”

  “三郎的意思不是招安他们?”

  “可以算是招安,但我并不打算直接让他们到我们的地盘上来,因此,这个招安实际上是我们向他们提升支援,但又不会兼并他们,更不会解除他们的武装,因此,在一开始,就能省掉许多猜疑,直接就进行合作。”

  “合作?不是招安,也不是吞并?”

  “确实是合作,也可以算是招安,但不会是吞并。”李璟笑着解释,“你不是说齐军败军还有四五万人吗?”

  “是还有四五万人,其中老兵可能还有两三万人。”

  “我会给他们下招安令,授予他们官职,但不兼并也不解除他们武装,他们可以继续留在淮河上游的蔡申等地,就以大别山为根据地,我们可以通过淮河向他们输送一批粮草,军械,支援他们。”

  公孙兰有些疑惑,不明白李璟这个举动的意义何在。

  “看看蔡州的位置!”李璟笑着道,“这个位置可是很好啊,淮河的上游源头,其北面就是陈许,再往北就是洛阳,西面是金商,再往西就是关中长安。其东面是颍、毫,再往东就是我们的徐、宿。往南,是大别山山脉,又有鄂岳和荆南两镇,再往南是长江,江南就是湖南和江西,长江在这里,西可直通山南东、山南西,直达剑南西川,顺流而下,则可直接到达淮西、淮南、宣歙、两浙。看清楚没有,这里四通八达,往东淮河,往西汉水,往南是长江,而且不管是距离长安还是洛阳,都是说近不近,可说远也不远的地方。尤其这里有大别山,绝对是一个立足的好地方,特别是这附近的藩镇都不太强,蔡州的秦宗权,和齐军是纠缠不清,荆南、鄂岳早在数年前就被草贼几次流窜攻击,彻底的元气大伤了。”

  “只要我们支持他,他们就能稳住颓势,恢复元气,然后,你想想看,杨复光的大后方是不是就得糜烂了?荆南鄂岳淮西江西诸地,虽然军事实力不行,可这却是杨复光他们的粮仓,米袋子。齐军在这里扎跟,既糜烂他们的后方粮仓,也随时在威胁着他们的洛阳和长安,尤其是对河南的豫西之地,我们的势力本已经占领了徐宿,推进到汴河和淮水,加上淮西的杨行密,如果有一个钉子在豫西发力接应,颖、毫、陈、许等洛阳南部外围,可就不保了。”

  无疑,李璟的意思是利用齐军残军,让他们如一颗钉子插入到豫西,以牵制杨复光这个联盟的蠢蠢欲动。

  当然,只凭着这个是不够的,李璟想,也许他可以去联络下田令孜,如今杨复光兄弟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他们也许应当可以联一次手。应当还可以做点什么,或者他应当派出派战部队,深入敌境各镇,制造事端,比如以朱温手下身份去行刺李克用,听说李克用对朱温一直不太看的起。或者,直接把杨复光兄弟干掉,这样一来,那个联盟群龙无首,肯定得混乱一阵子。李璟脑子里一时有许多初步的方案,不过这些方案还不成熟,他并没有说出来。

  “你刚才说有好消息,是什么?”李璟改变话题。

  “好消息是,在我们的暗中策划推动之下,如今渤海沦陷区内,那些渤海贵族豪强们都被煽动起来了,他们正在招募人马,准备跟那些要对他们“斩草除根”的部族兵们勇敢对抗,渤海的百姓也有许多被煽动起来了,尤其是在那些我们控制的地方,现在有无数的渤海贵族成为了我们的内应,无数的渤海百姓成了我们的向导,甚至我们拥有了一支庞大数量的渤海运输队,以及一支踊跃参军的渤海军团。“公孙兰笑着说,“当然,好消息不止是这个,重大的好消息是,东线的部族联军,如今有不少的将领,在我们的策反下,已经开始动摇了,甚至有不少暗中投诚了我们。连黑水靺鞨的大都督也在犹豫之中,整个东线,如今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不管西线的契丹人如何顽固,可如果东线动摇了,那到时他们也就完蛋了。”

  “阿兰,干的漂亮!”李璟称赞道。

  “还是殿下谋略有方,特别是派出那些已经投降的靺鞨等部族军,带着一部份秦军返回黑水部落中去,这一招,可谓是一下子正中了许多靺鞨将领的软肋。在这里的战事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难堪境地,而他们的老家又在被我们一步步威胁之中,他们动摇,也属必然。”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靺鞨人动摇了,室韦人也会动摇的,到时,其它的小部族更会动摇,就算契丹死硬顽固,我们也不用担心他们了。”李璟喝点杯中最后一口牛奶,笑着道。

  “三郎,你嘴边还有点牛奶。”公孙兰指了指李璟嘴唇,然后站起来俯下身来,经唇靠近,朱唇轻启,伸出那抹香舌在他唇上一舔。

  “干净了!”

  李璟不由的也伸出舌头舔了下刚刚美人香舌舔过的地方,感觉犹有余香。

  嘿嘿一笑,李璟的心情确实轻松了许多。渤海的战局,双方博弈了数年,堆积了无数大军,动用了无数的物资,可最后,却很有可能是一场虎头蛇尾的战役,人越多,这仗越难真的打的起来。这样的对局,其实到开战之前,双方的局势就已经明了,胜负已决。

  契丹人,你们既然想要坚持顽抗到最后,那等待你们的只有毁灭。顺势而生,逆流而上的则往往被激流拍的粉碎。

  李璟抬头看了看窗外,也许,自己该收拾行装,准备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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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7章 第三个皇帝

  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郑畋在朝廷一直是比较倾向支持李璟的,这并非说他得了李璟什么好处,而是他认为李璟这些年在东方的所做所为,确实很不不起,做到了让百姓安居乐业,自当今天子即位以来,李璟的治下是少有的安宁之地,不但原本北方第一大港的登州,几十年没打过大仗本来就富裕,而且在李璟这近十年的治理下,更成为整个大唐最繁华富裕之地。就连当初那脱离大唐百余年的辽东之地,这些年也在李璟的治理下繁华起来,他听过许多到过辽东的商人,都说辽东如今甚至比河北还要繁荣,尤其是辽南和辽西之地,甚至超过了河南。

