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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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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曹社之谋

  水路、旱路都是罗李高车马行走惯了,所以他们的人出现在这儿并不奇怪。但是老江湖注意到,这些罗李高车马行的人来去匆匆,似乎并不是在运送货物,而是在寻找什么人或什么东西。

  黑道、白道也陡然忙碌起来。因为失窃的物资多为违禁之物,罗大亨和华云飞无法借助于官道的力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半公开地借助白道上的士宦缙绅、各堡寨首领的力量。

  有近来在商道上崭露头角的罗大亨出面,再加上一旦协助办理此案,卧牛长官司叶长官会欠他的人情,没有哪个缙绅或堡寨首领会不给面子。

  至于混黑道的,黑道的上层永远都和官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官道不方便出面的脏活儿,通常都会借助他们的力量。华云飞通过几个泼皮,联系到了他们的大哥,通过他们的大哥,又联系到了真正掌控大权的人物,所谓江湖,到了他们这一层次才算真的踏了进去。

  巨额的奖赏,再加上可以搭上卧牛山叶长官的交情,黑道大哥们不遗余力地发动了全部小弟,帮助他们搜索唐汉三、颜水圳的下落。但,唐汉三和颜水圳就像变成了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始终找不到他们的一点蛛丝马迹。

  罗李高车马行实际上的主事人孙伟暄孙大哥,在黑白两道都是响当当的一个人物,可此刻他却像一条疲于奔命的狗,头发蓬乱、满面红尘,双眼都是血丝,他到处寻找,已经几天几夜不曾合眼。

  罗大亨虽恼他识人不明,误交匪类,坏了自家大哥的大事,眼见他如此辛苦,心头的怨恨也不觉化成了怜悯。但,尽管罗大亨这位东家亲自开口让他稍事休息。不必过于劳累,孙伟暄却只管答应着依旧奔波不休。水陆码头、各种关隘,随处都可以看到他风尘仆仆的身影。

  “孙大哥。你歇一下吧,再这么下去,唐汉三和颜水圳那两个王八蛋还没找到,你就先要累垮了。”

  “我没事!”孙伟暄的嗓子已经完全沙哑了。他看了眼跟在身边,陪着他奔波数日的几个好兄弟,拍拍递水给他的边峰的肩膀,道:“是大哥糊涂,连累你们了!”

  边峰激动地道:“大哥千万不要这么说,你为了咱罗李高车马行所做的一切。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这一次全是唐汉三和颜水圳那两个天杀的混蛋丧天良。与孙大哥你有什么关系。”

  另一个叫宋尧日的伙计也道:“是啊!这事儿可怨不到大哥你的头上,兄弟们心里都有一本明白帐。我看东家也没有深责你的意思,孙大哥,你就别自责了,兄弟们拉家带口的,今后还要倚仗你领着大家伙儿继续讨口食呢。”

  孙伟暄苦苦一笑,道:“这次若不能找到唐汉三和颜水圳,追回失窃物资,我是无颜苟活于世了。东家向来仁厚。你们放心,无论结果如何,东家对你们都会有个妥善的安排。”

  边峰和宋尧日等人还要再劝,被孙伟暄打断道:“好啦!不必说了,天色已晚,赶紧弄点儿吃的,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咱们越境探查。我估摸着,寻找了这么久还没信儿。说不定他们已经把东西运出了葫县。”

  边峰心事重重地答应一声,旁边已经有伙计就地挖了灶坑,开始埋锅造饭。孙伟暄仰望着天边彤红的晚霞,悠悠地呈出一口浊气,道:“我去河边洗把脸。”

  宋尧日把装干粮的褡裢递给一个正趴在地上吹火的兄弟,对孙伟暄道:“大哥,我陪你去。”

  孙伟暄面色沉重地摆了摆手,独自向小溪边走去。

  溪水潺潺,清澈清冽,孙伟暄掬起清澈的山泉水洗了把脸,望着流动的河水微微有些出神。小河紧贴着一侧悬崖,夕阳完全被崖壁挡住了,所以别处还是晚霞漫天,此处却已显得有些阴冷。

  孙伟暄缓缓地吁了口气,身子往后一靠,倚着一棵老柳,放松了身体,慢慢闭上双眼。这几天没头苍蝇般的奔波,饶是他身子精壮,也快累散架了。微闭着双眼,此时竟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依稀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初接受使命的那一刻:

  “公子,请吩咐!”

  “我要你去葫县。”

  公子很淡定地吩咐着:“葫县对我非常重要,其重要只在于那条穷尽无数人力物力凿山辟岭修建出来的驿道。不过,葫县如今刚刚改土归流,朝廷和各方势力都在关注着那儿,本公子正是韬光隐晦的时候,不能让人知道我也在打葫县的主意……

  所以,我无法给你任何的帮助,我要你用你自己的办法在葫县站住脚,我不需要你控制那条驿路,只要能做到在我需要的时候,这条驿道随时可以为我所用,就是你的大功一件。”

  “属下遵命!”

  他做到了,他用远超一般车把式的高明驭车本领,成功地引起了葫县几大车马行的注意。

  在常自在、谢传风以及罗大亨等人纷纷不惜重金,欲把他聘为己用的时候,他又冷静地分析了加入哪家车马行最具前途,最终眼光独到地选择了刚刚成立不久的罗李高车马行。

  他的选择没有错,罗李高车马行现在等同于是他的车马行,占据了葫县驿路运输七成份额的罗李高车马行,现如今在整条驿道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车马行,在他手底下讨饭吃的车把式、伙计、武师们全加起来不下五千余人。

  这些人全都奉他为大哥,他毫不怀疑,哪怕是他跟东家决裂,另起炉灶,这五千人中大部分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

  几年下来,他几乎都快要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公子把他丢在葫县后,似乎也把他忘记了,一副任他自生自灭的模样,从不与他取得联系,也没有交付任何任务给他,直到这一次。

  孙伟暄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一声,顺手拈起一枚石子。轻轻抛入水中。石子落水,荡起一片涟漪,涟漪摇碎了他的倒影。他的眼睛渐渐瞪大起来,水中的倒影虽然支离破碎,但那分明是两个倒影,一坐。一站!

  孙伟暄霍然回首,立即一个翻身,双膝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地道:“见过公子。”

  那黑衣公子轻轻一笑,转身翩然行去,孙伟暄急忙站起。快步跟了上去。

  “公子!”

  孙伟暄跟进灌木丛中。向站稳身形的黑衣公子再施一礼。黑衣公子背负双手,仰望着天空,抹额的系带在脑后微微随风飘动:“叶小天命大,我动用了你那批货里的十具劲弩,还是没能杀得了他。”

  孙伟暄微微一惊。

  黑衣公子又道:“这小子机警的很,已经日夜兼程,向贵州赶回来了。如果不是他腿上有伤,恐怕我都未必抢得在他的前头。”

  黑衣公子慢慢转过身,一双晨星般明亮的眼睛盯着孙伟暄:“叶小天既然没死。再想杀他就更难了。所以,我想改变计划,不妨先剪除他的羽翼。”

  这黑衣公子赫然就是田彬霏。田彬霏自然是恨不得叶小天死掉的,但他更明白叶小天活着对田家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他为什么改变主意突然想干掉叶小天?甚而还要削弱卧牛山的实力?

  孙伟暄深深地垂下头去,一如既往地恭驯:“请公子吩咐!”

  田彬霏道:“这批军需对卧牛山至关重要,如果他们已经知道这批物资被运往展家或曹家,必然会派人前来追劫。叶小天有一个最大的短处……”

  田彬霏的眉梢微微地扬了起来:“他成长太快,但根基太浅,手下有可用无兵。而少可用之将。死一个,他的实力就少一分,等他成了孤家寡人的时候,再要杀他,易如反掌!”

  孙伟暄心头一凛,做卧底是一件最痛苦的事,尤其是他在葫县做了多年的卧底。人孰无情,虽然他始终忠于他的公子,可这并不代表他对罗李高车马行,对罗大亨没有感情。

  罗大亨是罗李高车马行的东家,又是叶小天的兄弟,如果知道了这笔物资的下落,他会不去追赶?而听公子的意思,他是要利用这批物资为诱饵,把叶小天的得手臂助一一剪除啊!

  孙伟暄苦涩地道:“公子,属下不明白,卧牛山势力,对公子重振田氏至关重要,何以还要……还要……”

  田彬霏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孙伟暄还没说完的话登时憋在了喉咙里。

  田彬霏一向只需下达命令,哪有需要向部下解释的时候,不过考虑到孙伟暄这枚棋子在其中的重要作用,田彬霏还是耐住了性子,缓缓说道:“因为,韧针已经是卧牛岭的女主人,而且她已经有能力控制卧牛岭,叶小天活着已远不如他死掉对我的帮助更大!”

  孙伟暄不希望罗大亨死掉,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这样的话,再找机会杀掉叶小天就是了,何必……何必削弱卧牛岭的力量呢,叶小天一死,那可都是能为公子所用的力量呀!”

  田彬霏冷冷一笑,道:“可惜,其中有些人是不会为我所用的!这些人死掉,再杀了叶小天,韧针才能真正的掌握卧牛岭!人才,我有!我缺的是兵,所以,叶小天要死,不能为我所用的人,也要死!”

  田彬霏这句话说完,已经站到孙伟暄面前,一句一语双关的话,听得孙伟暄不寒而栗。在田彬霏的威压之下,孙伟暄不觉低下了头颅,根本不敢迎视田彬霏闪烁着寒芒的眼睛。

  “谁?”

  田彬霏的目光突然箭一般越过孙伟暄的肩膀,盯向灌木丛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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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成魔

  灌木丛后站着一个人,一脸的惊怒与不敢置信,正是边峰。如此庞大的一笔物资出了岔子,边峰知道孙大哥心中的压力有多大,这几天的往来奔波,孙大哥水米难进,他都看在眼里,他跟到河边来是想开解开解孙伟暄。

  这一天天的奔波,很多艰险难行的山路是无法骑马的,全靠两只脚板量路,饶是他身体强壮,也累得不成了。所以他脱了鞋子,光脚走过来。赤着双脚踩在砂石的地面或柔软的草地上都能缓解疲劳。

  却也因此,他一路走来无声无息,竟连机警的田彬霏,也是在他听闻机密,惊怒中发出些微动静,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孙大哥……”边峰悲愤地看着孙伟暄,颤抖地道:“孙大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出卖车马行、出卖兄弟的人不是你,你告诉我!”

  “小边……”

  孙伟暄又惊又怕,慌忙迎上去:“小边,你听我说,我……”

  “你不要过来!”边峰如见蛇蝎,步步后退。

  田彬霏负着双手,用有趣的目光看着他们,突然道:“杀了他!”

  孙伟暄一惊,惶然看向田彬霏,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公子,他……他只是一个苦哈哈的车马行伙计,公子开恩。”

  田彬霏笑吟吟地看着他,眼神渐渐变得凌厉起来。孙伟暄是他从小培养的死士心腹之一,对于这些亲手培养出来的死士,他向来言出法随,何曾向人解释过、何曾被人迟疑过。可今天,他已经破了一回例,向孙伟暄解释过一回。他不想再破第二个例。

  孙伟暄满眼乞求,田彬霏的目光却似在朔风吹拂下的水面,渐渐凝结成冰。

  边峰怒吼道:“你背叛东家、背叛兄弟们。你不配当我大哥!”

  边峰返身狂奔而去,他必须马上把这个秘密告诉兄弟们。孙伟暄望着边峰狂奔的背影。本能告诉他,应该立刻阻止,但感情却控制着他的双脚,让他寸步难行。数年好兄弟,他难以抉择。

  田彬霏眼看着边峰逃去,甚至已大声呼喊起来,依旧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儿,只是悠然说了一句:“身为死士。你应该明白,背叛的下场!”

