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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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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一四章 劫后余生

  炮声震天,炮弹四处开花!围攻西ˇ角楼的汉王军士兵被成片的炸死,剩下的也全都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角楼里四面有墙,上头有顶,当然不怕炮击,二黑和龙瑶听到炮声,错愕的从窗口看出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二黑咋舌道:“好大的船!”

  龙瑶看了一眼,就不再关心,只管趴在二黑的怀里,一动不动……

  北面城墙,那些火枪手本来稳稳端着枪,谁知突然就地动山摇,炮弹横飞!人都东倒西歪,枪口早就不知指到哪去了!子弹乱飞出去,非但没打到吴为三个,反而误中了不少友军!

  吴为三人正在错愕,突然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被遮住了。但别处分明还是亮的!

  三人震惊的回头,就见一艘遮天巨舰,出现在城墙外,那巨舰是如此高大,连阳光都被它遮住了……。

  “援军到了!”

  太子的剑,已经架在脖子上,心一横,正要抹脖子!就听到外头的呼喊声!

  紧接着,朱瞻埈风一样冲进来,大喊大叫道:“快住手!援军到了!”

  朱高炽手一抖,锋利的剑刃就割破了他的脖子。幸好太子殿下脖子上肉厚,倒也无甚大碍。

  朱瞻埈忙夺下父亲的剑,一脸疯狂的喜悦道:“父亲!援军到了!我们得救了!”

  朱高炽脸上的肥肉一阵哆嗦,心说儿啊,你晚进来一步,就见不着你爹了。定定神,他才颤声问道:“怎么可能?哪里来的援军?!”太子殿下十分清楚,大明境内根本没有军队会来救自己!

  “是郑和宝船!”朱瞻埈几年前,曾跟着父亲去送郑和下西洋的船队出发,对那些遮天蔽日的巨舰,印象十分深刻。他激动的声音都变调了:“是下西洋的舰队回来了!”

  “哦?”朱高炽难以置信,虽说差不多郑和就该这个时候返回,可也不能这么巧啊!而且就算这么巧,他也不会不问究竟就开炮的!“快扶我出去看看!”

  “好嘞!”

  朱高炽便在朱瞻埈的搀扶下,颤歪歪来到镇江楼上,眺望着远处的江面——果然看到江面上樯橹如林、白帆蔽日,出现了大大小小二百多艘战舰!

  这些军舰是如此的庞大,哪怕是最小一种,都比汉王军那些耀武扬威的船只,大上数倍!

  而最大的数艘军舰,居然有四五十丈长,五层之高,大有接天如云的架势!船上头旌旗如云、人影密布,那密集的炮弹,多半就是从这些巨舰上射出的!

  在这支恐怖的舰队面前,那让太子军恐惧不已的汉王军舰队,看起来就像一些小舢板,完全是天上地下!。

  “这是,郑和宝船?!”看着这只碾压一切的恐怖舰队,吴为震惊无比道:“三宝太监回来了!”

  “哈哈,不错!”怀恩一看,大笑起来:“这下有意思了!”

  “我说什么来着?”吴大夫淡淡一笑,装逼道:“永远不要说不可能。”说着看看那艘飘扬着大明龙旗和‘郑’字帅旗的巨舰道:“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

  当这支舰队一出现,汉王军原本因为胜利在即,而高亢到极点的情绪,一下子就跌倒了谷底!

  这支举世无敌的传奇舰队,代表着当今世代最强的军事能力,不仅有超级强大的军舰!军舰上还搭载着两万最强的精锐部队!轻易就可以灭掉一个小国!

  这样一支绝对力量突然出现,对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所有汉王军将士,都不可遏止的陷入了沮丧之中!

  最沮丧的当然要属汉王了。他非但恐惧于这支舰队,更恐惧的是这支舰队的行为!他们竟然直接参战了!

  朱高煦站在刚刚夺下的城墙上,那股子豪情无影无踪,他只感觉通体冰冷,没了一丝力气……脑子里竟全是昨天夜里,纪纲的话。

  “王爷,怎么办?”连素来狂妄的李茂芳,都已楸没了斗志。

  ‘是啊,该怎么办?’朱高煦黯然一叹,看一眼欢呼的太子军,他连句狠话都撂不出来了。

  这时候,一队骑兵从船上下来,疾驰到城墙附近。看到尸横遍野、恶臭熏天的镇江城,饶是那些数下西洋的郑和军将士,心志早已在海上锤炼的坚韧无比,还是险些呕吐出来。

  ‘这还是大明境内吗?竟然自相残杀到这种地步!’领队的百户越想越生气,最终用尽全身力气,朝城上城下的两军官兵咆哮道:“奉三宝太监命!所有人等立即休兵回营,否则我军将立即平叛!”

  霸气四射的声音传遍城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汉王。这一仗还打不打,只有他能说了算。

  看一看郑和舰队密密麻麻的炮口,还有越来越多的骑兵上岸,汉王叹了口气。他又把目光投向镇江楼……郑和舰队出现之前,大概还有顿饭功夫,就能把这座城门楼攻下了。可他很清楚,当郑和舰队出现,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因为士气已经被打到了底点……

  这时,汉王看到了朱高炽的身影,甚至看到了他脖子上那一道红色的伤痕。

  很显然,自己已经把朱高炽逼到抹脖子的地步了,可就差那么一下,又让他死里逃生了?从不信命的汉王殿下,终于抬头看了看天,苍凉一叹:‘难道这就是天命吗?!’

  “撤军……”刹那间,朱高煦斗志全无,心灰意懒的下了命令。

  汉王军将士便退潮般撤下城头。回营的路上,没人说话,所有人都沮丧至极……有想得多的,已经意识到等待他们的悲惨结局,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逃走。这种公然开小差的行径,却被军官们无视了,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溜走了,等回到大营时,已经去了整整两成!

  剩余的人也一片灰暗,甚至恐惧的哭起来。末日笼罩在汉王军大营上空……

  一队郑和军骑兵冲入军营,根本无人阻拦……事实上,从汉王?令撤军那一刻起,汉王军的灵魂就死了,没了魂儿的人就是行尸走肉;没了灵魂的军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那队人马直到中军帐前,才被朱高煦的侍卫拦下。“有何贵干!”

  “我家大帅请汉王殿下上船一叙!”郑和的手下向来称他将军,而不是公公。

  “知道了,我们会禀报的。”侍卫应一声,却见那些骑兵不动弹。“你们怎么还不走?”

  “不敢回去。”郑和的手下面无表情道:“请不到王爷,我们不能复命。”

  “你!”侍卫勃然大怒:“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强迫我家王爷?!”