  郑畋仕宦多年,自己也确实依靠了当年父亲的好友,宫中的权宦西门思恭的支持,才能进入政事堂中。可不管他是如何上位的,但他心中也确实有读书人的那份坚持。就如秦报上说的一样,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薯药。

  许多人都说李璟其实是一个奸臣,一个权臣,就如西汉之王莽,东汉之曹操,魏之司马昭。他们表面上一直举着唐朝的旗号。是尊隋。可实际上却是真正的割据军阀,早晚那一天,会谋朝篡位。郑畋对这种说法其实也是抱几份支持的,但他心里又总还抱着几分希望,觉得李璟此人也许不一样,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只要李璟一日没有做出那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们这些一心想要中兴大唐的臣子们。就不免对李璟寄有希望。毕竟,这李唐已经糜烂如斯,已经到了大厦将倾的地步了,如今,也唯有李璟才有能力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不把希望寄托于他,难道要去寄希望于田令孜和杨复恭?杨复光这人有些看不透,虽是太监但似乎对李唐很是忠心,可杨复光只是个太监,他终究不同。虽然如今势力不小,可依然得借助于李克用和朱全忠、秦宗权、王重荣、李昌言这些军阀。而他很清楚,这些人虽然如李璟一样都是地方统兵大将,一方诸侯,可他们又与李璟绝对不同。把希望寄托于他们之手,只会让大唐越来越糟糕。

  他相信,如今已经到秦藩李璟麾下效力的于琮、辛谠、于琄、李琢、杜慆、张自勉、曾元裕、崔安潜、崔芸卿这些当世极负盛名的文武大臣们,肯定也是怀着和他一样的期望的。

  只是他们这种期望,在田令孜看来,就是和李璟相互勾结,如今杨复恭也是一样的想法。

  当初,他怀着对李璟的那份期望,与李璟合作,积极的组织关中联军勤王反攻长安,可当关中局势稳定之后,这些太监们立即暗中联络了李昌言造他的反,把他赶走。他离开凤翔军后,被召到成都,担任司空、门下侍郎、同门下平章事之职,主管军管。可在成都行在还没有呆到半年,他就被田令孜和杨复恭一起排挤出朝,被迫到了担任州刺史的儿子身边去休养。

  虽然被彻底的排挤出了朝廷,郑畋还是十分关注朝野大事。这两年朝野混乱不堪,成都行在的太监们终于还是内斗了。田令孜挟持了皇帝,囚禁了张泰和西门思恭,赶走了杨复恭。杨复恭到了关中,很快与杨复光一起收复两京,斩杀了黄巢。正当他欣慰之时,却又突然听到杨复恭元旦扶立寿王杰为新帝,遥尊李儇为太上皇的消息。

  现在,在他的面前,摆着两道圣旨。

  一道是加封他为太傅、侍中、同平章事、颍川郡王,请他入朝为相的旨意。另一道则是加封他为太师、中书令、同平章事、琅琊郡王,同样请他入朝为相的旨意。

  可当这两道黄绫圣旨摆在他的面前时,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原因很简单,这两道圣旨不是一个皇帝发的。前一道是成都的天子李儇所发,后一道则是刚刚在元旦登基的新天子李杰所发,如今这位寿王即位后刚按例改名李晔。

  不过郑畋很清楚,这两道旨意都不太可能真的是天子之意,成都那道诏书无疑是由田令孜发的,而长安那道旨意则是杨复恭发的。

  他也不相信前不久他还遭两人都厌烦的他,如今居然这么抢手,两边都争着他去当宰相。他心里清楚,他们需要的只是他的那个名头,借以争些声势。不管他去哪边,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把他当擦脚布一样扔到一边去的。

  黄巢余孽还没有剿灭,天下还四处盗贼蜂起,百姓饱受战乱流离失所,这个时候,那些人不想着重整山河,安民治地,反而还弄出来两个天子,两个朝廷。这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点大唐中兴的曙光,一下子又全被乌云给摭住了。

  李儇今年才不过二十二岁,虽然先前算不上什么明君英主,可也主要是因为受田令孜和卢携等人的蒙蔽,本质上还是一个好皇帝的,起码他很努力过。可这样的一个年青的皇帝,如今却被他曾经视为阿父的田令孜劫持,被他视为真正可靠的杨氏兄弟废除帝位。如今,杨氏兄弟扶了寿王即位,那虽然也是个聪明的宗室,可他才十五岁而已。舍李儇而立李晔,摆明了是太监们争斗的结果,他们都想要握着皇帝在手,都不会真的让皇帝掌权,只不过想要一个皇帝傀儡罢了。

  郑畋身为西门思恭半个养子,对于李儇这个皇帝还是有感情的,可他也清楚。杨氏如今势力更强。远超田令孜。新帝已经扶立登基,中原诸藩镇的节帅,几乎都是杨氏兄弟收的干儿子,李儇这个皇帝成为太上皇,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想改变,也不可能了。

  李晔的登基,意味着李唐朝廷原本那微弱的一点平衡被彻底打破了。原来,安史之乱后。朝廷还勉强维持着一点平稳,建立越来越多的藩镇,让地方藩镇互掣肘牵制,而在朝中,则让宦官和宰相们相互平衡,用宦官防止权相,用宦官统禁军,同时又用宰相们限制宦官。虽然说,最后南北衙之争,以宦官势力越来越强。宰相们斗争失败,但起码。还有着最后的一点平衡。

  而现在,宦官们和那些地方的藩镇军阀们勾结在了一起,朝廷的宰相文官们是彻底的成为了宦官的傀儡,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当最后一点平衡打破,那么李唐这栋危楼便随时就会坍塌。根基不存,楼宇又如何不塌。

  就在这分,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郑畋本来就心里烦,抬头向屋外望了望,没好气的道:“何事喧哗吵闹,没个规矩!”