  孙伟暄的身子猛地一震,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父母高堂,他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小妹,拒绝执行家主的命令,惩罚的将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他的全家,这也正是死士们之所以从不抗命的重要原因之一。

  人生在世,总有你割舍不下的东西。只要掌握了它,就能控制你的命门,叫你惟命是从。想到那个比他小了五岁的亲兄弟。想到那个才十二岁就知道给他缝制衣衫的亲妹子,想到老父亲鬓边花白的头发,孙伟暄如同受伤的孤狼,惨烈地嚎叫了一声,红着双眼掷出了他腰间的刀。

  “兄弟们,孙伟暄就是劫走……”

  “噗!”

  一口雪亮的钢刀,从他的背后凶猛地贯入,带血的刀尖从前胸露出半尺,边峰奔跑的速度顿时缓了下来。他又奔跑几步,终于停下。吃惊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露出的刀尖,双膝无力地一软。膝头重重地磕在草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孙伟暄追了上来,他握住了刀柄,泪流满面。他没有勇气去看边峰,闭着双眼用力拔出了他的刀。

  田彬霏负着双手,闲庭信步般跟在他的身后,眸中微微露出满意的神色,无论如何,一切总还是在他的掌握之中的。

  “孙大哥!边峰?你……你……”

  宋尧日隐约听到边峰的呼喊,向这边迎了过来。他看到的是,夕阳下,边峰跪在地上,头颅软软地垂下,孙伟暄站在他的身旁,手中持着一口带血的钢刀。

  天边最后一丝夕阳,给那刀头淌下的一线血丝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随着风,轻轻地飘扬着,却绵延未断。宋尧日如见魔鬼,惊愕地一步步退却,孙伟暄提刀站在那儿,浑身瑟瑟发抖。

  田彬霏摸着下巴,沉吟片刻,缓缓地道:“你找到了唐汉三和颜水圳的下落,查清了那批货物的去向,但是却中了他们的埋伏,你的兄弟,全死光了!但是你带回来了消息……”

  “呵呵……”田彬霏轻笑起来:“这个主意不错。陷阱,就从这里开始吧。”

  孙伟暄身子剧烈地一震,慢慢抬起头,双目赤红如血。

  既已入魔,还能回头么?

  他手中的刀如重千钧,但还是被他慢慢举了起来,刀头那绵延的一丝鲜血,终于被风吹断!

  ※※※※※※※※※※※※※※※※※※※※※※※※※※

  “大人,您还是歇息一下吧,属下找辆车……”

  旷野中一棵大树下,叶小天的侍卫把那染血泛黄满是灰尘的绷带扔到一边,将金疮药小心地洒在伤口上,又换了一条洁白的绷带重新为他缠上,眼见那伤处因为一路奔波不断迸裂伤口无法痊愈,忍不住焦急地建议。

  “不成!”

  叶小天神色焦虑:“他们既然会在半路对我下手,铜仁这边不会没有动作。必须尽快赶回去!”

  叶小天当然放心不下,既然对他半路设伏,铜仁那边必有动作。那是他的根本所在,如果那里有什么闪失,他就成了无根浮萍,一切尽成泡影。

  叶小天踮着脚尖站起来,属下立即牵过了马,另有两个侍卫急忙驾起叶小天。尽管有两人扶持,伤处还是牵动了,痛得叶小天蹙起了眉头。他在鞍上坐定,眉宇稍稍一轩,沉声道:“立即上路,争取明晚就赶到葫县!”

  ……

  葫县,罗李高车马行。

  两个彪形大汉架着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匆匆抢进大堂,后边跟着一群愤懑满腔的伙计。罗大亨和华云飞已然闻讯急急迎上前来。

  “东家,我……我找到货物的下落了,他们藏身于落雁峡。是……扮作官兵过关的,难怪我们……找不到……”孙伟暄一语未了便晕厥过去。罗大亨赶紧道:“快!快找郎中来!”

  众伙计武师匆忙架起孙伟暄,灌水的裹伤的乱作一团。另有人急急抢出去寻找郎中。华云飞急急思索道:“落雁峡?原来他们是先往南行,通过驿路进入大万山司。然后再往西行,由水路前往石阡。”

  罗大亨从昏厥的孙伟暄身边走回来,沉声道:“他们还没把东西运往石阡!走落雁峡,西去之路要经过落牛山脉,距大哥的根基之地太近,看来他们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华云飞道:“不错!他们本来的目的,应该是想等风声稍稍平息,再把物资运走。但是现在既然被孙伟暄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两兄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他们一定会马上行动!”

  华云飞沉声道:“事不宜迟,我马上带人赶往落雁峡!”

  罗大亨没有和他客气,道:“你先去!如能劫回货物最好,如若不能,哪怕逼他们把物资毁掉,也不能反而壮大了他们。我马上派人通知卧牛岭在前方设卡拦截,随后便去助你!”

  “好!”

  华云飞急急出了大堂,立即带齐他从卧牛山带来的人马,又从车马行抽调了四十个精壮的武师,急急赶往落雁峡去了。

  罗大亨写下一封秘信。叫人立即送往卧牛岭,亲手交给他大嫂田妙雯,随即便集结车马行的勇士。

  车马行本就需有自己的武装。哪怕是在中原,在贵州这崇山峻岭间做车马行,武装更是不可或缺。所以大亨这车马行,其实还等于是兼着镖行的功能,手下有不少武师,就是伙计们也大多会几手功夫。

  高李两位少寨主是车马行的东家之一,平时虽然只拿分红,不管事情,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能不过问了。一俟得知消息,他们也立即挑选精壮。赶来助拳。

  一时间,大亨竟集结了五百多名骁勇善战之士。五百多人杀气腾腾地冲进了大万山司,把大万山司的土知县洪东吓得不轻,还以为他们要进攻自己的老巢。

  洪东县令急急忙忙召集土兵,旗幡招展地迎到渡口,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大亨率人进了大万山司便向西一折,冲出了崇山峻岭,奔向落雁峡去了,那里虽也属大万山司,但是除了高山峻岭渺无人烟,自然不可能是要图谋大万山司。

  ……

  又是夕阳西下,叶小天率领贴身卫队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葫县,此时天色已晚,他已来不及进城。叶小天也无意进城,罗马高车马行设在驿站旁边,而驿站是设在驿路旁,本来就在城外,那里才是他苦心经营的地盘。

  叶小天赶到罗李高车马行,立即便听说了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田妙雯已把铜仁张氏驱逐出境,彻底控制了铜仁府。而流亡的张氏政权寄寓于展家,展龙联合了投靠于他的张家、石阡杨家,再加上肥鹅岭曹家,四家合一,实力大增。

  而且四家之中,本以曹家这位石阡长官司长官为尊,但现在曹瑞希、曹瑞云两兄弟惨死,继位的新任土司无论血统、威望、能力都远不及展龙,展龙已经成为曹展张扬四人帮的首领。

  叶小天听说之后,本想马上去追赶大亨,但此时已然天黑如墨,这种情形下不要说是山间小路,就算是那条南北通达的驿道,由于地势险要,都不宜通行,只好按下性子等待天明。

  这个夜晚,很多人将无法安眠。

  这个夜晚,很多人将从此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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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请君入瓮

  夜色过于黑暗,月色都无几分,无法连夜追赶,叶小天就在罗李高车马行歇宿下来。稍事安顿后他就赶到了孙伟暄的住处。

  孙伟暄伤势不轻,屋子里有浓重的药味儿,他对叶小天详细讲述了货物失窃以及发现踪迹的过程。叶小天听到那批货物中有一批军用劲弩,紧张的心情不觉放松下来。

  从孙伟暄所述情况看,这种制作精良的军用劲弩十分难得。大亨不惜重金也只得到十具,如此看来他所担心的情况就不会出现了,叶小天最担心的就是敌人拥有大量这种压制性的武程武器。

  同时,货物失窃的时间在他遇刺的五天之前,难说盗取货物的人就是半路行刺他的人,这也说得通,叶小天尽管仇人不少,但这些仇人现在几乎已全部抱成了团儿,所以行刺者和盗窃者属于一伙的概率很大。

  叶小天点点头道:“他们是有备而来,以有心算无心,又买通了内鬼,非你之过。不要想的过多,好好休息吧。”

  孙伟暄挣扎着坐起来,激动地道:“不!东家那么信任我,我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叶大人,明日上路,请带上小人。小人一定要亲眼看着那批货失而复得才甘心。”

  叶小天知道他是大亨的得力臂助,所以对他也是呵护有加,瞧他脸颊苍白、挣扎坐起也显吃力,不禁蹙眉道:“你身上伤势不轻,便是赶去也无济于事,还是留在车行休养吧。”

  孙伟暄道:“大人,货物一日不找回来,小人便一日不安,就请大人开恩,让小人同去吧,只要见到货物,小人的心病也就去了。小人会找兄弟抬着,不会拖累大人的行程。”

  叶小天犹豫了一下。拍拍他肩膀道:“那你现在就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出发!”

  孙伟暄欣喜地道:“是!”

  叶小天笑了笑,他对这个忠心耿耿的热血汉子颇具好感。心中暗暗生起维护之心。如果这批货真的追不回来,大亨就是再想维护他,必然也要严惩,不然无以向整个车马行交待。那时要保全他也只有叶小天才可能了。因为他是托运货物的人,只有他有资格宽宥。

  ※※※※※※※※※※※※※※※※※※※※※※※

  华云飞带着人把落雁谷搜了一半时天色就黑了,但华云飞并未就地安营,他命人打起火把,连夜盘查。

  这等人迹罕至之处,几乎根本没有道路可言。路况极其凶险。除了脚下磕磕绊绊,草丛灌木中还有不少毒虫毒蛇,一旦燃起火把,更易引起它们的攻击,所以几乎没有人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行动。

  华云飞是个例外,作为最出色的猎人,他懂得采撷哪些草药加入火把燃烧出可以驱散毒虫毒蛇的气味,他可以在视线如此昏暗根本无路可寻的地方发现有人走过的哪怕一丝蛛丝马迹,所以他可以连夜向前搜索。

  华云飞已经从那些很容易被常人忽略。即便是被人发现,也很难从中做出什么判断的线索,分析出这座山谷中的确藏过大量的物资,而且才刚刚被运走不久。

  他甚至判断出,这批货物的总量,大概只及失窃货物总量的三分之一。这批失窃的货物着实不少,对方想全部运走根本办不到,十有八九是把那些笨重的、用处又不是非常大的东西销毁灭迹了,又或者掩埋在了什么地方。

  可是这一来,华云飞更要加快速度追下去。因为对方不舍得放弃、不惜一切也要运走的东西,肯定是对方最重视的东西,这些东西必然也是卧牛山最需要、或对卧牛山造成不利影响的东西。

  诸如军械、诸如甲胄、诸如药材,还有十几桶火药……

  华云飞搜索出谷不足三里,大亨就率人跟了上来。他比华云飞晚出发半天时光,不过华云飞是一边搜索一边前进,大亨却是只管向前赶路,自然追得上。

  大亨一路急急赶来,业已筋疲力尽,眼见华云飞还在沿路搜索,便阻止道:“云飞,昏天黑地的,你我都走得这么艰难,他们携带大批货物,怎么可能连夜赶路。一旦我们追上他们,少不得一场厮杀,若是大家都已筋疲力尽,便是追上了又如何夺回货物?与其劳师动众连夜追赶,不如等到天明再追。”

  华云飞见部下皆已疲惫不堪,又听大亨这么说,也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便答应下来,众人就在山边停下,草草吃了点东西,纷纷歇下了。

  华云飞若是连夜追赶,还真的不会有什么所获,他依据线索,判断出对方从这条山路只运了三分之一的货物不假,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三分之一并不是最重要的货物,恰恰相反,是粮食等最不紧要的货物。

  田彬霏劫取这批货物本来的目的就不在货物,而在于以此为诱饵,引出卧牛山的重要人物,进而一网打尽。所以在劫取货物后,田彬霏立即把它们一分为三,分批隐藏。

  眼下,华云飞追踪的是第一批,如果他追不上,携带货物的人会牵着他们一直往前走,按照他们规划的路线,直到卧牛山方面出手。

  如果华云飞有可能追上,他们会立即销毁或掩埋货物,轻装疾行,赶到第二批货物的埋藏地,起出货物继续充当诱饵,直到卧牛山派出人马,并被他们引入埋伏圈。

  自一开始,田彬霏的计划就不在货,而在人。

  夜色苍茫,山中一处被田彬霏临时充作住处的山洞口,田彬霏负着双手,眺望远处如墨的山峦,脸含微笑。

  他很清楚这批货物对底蕴不足的卧牛岭有多么重要,他相信此计至少可以引出一至两名卧牛岭的主要首领。可卧牛岭上一直才有几个可堪大用之才?死两个,就是无法弥补的重大损失了。

  他清楚小妹在卧牛岭的处境,小妹很厉害,赢得了叶老爹和叶母的支持,又有李大状和华云飞鼎力相助,但于扑满、于家海两兄弟、格哚佬寨主、蛊教长老派,却只是由于叶小天临行前的嘱咐才服从她。

  而且他们之间也有一个制衡的关系,田妙雯正是巧妙地利用了这种制衡,才能在卧牛岭言出法随,并不算是真正的收服了他们。如果他们之中死掉几个,立即就会打破这种平衡。

  田彬霏本来的计划是同时执行刺杀计划干掉叶小天,计划失败他并不气馁,他不相信叶小天真有神佛庇佑,叶小天并不知道试图谋害自己的人是他,这样他就有的是机会继续出手。

  他会藏身暗中,不遗余力地干掉所有阻碍小妹彻底掌控卧牛岭的人,当叶小天死去,妙雯又彻底控制了卧牛岭,这一切还不就是他田家的?至于曹展张杨这几个窝囊废,他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必要的时候,他会把这批物资的消息告诉那几个废物,如果能把他们一起干掉最好,如果不能,他西有石阡童家可以驱策,东有卧牛岭这支敢战之兵,再加上藏在暗中的田家势力,他也有把握迈出重现祖先辉煌的第一步!只要给他迈出一步的机会,就将再也无人能阻止他一直走下去,直至巅峰!