  “好了。”汉王的声音响起来,侍卫们忙侧身让开,只见朱高煦除下戎装,也没有穿王袍,只穿一身藏青色的武士服,从王帐中迈步出来。这些整日跟在汉王身边的贴身侍卫悚然发现,他们的王爷,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本王去见郑公公。”朱高煦看看错愕的侍卫,缓缓道:“快备马吧。”。

  镇江城头上,一片劫后余生的庆幸。当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死定了,而且已经做好了去死的准备,却突然绝处逢生,那种巨大的欢喜和庆幸,是什么也比不了的。

  二黑紧紧搂着龙瑶,喃喃道:“我不当兵了,我要退伍,我要和你生孩子……”

  龙瑶那么要强的性格,经历了这一番生死,竟也和二黑一样的看法了,把头埋在他怀里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二黑低下头,闭着眼朝龙瑶的小嘴儿亲去。

  龙瑶本来也动情了,刚要踮脚迎上去,就看见胡三刀一脸猥琐的嘿嘿直笑。

  她羞得别过头去,拧了二黑一把,挣脱开来。

  二黑怅然若失,龙瑶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今晚继续。”说完,龙瑶自个儿先面似火烧,兔子似的跑下了城头。

  看着她的背影,二黑挠着头,嘿嘿直笑。

  “哎,跟你说什么呢?”胡三刀好奇的问道。

  “该你屁事儿!”二黑白他一眼,弯腰把胡三刀扶起来,往角楼下走去道:“你不是伤得很重吗?怎么话还这么多?”

  “你懂什么,我是分散注意力!”胡三刀让二黑这一提醒,疼得直哼哼起来:“哎呦,哎呦……”。

  东面城墙,军医在给薛桓包扎伤口,这小子浑身上下负伤十几处,都被包成了粽子,却还不忘追问许怀庆:“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这个嘛,”许怀庆打个哈哈,大笑起来:“今儿个天不错啊!”既然死不了了,他当然不能跟这小子说实话了,不然薛二愣子非把自己揍死不可。

  “神经病。”见他闪闪烁烁,薛桓骂一句也就没了兴趣。他还是对另外一件事更感兴趣:“对了,咱们啥时候再去停云楼,我这次一定可以更快点儿!”

  “停云楼不是妓院吗,”莫问走过来,笑道:“什么更快点儿?”

  “没,没什么……”薛桓在这方面脸皮还太嫩,一下子就成了大红脸。

  “莫问莫问!”许怀庆赶忙把莫问拉走,虽然穿帮是注定的,但能晚露馅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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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一六章 该来的总会来

  宝船顶层的会客厅中,传出了一声怪诞的嚎叫:“本座乃九天十地斩仙灭佛大魔王!”

  这一声,震得外头的官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谁在发疯。

  胡灐也被吓了一跳,不禁为自己的决定深深庆幸。

  会客厅中的太子和两个太监,自然更是呆若木鸡。看着朱高煦那张极度扭曲的脸,郑和眉头紧皱道:“殿下,请自重!”

  “大胆!”朱高煦大刀金马的把腿一分,双手按在膝盖上,顾盼自雄道:“你们这些孽障,见了本王为何还不下跪?!本王一个雷劈死你们!”说着他竟一跃而起,双手成爪,朝朱高炽飞扑过去。

  “啊!”朱高炽惊叫一声,手上却一点儿不慢,化掌为刀挡在身前!

  “你还敢反抗?!”汉王登时暴怒,疾风暴雨的展开了猛攻!

  太子忙拼命抵挡,可哪里是汉王的对手?雨点般的拳脚落在他身上,发出砰砰的巨响!

  这时,老太监动了,也不见他起身,便倏地挡在汉王身前,飞快的连拆十几招!他的速度实在太快,整个人就像化作一串残影,也许这便是他‘影子’名号的由来!

  老太监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汉王也跟不上。只见他一掌拍在汉王的肩膀上,便把他按回了座位。“给我坐下吧!”

  朱高煦自然拼命挣扎,口中犹自疯言疯语道:“大胆!我要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无奈之下,老太监只好照他头顶百会就是一掌,砰地一声,朱高煦晕了过去。

  朱高煦一边揉着肩膀,一边目瞪口呆的看着老太监把汉王扶坐端正。“您把他怎么了?”

  “无妨。”老太监把手往袖子里一收,倒和怀恩有几分神似之处。他只回答了两个字,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还是郑和从旁解释道:“殿下不用担心,我干爹手下分寸妙到毫巅,汉王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朱高炽看汉王只是晕了一会儿,就幽幽转醒,这才松了口气。

  “呃……”朱高煦先是长长吐了口浊气,才缓缓睁开眼,茫然看着三人道:“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王爷,”郑和冷声道:“您刚才做了什么,自己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汉王冥思苦想一阵,摇头道:“只记得突然头疼欲裂,就不知道后头发生了什么。”

  “王爷回头得请个大夫好好看看。”郑和似笑非笑道。

  “是得看看了。”朱高煦揉着太阳穴道:“头好疼,晕晕沉沉。”

  “既然如此,王爷就先去歇着吧。”郑和纵使满心不信,但对方身份摆在这儿,不是他个太监可以盘问的。说着,他提高声调道:“来人,带王爷去上房歇息。”又对朱高煦道:“这段时间,王爷就先住在船上吧,条件虽然简陋些,但总好过住帐篷。”

  “本王可以说不吗?”汉王黑着脸道。

  “当然可以。”郑和淡淡一笑道:“不过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请王爷安心住下吧。”

  “哼!”朱高煦这才知道,对方不让他的侍卫跟着,就是存心想把自己留下。不过这也是题中之意,汉王殿下不想丢脸,只能听候安排。

  这时候,亲兵进来,听了郑和的吩咐,便对朱高煦道:“王爷,请跟小的来。”

  朱高煦看一眼郑和三个,闷哼一声,跟着亲兵出去。

  “那我,是不是也得住下。”太子见状,试探的问道。

  “殿下想住,自然欢迎。”郑和淡淡一笑道:“不过我想您,一定不愿住下。”

  “我可以回去吗?”太子心下一松。

  “当然可以。”郑和点点头,笑道:“不过还有点儿事儿,要耽误殿下一下。”

  “什么事?”太子说着,看到胡灐从外头进来。

  郑和、影子、胡灐三人,面色竟比刚才还要严峻,把太子紧张的够呛道:“你们只管说。”

  三人点点头,还是郑和先开口:“殿下应该了解,咱家下西洋,是有秘密任务的吧。”

  “还有这些年,下官寻找张三丰,其实是个幌子。”胡灐也接茬道:“下官其实另有重任。”

  “是。”朱高炽点点头道:“你们真实的目的,是搜寻那个人的下落……”说到这儿,他已经了然了。太子殿下先是一慌,旋即镇定下来,因为二黑已经私下向他汇报过这件事,他已经清楚王贤的意图了。

  “不错。”老太监影子缓缓道:“老奴被皇上派回江南,就是因为得知,那个人曾经在京城现身。”

  “是。”朱高炽颔首道:“据说他参拜过懿文太子陵,还拜见了谢太后。”

  “对。皇上对此极为重视,故而派咱家会同胡大人搜查,务必将那人捉拿归案!”说到这儿,老和尚那双昏暗无神的眼中,突然精光四射!利剑般直刺太子殿下的心窝,仿佛要把他看穿了一般。只听他幽幽道:“经过一番调查,我们发现那个人的贴身太监,已经被北镇抚司拿获了!现在就关在镇江城中!”