  “是公子回来了!”仆人快步走进书房回禀,“公子刚刚骑马回来。”

  “垂芳回来了?”郑畋听说是嫡长孙回来了,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微笑,垂芳是长孙的字,乃是他的长子郑凝绩的长子,名叫绍余,今年刚十六岁,能文允武,很得郑畋喜欢。几年前,李儇西狩,郑畋派长子郑凝绩随驾身边,后来到了成都,天子授其为兵部侍郎。等郑畋龙尾陂大败尚让,捷报传到成都,李儇又特授郑凝绩为兵部尚书。不过随后不久,郑畋被免去凤翔节帅之职,郑凝绩也因此被贬为壁州刺史,郑畋到成都不久后,就也到了壁州儿子身边。

  正说着,郑绍余已经走入书房。

  几句寒喧之后,他挥退了仆人。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两道黄绢圣旨,轻笑两声:“给老大人何封赏?”

  郑畋把两道圣旨移到一边,落寞道:“不过是借我这老骨头仅剩下的一点名声罢了,当不得真的。”

  郑绍余年纪虽青,却是一脸的成熟样子,“祖父大人还是不接为妙,这些太监没有一个好东西。”

  “垂芳,慎言。”郑畋有些不满孙子的轻佻样,太监也并不是全没好东西,如西门思恭,就对他如父亲一般。

  “你今日怎么回来了?”孙子最近在成都读书,且每天空余时还拜会一位在成都的老将军学武。他和儿子都不反对孙儿习武,若是从前他肯定会反对的,但如今这个兵争乱军,光读书也不行了,若能学得些武艺,懂重领兵打仗,将来也还是可以报效天子的。

  “父亲让孙儿回来的,父亲大人让孙儿带封信给祖父大人。”

  郑畋有些奇怪的接过孙子递过的信,他不明白儿子怎么写信却要孙子来送。毕竟,儿子就和他一起在壁州,而孙子却是在成都。

  打开信,郑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一封信他反反复复的看了足有半个多时辰。

  “祖父大人,信里写着什么?”郑绍余有些好奇。

  郑畋没有回答,此时他的心里实在是太过纷乱。这封信确实是他儿子写来的,不过内容却很惊人。儿子在信中告诉他,秦王李璟的人来找过他,意思很清楚,就是想请他们父子去燕京。

  至于请他们去燕京做什么,也说的很明白。李璟对于如今太监们随意废立天子十分不满,因此,他打算请郑畋等朝廷忠贞之臣前往燕京,共同商议,重新选择一位睿智贤明的宗室即位,一起辅佐新帝,重振李唐。在这封信里,李璟还告诉郑畋,他还同时向几百位名宿重臣,耿直忠贞之士发出邀请,邀请他们一起前往燕京,再造大唐!

  “李璟也要策立一个天子,如此一来,天下就将有三个天子。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这是动乱之源啊。”郑畋心中一阵叹息,可心里又隐隐有些心动,任由杨复恭和西门思恭这样乱来,天下只会越来越乱。如果李璟真的有意再造大唐,也许这是一个机会。他,或许应当去燕京,为大唐再出一把力。

  可是,李璟真的会忠于李唐吗?这个问题,他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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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8章 李家有女可为后

  李晔坐在龙椅上,正伏在御案前,不断用朱笔御批呈上的奏章。

  “还剩下最后几本,陛下。”新晋杨国王杨复恭笑眯眯的向他保证,“这是这处罚田令孜的谋逆大罪,特请陛下颁诏下旨剥夺其所有的官职爵位以及封邑,其兄弟陈敬瑄的官职爵位亦就好全部剥夺。”

  刚在元旦登基即位三天的李晔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如同一个君王的样子,一本正经认真的在两张翰林承诏学士拟就的诏书上御批朱字,他先小小翼翼的把毛笔蘸满朱砂,然后用那只白嫩的手握着书写。诏书上留下一行漂亮的字,那是如今最风靡的字体,瘦金体字。

  李晔的瘦金体写的很好,甚至与开创这个字体的李璟的真迹都有些不相上下的感觉。

  杨复恭在御案旁边也有一张座位,他就坐在那里看着由他一手扶立的天子。看见天子认真的写着瘦金体字,甚至脸上还露出一丝满意和得意的神色,他就无比的郁闷。娘的,这个小家伙似乎对李璟好感十足啊。连写的字,都是完全模枋李璟的瘦金体。他心里实在是有些不爽,辛苦扶立的天子,心里却好像极为亲近李璟。这都是什么事儿,若非另一个适合的皇六弟吉王李保突然失踪了,早在李晔当初说什么二崔二郑二于是什么忠臣的话时,他就有心想要换掉这个不懂事的孩子了。

  可惜。懿宗李漼生了不少的孩子。可惜在当初扶立李儇做太子时。就把排名老五的李儇的前面四个哥哥都干掉了。上次逃离长安时,走的匆忙,结果就带了吉王和寿王两个宗室亲王,留在长安的那些宗室,不是失踪了就是死于黄巢之手。收复两京后,确实也找到了一些室宗,可要么年纪太大,要么远枝旁系。并不适合。

  最后,杨复恭犹豫在三,还是把寿王李杰扶立为天子。

  不过他现在越来越有些后悔,也许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适合的人选。他总觉得李晔很聪明,可做的事情却总那么让他厌烦。

  疲惫无比。他感觉自己太困了,严重缺少睡眠。虽然坐上龙椅的是那个少年,可最忙碌的却是他,兄弟杨复光负责军事,协调各镇,而他则负责朝廷宫中。负责调整这个小皇帝。各种各样的事情,千头万绪。这个小家伙表面上事事听从,绝不反抗,可他心里总感觉到不舒服。新皇帝终于登基即位了,可接下来还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忙碌。新的皇帝策立了,接下来就得是分果子的时候了,得给联盟内的那些家伙分得好处,还得尽量公平。

  虽然那些家伙叫他们兄弟干爹,可这干爹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若是能从他们这里得到满意的好处,他们自然干爹叫的好听。可若是得不到满意的好处,这些干儿子随时有可能翻脸不认人。尤其是最让人头痛的是东部的李璟,这个家伙太让人难以对付了,到现在,他们兄弟也还没有想好要用何种态度对待李璟。究竟是要强硬,还是先妥协?