  天亮的时候,叶小天率人从罗李高车马行出发了。由于孙伟暄一再的要求,叶小天叫人弄了具滑竿来,抬着孙伟暄和他一起上路。

  葫县县令白泓得知叶小天到了本县,忙不迭乘轿前往驿站拜会,仓促的连县太爷的仪仗都来不及打。可惜他还是来晚了,等他赶到驿站时,叶小天早已出发了。

  洪东县令这两天也被折腾的不轻,华云飞带人闯进大万山司的时候,他就草木皆兵地跑出来一趟,结果连华云飞的面都没看到。等他返回不久,又听说更加强大的一股武装进了大万山司,洪东县令忙不迭挥军返回,等他赶到,还是没有看到对方的背影,大亨带着人业已冲向落雁谷了。

  此时天色已晚,洪东县令只好在渡河码头住下来,等到天明用过早餐,刚刚率领土兵返回不过十多里地,后边飞马驰至,告诉他葫县又有第三批人明火执仗地进了大万山司。

  洪东县令懊恼万分地返回,等他赶到,就和前两回如出一辄,叶小天亲自率领的第三批人马也不见了。洪东县令不走了,他气愤愤地在渡口驻扎下来,倒要看看葫县方面第四批兵马什么时候到,结果这一等就是三天,然后……当然没有然后了。

  叶小天很快就追上了华云飞和大亨,三兄弟相见份外欢喜,可失窃的物资总是在前方若有若无地留下一些线索,他们来不及畅谈别后离情,便全力赶去。

  此时,大亨派人从官道急趋卧牛岭报信的人也把消息送到了田妙雯的手上,田妙雯立即决定,联合果基家和于家,三方各出耳目,布下天罗地网,搜查这批失物的下落。

  一切,都在按照田彬霏规划完美发展着,毫无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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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风云三岔口

  如今的展家堡就似十八路诸侯讨董卓。叶小天是坐拥西凉铁骑的董仲颖,展龙自然就是十八路诸侯的总盟主袁术袁公路了。不过,袁公路志大才疏,展龙与之相比却也不遑稍让。

  此刻,展龙正召集四家的主事人商量一桩大事。展家在场的是掌门人展龙,张家却有两个:张绎和张雨桐。张绎是张铎张胖子的亲兄弟,在张铎、张雨寒父子相继死去后,他本是最有资格继承张氏土司的一位,但他却让贤给了张雨桐。

  如今的张家,内忧为患,连根基之地都失去了,要做这个家主,荣耀与权柄没多少,责任倒是极重。张绎自知才能本领不及张雨桐,所以果断让贤。好在他大哥的江山在此前已经传给了他的亲侄儿张雨寒,他籍口自己是长辈,不好再从侄子手中接过传承,故而由张雨寒的堂兄张雨桐来继承也算合乎情理。

  曹家嫡房两兄弟都死光了,又没子嗣留下,这土司之位便落到了他们的堂弟曹瑞雨手里,至于石阡杨家现在的主事人却是个外姓人----韦业。他是被叶小天扶植起来的小女土司的亲舅舅。

  眼下众人所议的事情,就是由韦业提供的。

  展龙道:“韦兄所言当真?”

  韦业傲然道:“当然!实不相瞒,我的人已经押着货物进了石阡府,就等我们前去救援了!”

  田彬霏一直图谋重振田氏,他能未雨绸缪,在葫县布下孙伟暄这枚棋子,在他重点图谋的石阡府又岂止童家这一枚棋子,韦业也是他苦心经营下收买的人。

  只不过,童家是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对田家来说至关重要。而韦业,原本只是石阡杨氏土司的内弟,顶多给他通风报信扮个耳目的角色。不过随着杨羡达被杨羡敏害死。杨羡敏又被叶小天诛杀,他做为新任女土司的舅父。居然成了杨氏残余力量的一个重要人物。

  杨家的那位女童土司还太小,凡事多依赖母亲,而她的母亲又依赖这娘家兄弟,韦业如今完全可以做得了那小女土司的主,所以才有资格与这几位同堂议事。

  张绎狐疑地道:“韦老弟,为何我们从未听你说起过此事。”

  韦业老脸微微一红,讪然道:“这个……,我也不知此事能否成功。只是派出一些人去见机行事罢了。不想他们竟然真的办到了,我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只是卧牛岭的人业已循踪而来……”

  韦业神情有些忸怩,说话吞吞吐吐。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马上就替韦业补全了理由。

  展曹张杨四家中,如今实力依旧完整的是展家和曹家。张家是除了几个嫡房正宗,被田妙雯和于珺婷那两个小娘皮一口吞个精光,什么都没剩下,他们逃出来的这几个人,只有摇旗呐喊给展曹联军提供道义名份的能力。别无用处。

  只有杨家,杨家可是舍了大批的土民和村镇,将整个杨家堡的人马全部搬到了展家堡寄人篱下。张家只有区区几个人。展家还能以宾客相待,但杨家这么多人,展家可没有能力招待,很大程度上就得靠他们自食其力。

  杨家的人因此铤而走险,劫掠卧牛岭的物资就顺理成章了。这批物资到手,不管是自己用还是换做粮食,都可以缓解杨家目前的窘境。

  展龙、曹瑞雨、张绎和张雨桐甚至猜到,如果不是他们返程时泄露了行踪,被卧牛岭穷追不舍。韦业依旧会对此事秘而不宣。

  虽然对韦业吃独食的事稍有不满,不过韦业劫掠了卧牛岭的物资。还是令他们很高兴。如今韦业要靠他们出兵打退来犯之敌,确保物资无恙。也就失去了独吞的资格,这更令他们贪心大起。

  展龙马上道:“我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前往接应!”

  曹瑞雨道:“我带来一百二十名侍卫,都是我曹家第一流的勇士,也可派出一百人前往接应!”

  展龙似笑非笑地道:“曹兄,在我展家地盘上,如果还需你曹兄派出亲信卫队助战,岂非显得展某太无能?”

  不等曹瑞雨再说话,展龙便大声喝道:“来人!”

  展龙唤来一名亲信侍卫,大声吩咐一番,那侍卫立即领命而去,匆匆调动展家土兵,循路前往接应。由此往铜仁方向去,唯有一条路,倒无需了解来人会走哪条路。

  展龙吩咐完了,这才对张雨桐、张绎、曹瑞雨和韦业傲然道:“任他卧牛岭了得,如今既然进了我展家地盘,我也要叫他有来无回!诸位,我们不妨同去,瞧瞧他卧牛岭人马落花流水而去的模样!”

  听了韦业所言之后,展龙就起了把这笔物资据为己有的念头。东西是他护送回来的,杨家又托庇于他的门下,到时纵然不满,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展龙不肯让曹瑞雨派亲兵相助,也是不想再有人分一杯羹。

  至于张家,张家现在只有动嘴皮子的能力,若非展龙觉得他们是铜仁旧主,还有那么点作用,早把他们轰出门去,倒不虞他们与己相争。

  ※※※※※※※※※※※※※※※※※※※※※※※※※※※

  田彬霏挥鞭如雨,骏马飞驰,几有踏燕之速,所过之处,只掠起一抹轻尘。黑缎子似的马股颜色更深了,那是马儿沁出的汗水。它载着探马斥候一路疾驰去向田彬霏报信,还未及歇息片刻,便被田彬霏驾驭着以更快的速度飞驰回来,实已筋疲力尽。

  田彬霏骑术很高明,他双腿挟紧马腹,随着马儿打浪一般起伏着身体,人马合一,神行更速。但他额头也是汗水涔涔,小半出于急行,大半出于惊恐,他的眸中正有浓浓的恐惧。

  整个局都是他布的,他不惜动用两枚深埋的棋子,就是要促成卧牛岭的分化,让田家掌握这样一支可以亮在明面上的势力,可他万没想到追讨失窃物资的领头人居然会是他的亲妹妹!

  不应该!不应该啊!田彬霏在心底里嘶吼:小妹根本不懂武功,卧牛岭的人又没死绝,为什么要让她出战?小妹是卧牛山之主,卧牛山诸将凭什么让小妹出战?这些天杀的!天杀的!

  田彬霏跑得一头是汗,可头皮却冷嗖嗖的,抑制不住的寒意直透心脾。他很清楚自己设下的计策是何等的毒辣,他不敢想象,当他赶到时,他的小妹已然粉身碎骨,又或者深埋地底化为朽土。

  盘山路上,一骑绝尘,田彬霏从大山的另一侧,飞驰电掣地赶来。

  此时,在田妙雯的命令下,卧牛山人马正向固守盘山道的人马发起猛烈攻击。田妙雯只一看他们的架势,就知道他们是要固守待援,只消拖延稍久,展家堡方面一定会派出援军,那时就大势去矣,是以下令速战速决!

  代韵溪提刀亲自督战,卧牛山兵马本就悍勇,在主帅如此催促之下更是奋勇向前,人人争先。

  死守道口的人不过十余人,虽然仗着地利,卧牛山的人无法发挥兵力优势,可人家死伤了可以替补,他们却是死一个少一个,渐形不支。

  指挥这支人马的人有一个很儒雅的名字:雪宁,他姓魏,魏雪宁。和孙伟暄一样,他也是田彬霏麾下的死士。

  死士不是街头甩卖的大白菜,他们的人数并不多,而且没有哪一方势力舍得大肆挥霍死士。如果不是从小培养,他们也不放心把这人列为可以参与机密的死士。

  今日充作诱敌入觳的这批人马中,当然也不会人人皆死士,真正的死士只有他一个。其他勇士都知道算无遗策的公子早有安排,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只有魏雪宁一人知道,根本不会有人来,当敌人攻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就是他引燃火药,把敌我一起送上西天的时候。

  他不能故意失败,那样的话即将中计的敌人会警觉,不知真情的部下也会起疑心,所以他只能假戏真做,苦苦捱到现在。

  “大哥,兄弟们快撑不住了!”