  “是有这么回事。”朱高炽在这种问题上,丝毫错都不敢犯,马上点头道:“北镇抚司已经禀告过我了,人是在纪纲的白云山庄拿获的,随后他们被纪纲的人一路追杀,逃进了镇江城。之后镇江便陷入了重围,想跟皇上报信都没可能。”

  “那人现在何处?!”老太监对来龙去脉并不感兴趣,他只关心这一件事。

  “在镇江府大牢里,北镇抚司好生看管着呢!”朱高炽有问必答,一副问心无愧的架势。若让他知道,就在一个时辰前,那两位要犯还曾溜上城头帮着守城,不知会不会还这么镇定。

  “好!”老太监站起身,做个请的动作:“请殿下带路,我们要提人!”

  “好。”朱高炽赶忙站起来,在胡灐的搀扶下往外走。

  下船时,前去拿人的队伍已经准备就绪了,大概有五六百人之多!一水儿的黑衣黑裤、短弩长剑,一个个面沉似水,笔直的坐在马背上,看上去精悍至极!

  “殿下,咱们快走吧。”看着朱高炽被扶上马,胡灐沉声催促道:“以免节外生枝!”

  “不会的。北镇抚司可靠的很。”朱高炽话没说完,就见老太监影子,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胡灐歉意的笑笑,两人也打马出发,带着手下紧紧跟上。 。

  城外头,胡灐和老太监正疾驰而来。

  城里头,吴为提着食盒走向大牢……

  “大人又来提审犯人了。”牢房守卫们睁着眼说瞎话。

  吴为面沉似水的点点头,对守卫缓缓道:“这阵子,辛苦你们了。”

  “辛苦谈不上,”守卫头子挠头笑笑:“就是担心事儿。”里头关的是什么犯人?又跟吴为是什么关系,他都清清楚楚,能不担心事儿吗?好比今儿个本以为要城破人亡,他便做了个顺水人情,放牢里的要犯出去逃命。

  哪知,镇江城竟又守住了!把一干守卫吓得上吊的心都有了!

  幸好幸好,两个要犯竟溜溜达达又回来了,不然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应该是最后一回了。”吴为轻声说道。

  “哦……”守卫们如闻仙音,心说可算到头了。 。

  守卫领着吴为进去牢房,打开牢门,便出去望风了。

  吴为提着食盒进去,便见怀恩笑嘻嘻迎上来。老太监在城头被划伤了脑门,此刻头上缠着纱布,还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看上去有些可笑。

  “小子,又来了。”怀恩笑嘻嘻道:“今儿带了什么好吃的?”

  “怀伯伯。”吴为看一眼坐在床上的父亲,答道:“我去酒楼炒了几个好菜,又打了几斤好酒。”

  “哈哈!就知道你亏不了咱家。”怀恩食指大动,连声催促道:“摆上!快摆上!”

  吴为点点头,便默默地摆上碗筷,把酒菜从食盒拿到桌上。

  “嗯,好香好香。”怀恩直接下手捏一块儿鸡丝,送到嘴里一尝,大赞:“好吃极了!”说着瞅瞅面前的酒盅,用眼神示意吴为快满上。

  吴为拿起酒坛,拍掉泥封,给怀恩倒上酒,怀恩端起来就喝。

  吴为又倒了杯酒,对吴大夫道:“父亲,您也过来喝一盅吧。”

  吴大夫盘膝坐在那里,眯着眼打量着吴为。

  “快点儿啊!”怀恩催促起吴大夫来:“喝酒都不积极,你还能干什么?”

  “今天这饭,送的有点儿早啊。”吴大夫终于开口了。

  吴为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不动声色道:“仗打完了,过来和二老庆祝一下。”

  “就是。”怀恩示意吴为给自己倒酒:“庆功酒懂吗?”说着跐溜就是一盅。“高兴!不挑时候!”

  吴大夫终于起身,走到桌边坐下,吴为忙把酒奉上。

  吴大夫端起酒盅,送到嘴边。吴为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神有些紧张。

  酒盅都沾到嘴唇,吴大夫又搁下了,看一眼儿子道:“你怎么不喝?”

  “我……”吴为愣一下道:“长辈面前,哪有我喝酒的份儿。”

  “小子有教养!”怀恩大赞一声,话锋一转道:“不过,既然是庆功酒,没有不喝的道理!”

  “不错。”吴大夫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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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一七章 姜是老的辣啊

  吴为看看桌上,只有两个酒盅,便笑道:“没有杯子,我就先不喝了。”

  “不行!”吴大夫却来劲儿了,非要跟吴为喝这个酒。“让人送个杯子进来。”

  “这……”吴为无可奈何,只好点头道:“我这就去拿。”

  “快去快回。”吴大夫点点头。

  吴为只好走出牢房,拐过拐角,一名心腹手下已经等在那儿。看到他,低声道:“大人,外面的守卫都制住了。”说着又问道:“您那边怎样?”

  “拿个杯子去。”吴为皱眉道:“老爷子非要我陪着喝。”

  “那酒能喝吗?”手下吃惊道:“喝了就倒!”

  “我硬不喝,他们会起疑心的!”吴为叹口气道:“放心,我有解药。”

  “唉!”手下赶忙去给他找酒盅了。

  一个人站在过道里,吴为有些失神。虽然吴大夫在城头跟他说的明白,他也点头了。可说一千道一万,当儿子的怎么能忍心,把父亲往死路上送?

  看到郑和的人,第一时间便把镇江城包围。吴为就清楚了,他们已经知道父亲和怀恩在城里。万分紧急之下,他还是听从自己的内心,要把父亲和怀恩送出去。虽然这样很可能会连累王贤,但吴为别无选择……所以他在酒里下了自己新研发的蒙汗药,想把父亲和老太监蒙倒了运出去!