  “这道诏书是对秦王李璟的加封诏书,秦王李璟功勋着著,为大唐拓地千里,中兴名臣,尤其是在讨逆期间,一直担任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对大唐有再造之功。臣等商议过后,认为当对秦王大大嘉奖。”杨复恭把又一份诏书举到李晔面前。

  李晔听到李璟的名字,眼中亮了一下,他把目光望向诏书,一目十行,迅速的扫过全文。脸上露出些惊讶的神色,在这道诏书中,先是说了一堆李璟的功勋,然后以黄巢已经伏诛为理由,表示收回李璟讨逆时担任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并收回假黄钺。正当李晔以为杨氏兄弟准备要和李璟开战时,却又看到后面一转,朝廷收回李璟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和假黄钺的同时,又特别加封李璟为天策上将,许开天策上将府,赐天子剑,御用铠甲和飞龙坊御马三十六匹。赐李璟嫡长子李德裕河南郡王、嫡子李德秀北平郡王、嫡子李德芳东莱郡王,赐李璟庶子李德昭嫡子身份,兰陵郡王,赐李璟庶子李德林嫡子身份,赐雁门郡王。赐李璟其余三十八子郡公爵位,赐李璟长女瑞雯燕国公主爵,其余三十六女皆郡主身份。议选秦王李璟嫡长女燕国公主为皇后....”

  看到这里,李晔脑子完全混乱了。

  这道诏书到底是什么意思?

  收回李璟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收回假黄钺,看起来要和李璟动手。

  可紧接着又加李璟天策上将,允开天策上将府,这就又完全不对劲了。这天策上将,可是当初唐高祖对唐太宗封无可封的时候,所特别册封的职位,位在百官之上,整个李唐也就封过太宗一人而已。天下兵马大元帅名头很响,可比起天策上将来同,似乎却还是要差上一点的。这难道说,杨复恭选择和李璟妥协,想要拉拢讨好李璟?

  但随后的册封又让他疑惑,封李璟五个儿子为郡王,三十八个儿子为郡公,还封了一个女儿为公主,三十六个女儿为郡主。这让他除了感叹李璟真的是儿女众多的同时,也不禁又要疑惑。为什么要给李璟三个嫡子以外的两个庶子封郡王?而且还特别赐他们嫡出身份?尤其是这两个庶子的身份让他不得不惊叹,庶子李德昭是庶长子,其母亲是王惋君,若是因为他庶长子身份,封他个郡王,给他嫡出身份,也还说的过去。可为什么给李德林也嫡出身份,加郡王爵位?李德林的母亲可不简单,那可是刘芸娘。原本是李克用的妻子。就算如今。也并没有嫁给李璟,并没有名份。她的儿子李德林在诸庶子中,排名不前,年纪也很小,突然得个嫡出身份,郡王爵位,这岂不是给李璟的家务事制造麻烦?

  当然,最让他震惊的还是杨复恭居然没经李璟同意。就把李璟嫡长女选为他的皇后。李晔今年十五,还没有正式娶妃,但身边的女人也是有不少了。若论起来,李璟的嫡女做他的皇后,无论是身份还是什么,这都是很合适的。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但关键的是,李璟的嫡长女今年好像是才七岁还是八岁?就算皇帝立皇后,为了与李璟联盟,可以不在乎年龄。可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他们就这样选李璟的女儿当皇后。问过皇后她爹李璟吗?

  若是选李璟嫡女为后的消息公布出去,结果最后李璟又不肯同意,那到时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杨复恭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只见他拿着一大叠的诏书,在那里不停的递过来。

  “这张诏书授郑从谠荥阳郡王、太师、同平章事、侍中。”

  “这张诏书授王铎太原郡王、太傅、同平章事、中书侍郎。”

  “这张授郑畋....”

  李晔来不及细想那些,开始不停的御批,字迹开始潦草,再难保持那笔漂亮的瘦金体。

  “这是给淮西节度使杨行密的诏书,陛下将加封他为吴王,这张是给杭州刺史钱镠,陛下将加封他为越王,这张是给浙东节度使董昌的,陛下将加封他为罗王....”

  李晔一时间也不记得他到底封赏承认了多少位王了,感觉大唐一下子遍地都是王。

  秦王李璟、梁王朱全忠、晋王李克用、冀王李全忠、赵王王镕、魏王乐彦祯、吴王杨行密、越王钱镠、罗王董昌、郑王郑从谠、杨王杨复恭、齐王秦宗权、韩王王重荣......

  这一刻,李晔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就是那春秋时代的周王,天下遍地都是称公的诸侯,而他的兄长李儇,如今成了南方的楚王。李璟,则是东方的齐霸,杨氏兄弟则是中原晋霸,他们诸侯争霸,唯独他这王却只是一个摆设,泥菩萨。

  天下王公遍地走,多如猪狗,李唐的天子实在是不好当。

  李晔忍不住道:“杨公,这些事情,似乎由卿处理就好,朕把这些都交付给你处置好了。”他很清楚,反正一切都是杨氏兄弟拟好的,他不过是个署名盖印的人罢了,容不得他有其它意见。既然如此,不如干脆都交给他去处置罢了,那样一来,还能减少些对他的警惕。况且,他现在脑子里想的都全是刚才那道给李璟的诏书内容。杨氏居然给李璟天策上将的位置,还要立李璟的女儿为皇后。这怎么看都有些奇怪,是他们真的畏惧李璟,所以才退让拉拢,还是说,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迷惑李璟,只是对李璟下手前的一个掩护,想要让李璟放松警惕?