  “再坚持一会儿,公子的伏兵马上就到!”魏雪宁向浴血奋战的兄弟们说着,缓缓靠向车子,车上载满了火药,除了火药别无他物。这车上的火药,是田妙雯所购火药的两倍……

  当田彬霏骑着一匹黑马,从山道的另一侧飞驰电掣地赶来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从田妙雯等人赶来的那条山脊上,也正有一条黑色的影子风一般疾掠而来,他在草丛灌木间时隐时现,仿佛一头敏捷的黑豹。

  这只是一个人,仅仅是一个人,凭着双腿,速度竟然如此惊人。他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狂奔到三岔路口,眼见前方还在激战,他所担心的事情还没有出现,一口真气泄下,顿时觉得心跳如鼓、双腿酥软。

  不要把武功想象的无所不能,轻功提纵术可以在爆发的情况下大幅提高人的纵跃能力,利用内息的调节再加上外功的苦练,一个高明的武人要做到八步赶蝉其实也未必不能做到。

  但这一切,都必须是短时间、短矩离内,是一种特殊的爆发,用它来长途奔驰,其消耗难以想象,而这个黑衣人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用最快的速度狂奔过来的,他此刻还没有瘫软成泥,已经殊为可贵了。

  那黑衣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气流急骤,吹得他脸上的蒙面巾也是一起一伏的,他一面快步赶上去,一面舌绽春雷,厉声大吼:“田姑娘,尔等速速后退,前方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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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群英会

  田妙雯不会武,罗大亨也不会武,他们两人上前的话反而需要别人保护,所以他们一直待在后面关注前边的战斗。

  田妙雯关切这笔物资能否失而复得,罗大亨是罗李高车马行的东主,更加关切能否拿回这笔失窃物资,所以离战斗现场并不远。

  那黑衣蒙面人一声大吼,最先引起注意的并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边的侍卫。陡然发现后方有人,侍卫们立即拔刀相向,如临大敌!

  那黑衣人急促地呼吸着,继续大喝:“田姑娘,车上有古怪,这是诱你等中伏的计谋!速速后退!”

  田妙雯眸光一闪,顿现凛然,马上回首娇喝道:“韵溪,速退!”

  大亨还想质问这蒙面人如何知道这个消息,对方究竟有什么阴谋,但是一见田妙雯如此吩咐,马上也毫不犹豫地大叫道:“云飞,回来!”

  大亨这些日子与卧牛岭打交道,其实就是跟田妙雯打交道,田妙雯的智慧谋略他都深有体会,已然佩服的五体投地。既然田妙雯信了对方的话,他自然也信之不疑。

  换句话说,他不是信了黑衣蒙面人,而是相信田妙雯。但田妙雯其实又何尝会因为陌生人的一句话就信了他的说辞,但权衡利害,田妙雯宁可相信他的说辞。

  眼下纵然后退,盗窃军需的那批人也无力逃走了,再要追的话也容易。可要黑衣人所言属实,穷追不舍恐有大难临头,莫如暂且退下来,再向这黑衣人询问究竟。

  黑衣蒙面人急不可耐,顿足道:“快快快!你们也马上后退,他们设下毒计。恐以火药对付你们,威力甚大,在这里也不安全!”

  田妙雯身边侍卫闻言顿时色变。马上护住田妙雯往后退,其中一人甚至还一弯腰。抢过了田妙雯的马缰绳。既然主母已经相信了这个蒙面人的话,那么对这蒙面人的话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此时火药应用并不广泛,在中原地区,除了军中,好多地方的百姓包括大城大阜见多识广的人,都未必识得火药。但贵州本属西南边陲,见到火药的机会相对多一些,再加上此地开山辟道应用火药更加广泛。所以很多人都知道火药的可怕。

  罗大亨一面拨马后退,一面扯开了喉咙急叫:“云飞,不要打啦!马上滚回来!快快快!快啊!”

  “什么?”激战中的华云飞听到了罗大亨的呼喊,不禁微微一呆。

  代韵溪同样觉得古怪,眼看就要突破敌人最后防线了,主母为何令她急退?不过她对田妙雯已是言听计从,当下毫不犹豫,挽个剑花迫退一名敌人,便娇喝道:“全部后退!”

  魏雪宁已暗中晃燃了火折子,眼见且战且退的就要把他们全部引上盘山道。不想他们却突然又向三岔路口退却,心中大急,再也顾不得等待。马上猛地一掀车上蓬布。

  他早在那里留了火药捻子,火折子往上一凑,火药捻子顿时“哧哧”地燃烧起来。一个断了一臂的护卫踉跄撞到车旁,听到异响,嗅到火药味儿,扭头一看,顿时大骇,骇然之下甚至忘了断臂之痛,惊呼道:“大哥。你做什么?”

  魏雪宁眼中含泪,惨然狂笑:“对不住了兄弟们。九泉之下,大哥再向你们陪罪!死吧!死吧!统统死吧!”

  “不要啊!”

  那断臂大汉疯狂地扑向货车。想扯断那火药捻子,因为代韵溪等人急急后退,得到一丝喘息之机的几个幸存的弟兄也都向这边看过来,虽然他们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一看到那“哧哧”燃烧的火药捻子,如何不晓得其中厉害,顿时纷纷惊叫起来。

  代韵溪和华云飞等人离得远,根本看不清车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对面之敌惊恐万状的反应他们却是看在了眼里。猎户出身的华云飞最是机警,马上厉喝:“速退!”

  他一转身,搀起一个受了伤的兄弟便疾掠过去,代韵溪也不怠慢,娇呼道:“快撤!快撤!”一群人撒开双腿,亡命般地扑向三岔路口。

  盘山道上,一骑突至。

  那是一个山弯,那马冲得迅疾无比,到了近乎九十度的山弯,那匹黑马因为跑得太快,再加上长途奔驰,马腿突突急颤,已然停不住脚步,竟然一头向悬崖外撞去。

  好在田彬霏身手高明,眼见急勒马缰也扯不住胯下坐骑,在那战马前蹄堪堪跨出悬崖的刹那,他陡然一拔身形,竟然腾空而起,双足在马股上用力一踹。

  那马本来就止不住奔势,再被他一踹,悲嘶一声,轰然跌下悬崖,但田彬霏借这一踢之势,鹞子一般在空中一个盘旋,竟然稳稳落在了地上。

  他急急扭头一看,正好看见那几辆停在山道上的车辆,还有几个部下,大喜喝道:“不要动手!”说罢展开八步赶蝉的轻功,迅捷如飞地猛扑过去。

  “轰!”

  最外侧距三岔路口最近的那辆车子猛然爆发出一团火光,剧烈的爆炸把正扑向车子的几个勇士像暴风雪中的一片败叶似的迅速撒碎、喷向空中。

  “轰!”

  “轰轰!”

  后面四辆车子被剧烈的爆炸迅速引燃了车上的炸药,相继爆炸。田彬霏大骇,陡然身形一转,就要返身逃去,但凶猛的气浪席卷之下,半人高的石头都凌空飞了起来,何况一个百十来斤的人。

  随着汹涌的气浪,田彬霏也像一片狂风中的败叶似的飞了起来,飞出盘山道,向下方近百丈的峭壁悬崖落去,在他之后,是因剧烈的轰炸崩坍的岩石和泥土,泥沙俱下,滚滚如流……

  “你是谁,为何……”

  田妙雯被部下拉着马急急而退,正向那黑衣蒙面人询问着,身后突然响起剧烈的爆炸声。田妙雯被那剧烈的爆炸震得一哆嗦。陡然回头望去,就见黑烟冲宵,旋即整片岩壁都崩溃了。一眼望去,仿佛整座山都在倾倒下来。

  正急急抢回的代韵溪、华云飞等人被爆炸的气浪吹得飞向了空中。好在他们此时即将奔到三岔路口,向前飞出的不虞落下悬崖。被爆炸的气浪吹向盘山道外的,也因已经接近三岔路口,侧方已是缓坡,不虞摔个粉身碎骨。

  近处已是如此怵目惊心,田妙雯根本没有注意到远处被抛落悬崖的那道身影……

  爆炸一起,那本已筋疲力尽的黑衣蒙面人竟然动如脱兔,猛然跃起。把那快把胯下骏马压趴下的大亨一头扑下马去,护在身下,大吼道:“统统趴下!”

  这黑衣蒙面人到底反应敏捷,应对的措施也是对的,他一声大吼,反应快的立即扑下马来,匍匐于地,反应慢的又恰好运气不好的,虽然逃过了被活埋的大劫,却还要应对那四下乱飞的石头。

  这些拳头大小的碎石因爆炸力四下激射。又因棱角分明,一旦撞中人体,登时便是一个窟窿。许多人不曾直接被炸死,却因飞砂走石而毙命。

  田妙雯脑筋反应快,可惜动作没有她的脑筋反应的快。幸好她后边还有不少护卫,纵有飞石击来,也有这些肉盾抵挡。只有斜刺里飞来的一块碎石,刮着她的胳膊飞过,就只这一擦,便刮去一块血肉,疼得田妙雯闷哼一声。一头跌下马来。

  “轰隆隆”的爆炸声传来,正急急而行的叶小天猛然勒马望去。远远的,可以看见一蓬因爆炸激起的浓烟灰尘。在那青绿的山野间腾跃而起。

  叶小天心头一沉,原本的疑惑豁然开朗。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毒计,究竟有谁中计了?云飞和大亨是追着他们去的,万一……

  叶小天心头一阵惊恐,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快!马上赶过去!”

  展龙率领亲兵,带着曹瑞雨、韦业、张绎等人正姗姗而行,忽然感觉地皮一阵震颤,爆炸声远远传出,抬头一看,就见远处山巅之上缓缓腾起一抹烟云。

  张绎惊疑不定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韦业暗叫可惜,依照公子的安排,如果能等这些人赶到再引燃火药,把双方主要人物一举干掉,那才是最圆满的局面。可是看这情形,显然是追兵迫近,公子的死士被追及,不得已引燃了炸药。

  事已至此,也只好执行第二计划,利用展龙这些人,把那些漏之鱼统统干掉,为大小姐彻底执掌卧牛岭剪除障碍。韦业马上痛呼道:“他们引燃了炸药!”

  展龙急问道:“什么炸药?莫非有埋伏?”说着手上一紧,抻住马缰,就欲拨马而走。

  韦业目中含泪,道:“是我杨家死士,那车上运有十余桶炸药,我吩咐过,一旦事机泄露,被人追及而来不及策应,则引燃炸药,与敌偕亡。”

  韦业眺望远方,悲痛地道:“看此情形,他们已被追及了!”

  展龙一听大喜过望,虽然失去了“劫胡”的机会,可是能籍此消灭卧牛岭的有生力量,损失的还不是他展家的人,同样是一桩大喜事。

  展龙立即一拨马头,兴奋地道:“快!我们马上赶过去,若有漏网之鱼,可聚而歼之!”