  虽然吴大夫年轻时有毒医的绰号,但遇上这种从没见过的、无色无味的蒙汗药,还是会中招吧。

  手下很快把酒盅拿来,吴为将一枚解药含在口中,便慢慢走回牢房。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会儿父亲和老太监,就应该已经挺尸了……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吴为回到牢房时,却见两人仍坐在那儿吃菜喝酒,没有丝毫醉态。

  ‘药效怎么这么慢?’吴为不禁微微吃惊,转念想到,应该是两人内力深厚的缘故。不过也顶多是多坚持一会儿罢了……这种特制的蒙汗药,连水牛都能放翻。

  “回来了。”大夫的声音,把吴为唤回神来。“坐。”

  “是。”吴为点点头,赶忙打横坐在下首,又把酒盅搁下。

  “来来满上。”老太监亲自给吴为倒酒,吴为赶忙谦让道:“我自己来。”

  “客气什么。”老太监却笑道:“咱家伺候了一辈子皇上,今儿个也让你享受享受。”

  “哎……”吴为接过酒盅,便举起来对二老道:“我敬你们二位。”

  “干!”吴大夫和怀恩和他一碰杯,三人便干了一盅。

  吴为忙拿起酒坛,抢着给两人倒酒,三人便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那厢间,另一个老太监带着太子和胡灐,纵马狂奔到城门下。

  “站住!”一名郑和军的百户,忙阻拦他们道:“这里戒严了,不许出入!”

  老太监冷冷瞥一眼那百户,他身后一名黑衣人却劈头骂道:“你瞎眼了,这是赵公公!”

  “洪公公?!”那百户才看清黑衣人,竟是郑和的副手洪保!封锁镇江城的命令,就是洪保亲自下达的!

  “快让开!”洪保不耐烦的催促一声,那百户赶忙命手下撤去路障,让出了去路!

  老太监便和太子、胡灐、洪保一道,纵马驰入镇江城!

  镇江城内,惊魂稍定的老百姓,在官府的指挥下,推着独轮车,沿着城墙在收尸!这可是又苦又累的活,那么多尸体,有的都臭了,还有好些个零零碎碎的,都得赶紧运出城埋了,不然诱发瘟疫可就麻烦了!

  “让开让开!”这队人马进了城也不减速,快马加鞭赶往大牢,老百姓避让不及,歪倒了手推车,上头的尸体落了一地……

  太子见状,眉头皱了皱,但看老太监和众黑衣人,那急不可耐的样子,他忍了忍,什么也没说。便跟着这队人马,风风火火直扑大牢!。

  大牢中,三人都有酒了,吴为爷俩红着脸?那大眼瞪小眼,怀恩抱着酒坛子絮絮叨叨:“酒是好东西,不管多少心事儿,你喝醉了就得睡觉!”说着醉眼惺忪的看一眼吴为道:“小子,你怎么还不睡?”

  “我……”吴为耷拉着眼皮,睡意一阵阵往上涌,却兀自强撑着道:“我得看着你先睡。”

  “嘿嘿……”怀恩大着舌头道:“那就看看咱爷俩,到底谁先睡?!”。

  老太监和胡灐一行人,到了大牢外,又被镇抚司的人拦下来。

  “站住,干什么的?!”一名穿飞鱼服的旗官,沉声喝道。

  “是我。”太子忙露出头来,对那名旗官道:“这几位是钦差,快让开!”

  “是!”一看是太子殿下,那名旗官忙让人让开!

  众黑衣人便翻身下马,簇拥着老太监和胡灐,气势汹汹闯入大牢大门!

  这一行人气势太足了,浩浩荡荡走在大牢院中,马上就惊动了院子里所有人。

  一名小旗想悄悄到后头报信,谁知身子刚转过去,就轰然倒地!惨叫声都没发出来……

  “谁都不许动!”老太监阴森森的声音响起,他用余光瞥一眼猝死的小旗,冷冷道:“不然,他就是下场!”

  众人赶忙看那小旗,也不见他有受伤的地方,更没见有流血……不禁一阵毛骨悚然!方才,院子里所有人,可都看着那老太监呢!竟没人看出他是怎么杀的人!

  果然,从老太监说完那句话,到他走到牢房门口,所有人都没敢动弹!

  “嗯?”看一眼牢房门口,竟然空无一人,牢门都还虚掩着!老太监神情一紧,身体便化为一道虚影,冲进了牢房!

  洪保和胡灐也都惊呆了!对于里头两个钦犯的重要性,北镇抚司不可能不清楚!不然也不可能悍然攻打白云山庄!可眼前看到的情形,怎么如此懈怠?!该不会是——出事儿了吧?!

  胡灐也急了,施展武当身法,紧跟着冲进去!

  “快!”洪保大喝一声:“把整个院子包围起来!”一声令下,众黑衣人便轰然散开,跳上了围墙屋顶,亮出短弩火铳,警惕的盯着院子里每一丝动静!

  太子也有些傻眼了,对闻讯赶来的蹇义道:“不会真出事儿了吧?!”

  “八成!”蹇义阴着脸,低声道:“人家看到今儿个守城时那两个人,曾经上城帮吴为杀敌来着!”说着愤怒道:“八成是三人一起逃走了!”

  “不会吧……”太子从头顶凉到脚底,一阵天旋地转。这要是真如蹇义所言,父皇还不生撕了自己?!‘老天爷,不能这样作弄我啊!’

  “殿下!”蹇义忙吃力的扶住朱高炽,愤愤道:“您就是太仁厚了!要是早听我的,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哎,别放马后炮了……”太子有气无力道:“快进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好。”蹇义便扶着太子进了牢房,走在幽深的甬道中,蹇尚书那张老脸上,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笑意。

  “好大的酒气!”蹇义闻到浓重的酒味儿,又不忿了:“这还是坐牢吗?!”

  说着,两人到了那间牢房外,便见牢房内外围满了人。蹇义身材矮小,被黑衣人挡着看不见里头的情形,只好小声道:“借过,让太子殿下进去。”

  黑衣人让开去路,蹇义这才扶着太子进了牢房,一看,登时傻了眼——只见众黑衣人包围之下,有一张方桌,桌上摆满了酒菜!两个老太监和一个中年文士在喝酒,胡灐立在一旁把盏。

  “什么情况?!”蹇义瞪大眼,他是见过两个钦犯的,一个老太监和一个中年文士,就是酒桌上的俩人!“他们竟然还在?!”。

  别说蹇义了,就是老太监影子都觉着邪门!却说他一阵风冲入牢房,依然什么人都没碰到,直到他循着声音,到了关押吴大夫的那间牢房外——只见牢?中,竟有两人在悠然对酌!

  一看到这俩人,影子的心登时就放下了。因为其中一个,就是化成灰他也认识!

  那两人正是怀恩和吴大夫,牢房中却不见了吴为的身影……

  “我说怎么有风,”老太监怀恩抬起头,看到了老太监影子,有些郁闷的叹口气道:“原来是你这个疯小子来了。”

  老太监影子那张万载寒冰脸上,竟浮现出激动的神情。只见他眼眶泛红,声音哽咽道:“师兄,你果然还活着啊!”