  他心里不由的有些失望,他甚至在想,若是这一切都是真的,而李璟也肯将他的女儿嫁给自己,这也许将会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记得当初父皇还未驾崩之时,有次曾经教他读书,中间就说过,天子需会帝王之术,而帝王之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平衡。

  要想做到平衡,其中重要的就是不能让臣下铁板一块,如果臣子都站在一边,那帝王就危险了。最好的是得允许有反对的声音,允许有不同的派系。有党有派不可怕,臣下结党,其实最有利的还是帝王。用一党对付另外一党,让他们都离不开皇帝的支持,那么皇帝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帝王的权利,正是在其中体现。

  如果他能娶了李璟之女,那么把李璟引入朝廷,做杨氏的反对党。如此,杨氏和李璟,这两大势力相争,他这个天子就肯定会重要起来。或许,有朝一日,两虎相争,两败俱伤,他这个天子,坐收其利,借此重掌朝政,中兴大唐呢。

  “好吧!”杨复恭看到小皇帝的不耐烦,并没有不高兴,反而很开心。这才是他需要的皇帝,他只要如同他那个贪玩嬉戏的天子兄长一样就行了,朝廷大事,统交由他来处理就好。这样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天子只顾嬉戏,不干涉朝廷之事,他一手掌握朝政,大家合作愉快。“陛下刚登基,这些天也确实很疲惫了,还请好好休息。”

  李晔点了点头,嘴张了嘴,他本来想要问为何要给李璟的两个庶子嫡出身份,尤其是那个李克用妻子刘氏和李璟生的那个孩子。另外,他也想问,他们要立李璟之女为皇后之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最后,话到嘴边,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反而变成了杨公也不要过于操劳,当保重身体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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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3章 得之桑隅,失之东隅

  靠山吃山,靠海就吃海。

  三十多万人的舰队,粮食消耗也是极大。李璟从黑水河口出海时,并没有携带多少粮食。对于李璟来说,从中原运到渤海的每一粒粮草都弥足珍贵,因为路途太远,运输消耗极大。不过这也并难不到秦军,一支庞大的舰队走在海上,他们并不担心粮食。大海里有他们需要的一切,秦军的水师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水上军队,同时也是这个时代最为强大的捕鱼队。

  为运输舰队护航的水师战舰,在海上发挥了他们的第二手本事,捕鱼。

  每天,水师的战舰都在航行护卫的同时,捕捞起一网网的鱼,这些捕捞的海获不但完全满足了三十余万人的海上需求,甚至还有剩余用来制作鱼罐头。

  在海上,李璟每天的早上都是从一碗由各种海鲜做成的海鲜粥开始的。这也是李璟难得的休闲时光,海上行程,虽然也偶有风浪,可舰队的船员们都是极为经验丰富的,他们走的很轻松。既不需要每天骑在马上跋涉,也不需要风餐露宿,白天在甲板上晒着秋天的太阳,晚上在船舱里陪着几个女人聊聊天,偶尔也与侍从室的参谋们一起谈谈战略战术等问题,或者干脆与侍卫们一起参加钓鱼、或者拉网。

  这样的难得的轻松休闲的生活,就好像是一次极为难得的度假,更如同一次蜜月之旅。

  起码,这种舒适轻闲一直持续到了九月。

  九月,舰队绕着海岸航行,回到了海参崴。

  舰队在海参崴停靠,进行补给与维修,吃了一个月的鱼,他们迫切的需要在海参崴补给一些其它的粮食,特别是需要些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最起码也得有一些豆子。好在船上发豆芽。海上长途航行,如果长期没有蔬菜水果补充,就极有可能患上败血症,因此,食用水果蔬菜以补充维生素是必须的。况且,在海上飘了一个月,李璟也基本上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他迫切的需要知道如今渤海战场与中原的最新局势。

  一下船,李璟的侍从室就迅速的开动起来,最快的效率展开工作。

  李璟的面前很快堆起了无数的文件和报告,不过李璟最先开始的还是读报纸。

  不过却是由侍从室帮他过滤筛选一遍了的,每份报纸上重要的信息被标注起来,李璟一面读报等待侍从室把更新的更重要的情报汇总起来。同时也能从报纸上得到更多更全面的消息。

  匆匆的浏览起来,李璟一目十行。随着秦藩在报业上的先驱带动,如今的报业十分的繁荣,甚至有些畸形。特别是在秦藩,随着造纸术和印刷术以及驿站系统的迅速发展,催生了报纸的繁荣。大量的产业工人,以及新式教育迅速普及开来的扫肓。让秦藩拥有了最高的识字率,同时也使得报纸更为繁荣。大报小报有无数家。百姓们也喜欢看报,不论是官员还是文人,或者士兵以及普通百姓,大家都喜欢看报,喜欢从报上得到那些大事小事。

  甚至连监察厅的情报部门,也利用报纸暗语传递各种情报。

  李璟先看的是普通报纸,上面虽然都是些民生之类的小事。一些大的事情也是真真假假,可他想看的也就是民生之类的事情。从报上可以得知,今年各地丰收,尤其是秦藩关内的河北山东黄淮之地,获得了大丰收,甚至是夏季两季大丰收,水稻收获喜人。关外虽然主要农作物麦子只有一季。但也获得了收获。这个消息让李璟心里大为高兴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打仗打仗,打的还是后勤供给。若是今年欠收,不但会影响到战事,而且会让刚刚恢复点起色的秦藩民生陷入困顿。李璟不是其它的藩镇节帅们。只想着穷兵黩武,李璟控制着一个强大的藩镇,必须得保证治下的富裕强盛,先内而外,只要内部稳固了,才能对外无往不利。如秦藩这般强大的藩镇,外部已经很难摧毁他们,真正能摧毁如此强大藩镇的,也只有来自内部。

  其它的许多报上消息,也都还不错,总之,让李璟担心的秦藩并没有发生什么坏事。

  这让李璟松了一口气,开始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抿了起来。

  喝完一本今年的明前龙井,又吃了几块新打的桂花制作的桂花糕,李璟才拿起另一边的内参等几份登载着更多重要消息的内部报刊。这几份报纸上就少了许多生活的气息,普通人的热闹,多了几分严肃。李璟看的很慢,认认争争的看着被重点圈起来的那些部份,花了好半天时间才看完。

  等他看完后,侍从室已经又抱来了一叠文件,却全都是他们刚整理出来这几个月的重要事务的简报。

  “直接念述吧!”李璟挥了挥手,看了大半天的报纸,他眼睛也有些疲倦了,他干脆把身体都仰在了软椅上,换了个舒适的聆听姿势,眼睛半闭着。

  “是!”