  一行人加快了速度急急前行,走不过二里地,便见到展龙先前派出的人马正裹足不前,惊疑观望。一见展龙等人赶来,展家人马立即上前禀报道:“土司,前方突然发生剧烈爆炸,不知发生了何等变故,属下已派了探马前往察看……”

  展龙把大手一挥,喝道:“不必探了!那是杨家的死士被卧牛岭人马追及,引燃炸药与敌偕亡了。速速赶去,若有漏网之鱼,一举歼灭!”有了展龙这句话,那支停滞不前的队伍立即恶狗抢食一般向三岔路口急急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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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狭路逢

  “快快救人”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结束了,崩溃的山体也缓缓停止了倾泻的沙石流。滚滚的烟尘被山风吹着渐渐散去,田妙雯立即下令救人。她耳鼓轰鸣,不自觉地就提高了嗓门,饶是如此,被剧烈的爆炸震得耳鼓轰隆作响的众人也只是勉强能听见。

  虽然在那黑衣蒙面人的示警下,他们退的迅速,但还是有几个人被扑天盖地而来的沙石流掩埋了,不过他们被掩埋的地方已经接近泥石流倾泻的边缘,或许还来得及救出来。

  田妙霁摁着手臂,殷红的鲜血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袖,正顺着手臂滴滴嗒嗒地淌着,侍卫冲过去掘土救人了,韵溪从地上爬起来,晕头昏脑地定了定神,发现田妙雯受了伤,赶紧撕下衣襟为她裹伤。

  田妙雯看着那黑衣蒙面人,大声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却不知阁下如何知道他们早有毒计”

  “哼”

  黑衣蒙面人以轻功疾掠而来,此时早已枯本竭源,毫无余力,却把胸膛一挺,一副高人模样,傲然道:“内中详情,你无需知道。只需知道老夫对你们没有恶意就好了。”

  他说着向前走出两步,眼角向草坡下微微一扫。华云飞被爆炸的气浪掀下了山坡,大亨一爬起来就鬼哭狼嚎的扑了下去。黑衣蒙面人看到大亨搀着华云飞已经蹒跚地出现在草地上,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黑衣蒙面人朗声道:“此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展家堡那边很快就会有所动作,你们还是快快返回卧牛岭吧,迟恐生变”

  田妙雯眼见这黑衣蒙面人要离开,急忙推开为她裹伤的代韵溪,急急赶上两步,高声道:“还未请教恩人尊姓大名”

  黑衣蒙面人朗声一笑,漫声吟道:“萍水相逢,何须姓名。老夫去也”

  “爹你咋来了。你蒙着脸干啥”大亨扶着华云飞一边吃力地往坡上走,一边咋咋唬唬地喊了一嗓子。

  “哎哎哎”

  黑衣蒙面人贴着路边潇洒地走过,大亨这一嗓子把他吓得一个踉跄,那土路的沿儿本就松软了。登时坍陷下去。黑衣蒙面人已然筋疲力尽,高明身手尽皆施展不出,双臂好似鸭子要腾空飞起似的扑愣了几下,终于站立不稳,一跤摔下坡去。

  黑衣蒙面人翻滚到罗大亨脚下。堪堪止住,一抬头,就看到一张胖脸杵在他的眼前,眼神中满是关切:“爹,你没事吧”

  黑衣蒙面人瞪起虎目道:“臭小子,谁是你爹”

  大亨笑道:“爹,你说你多大的人了,快别闹了”

  黑衣蒙面人瞪着他,恨恨地一把扯下蒙面巾,果然是那位“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洪百川洪大善人。

  大亨“嘿嘿”笑道:“爹,我就说吧你说你那模样,你那声音,换谁认不出来,你儿子我也不能认不出来啊是不对了爹,你咋跑这儿来了”

  洪百川没好气地瞪着儿子,心头却是没来由地一暖:这个混帐东西,倒没白养他这么多年,居然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只不过,欣慰归欣慰。这一下就得想个理由解释自己的来由了。而且这一身武功只怕也瞒不住了。好在他已接到兵部指示,叶小天已经与他们鹰党合作,算是半个自己人,便是被他的势力知晓自己的底细。也不至于有什么凶险。

  田妙雯带着代韵溪等人从坡上急急下来,一瞧华云飞没事,田妙雯也松了口气。叶小天当初为了毛问智是如何的大杀四方百无忌惮,整个贵州无人不晓。如果华云飞或罗大亨今日再出个什么意外,田妙雯绝不怀疑,叶小天马上会不管不顾地与展曹张杨四家全面开战。

  她走到近处时。已经听到罗大亨所说的话,不禁惊讶不已:“这人是大亨的父亲那个葫县商贾他居然有这样一身出色的武功”

  如果仅仅如此也不算什么,哪一行当都有龙虎隐藏,武功一道可以强身健体、可以护身保命,但总的来说,武行纵然不算贱艺却也不是什么荣耀,远不如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有格调,没什么可炫耀的,所以平时不展露自己会武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问题是一个商贾怎么可能了解如此大事,而且在紧要关头赶来示警田妙雯警觉地看了洪百川一眼,道:“原来是伯父,伯父救了我等性命,小女子感激不尽。”

  洪百川知道她接下来必然会询问自己为何获悉敌人的阴谋,一时之间他还没有想到一个妥善的答案,是以马上打断田妙雯的话道:“此处发生爆炸,恐展家堡很快就会派人前来查看,我们且速速撤走”

  洪百川言犹未了,就听坡上一声狂笑:“哈哈哈,果然有卧牛岭的漏网之鱼,把他们给我杀掉统统杀掉”

  铁蹄践踏,展开了屠杀展龙率领展家堡人马赶到,正当其时。

  由于剧烈的爆炸和飞溅的碎石,许多马匹或因受惊或因石子激溅负痛逃散。而卧牛岭人马根本顾不上收拢马匹,轻伤者在给重伤者裹伤止血,还有人正在奋力刨着沙土,试图救出掩埋其下的人。

  他们没有趁手的撅土工具,再加上下边埋的是人,真有锹镐也不能用,只能徒手刨土,徒手搬开大大小小的碎石,非常耽误功夫,而此时展龙一行人飞驰电掣地赶来,他们之中有些人甚至来不及捡起自己的兵刃。

  骑兵如果毫无阻拦地冲进步卒的队伍,而对方又没有密集的枪阵,几乎就是毫无疑问的一场大屠杀。只是一次冲锋,就有数十人被展家堡的骑士收割了性命。

  这个伤亡数字对眼下的情况来说还算是少的,之所以伤亡大幅减少,是因为飞溅的碎石满地都是,马足踏在上面一样行走不便,所以一轮冲锋只到一半,战马的机动力就消失殆尽。

  不过展龙一方毕竟已经占了先机,展龙立即大吼一声道:“下马,步战”说罢当先跃下马来,向一个逃过第一轮袭杀,刚刚扬起长刀的卧牛山战士扑去,当头一刀,旋即横挥一刀,随着一蓬血雨,把那勇士开膛破腹。

  “杀杀”

  展龙、曹瑞雨等人哪个不是对卧牛岭深怀仇恨,其中尤以被人端了老窝的张绎、张雨寒,以及举族迁徒寄人篱下的韦业等人,更是恨极了卧牛岭一脉,这一动手,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主母快走”

  “大亨快走”

  代韵溪和洪百川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句,各自护住了他们最在乎的人。

  洪百川一身卓绝武功,可是在如此规模的大混战之中,个人武力并不是决定性的力量,更何况他此刻空有一身杀人的技巧,却因不惜内力用轻功提纵术狂奔而来,早已是贼去楼空,只余技巧,没有力量了。

  代韵溪有心冲上去救援自己的部下,但两相比较,还是田妙雯更重要,敌势凶猛,难以两全,她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保住田妙雯。但田妙雯怎么能走随她来的都是最忠诚信服于她的人,如果把他们撇下任人屠杀,她如何向叶小天交待,如何还有面目担当卧牛岭的当家主母大夫人罗大亨也不能走,东西是从他的车马行丢的,他独自逃命让别人拼命做人讲究的大亨干不出这种事儿。更何况华云飞眼见卧牛岭一方的人纷纷被杀,早已红了眼睛,拔刀扑了上去,他岂能丢下兄弟独自逃生。

  大亨弯腰抱起一块石头,吼叫道:“老子跟他们拼了,杀啊”他高举石头冲向山坡。田妙雯也推开代韵溪,沉声道:“救人快”

  “大亨大亨啊你个不省心的东西,真要活活气死老夫”

  洪百川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追上去。代韵溪眼见田妙雯不肯逃走,也只能重重地一顿脚,银牙一咬,厉喝道:“留两个人护着主母,其他人跟我上”

  代韵溪飞身冲上山坡,几个杀红了眼的展家堡士卒一见这少妇细腰袅袅,容颜俏美,手无寸铁的就敢向们冲过来,狞笑一声就向代韵溪扑来。

  代韵溪信手一挥,翠袖之中便飞出一片蚊蝇,看起来那真是一片蚊蝇,飞在空中仿佛一缕轻烟,向迎面扑来的五个展家堡士卒扑面而去。只一触及他们的脸面,五个展家堡士卒就惨叫一声,仿佛被一片沸油泼在了脸上,登时抛下刀剑,十指抓向自己的脸面。他们的脸皮被那细小的飞虫一触,立即溃烂起来,看起来怵目惊心。

  又是一个展家堡勇士猛扑过来,忽见五人异状,不禁吓了一跳,身子猛地一停,代韵溪一扬手,一只拳头大小的毒蛛蛛就出现在他的脸上,这人大叫一声,脸面乌黑,仰面便倒。

  代韵溪这蛊毒当真厉害无比,只可惜但凡是蛊,都要用蛊主鲜血饲养,这可不是可以批量生产的大规模生化武器,代韵溪的蛊毒虽然厉害,可惜存量太少。这两次出手,她的存货已然不多,幸好她的身手也不错,脚尖一挑,拈起一口单刀,扑向正面之敌,居然敏捷如狸猫。

  “杀啊”大亨高举一块石头,胖硕的身躯跑得地动山摇,迎面之敌瞧他这体形气势倒也不敢小觑,急忙一抖剑花儿,向他当胸便刺。

  “噗嗵”大亨跑得太急,脚下踩中一块碎石,向前一抢,结结实实地摔在那人脚下,手中捧着的石头正砸在那人脚面上,不只把那人脚骨砸断,就连五根脚趾都砸得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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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小天驾到

  “嗷”

  被砸中脚面的展家堡勇士疼得像狼一样嗥叫起来,但只嗥了一半,紧蹑大亨而来的洪老爷子就对他喉头来了一记“鹰喙”,虽说罗大善人现在已是贼去楼空内力全无,可这喉头却是人体极脆弱的地方,那人“呃”地一声,仰面便倒。

  大亨从地上爬起来,依旧抱着那块石头,大赞道:“爹真是好本事儿子怎么从不知道爹你会武”

  洪百川没好气地道:“你知道个屁快闪开”

  眼见一人当头一刀向儿子劈来,洪百川急忙一扳儿子肩膀,不料他现在体力匮乏,大亨体形又太过肥硕,竟未达到应有的效果。洪百川情急之下,急忙又向外一推。

  大亨被父亲向身边一扣,毫无防备之下,身体为了保持平衡,本能地做出了相反力道的运动,父亲又突然变力向外一推,等于给他加了一把助力,大亨斜着栽了出去。

  大亨这一摔,固然避开了那当头一刀,手中的大石也正砸在旁边与代韵溪交战那人的髋骨上,痛得那人身形一滞,便被代韵溪一剑刺中胸膛。

  这一次大亨再抱不住石头了,很狼狈地爬起来,洪百川已然一脚踹飞那个当面之敌,呼呼直喘地对大亨道:“混帐东西,你不懂武功,待在这儿有何用处,快跟爹走”

  大亨道:“我不走,东西是我丢的现在大家都为找回失物拼命,儿子走了还有脸见人么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爹,咱们并肩杀敌”

  洪百川气得三尸暴跳,这个混帐儿子哪有杀敌的本领。拨拉算盘珠子还行,若非他在旁护佑,这肥猪也似的一个身子。早被人剁了十七八块。奈何他这儿子从小就跟他唱反调,但有什么主意。就别想让他回头。

  知子莫若父,洪百川对这混球儿子无可奈何,只好脚尖一踩,将一杆长枪“呼”地一声竖了起来,稳稳落在他的手中。洪百川把枪往儿子手中一塞,喝道:“拿着”

  罗大亨接过那枪,精神大振,他双手攥紧reads;魔争。大喝一声,呼地一声扫将出去,居然无师自通地来了一招“横扫千军”。洪百川忙不迭一个“斜插柳”的身法纵跃出去,险险被他一棍扫倒。

  不过大亨虽只有一身蛮力,一力降十惠,这一棍一枪在手,倒也虎虎生风,一时之间旁人还真难以近身了。

  叶小天急急而行,别看他方才看那爆炸处似乎不远,可正谓“望山跑死马”。这翻山越岭的哪那么容易赶到。眼见前方发生剧烈爆炸,云飞和大亨生死不知,叶小天心急如焚。是以抄的山路近道,这一来行了一阵便再难骑马。