  “你还没死呢,凭什么让我死?”怀恩道:“快坐下吧,等你好久了。”

  “你知道我要来?”影子看看桌上,果然有三个酒杯,不禁有些吃惊。

  “废话。”怀恩臭屁的笑道:“不然我怎么是你师兄呢!”

  “……”影子便依言坐在桌边,捻起那酒杯看一眼,似笑非笑道:“师兄,这酒杯是用过的。”

  “哪那么多讲究?!”怀恩两眼一瞪道:“怎么,嫌我脏?!”

  “这不是师兄用过的。”影子摇摇头,缓缓道:“刚才,这里还有一个人在喝酒。”

  一直沉默不语的吴大夫,闻言抬头瞥一眼怀恩,便见他捻着酒杯,送到鼻翼嗅一嗅,道:“酒里下了药,应该是……”眯眼寻思片刻,老太监影子抬头看着吴大夫道:“毒医研制的‘睡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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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一八章 父子

  牢房中,胡灐和众手下赶到时,便见老太监影子捻着酒杯道:“酒里下了药,应该是毒医研制的‘睡圣散’……”

  “没胆喝就放下,”老太监怀恩耷拉下眼皮道:“又没人逼你。”

  “呵呵……”老太监影子淡淡一笑道:“师兄的酒,就是刮骨毒药,我也照喝不误。”说着眉头一挑,对胡灐道:“满上!”

  胡灐迟疑一下,倒不是给个太监倒酒没面子,只是怕老太监没法收场。

  “嗯……”老太监影子带着鼻音哼一声,幽幽瞥一眼胡灐。

  “好。”胡灐这种绝世高手、天子近臣,竟然忍不住打个寒噤,拿起酒坛,给老太监倒上酒。

  “来,我敬师兄。”老太监影子举杯向怀恩致意:“二十年没见了,师兄,我想死你了。”

  “师弟,我也想死你了。”老太监怀恩咯咯一笑,和他碰下杯,一饮而尽。

  “再满上。”老太监影子竟来了酒兴,又让胡灐满上,端起酒盅对怀恩道:“靖难之役,攻破京城时,我第一时间就冲进宫里找你,可只看到成了火海的皇宫。”说着叹口气道:“当时,我以为你死了,还着实掉过几滴泪。”

  “那我得谢谢你啊。”怀恩笑着和他一碰杯道:“咱们当太监的,不怕受罪不怕死,就怕死了没人哭。没想到,贤弟还给我当了把孝子贤孙啊。”

  “应该的。”老太监影子饮了第二杯,缅怀道:“洪武初年,我净身入宫。宫里那种吃人的地方,一个小孩家家的,无依无靠,几天就让人家欺负的奄奄一息。”说着感激的看一眼怀恩道:“多亏了师兄你,给我治了伤,又带我拜了师,学了这身好武艺,才有了后来的种种啊。”

  “哎,”怀恩也被他勾起了旧思,叹口气道:“那时候看见你,就想起自己刚入宫那会儿,要不是机缘巧合,给师傅办了点儿事儿,被收为记名弟子,我也早就熬不下去了。”说着笑道:“你也不用谢我,我的恻隐之心,是因自己而起,何况你后来的成就,是靠你自己天赋异禀、又异常刻苦得来的。”

  “嘿嘿……”这时候,太子和蹇义也进来了,见人越来越多,老太监影子不耐烦了,提起那坛子酒,便起身道:“这里人太多了,师兄,咱们换个地方接着喝。”说着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舔嘴唇道:“这种加了料的酒,好喝极了!”

  “那当然。”怀恩笑嘻嘻道:“吴大夫配得酒,可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怀恩话虽如此,和吴大夫目光交错,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之色——吴大夫的‘睡圣散’,可是天下最顶尖的蒙汗药,吴为方才只喝了两杯,就噗通趴在桌上,昏睡不醒了。这老太监影子连喝了数杯,却依然神采奕奕,显然功夫已经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吴大夫也一起请吧。”老太监影子眯眼看一眼吴大夫,后者点点头,和怀恩一同起身。

  见两人起身,胡灐和众黑衣人如临大敌,拿出‘金步摇’,便要给两人套上,却被老太监影子喝止道:“不许无礼,二位是咱家的贵客。”说着侧身一让道:“师兄请。”

  怀恩便笑嘻嘻的和吴大夫并肩出了牢房,老太监影子跟在后头,胡灐和众黑衣人跟在影子后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大牢。

  太子和蹇义走在最后,见老太监影子如此托大,蹇义不禁皱眉道:“他们也太小瞧这俩人了,以他俩的功夫,一个看不住就逃之夭夭。”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影子有多可怕。”太子看着老太监影子的背影,不寒而栗道。

  “可怕吗?”蹇义难以置信道:“我看他和要犯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看样子比吴为也好不到哪去。”说到吴为,他才一下猛醒道:“对了,吴为和守卫都去哪儿了,牢房空门大开,只有两个囚犯在喝酒,这里头一定有蹊跷!”说着重重强调道:“殿下,一定要彻查啊!”

  “不行!”朱高炽断然摇头:“别人也不追究,我们自己先查开了,会寒了将士?的。”说着奇怪的看蹇义一眼,皱眉道:“倒是应该查一查,北镇抚司擒获建文要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这个……”蹇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干咳两声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嘛。”

  “蹊跷。”朱高炽皱眉道:“回头一定要查个清楚,看看有没有内贼。”

  “好……”蹇义吃力的点点头,额头有汗水隐现……

  吴为做了好长的一个美梦,梦里头他救下了父亲,回到家乡富阳县,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他还和父亲重开了医馆,自己坐堂问诊,没有疑难杂症不用劳动父亲。所以吴大夫日常就是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

  多少年了,吴为都日夜活在紧张中,连做梦都是父亲被杀、自己被抓,经常中夜惊起,吓出一身冷汗。这回终于可以做个美梦了,所以他特别不愿醒来,直想一直生活在梦里。

  “嘿嘿……”见吴为在睡梦中不住的傻笑,二黑和胡三刀面面相觑。“嘿嘿……”

  “我说,”胡三刀是拖着重伤之躯过来的,没办法,实在是事情太大了。他摸着下巴道:“这小子除了蒙汗药,还被下了什么玩意儿?怎么一直做着梦傻乐啊?”

  “应该是……”二黑眨着那只独眼,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说着端起桌上的凉水,兜头浇了下去!

  吴为正梦见自己和家人在湖边散步呢,突然也不知怎么着,一下就掉到水里,猛地就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他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二黑和胡三刀围在一旁,先是一阵错愕,旋即失落无比,喃喃道:“原来还是一场梦……”

  “你以为什么呢,”二黑没好气道:“梦见什么了?”