  “第一条消息,李克用在五月向山西行省发动了进攻,这次进攻,李克用联合了振武、天德、保大、定难、成德、魏博、河中、河阳共九镇,同时向山西、北平、河北、山东等地发动了进攻。几乎是同一时间,河南的朱全忠则联合了周岌、鹿宴弘、朱存、李全忠、韩建等九镇,增援陈州,并进攻蔡州、淮西、颍毫诸州。”

  这些消息李璟刚刚已经在报纸上看到了,不管是普通的报纸还是内参上,都有报道此事。这两支联军,共十八个藩镇向秦军的进攻,被天下人认为是长安的新朝廷与李璟关系的破裂,双方正式的战争开始。特别是那些秦藩以外的一些报纸,更是有鼻子有眼的报道,说之所有会有十八路诸侯进攻秦藩,最大的原因是李璟拒绝了长安天子请立其长女为皇后的要求。并且说李璟之所以会拒绝做皇帝的泰山岳父,是因为李璟如今羽翼丰满,准备篡位谋朝,自立为帝。他们甚至还拿出了一些证据,其证据就是如今许多原朝廷有名望的文武臣子,甚至是一些天下有名望的门阀贵族们。都接到了李璟的邀请,奔赴燕京。据说,他们就是去燕京,准备参加李璟的登基大典。

  不过尽管那些报纸上议论纷纷,十八藩镇也同时向秦藩发动攻势,但长安的朝廷上却没有正式的表态。杨氏兄弟至今,没有对进攻李璟一事发表过任何的言论。对于十八镇的军事行动。他们似乎采取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李璟只是稍稍一想,也就知道了这个结果的原因。

  杨氏兄弟的态度表明,他们一开始并不想这么快和秦藩战争的。他们提出立李璟之女为皇后,就是想要争取更多时间,以加大对新朝廷各藩镇的控制。但事与愿违,李璟毫不犹豫的否决了他们的提议。并打破了他们的缓兵之计,直接收编了黄巢的余部,并且很快策反了河南的三个藩镇,在幕后指挥他们向陈许进攻,直插新朝廷的洛阳背后,震动中原。

  不过如何,李璟反应强硬。加上李璟并没有隐瞒他请各方有名望之人前往燕京,商议立新帝之事,这更使得杨氏兄弟别他选择,只能提前和李璟翻脸。但另一方面,他们又不想把事情弄的没有半分退路,因此才暗中纵容,甚至是策划了这次的两路十八镇进攻,但他们却又完全没有公开的表态。这样做。就是想先在军事上取得上风优势,然后迫使李璟返回到谈判桌上来。

  对于秦军的军力,杨氏兄弟还是很忌惮的,他们现在想做的,只是想趁李璟的主力在关外之时,先逼迫李璟承认长安新朝廷,如此一来。今后就名正言明,同时又能赢得更多的准备时间。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场战争一开始就有些奇怪。

  说是声势浩大,也确实很大。十八个藩镇分成两大集群同时进攻秦藩,可在另一方面,这次的战事又打的有些不温不火。

  南面集群,他们更多的是在救援陈许二州,试图夺回蔡、颍、毫诸州,秦军这边还是以新招安的四支降军为主力,然后杨行密和徐泗行营派出一支兵马增援,双方大军在陈许一带打的有些不温不火,大半年来,战事还在胶着,没有半点进展,就如同一个大泥潭一样。尚让、秦宗权、葛从周他们固然没有攻下陈州,朱全忠、李全忠他们也没有击退秦军。

  而在北方,却不是会战,而更多的是多路出击,各镇也不是打强攻战,而是一场劫掠战。他们攻入山西、河北、山东、北平四省境内,没有去攻城夺寨,反而完全是进行劫掠,就如同是塞外草原部族入侵一般。而且他们的目的性很强,这次入侵,并非普通的劫掠,而是直接奔着北方的麦收时节出兵,直接去抢割刚刚成熟,正准备收获的那些麦子。

  北方的九镇集结大军,带着大量的民夫前来割麦。所过之处,如蝗虫席卷,颗粒不剩,只留下短短的麦茬,连麦杆都给带走了。

  他们抢割麦子的同时,还在劫掠。凡是大一点的城寨他们都并不攻击,但在城寨保护之外的村庄,则都被洗劫。

  秦军各省驻军都有出击,但他们并不恋战,四处出击,得手就走。秦军四下应战,但终究不敢过于追击,以防在野外被优势的敌军给伏击。如此一来,北方夏收损失很大,山西、河北、北平、山东四省的边境上,夏收损失了至少三成,还有两成左右遭到损坏。许多边境的村庄毁于战火,有超过十万人被掠走。

  此后,九镇继续采取这种在边境上的劫掠战术,各地驻军因为主力在北方,主要防守在边境上的一些重要关城隘口,不敢大规模野外浪战。这样的结果是虽然北方四省并没有丢失一寸土地,一座城池,可边境线上,却损失惨重。

  特别是刚刚过去的秋收,虽然这次各省驻军加强了防御,还征召了不少的预备役,但面对着四处侵袭的诸镇军队,还是一样损失极大。

  李璟直接打断了侍从参谋还要继续往下念其它消息,黑着脸紧捏拳头,喃喃道:“为何不反击?”

  侍从参谋小心的道:“这是留守联席会议商议的结果,秦王和大军不在关内,同时面对十八镇的进攻,留守会议最终选择的是防御策略。”

  “防御个鸟!”李璟气的大骂,“老子带走了几十万军队不错,可他们就不会全民动员预备役?嗯?把预备役动员起来,甚至只要动员一半,就能有几十万人马。况且,河南的战场是在对手地盘上打的,真正要员反击,也不过是在北方四省,对付的也只是九个藩镇的军队而已。他娘的,这群家伙,在怕个鸟啊。难道几十万秦军,还打不过几个藩镇的进犯?要知道,这可是在我们的地盘上做战,他娘的,丢人。”

  李璟真是气的拍桌子,他走时,先后带走了不少的兵马,可其中大多数还是从关外几个省调集的。当时考虑的就是这样的事情,怕万一其它藩镇趁火打劫,可以使秦军有反击之力。可是现在,关内还有这么多的军队,特别是他策划招降了河南的尚让、秦宗权等人,这几支降军进攻陈州,一下子让九个藩镇不得不钉在了河南战场上。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当李克用等九个藩镇从各个方向向秦藩北方进攻之时,留守的联席会议居然还是选择了保守无比的龟缩防御,这让李克用等如入无人之境,在边境上大肆抢劫。