  叶小天毫不犹豫,立即翻身下马,拔刀劈开荆棘丛,一见叶小天如此姿态,那些侍卫马上抢到他前面,几口长刀上下翻飞,仿佛一台割草机,不断向前推进着。

  三岔口之战。田妙雯一方渐形不支了。

  他们人手本就少于对方,再加上一场大爆炸。碎石飞溅,不只伤了许多人。还惊得许多马匹落荒而逃,再被展家堡来了一拨骑兵冲锋,伤亡惨重,尽管人人用命,还是不免落了下风。

  此时,他们只能收缩防线,依托那道草坡和山地一角苦苦挣扎。洪百川这段时间倒是渐渐恢复了些体力,虽然为了他那不省心的儿子,他一直跟在拿着大枪当棍使的大亨身边替儿子揩屁股,不过这种体力消耗比起之前以轻功提纵术狂奔的消耗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尽管如此,他也只能勉强护得儿子周全,无法凭一己之力左右战局。洪百川的“一窝蜂”是一支可战之兵,可惜他们平时都有公开身份掩饰行藏,各执一业,有所行动时再听候洪百川的命令集中。

  这一次事起仓促,洪百川根本来不及召集他们。即便召集了,除非他们事先就有所策划,隐在暗处突施“斩首战术”,否则在这么多人的混战中,二十多个技击高手所起的作用也有限。这支人马,其功能类同于特种部队的作战小分队,并不是正面做战的野战军。

  大亨是罗李高车马行的东主,他失窃了货物,洪百川岂能不关心。他就这一个儿子,虽然他也有自己的志向和理想,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不可避免地把生活的重心转移到了儿子身上。

  洪百川利用他的消息渠道暗中打探下手劫掳物资的人,最先的怀疑目标当然是集结于石阡展家的四人帮,在一无所获之后又转向了在驿道上讨生活的绿林道和黑道群雄。

  田彬霏这一方势力埋藏实在太深,洪百川既不会想到竟有这样一股势力,也无法察觉他们的存在。幸好,田彬霏担心小妹这次采购来的火药威力不足以把中计的人葬送掉,他又通过黑道途径购买了一批。

  而洪百川因为是一窝蜂的首领,在黑道和绿林道中是一位威望卓著的老前辈,这件事被他打听到了。洪百川正愁没有线索,虽然以为此事与自己正在调查的事不会有所关联,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调查了一番。

  这一来便无心插柳柳成荫了。洪百川一路查找这批火药的买家和去向,竟然不知不觉地就追到了大亨失窃物资的这条线上。他依旧不知不惜重金购买火药的人是谁,但不管是谁在购买火药,本来就自成渠道的事儿,他不把这批火药单独运走,反而要和之前从车马行劫掠的物资藏在一块儿,再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一起运走,这其中也很明显是大有问题了。

  这等蹊跷,如何瞒得过洪百川这样的老江湖。洪百川打听到此事后,依旧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本想去车马行找儿子,用些巧妙的法子把消息透露给他,通过车马行发动卧牛岭的力量来解决此事。

  谁料他赶到车马行时,却惊闻儿子居然追踪着线索去了。洪百川惊骇之下立即追来,此时手中竟无一兵一卒可以调动。

  “主母,我们不成了reads;三界魂帝”代韵溪提着剑退到田妙雯身旁:“属下护着您杀出去吧,或可还有一线生机”

  田妙雯摇了摇头,她不会武功,但眼力却够好。眼下的形势她看的很清楚,根本已是无路可逃,此时死死抵挡,尚还可以暂时稳住阵脚,一旦试图撤退,就是一面倒的掩杀,绝无一人可以逃走。

  事已至此,田妙雯反而镇定下来,瓦罐难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上亡。老天爷不是永远都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什么宏图壮志、今朝都要化为流水。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田妙雯慢慢闭上眼睛,耳边不期然地想起了这句话。叶小天已经回来了,可惜,终于缘悭一面。她想把叶小天交托给她的一切,最完美地交还给叶小天,可惜美梦难圆。

  “死战吧”田妙雯张开了一双美眸,眼神亮晶晶的:“是我把大家带上了绝路,妙雯对不住你们”

  “杀杀光他们”

  展龙兴奋欲狂,他提着带血的刀,疯狂地指向萎缩成一团几乎人人带伤的卧牛山人马,迫不及待地下着命令。他们已经看到了田妙雯的身影,万万没想到居然可以钓到这样一条大鱼,张绎、韦业等人都是满心狂喜。

  曹瑞雨高声宣布:“杀光他们所有勇士,曹某每人赏五贯钱,杀光他们”

  他们生恐夜长梦多,所以攻势一刻也不稍停,眼见胜利在望,更是以悬赏刺激兵士们的勇气。展家堡一方士气大振,曹瑞雨的亲兵也投入了战斗,疯狂地向田妙雯一方掩杀过去。

  “想不到,老夫今日竟要死在这里”

  洪百川横血刀于胸,黯然一叹,不舍地看向儿子。他偌大年纪,生死本已不放在心上,可惜他英雄一世,如今却不能救得儿子逃出生天。

  大亨也知道今日不难幸免,向老子咧嘴一笑:“幸亏儿子天纵英明,早早给你老人家生下了孙子,咱们家,没绝后”

  “噗噗噗”

  展家堡兵马如狼似虎地扑到面前,刀枪在空中闪烁着道道带血的寒芒,这一个巨浪拍下来,一定可以拍碎本已无法再坚持下去的防守阵营。但是,一阵足以掀翻巨浪的狂风突如其来。

  劲矢密集如雨,每一枝劲矢都裹挟着一股劲风,数十道劲矢齐射,形成的强劲风力,当真如同一阵狂风卷过,在那电掣而至的劲矢后面,当真有许多绿叶被刮过的劲风扬到了空中。

  绿叶尚在摇摆浮升,那一枝枝目力难及的劲矢已经贯入了一具具人体,攒矢如雨,犹如雨打残荷一般贯穿了一具具,堪堪冲到田妙雯、华云飞等人面前的展家堡勇士像被割倒的麦子,齐刷刷倒下一片。

  “怎么回事”

  展龙等人骇然望去,就见灌木丛中跃出数十条大汉,一轮齐射后,第一排正端着劲弩,准备射出第二轮,错身站立的第二排正以右足用力上弦。在这数十条大汉中间,有一个人提一口锋芒毕露的彝刀,正大步走过来。

  叶小天

  化成灰他们都认识的叶小天

  第二轮弩箭离弦了,呼啸着,从叶小天左右激射而出,那正袅袅落下的绿叶被劲风激碎,再度飞扬腾空。前一排弩手弯腰、上弦,后一排又稳稳地端起了劲弩。

  那个很装逼地叶小天,带着第三轮根本无从躲避、也无从抵挡的死神召唤,又来了:诚求月票、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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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劫后余生

  展龙很痛苦,他明明拥有超过叶小天十倍的兵力,只要扑到近前,用人堆也能把叶小天活活压死,可是现在他却只能被一面倒的屠戮。

  那强大的军弩在这个距离内,面对一群连甲胄都没有的土兵,简直就是死神的镰刀在收割一群毫无抵抗力的绵羊。在大明军中已几近淘汰的弩,在这里竟然大放异彩。

  弩自先秦时起,就是军中利器,宋朝时可单兵操作的神臂弩更是闻名天下,有效射程达一百二十丈,同时期欧洲最优良的单兵十字弩射程不过四十丈,英法百年战争中锋芒毕露的英国长弓有效射程也仅七十多丈,大宋之弩甲于天下。

  但是从蒙元开始,弩机便没了市场。蒙古人征服天下的利器是复合反曲弓,它的射程只比神臂弩少十余丈,可发射频率却快的多,再加上蒙古人擅骑射,靠机动力做战,弓的作用就完全压过了弩。

  到了明朝,火器发展渐渐完善,万历朝时单管火铳的年产量达到数十万支,完全可以满足军队需要。此时的鸟嘴铳射程已经和神臂弩相近了,但是要掌握、操作鸟嘴铳却比弩容易的多,这种情况下冷兵器之王弩就彻底打入了冷宫。

  这也是大亨花费重金就能买到军弩的主要原因之一,军中现在只是象征性地配备着一些弩,但是已经不受重视,这才给贪婪的军官以可乘之机,可以偷偷变卖掉。

  但叶小天的弩自何处而来呢?从湖广道天门山永定卫得来。永定卫的编制有五千六百人,半数以上都使用火器,另外还有刀牌手、长矛手、炮手、弓箭手若干,弩手寥寥无几,但永定卫的军械库里却有九十具军弩躺在那儿。

  叶小天大嘴一张,就向永定卫讨来三分之一。他路上遇刺之后,深感这种射程极远且无声无息的弩机之可怕,尤其是用它来行刺,简直是防不胜防。所以路过永定卫时,一下子就要来三十具。

  换作其他人,不可能从永定卫要出哪怕一具弩机,但叶小天能。因为他已经和鹰党合作。而鹰党的老大是兵部尚书乔翰文。永定卫指挥使萧声则是乔翰文乔大人当年的侍卫长。

  叶小天就在劲矢的攒射中大步地向前走去。两排弩机手沿路下来,早把上弦发射的功夫练得滚瓜烂熟,前后两排弩手轮流发射,火力片刻不停,弩矢破空声中不断有人重重跌倒。抽搐几下便绝了气息。

  “他妈的,他们究竟有多少弩箭?这还有完没完?”韦业躲在一具马尸后面惊恐地大呼,展龙扭头看见自己的人马像割韭菜似的一茬茬被放倒,心如刀绞,这可都是展家堡的核心力量啊。

  奈何从他们藏身之处到叶小天的弩手站立位置之间是一个浅浅的u字型,如此一来,就使得无物遮掩的人即便扑倒在地也很难躲过射杀,展龙果断声喝道:“撤!马上撤退!”

  虽然对方只有二十多个人,可这劲弩的杀伤力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矢箭似乎无穷无尽。如此凌厉的射杀,让他们连冲过去一搏的机会都没有,再这么等下去,只怕要被屠戮殆尽。

  展龙撤退的命令一下,展家堡众人如蒙大赦,立即或蹲身、或爬行地逃离现场。有些人甚至抓住他人的尸体抵挡弩箭。他们或像鸭子似的扭着屁股蹲身而行、或像泥鳅一样在地上扭动,终于爬过坡地时,却再一次绝望了。

  坡地的另一边已然突兀地出现了一群大汉,足有百余人,严阵以待。他们大多身着黑色的衣袍。高大英武,脸膛黑红发亮,轮廓分明犹如刀削,编发盘辫。腰间各式腰刀或横跨或斜插,手中则张着猎弓,用冷峻凶狠的眼神盯着他们。

  展家堡的人目瞪口呆,这些人一身黑彝打扮,一看就是凉月谷果基家的人,可……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是三岔路口啊。一侧已被炸药炸毁,一侧通向展家堡,还有一侧正被田妙雯等人占据,难道他们是插翅飞来的不成?

  但他们马上就发现了,通向展家堡的山路口,从那悬崖峭壁之上,正有不少黑彝沿着柔韧的用最锋利的彝刀也很难三五下便斩断的古藤猿猴一般攀援而下,其速飞快。

  叶小天掘出埋在路上的物资,发觉内有蹊跷全力追赶的时候,就已爬了脚程快的人斜刺里冲向凉月谷求援。凉月谷是距这里最近的己方势力。好战的格龙毫不犹豫,立即便带了人来。

  展龙提着血淋淋的长刀,艰难地爬过那道鬼门关似的坡地,丢开用以遮挡弩矢的一具刺猬似的尸体,刚刚站起身来,就见他的人马呆头鹅似的站在那儿。

  他的怒喝声刚刚冲到喉咙,就看到了前方肃立如山的黑彝战士,展龙顿时也呆若木鸡,手中刀“当啷”一声落了地。张绎、张雨寒、韦业、曹瑞雨相继爬了过来,随后就和他一样陷入了呆滞状态。

  直到他们手中的刀被人缴械,他们才如梦方醒:“貌似……我们展曹张扬四大家,被人一窝端了啊!”

  “妙雯,你受伤了?”