  “肯定是做梦娶媳妇呗。”胡三刀笑嘻嘻对吴为道:“新娘子长啥样,漂亮吗?”

  “……”吴为坐起来,看到是自己的房间。他愣一会儿神,回想之前的事情……本来自己打算用药放倒父亲和老太监,结果也不知怎着,自己却被放倒了!他猛然回忆起,自己昏睡之前,父亲和老太监那得意的神情,这下终于回过神来,豁然起身,面色大变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干什么去!”二黑拦住他,吴为眉头一皱,看看二黑和伤重的胡三刀,沉声道:

  “让开!你拦不住我的!”

  “是吗?”二黑不信道:“我们三个拦不住你一个?!”

  “三个?”吴为这才悚然发现,原来墙角还立着个人,竟然是跟王贤去北京的闲云少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看到闲云,吴为便收起了架势,有他在,自己根本没可能走出这扇门。

  “刚到。”闲云淡淡道:“一回来就看到这出好戏。”

  “大人他……”吴为猛然想到,闲云回来了,那么是不是王贤也回来了?

  “这些事,已经不方便告诉你了。”二黑愤愤道:“枉大人那么信任你!”

  “……”吴为一下子僵住了。二黑他们生气是理所当然的,自己身为王贤不在是,北镇抚司的管理者,却数度意图私放重犯,确实没有顾忌到兄弟们的处境。

  “我知道那是你爹,你要救他是天经地义,”二黑愤怒的揪着吴为的领子道:“可你能不能先跟我们商量商量?!那么多弟兄的性命,还不如你爹一个人重要?!”说着低声咆哮道:“当初在青浦县,你是怎么跟大人保证的?!”

  “……”吴为颓然低下头,哽咽道:“抱歉……”

  “抱歉有个屁用!”二黑瞪着独眼,怒视吴为:“要是给兄弟们惹来什么祸事,我非宰了你!”说着他一松手,把吴为推回床上。

  吴为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抬头看着三人道:“是,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任凭你们处置……”说着眼圈一红道:“只是能不能告诉我,我父亲现在何处?”

  “哼……”二黑眯着眼,闷哼一声道:“你这个蠢货,所有本事都是跟吴大夫学的,却还想班门弄斧,蒙倒吴大夫,这不是自讨苦吃吗?”说着咧嘴一笑道:“结果,你那酒坛子一打开,吴大夫就闻到里头的药味儿,便非要你也喝一盅,你却推三阻四,更让他明白,这酒里头有药了。”

  “啊……”吴为回想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原来,父亲一眼就看穿了,那么让我去拿酒盅,就是想在酒里做些手脚!”他面露苦笑道:“结果我这个始作俑者却着了道。”说着看看二****:“那他俩,醉倒了吗?”

  “就凭你那三脚猫,还想撂倒大名鼎鼎的毒医,做梦去吧。”二黑哂笑道:“人家俩根本没事儿,你一倒,两位老人家就把外头的人叫进来,让他们扶你回来休息。你的手下一看你都倒了,人家两位还生龙活虎,只好放弃你的计划,把你弄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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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一九章 落水

  “那我父亲和怀恩……”听了二黑的讲述,吴为的心一抽一抽。

  “已经被胡灐他们带走了……”二黑神情一黯道:“看这架势,神仙也救不了他们了。”

  “父亲……”吴为肝肠寸断,泪流满面。

  “哎……”对吴为的行为,二黑原先极为气愤,但看到他这样,也就没了火气。叹口气道:“吴大夫临走之前交代过,说你已经暴露了,如有可能,让我们放你逃命去吧。”二黑看看另外两人,沉声道:“实不相瞒,大人受伤了,正在北京调养,我就先斩后奏一次……”说着深深看一眼吴为道:“你走吧。”

  闲云和胡三刀并不惊讶,显然三人早就商量过。

  “我不能走。”吴为摇摇头:“不然你们都要吃挂落。”

  “必须走!留下也是个祸害。”二黑冷声喝道:“马上!立刻!”。

  二黑说到做到,马上叫来辆马车,把吴为塞进去,亲自送出城去。

  既然已经拿到钦犯,郑和军自然也没必要再封锁镇江城了……事实上,他们一刻也不愿靠近这散发着恶臭的城墙,一接到命令,便在第一时间撤走了。

  二黑把吴为送出十几里,兜了个圈子,到了江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渡口。

  把吴为往车下一推,二黑也不露面,在车里狠声道:“有多远死多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说着,又把个沉重的包袱丢下来,差点儿砸到吴为的脚。

  看着二黑扬长而去,吴为摇头叹气,多少年的兄弟了,他还不知道这家伙的嘴硬心软?明明就是想帮自己逃走,却说的如此凶恶,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内疚?

  弯腰捡起包袱,吴为觉着十分沉重,打开一看,只见里头是足足三五百两的金条,还有一整套路引文书!吴为拿起路引来,只见上头的名字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外貌描述却分明是自个儿!

  还有房契、地契之类,如此细致的打算,显然不是仓促之间能准备好的。事实上,吴为听王楸说过,他让帅辉给弟兄们都准备了一条退路,这显然就是属于自己的那一条……

  把包袱重新整理好,吴为抬起头,茫然的看看江面,登时涌起失魂落魄之感……父亲被朝廷的鹰犬带走,如今关在郑和宝船之中,有千军万马守卫着,自己没有任何希望营救。原先的兄弟朋友也全都成了过往,就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有那么一会儿,他投水自尽的念头十分强烈。于是他便纵身跳入水中……在水中,吴为一丝劲儿都不使,任汹涌的江水将自己吞没。就在快要失去意识时,他突然回想起那个美梦,突然记起了父亲的愿望——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让自己娶妻生子、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啊!

  最终,吴为还是猛地浮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使劲揉一把满脸的水珠,在水面上放声大哭起来……

  等他情绪缓和下来,才发现自己被水冲到了江心。定定神,正要往岸边游去,忽见数艘快船朝自己驶来,吴为登时一惊,暗叫不好,忙一个猛子扎下去,想要潜水逃走!谁知潜泳了数丈,就见数条大汉身穿黑色水靠,手持分水刺,朝自己扑过来!

  吴为赶忙一拧腰,想换个方向逃跑,哪知同样有数名水鬼朝自己扑来!

  吴为惶然四顾,才发现各个方向到处都是人,四面八方朝自己围过来,吴为知道无法幸免,想要自尽,无奈刚才寻死,已经丢了包袱,身上连片儿铁叶子都没有!

  这时,穿着黑色水靠的水鬼,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争先恐后伸手来拿吴为!吴为拼命挣扎,但还是很快被无数只手死死擒住,然后一大堆人同时浮上了水面,溅起老大的水花!