  这简直就是耻辱,所谓的不失寸土,不失一城的结果,在李璟看来,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损失十万人口,无数村庄被毁,大量的粮食被抢,这样的结果,已经毫无疑问是秦军在输特输了。

  “马上通知水师,调一支分舰队出来,孤要立即返回燕京!”听到中原如此的局势,李璟是一刻也不能再等了。他需要立即返回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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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4章 臣服

  从中原腹地到关外东北的上空,到处都弥漫着战争的乌云。

  燕京留守联席会议的保守策略让李璟很是气恼,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留守的班子虽然进取不足,保守有余,但也起码维持住了关内秦藩的现状,哪怕是被李克用等九镇联军不断袭拢边界,可他们稳守边城,使得李克用等一心想着引诱秦军出击野战的计划落空。最终,九镇的进攻,成为了强盗的抢劫,造成的麻烦不小,但秦藩并没有受到什么真正的伤害。用侍从参谋的话说,留守联席会议确实做到了不失寸土,不失一城。

  不过这样的结果,李璟肯定是无法满足的。在李璟看来,秦藩有最精锐的部队,有最健全的预备役,尤其是在实行义务兵制,退伍兵制和职业兵制相结合后,秦军每年都有几万十几万的退伍军人,充实到预备役中去。在李璟看来,李克用等九镇联军名头虽然很响,可他们顶多只是一次松散的联盟,并非合兵一处,而是在上千里的战线上四处出击。表面上,他们是四面侵袭,可在李璟看来,这却是敌人兵力分散,完全可以各个击破的大好时机。

  只是这阵气恼没过多久李璟也就消掉了很多,他也知道,从另一方面来讲,留守会议的保守策略也并没有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毕竟留守会议主要是一群文官,武将方面,缺少真正能拍板的人物。而且他自己走时,所设立的这个留守会议,本身也就限制了武将集团的地位,这样做对于后方内部稳定固然起到很大作用,但也因此在面对诸镇进攻时,导致没有足够威信的武将出来主战。

  再退一步来讲,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十八镇南北同时进攻的同时,还能保持着强大的自信的。尤其是李璟带着足足四十万大军远征辽东的情况下,主力大半在数千里之外远征做战。面对着南北十八路藩镇的进攻,敢于反击的,还真不多。他们不得不考虑一个现实的结果,如果选择防守,秦军虽然会有损失,但损失在可承受范围之内,却可以保证秦藩关内长达几千里的防线的稳固。御敌于国门之外。可如果选择出击,却是会有好几种结果。最好的结果自然是秦藩胜利,大败敌军。中等结果则是相互对峙僵持,这样的结果一时不会有麻烦,但却会严重加剧秦藩的负荷,秦藩无法同时为上百万军队作战提供充足供给。就犹如一张弓崩的太满。终会有折断的危险。而最可怕的结果则是反击失败,结果门户洞开,防线失守,让敌军冲入秦藩内腹地区。

  一直以来,秦军最主要的军事策略就是守外虚内,重兵云集于漫长的防线上,但在内线。军队却不多。尤其是在大后方,更是防守力量不足。一旦外线被突破,对秦藩来说,后果是难以承受的。

  李璟发过一阵火,渐渐冷静下来,通盘的重新考虑了一遍整个局势,最后也不得不承认,留守会议的决定虽然不是最佳的。但也是最稳重的。

  很快有一个好消息报上来,让李璟心情变得舒畅了许多。

  在他率舰队横扫黑水九部落的稍后,在监察厅的运作下,上京联军右路军主帅,黑水部落联盟大都督阿固郎终于收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早已经绕到他们身后,堵住他们去路的秦军。这回来了一招更狠的,直接乘坐战舰,在那些已经投降的部落军的引导下,杀入了他们的大后方老巢。黑水之间的诸部落村镇。

  右路军的副统帅,契丹北院大王耶律绾思苦劝不止,最终阿固郎还是没有顶住黑水九部落首领们的要求,各大部落还挂着当初唐室赐封的都督衔的首领们,听到后方的传来的消息后,没有一个坐的住。他们在这里打了几年的仗了,早就想着回家了。但先前一直被契丹人和阿固郎承诺着,再坚持一阵就能灭掉渤海,就能分得无数的奴隶和牛羊钱财,那些美丽的诱惑让他们坚持了下来。可如今,这样的诱惑再也无法让黑水联盟的战士们相信了。

  他们变的狂燥和桀骜不驯起来,经常抢劫、"jian yin"、甚至是不同的部族之间,不同的村镇之间战士们相互群殴,以此发泄心中越来越大的压力和不安。如今,听到家中的这些不好的情况后,他们终于爆发了,一至要求回家。甚至军中开始出现了开小差的情况,很多战士擅自离队,直接回家去了。还有不少直接是整队整队的开小差。部族兵的编制基本上都是按部落来编,大的部落组成一个万人队,然后下面小点的部落组成千人队,几个村庄组成百人队。原本这种传统的编制,让部落战士们作战时更加熟悉,甚至不用选用军官,不需要特别培养默契。但是现在,这却成了他们开小差的方便,由同村组成的百人队,由小部落组成的千人队,他们在村长、部落首领的带领下,直接就擅离返家了。

  那些千夫长、万夫长们都焦头烂额,继续这样下去,他们的战士就会跑光。而且他们自己也一心想着返回了,阿固郎最后也不再理睬耶律绾思的劝告,他手下人都要回去,他再坚持,这个大都督也就不好当了。

  阿固郎直接带着他的黑水联盟九大部落超过十万的大部队开始北返,离开上京。耶律绾思还想要保住上京,劝室韦部落联盟的人一起留下。可是室韦人只是继续坚持了十天,就也立即在一个黑夜里,直接甩下了契丹和和那些依附契丹的小部落联盟的人,也一声不吭的跑了。

  黑水联盟和室韦联盟的人一起,在右路,契丹和其它小部落加一起也没有剩下多少,最终,耶律绾思不得不承认现实,右路军不攻自溃了。在发现中京的秦军防线上不断有越来越多的侦骑接近的时候,耶律绾思终于也无奈的带着人撤离上京。

  接下来的事情如李璟预料的一样,急着北返的黑水部落军在德里镇遭遇到了秦军的伏击。秦军的战术毫无新意,先是伏击突袭。然后诈败撤退,引诱归心似箭的黑水战士追击,然后又是伏击,但这次伏击的人依然不多,秦军依然诈败,如此,秦军三日之内连败十八阵。黑水部落军一天之内追击了一百二十里。整个黑水大军都追乱了,最后,他们终于追到黑水要塞前,被秦军一步步的引入了地形独特而险要的山口,真正的秦军伏兵终于四面杀出,张自勉、林威、王强。四大军团长领兵十万将十余万黑水部落战士围在了山口的险要峡谷内。

  这是十面埋伏!