  叶小天快步走到田妙雯等人面前,看到洪大善人也在,叶小天颇感诧异,不过他的注意力马上就被田妙雯臂上的伤给吸引住了。叶小天快步过去,轻轻握住田妙雯的手。

  “你这混蛋,终于回来了!”田妙雯咬着嘴唇,杏眼含嗔,但话只说了一半,眸中就浮起泪光,她笑中带泪地张开双臂,一把将叶小天抱得紧紧的。

  虽然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名,但叶小天进京的时候,他们还是“相敬如宾”的一对夫妻,他们没有过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甚至没有过什么较多的接触,连接两人感情进展的几乎一直是刀光血影。

  但是险死还生的这一刻,田妙雯终于发现,两人之间一点生疏隔阂都没有。他们两个的感情发展或许不是那么的常规,但这血与火的考验中,他们真的只是出于各自家族利益的考量?真的只是出于一份责任感才为对方无怨无悔地付出?

  当田妙雯紧紧抱住叶小天的这一刻,她忽然明白:那都是她用来欺骗自己的谎言。爱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她早已爱的很深、很深……

  ※※※※※※※※※※※※※※※※※※※※※※※※※※※※※

  田彬霏做了一个梦。梦中,他似乎堕入了燃烧着烈焰的地狱,脚下就是喷涌流动的火红岩浆,而周围都是耸利的狼齿似的险恶山峰。他努力地想要爬上去。可惜双腿似乎已不听使唤,任他用足了全身气力,也难以驱使自己的双腿迈动一步。

  终于,他筋疲力尽,双手不由自主地从紧紧抓住的岩石上滑落。绝望地向火红的深渊跌去。他忍不住惊恐地呼喊起来,双臂徒劳地摆动着,可他的身体依旧向下跌去,一阵阵晕眩的感觉扑面而来。

  他绝望地看向那大河般滚动的岩浆,只觉自己越跌越近,似乎马上就要摔进那火红的岩浆化为灰烬。但,那岩浆的河似乎也在不断地陷落着,他不断地陷落,却始终无法化作那只扑进烈焰的飞蛾,只能无尽地坠落……

  “啊!”

  田彬霏一声凄厉的呼喊。猛然醒了过来,满头满脸都是滚滚的汗珠。

  “你醒了?”

  旁边有一个好听的女人声音响起,田彬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循声望去,就见一道挺拔姣好的背影,细细不盈一握的小蛮腰、衣下丰盈圆润仿佛用圆规画出来一般标准的美臀形成一道流畅优美的风情曲线。

  一头飞瀑流云似的乌黑秀发披散在她的肩头,在她面前有一张八棱的铜镜,镜子打磨的非常光滑明亮,纤毫毕现,镜中朱颜真真。现出一张无比妩媚的容颜来。

  田彬霏骇然道:“是你?你怎么在……”

  田彬霏一见此人,立即一掀被子想要跃到地上,但他随即就发出一声惨叫,骇然发现他已失去了双腿。双膝已下已然不见,厚厚的绷带缠在腿上,最外层依旧被鲜血染红。

  镜中人悠然道:“你知不知道,那三岔路口后来情形如何?”

  田彬霏身子一震,顾不得自己失去双腿的惨痛现实,急忙问道:“妙雯她可无恙?”

  “你可真是一位好兄长!”

  镜中人对镜贴着花黄。懒洋洋地道:“田妙雯无恙,叶小天及时赶到,救下了她。至于适逢其会的展曹张杨四家,被叶小天一窝端了,现在都做了他的俘虏……”

  镜中人把发生在三岔路口的事对田彬霏说了一遍,轻笑道:“枉你机关算尽,可惜都为他人做了嫁衣啊……”

  田彬霏忍不住簌簌地发起抖来,他一把抓向那女人的香肩,喝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

  那女人蛮腰一扭,就避开了田彬霏这一抓,田彬霏从榻上一下子跌落下来,他扶着妆台坐起,突然看到铜镜中露出的模样,登时又是一声惨叫,原本丰神如玉、俊美无双的他,此刻脸上伤痕累累,肌肉外翻,竟然狰狞如厉鬼。

  田彬霏一把将铜镜抓在手中,瞪大眼睛看着镜中那张鬼面,身子无法抑制地哆嗦起来。

  那女人轻轻叹道:“你从悬崖跌落,幸有藤蔓缠绕才不致粉身碎骨。但一路擦碰刮伤在所难免,我及时将你救下,也只能勉强保住你的性命,其他的实在是爱莫能助了。”

  “当啷”一声,铜镜落在地上,镜子没有碎,但田彬霏的心碎了。

  那女人走近了,柔荑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我知道,你为了重振田氏付出良多,你败了,但田家还没有败!因为——还有我!彬霏,以后跟着我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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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夜宿正宫?

  张绎、张雨寒、曹瑞雨三个一脸沮丧的土司、土舍,还有气鼓鼓的土司展龙,以及杨氏女土司的舅舅韦业都被带到了叶小天的面前。嫂索可濼爾說網,看最哆的言清女生爾說

  “你们真是好本事啊,居然想得出这样阴险的计策!我以前倒真是小看了你们。说吧,唐汉三、颜水圳现在什么地方,可是被你们收买了?”

  面对叶小天的质问,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气沮不已的张绎开了口:“我们不知道,我们没有收买车马行的人,计策也不是我们想出来的。这一切,都是……”张绎很没义气地看向韦业。

  韦业脸儿一白,如果把这事独自承担下来,岂非一切后果都要由他来承担?如果供出田大公子也不妥,叶小天可是已经娶了田大公子的妹子做夫人,就算两家因此一拍两散,还是会迁怒他这个外人。

  韦业马上怒视着张绎道:“你看我做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土司、土舍,我是什么?这等大事难道是我能干得出来的?你们想把罪过都栽到我头上不成?”

  展龙没有理会这几个人的狗咬狗,他怒视叶小天,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恶贼,每次都被你死里逃生,真是老天没长眼!你犯下如此大罪,居然没有受到朝廷的惩罚,你一定是朝廷插进土司之中的奸细!”

  展龙倒也不是只有一身蛮力,眼下连他都落到叶小天手里,武力寻仇已成泡影,他便想疏离叶小天和整个土司集团的关系。只要他的这番话流传出去,总会给叶小天制造些麻烦。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谁说叶某没有受到朝廷的惩办?叶某已经被朝廷贬为卧牛岭吏目了,这可都是拜诸位所赐啊!”

  “吏目……”

  展龙等人面面相觑,如果他们现在正在展家堡。听说此事一定会放声大笑。吏目,那可是最低一级的土官啊,实际上和一个村长没什么区别。可他们现在却是这位叶村长的阶下囚。

  即便他们拥有着高贵的身份,土舍、头人见到都要对他们卑躬屈膝,可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他们现在是叶小天的俘虏,而叶小天只是一个村长,这让他们如何高兴的起来?

  曹瑞雨色厉内茬地道:“你已被朝廷贬为吏目。一个小小吏目,难道还想以下犯上,对我等不利!你说,想对我们怎么样?”

  曹瑞雨很害怕,曹瑞希是怎么死的他很清楚,完全是被剁成了肉馅啊,倒点酱油拌点葱花洒点花椒面就能包饺子了。曹瑞希死了,曹瑞云也死了,他这个本来没机会染指曹氏土司之位的人意外地成了土司。

  所以他不得不对叶小天宣战。这是继承土司之位必须要继承的责任,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如果可以,他宁愿和叶小天斩鸡头烧黄纸,做拜把子兄弟,也不愿意和这么可怕的一头疯驴子做对。

  时势所逼,走到了今天,他比任何人都要害怕,都要后悔不迭。

  “杀了他们!”

  “点天灯!”

  “用剐刑!”

  “开腹剜心!”

  喊得丧心病狂的正是于扑满和于家海这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好战份子,叶小天回来了,而且对头的首脑人物被一网打尽,他们两兄弟当然可以放心地离开驻守的杨家堡。赶回来拜见主公。

  叶小天摇了摇手,道:“先把他们押下去,我还要审问!”

  疑窦很多。叶小天一定要弄明白究竟是谁设下了这一毒计,又是如何收买了唐汉三和颜水圳,不过他才刚回卧牛岭。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对已经成为他阶下囚的几人。倒不必急于审讯。

  展龙等人被叶小天的部下粗暴地押了下去,叶小天眼神向旁边一瞄,正好与洪百川偷偷瞟过来的目光对上。

  两人相视打个哈哈。叶小天笑脸一收,突然问道:“今次多亏伯父示警,我卧牛岭才避免了重大伤亡。小侄对伯父真是感激不尽,只是……却不知伯父您是如何知道他们所设毒计的呢?”

  洪百川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叶小天微笑道:“小侄洗耳恭听!”

  洪百川咳嗽两声道:“实不相瞒,老夫昔年行商于岭南,曾经义助过一位染了瘴疫的异人,那异人为了报恩,传授老夫一门奇术,可以占卜吉凶是非。大亨与老夫父子连心,他将陷大难,老夫心血来潮,有所感应,占卜所得更是大凶,是以急急赶来示警。”

  叶小天无语地瞪着洪百川:还要脸吗要脸吗要脸吗?就算想撒谎你也编个像样的理由啊,你这不是污辱我的智商吗?

  洪百川也在回瞪着叶小天:老子救了你的如花美娇娘,也不见你感激涕零,你还想怎么样?居然刨根问底的,老子就是一本正经地跟你编瞎话,你能怎么着?咬我啊!

  罗大亨听了洪大善人的话顿时大惊失色:“我的玛雅!爹啊,你还有这种本事呢?我都不知道,那爹你快给我算算,妞妞下一胎是生男还是生女啊?”

  慈眉善目的洪大老爷转脸看向儿子,马上就变成了凶神恶煞:“生个屁!”

  一物降—物,卤水点豆腐。罗大亨就是生来专克洪百川的,大亨把脖子一梗梗,愤愤然道:“生个屁也是管你叫爷爷!”

  “一窝蜂”的龙头老大把虎目一瞪,就要与儿子大战三百回合,叶小天冷眼旁观,已然看出洪老大这是在故意装疯卖傻,可他既已心生疑窦,又岂会轻易放过。

  叶小天嘿嘿一笑,正要把被这不着调的父子俩岔开的话题再扳回来,华云飞突然急步进来,走到他身边,附耳道:“大哥,老太爷老夫人听说你回来了,从后宅迎了出来。”

  “什么?”叶小天眉头一皱,低声回道:“不是说了诸事缠身。且勿打扰老人家么,我还想料理完此间事再去拜见爹娘,这是谁多嘴了?”

  华云飞苦笑道:“人多眼杂的,谁知道。你回来是喜事,想必有下人急着禀报老太爷老夫人,讨他们一个欢喜。”

  叶小天叹了口气,起身对洪百川拱了拱手道:“伯父难得到我卧牛岭来一趟。且不忙着走,就在岭上住几天吧。也好让小侄聊表敬意。小侄先去见过父母,回头再与伯父攀谈。”

  洪百川听了不禁眉头一皱,这小子贼心不死,还是不肯放过我呀。眼看叶小天迈步向外走去,洪百川扭头瞪了儿子一眼:“混帐东西,老子回头再找你算帐!”说完便大步追了上去。

  罗大亨悻悻然道:“我又怎么了啊!”

  眼见父亲追着叶小天去了,罗大亨虽然依旧是一副浑浑噩噩的表情,眸中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凝着之色:“爹啊。这可不是儿子不帮你,你编出这么蠢的瞎话儿来。连你傻儿子都骗不过,如何骗过我那精明的大哥……”

  “小天贤侄留步!”洪百川快步追上叶小天,叶小天回过身,似笑非笑地看向洪百川。洪百川左右看看,咳嗽两声,凑近了叶小天,华云飞很自觉地领着众侍卫退开几步。

  洪百川嘿然一笑,道:“小天贤侄,此去京城,可是见过了一位礼部侍郎林大人?”

  叶小天目中精芒一闪。洪百川只这一问,他马上就明白了洪百川的身份。他没想到鹰党图谋贵州之略竟然如此长远,这位葫县有名的大善人。竟然就是鹰党安插于此的一个暗桩。

  洪百川看到叶小天恍然的脸色,不禁微微一笑,对叶小天道:“贤侄现在知道老夫的身份了?”

  叶小天皱了皱眉。道:“大亨不知道伯父的身份?”

  洪百川沉默片刻,道:“老夫虽是朝廷中人。可所作所为却无疑是密谍暗探之流,纵是至亲,又岂能轻易泄露?”