  吴为已经纹丝都不能动弹了,连嘴巴都被上了嚼头,他圆睁着双眼,死死盯着那些围在周围的快船,只见上头站满了全副武装的黑衣人,还有几个身穿蟒服的太监!。

  郑和宝船‘扬威号’?层,若干蟒衣太监,带着近千名黑衣人重重戒备!连郑和的人都不能接近!

  郑和对此毫无怨言,因为他清楚的很,这些太监和黑衣人,是永乐皇帝最隐秘的力量——影子卫!影子卫的指挥使就叫‘影子’,不管是那老太监还是别的什么人当上指挥使,都会叫这个名字——他们如影随形在皇帝身边,却像影子一样,不会被任何人注意!正是这种影子般的隐秘,让他们可以极为出色的保护皇帝的安全,完成皇帝交代的各种绝密任务!

  这会儿,郑和已经知道朱棣遇刺的消息,他相信这是因为影子离开了本尊!若是依然形影不离,别说一个林三,就是五大绝顶高手联手行刺,都不会伤到皇帝分毫!

  摇摇头,郑公公甩掉杂乱的念头,看着眼前的汉王,暗暗发愁……到这会儿,汉王殿下已经在船上待了整整一天!一天的工夫,朱高煦竟发了六次疯!每次发疯都自称什么‘九天十地大魔王’,对身边人喊打喊杀!而且疯的一次比一次厉害,最后一次竟真杀了一名伺候的军官!

  逼得没办法,郑和只好把汉王用结实的牛筋绳五花大绑在椅子上……这会儿朱高煦刚发完疯,抬着头,两眼无神的看着仓顶的西洋吊灯。那吊灯有漂亮的水晶吊坠,随着窗外吹来的江风轻轻荡漾,如梦似幻。

  “风……”朱高煦看着那随风摆动的吊坠,吐出一个字。

  “王爷有何吩咐?”郑和叹口气问道:“您只管说。”

  “风……”汉王两眼空洞洞,没有一丝神采,依然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风……”

  “您是怕风对吧?”郑和明白了,赶忙吩咐手下道:“快把窗户关上!”

  两个军官赶忙将几扇窗户关死,那水晶吊坠不动了,朱高煦也平静了许多……

  “大帅,”见汉王这德行,身旁军官悄悄说道:“还是请大夫吧?”

  “我觉着请大夫没用,”另一名军官小声道:“应该请道士,王爷这样,像是被魇阵着了。”

  “别瞎说。”郑和皱皱眉,叹口气道:“先请大夫吧,”说着看看双目无神的汉王,对两旁的手下厉声道:“都听仔细了,打今儿起,谁也不准说什么王爷被魇着之类,军中有装神弄鬼者,一律处斩!”

  “是!”郑和的军纪素来严厉,手下闻令悚然应声。

  “谁说要给我请大夫?!”朱高煦再度神魂归窍,便发现自己被捆绑结实,动弹不得,不禁勃然大怒:“大胆!竟敢绑我?!”

  “王爷莫怪,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郑和叹口气道:“您可能是有些劳累了,且安心睡一觉,一切就好了。”郑和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汉王听了,竟微微点头,眼睛慢慢闭上了。

  “哎……”郑和哪会什么催眠术,是因为他之前让汉王吸了安魂香的缘故,不过这也是权宜之计,总是吸这种香,会让人变成痴呆的。

  “照顾好王爷。”郑和吩咐几名军官一声,几名军官重重点头,便分散四角,在汉王的前后左右站定。

  郑和带着自己的副将蹑手蹑脚走出去。郑和关上门,吩咐副将道:“多请几名大夫给汉王问脉,看完病后,先不要让他们回去,更不能泄露只言片语,一切待皇上回銮再说。”

  “是。”副将点了点头,赶忙去照办去了。

  郑和忧虑的看一眼江面,他这种世事洞明之人,焉能看不出汉王八成是在装疯卖傻,为的是逃避惩罚!本来,汉王是装疯还是真疯,跟他没什么关系,可现在汉王在自己的监控下,到底该怎么跟皇上禀报,实在让人挠头!

  永乐大帝的心思,实在太难揣测了……

  正在发愁,他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抬头一看,是胡灐过来了。

  “汉王怎么样了?”胡灐轻声问道。

  郑和摇摇头,低声道:“让人看不懂。”

  “呵呵……”都决定聪明之人,胡灐岂能不明白郑和的心思,不由笑道:“好一个看不懂!”

  “我也是无可奈何……”郑和无奈的叹口气,低声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他们俩招了吗?”

  “没有。”胡灐摇摇头。

  “用刑了吗?”

  “对那种人,用刑有用吗?”这下轮到胡灐叹气了,他苦笑一声道:“赵公公还在和他俩喝酒,看来是铁了心要以理服人了。”老太监影子本名赵赢,胡灐也是刚刚才知道。

  “以理服人?”郑和失笑一声,显然不认同他这种想法……不过也难怪,谁让胡灐之前,从来没接触过老太监赵赢呢?

  如果跟着老太监一段时间,胡灐一定会把他的这句判断撕成碎片的!

  不过郑和也没必要纠正胡灐,见他投来疑问的目光,郑公公只是笑着摇摇头,便走开了。

  胡灐对这群神秘兮兮的太监,素来没有好感,哪怕是郑和也不例外。他叹口气,正要回自己的仓室休息,便见一群太监押着个鼻青脸肿的小胖子上了船。

  看到那张胖脸,胡灐不禁愣住了,他竟认识这个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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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二零章 故人

  舱室中,老太监赵赢和怀恩、吴大夫两个继续他们的酒席。

  “当时咱们在师傅手下,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啊。”赵赢无限感怀道:“师傅武功高的出奇,却不怎么会教学生,被他练死练残的师兄弟,可不在少数……”

  “嘿嘿,所以我才有一搭没一搭的练,就是怕功夫没练成,残废了。”怀恩笑呵呵道:“也就是你那么傻,让怎么练就怎么练,还自己偷偷加练,”说着笑骂道:“你说怎么就没把你练死?!”

  两人碰一杯,赵赢一饮而尽道:“我是让人欺负惨了,有个机会能变强,当然要拼了命的练,也是天可怜见,我竟然练成了,甚至还到了师傅也无法想象的地步。”

  “****运!”怀恩啐一口,两人放声大笑。笑完了,赵赢方认真道:

  “这叫天道酬勤。要是我豁出命都练不成,却让你给练成了,那才叫没天理。”

  “嘿嘿……”怀恩神情不自然的笑笑,这些年护着建文遭遇了多少凶险,他都后悔死当年没好好练功了。只是这些话,却不会跟赵赢说。“后来,洪武爷召集咱们习武堂的人比武,你拔了头筹,跟了懿文太子爷!我真为你高兴啊,心说你终于熬出头来了!”