  黑水部落一开始还以为这不过是又一次一冲即破的伏击罢了,可当他们勇猛冲锋突围之时,却遭遇到了上千门飞雷炮和数百架投石车,以及数不清的强弓劲弩的攻击。

  自东北战事以来,这还是数方势力之间,最强的一次会战,最大规模最激烈的一次激战。

  炮响连天。箭如雨下,一个又一个的强壮黑水战士被无情的射杀在谷内,尸体堆积如山,血浆甚至汇聚起来漫过脚背。

  七天七夜,阿固郎指挥着黑水部落发动了无数次的突围,但秦军仪仗着早就预设好的险要战场,依靠着积攒已久的火器,和无数的弩箭。无情的粉碎了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拼死突围。

  为了防止夏日尸体腐烂发生瘟疫,被围在谷中的黑水战士们每天都在不断的焚烧着同族们的尸体,尸体的恶臭弥漫方圆百里,滚滚的浓烟摭天蔽日。困在谷中的黑水战士们早已经断粮,每天靠宰杀战马为食。但七天过后,战马也将斩杀精光。

  他们还指望着室韦联盟和契丹联盟的人来救他们,可惜室韦联盟和契丹人虽有心救援他们。却被隔绝在战场之外的百里之外,根本过不来。

  第九天,秦军派出了使者进入山谷。秦军使者下达最后三天期限的通牒,让他们限时投降。否决就要彻底的把谷内十几万黑水人剩下的十万也要全部围困而死,同时,秦军使者又带来了从黑河流域各部落来的靺鞨人,向他们传达了如今黑水各部落的真实情况,并且提出了他们投降的优待条件。

  秦军的使者离开之后,一连两天,山谷内的黑水战士都没有再发起那自杀式的突围攻击。

  第三天,最后的通牒时间终于到了。

  就在行营内的秦军诸将以为黑水靺鞨人要决一死战之时,山口却出现了一队黑水骑兵,不过数量却很少,而且他们按约定打起了白旗。

  黑水部落投降了,阿固郎带着其余八大部落的都督们,一起只身出谷,来到秦军行营,向秦军主帅林威献上了各自的佩刀,然后割破手掌,喝下血水,起誓从此降秦,永不背叛。

  林威接受了这一套仪式,并最后提出了秦军的条件,所有黑水战士,二十岁以下,五十岁以上者,在德里镇中接受为期三个月的思想教育,学习秦藩的法制礼仪等之后,即可返回老家。但所有二十岁以上,五十万以下的非残疾的战士,则需要全部征召入秦军之中,进行整编,补充入秦军各部队之中。他们必须在秦军中服完五年的兵役之后,才能反回家乡。服役期间,必须学习汉语汉字,遵从秦藩律令军规。同时,五年服役期内,他们和其它的秦军一样享受着军饷薪资津贴,且表现良好还能享受探亲假。

  对于阿固郎这些部族的首领贵族们,秦藩给予他们一定的散阶,但不授爵,所有百夫长以上级别的军官头领们,都须送回燕京的进修班学习。当然,秦军这次开出的条件中,官职爵位这些都很吝惜,但对于钱财土地等奖励却还是很大方的,他们原有的财产一律受到保护,并且还得不少新的赏赐。只是,从此之后,却只能成为一个富裕却闲散的蕃人了,且须远离他们的部族。

  这个条件很苛刻,当初在讨论这一条时,有不少反对意见,认为这条太苛刻,会使得黑水首领们难以接受。但如今形势大好,这条最终还是被拿出来了,刀架在脖子上的谈判,当然完全掌握在秦军的手中。

  黑水部落早已经绝望,除了投降他们绝没有第二条路。虽然秦军将领们自己觉得这条件很苛刻,可在黑水部落首领们看来,这还算是轻的了,他们甚至在听完所有的条件只有这些后,都还不由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黑水流域之地是苦寒的、荒僻的也是野蛮的,这里的斗争法则也更加的残酷,如果是用他们的法则,做为失败方的黑水联军会被贬为奴隶,他们的妻儿老小也一样在劫难逃。甚至有些更残酷的部族,会把斗争失败的敌人部落中高于大车轮的男人全部杀掉,或者卖给其它部落为奴隶。然后占领他们的部落地盘,奴役他们的妻女。

  这就是最落后野蛮之地的斗争法则,不死不休,斩草除根。

  他们商议了三天才最终决定来投降,也是因为曾听闻过秦军对待那些战败投降的部族的优惠,且听了秦军使者提出的条件,觉得很不错。虽然那条件太过简单,好的让人难以相信,可他们也都认为,这也许只是表面上的条约,暗里还会有一些更严苛的条约,但如今的他们虽然还有许多战士,可被围困的死死的,外无援军,内无粮草,继续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谁也想不到,原来秦军当时的条件就是最终条件。

  阿固郎带头签定了降书,然后,派随从返回了山谷。

  稍后,近十万劫后余生的黑水联盟的战士们,依次排队走出山谷,放下手中的刀枪,甚至把自己脱的光光的走到秦军空出来的大营中,自觉老实的成为俘虏。

  “黑水靺鞨,彻底臣服于秦王殿下了!”林威看着那壮观的场面,忍不住自豪的感叹道。

  李存孝在一边也哈哈大笑,甚至狡黠的道:“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得改称秦王为陛下了!”

  他的这句话,在场无一人反对,就连张自勉也一声没吭。时到今日,还有谁能否认,这个天下未来的主人,舍李璟之外,还有其谁?

  骑在马上,林威迅速手书一封报捷快报,信的内容只有四个字,黑水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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