  叶小天道:“伯父。也许在你眼里,大亨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但我知道,大亨实是大智若愚,你的身份原本或能瞒得过他,但经过今日之事,他不可能不起疑,你还是不告诉他么?”

  洪百川微笑起来:“他怀疑又能如何?我是他爹,他是我儿子,他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我希望大亨开开心心、太太平平地活着,无论是江湖险恶还是宦海风波,我都不想他有所沾惹。”

  叶小天默默地点了点头:“伯父放心,我会帮你……瞒着他!”

  叶小天跨过月亮门儿,正看见他的爹娘在大哥大嫂的搀扶下急急走来,一眼望去,父亲的身影似乎佝偻的更厉害了,而母亲头上的白发在阳光下也闪闪发光。

  “儿啊!儿啊!你可回来了,你没事吧,皇上没难为你吧?”叶母带着颤音儿,眼中泪光闪闪。叶老爹微笑着,努力维持着父亲的威严,但叶小天也能看出他的欢喜与激动。

  叶小天鼻子一酸,不由自主地便跪了下去。他的父母和大亨的父亲是人生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相同的是,对儿女的爱,其爱厚重如山。

  叶小天和爹娘、哥嫂还有他调皮的大侄子聊了许久,好在经田妙雯这个好媳妇的一再调教,叶父叶母都已清楚,他们的小儿子已不再是天牢的一个小小牢头儿,而是一个小朝廷的主人,有大把的公务要料理。

  所以叶母只是依依不舍地叮嘱儿子晚上记得到后宅来全家一起用餐,便放他离开了。叶小天让大哥大嫂送父母回了后宅,并未马上赶往前面,他略一思索,扭头对华云飞道:“妙雯呢?”

  华云飞道:“大嫂回来后先安顿了受伤的士卒,又去探望了战死者的家眷,刚刚才由韵溪嫂子搀着回了房。”

  叶小天深深地望了云飞一眼,云飞这声大嫂喊得非常自然,看来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田妙雯在卧牛岭的所作所为,至少是征服了华云飞,否则以他的冷傲性情,不会露出这么信服的姿态。

  叶小天拍了拍华云飞的肩膀,道:“你我兄弟重逢,回头再仔细聊过,我先去看看你大嫂。”

  华云飞点点头,叶小天便向田妙雯的住处走去。虽然说他是一个小朝廷之主,可毕竟不似皇帝派头那么大,可以皇帝、皇后各据一座寝宫,所以田妙雯的住处,当然也就是他的住处。

  一个念头不免就浮上了叶小天的心头:“今晚,我睡哪儿呢?我睡那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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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一家之主

  田妙雯作为叶小天正式迎娶回来的正室夫人,必然要住在大屋,也就是土司老爷所在的住处。不过这住处当然不是一室一厅的陋居,这是上下两层的小楼,左右还有侍卫、奴仆、丫环的住处,再加上前边的高墙和门廊,是一个回字型建筑。

  所以田妙雯虽住在大屋,但并未住进叶小天的寝室,虽说她已嫁了,可丈夫和她未拜堂、未洞房,就随随便便搬进他的住处不妥当,女孩子都是有矜持的,何况田妙雯性情清傲。

  寝室旁边有一间小厅,本来充作书房的,奈何小天从来不读书,一直闲置着,如今被田妙雯改造成了她的闺房。房间不大,但屋主人显然很是用心,雪白的壁上一副字画、窗沿上一盆兰草,博古架上几件气氛相融的古董,便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味道。

  仅三扇的绢花蜀锦屏风,遮住了一张四柱雕栏的踏花床。田妙雯坐在榻沿上,代韵溪坐在旁边的锦墩上,正为她重新裹着伤口。在三岔口时,匆匆忙忙,包扎只起到止血效果就好,这时才腾出空来重新上药包扎。

  旁边梳妆台上一张木盘,盘中散放着已经解下的绷带,血迹斑斑。一瓶打开的金疮药,散发出淡淡的药味儿。一见叶小天走进来,代韵溪“呀”地一声轻呼,连忙起身,拘谨地唤道:“大人!”

  叶小天向她笑笑,道:“你下去吧。”代韵溪看了眼田妙雯受伤的手臂,叶小天会意地道:“我来!”代韵溪欠身一礼,悄然退下,叶小天便走过去,在她刚刚坐过的锦墩上坐下。

  叶小天蘸了药酒,温柔地擦拭伤口周围,进行清洁,非常的细致耐心。他把金疮药轻轻撒上去,又用最小的力道轻轻抹匀,因为他知道那创口哪怕是最轻微的碰触都会痛。

  当一切处理完毕。他拿起一条雪白的绷带,为田妙雯裹紧伤口,只有这时才用了力道。但仍然非常小心,直到绷带在创处平整地裹了三圈儿,他才加大力道,以便创处更易收拢。

  整个过程非常自然。叶小天很自然地坐下,很自然地把田妙雯的手臂搭在自己腿上,为她清理、敷药、包扎,田妙雯就静静地坐在那儿,整齐细密的捷毛下,一双澄澈的眼睛。时不时地在他脸上飞快地一瞟。

  女儿家的身体当然是不能随便给男人看的。虽说贵州风气与中原有所不同,但田妙雯恰恰是严格按照传统礼教进行培养的女子,在某些方面她甚至比中原之地的女子自我约束、要求的更高。

  但……,这是她的丈夫啊。这个男人已经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一生陪伴的良人,所以,她接受的很自然、很平静,仿佛本就该如此。直到叶小天包扎完毕,轻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在她内臂处轻轻地吻了一记。

  田妙雯的手臂非常纤柔美丽,那完美的线条,只一轻轻扭动,便会让人联想婀娜的舞蹈又或者是媚惑的胴体。田家嫡房女子有祖传的美颜秘方,更使她的手臂光滑晶莹,洁白胜雪,臂上看不到一点汗毛的痕迹,就连腑下也是涓涓净净,肘部本该是人体极易产生老皮和褶皱的地方,但是在田妙雯身上依旧破了例。

  内臂是很敏感的地方。被叶小天一吻,田妙雯吃惊地轻呼,下意识地就要缩回手臂,但叶小天在吻下的同时,就已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臂,难以移动分毫。

  田妙雯扬起眸子,就看到叶小天淡淡的笑容:“别动,会痛。”

  田妙雯强作镇定,事实上被这一吻,手臂上像通了电流,酥酥麻麻的,哪里还有痛的感觉。她的冷静、她的从容,都是从小严苛训练出来的本事,其实她的内心绝不似此刻的外表一般冷静。

  而那看似冷静的脸颊,此刻也正有两抹嫣红悄然升起,从晶莹剔透、白皙光滑的肤色下淡淡地泛出来,那是隐在肉纹里的,和涂抹于外的胭脂所产生的效果截然不同。那不是明艳,那是美到让人看了便想一口吞下肚去的感觉。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叶小天轻轻说了一句,田妙雯轻轻摇头,柔声道:“都是贱妾份内之事,何言辛苦。”

  叶小天又是一笑,拿过她另一只柔荑,双双合拢在自己手里,搁在自己膝上,望着她的眼睛:“今晚搬进大屋。”

  只一句,便打碎了田妙雯的雍容高雅、端庄冷静,那颊上嫣红已艳若桃李,田妙雯羞得垂下双眸,抽了抽手没有抽劝,便又咬了咬薄红如杏脯的嘴唇,勇敢地低声道:“好!”

  羞也羞,慌也慌,窘也窘,但她还是大大方方地答应下来。一个“好”字吐出口,便似一勺蜂蜜灌进嘴儿,甜蜜的滋味沁满了心脾。

  叶小天大为欢喜,这真是个极特别的女子。而这样一个无双的女子,却是属于他的。事实上,屈指数来,他的哪一个女人不是天下无双的?

  叶小天“嘿嘿”一笑,对田妙雯道:“我回来了,便不许你再如此辛苦。先好好休息下吧,我去处理些事情。今晚家宴,你我同去。”

  “好!哚妮和遥遥,领寨中妇孺往山中去采撷药材,应该也快回来了,晚上叫她们一起去吧!”

  “好!呵呵,之前我还没有迎娶你这位贤内助,自也不好予她名份。这样吧,从现在起,哚妮就是卧牛岭四夫人,晚宴的时候,你来宣布。遥遥,那是亦妹亦女,虽不同姓,亲如一家,自然要参加的。”

  两夫妻都是聪明人,就只这简短的一句对答,可不知是做了多少内容的沟通。

  哚妮是妾,正常来讲,家宴是身份平等的家人之间的聚宴,她是没资格参加的。但哚妮又不是一个可以等闲视之的妾,她老爹可是叶小天麾下一支主要势力的领袖。田妙雯需要请示男主人,他心中对哚妮如何定位,她这位六宫之主才好尽到自己的本份。

  叶小天则是告诉妙雯,他从未把哚妮当成可以买卖的婢妾对待。以前给她妾的身份是不得已,自从成为土司,他就有资格把哚妮抬为夫人了。只不过正宫娘娘没过门,不方便先立西宫,现在正宫有人坐镇了,叶大老爷就可以放心地打造一个大大的后宫啦。

  叶小天是被叶巡抚要押送京城问罪时,仓促地把卧牛岭交托给田妙雯的,许多事都来不及交接。此时也是向田妙雯又明确了一件事,那就是本非叶家血统的外姓女子遥遥,今后在叶家是什么身份。

  这些都是大宅门里的事儿,叶小天在外打拼,本就需要一个贤内助要料理此事,理所当然也就要把自己的想法、看法让她知道。

  田妙雯温婉地点头,听叶小天一说,她就知道该如何对待哚妮和遥遥了,一个正确的定位,对于今后的合睦与规矩、稳定都至关重要。

  “夫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楼廊上忽然传来党延明的声音,田妙雯顿时神色一凛。

  这是叶家的内宅,外姓男子轻易不得进入的,所以如非要事,党延明不会闯进来。即便他闯进来了,得知叶小天这个家主正与主母在房中独处,轻易也不敢再报名求见,除非……这事的紧要程度已经超过这一切。

  叶小天显然也明白其中意义,立即沉声喝道:“进来!”

  叶小天话音刚落,党延明便迫不及待地推门进来,向二人一抱拳:“夫人,属下有要事禀报……夫人!”

  田妙雯慢慢站了起来,脸色有些紧张。党延明目前算是她的陪嫁,既已跟着她嫁到了叶家,还有什么事是有理由不必向叶小天讲,而要单独禀报她的?除非……是田家的事。

  看党延明这脸色,可不像什么喜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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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天又回到了三岔路口。华云飞带着人和尚未离开的格龙分别扼守住了各条要道,以防展家堡方向再有人赶来,继刺杀田妙雯这位主母之后,再来个刺杀叶小天。

  但这安排纯属多此一举,展龙、曹瑞雨、张雨寒、张绎等人被一窝端了,就像一颗陨石砸到了展家堡那一亩三分地儿,所有的人都被震晕了,现在展家堡内混乱不堪,趁机谋夺权力的、惊恐想要逃散的、叫嚣报仇血恨的、互相指责辱骂的,最快也得三两天功夫才能稍稍理出点眉目,此时此刻哪还能对他们构成威胁。

  悬岩下,一块一人多高、六七人合抱的巨大岩石被二十多个大汉前方挖坑,后边攒棍地终于搬开了。

  巨大石块下边本有两只脚露在外面,巨石移开后……岩石下已经看不到人体的形状,只有一些散碎的肉糜,衣物相对完整,勉强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形状。

  田妙雯颤抖了一下,手指紧紧地抓住了叶小天,似乎只要一松手,她就会瘫软在地。叶小天抱住她的削肩,安慰道:“大兄吉人天相,这具尸体未必是他。我来带人收敛,搜集遗物再加确认就是了。韵溪,你陪夫人……”

  这时,田妙雯的目光已经落在那衣物的腰带位置,她忽然双膝跪地,伸出双手,从那血泥污染的腰带位置猛地抓起一把泥土,飞快地剥离着,泥土中赫然露出几瓣碎裂的玉佩。

  “哥啊!”

  田妙雯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哭声未了便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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