  “师兄也不错,跟了皇太孙。”赵赢笑道。

  “我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怀恩自嘲的笑笑道:“我功夫太不出挑,几位王爷都没看上,只能跟了世子爷。当时太子爷春秋正盛,几位王爷也各领风骚,可没人愿意伺候个小屁孩子。”

  “呵呵……”赵赢不自然的笑笑,想要揭过这一段,道:“可惜事事无常,我才好过了两年,太子爷却天不假年,驾鹤归西了……”说着叹口气道:“洪武爷心疼太子,迁怒我们这些太监近侍,把我们一股脑全都处斩了!还是太孙仁德,替我们说了几句好话,我这才改为流放,被发配到了燕王身边。”说着叹口气道:“所以说一切皆由天定,福祸难料啊!”

  “皆由天定吗?”怀恩却眯着眼?冷冷看着赵赢道:“懿文太子病重期间,我跟着当时还是世子的建文君从旁侍奉,发现太子殿下的症状,被太医定为痨病颇为牵强,倒似中了师傅的独门绝技毒砂掌所致。”

  “哦?”赵赢眉头挑了挑,摇头道:“师兄还真是学艺不精,中了毒砂掌,身上必然留下掌印,当日便七窍流血而死!”

  “呵呵,师兄我是学艺不精,可对师傅的绝招还是一清二楚的。”怀恩沉声道:“若是将毒砂掌的掌力引而不发,轻轻拍打对方经脉,便可渐渐侵坏对方的脉络,如是反复数次,掌毒尽入对方经脉,便药石无医了!”说着目光如刀,死死盯着赵赢道:“这种法子过于阴毒,是以师傅谁都没传,只教给了你一个!”

  “……”赵赢眉头突突直跳,旋即放声笑道:“师兄的意思是,是我害死了懿文太子咯?”说着把脸一板道:“咱们这些阉人,又不能称王封公,我犯的着帮别人对付太子吗?”

  “是啊,所以我当时什么都没说。”怀恩淡淡道:“就是因为我觉着,你不会背叛太子爷。”

  “不错。”赵赢点点头。

  “但后来,太孙当上了皇帝,命我秘密调查他父亲的死因,”怀恩冷声道:“咱家找到了当时和你一起伺候太子的几个人,从他们口中得知,太子巡抚关中的时候,因为旅途劳顿,每天晚上都要让你按摩松骨,一直到回京为止。”怀恩难以自控的咬牙切齿道:“结果,太子回京后没几天就一病不起,直到薨逝!”说着他一拍桌子道:“而且我也了解到,你一入燕王府,就成了王府的总管太监,负责为朱棣秘密训练杀手!”

  “呵呵……”赵赢看看吴大夫,突然笑了:“我说朱允炆怎么会突然发了疯,要对付我们燕王,原来是你在捣鬼!”

  “就算没有我,皇上也一样会削藩的,”怀恩神情复杂道:“我只是把调查到的情况,禀报了皇上而已!”

  “哈哈哈!”赵赢放声大笑:“所以说,你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就说,到底是不是燕王指使你,刺杀懿文太子的吧?!”怀恩霍地站起来,一把揪住赵赢的领子:“说!”

  “呵呵……”赵赢也不反抗,脸上满是淡定的笑道:“看来师兄被这件事,都快憋死了。”说着他看一眼怀恩,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不错,懿文太子是我害死的。但不是燕王指使,当时洪武爷还在,你给王爷个胆儿,他也不敢动太子的!”

  “那是谁指使你的?!”怀恩震惊道。

  “你猜呢?”赵赢笑道:“事到如今应该不难猜了吧。”

  “姚广孝?!”一直沉默不语的吴大夫,突然开口了。

  “对,肯定是他!”怀恩恍然道:“他当年在京城时,我记得你和他相处过一段,对他赞不绝口!”

  “师兄好记性。”赵赢笑着点头,虽然时过境迁,但想起当年的情形,他依然心潮澎湃道:“当年,僧录司着即天下高僧入京,对皇上讲法。姚广孝也应招而来,当时我负责伺候他和其余七八位僧人……一天他发现我早起练功,便与我切磋武艺,一来二去,我们便熟识了。”

  “后来,我记得姚广孝落选了,没有当上僧官。”怀恩叹口气道。复盘历史,总让人唏嘘不已,谁能想到日后翻天覆地的人物,当时竟入不了洪武皇帝的法眼?可惜在当时,谁也不知道,那个状若病虎的和尚,会给朱元璋一记如此响亮的耳光!

  “不错,但他本来就志不在此,他是要借机观察诸位皇子,看看哪个值得投效。”赵赢沉声道:“像他那样的人物,怎么会把区区一个僧官放在眼里,他是要做翻天覆地的大事的!”

  “临走那天,他说自己已经看好了,十几位成年皇子里,燕王最后帝王之气!”怀恩两人惊异的听着怀恩的讲述,哪怕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还是让人觉着,是那样的不可思议!

  “我当时很奇怪,说燕王只排行老四,上头还有三个哥哥,更别说还有朱标这位太子爷了!怎么会有帝王之气了?”赵赢继续回忆道:“姚广孝说,这很简单,只要让朱标英年早逝,以朱元璋那食古不化的脑袋,必定会引起天下大乱!”

  “我问他为什么盼着天下大乱?”赵赢接着道:“他说我们都是有屠龙术的奇人!但在太平年代,只能默默无闻、郁郁而终!只有天下大乱,我们才能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不辜负平生所学!”

  “所以你就被说动了?”怀恩难以置信的看着赵赢。

  “不错,老和尚就是一切动乱的源头,正是他指使我杀害懿文太子,又暗中运作我发配北平府!他已经先一步到了北平,成了燕王最信任的谋臣,在他的引荐下,我自然一到北平,就成了燕王的重臣!”赵赢怪笑一声,眼神愈加疯狂道:“不过,我是主动上他的贼船的!有道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虽身怀绝世武功,却因为身体吃过一刀,就连为朝廷建功立业的资格都没有!这不公平!!”

  “既然这个朝廷不肯给我这个公平,那我就亲手换个朝廷吧!”赵赢说着闪电般出手,钳住怀恩的手臂,轻描淡写的一带一松,怀恩的右臂便无力下垂,好一会儿毫无知觉。

  “还说不是受姚广孝影响,你已经被他洗脑了,白痴。”怀恩毫不在意,对赵赢哂笑一声道。

  “也许吧,不过我不在乎,因为实践已经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赵赢哈哈大笑道:“上下两千年,能做到改朝换代伟业的有几人?!我就是其中之一!”

  “疯子!两个疯子!”吴大夫摇头叹气。一想到就因为这两个疯子,春风化雨的建文朝毁于一旦,近千万人生灵涂炭,自己的一生也葬送其中,他就恨不得把这死太监碎尸万段!

  只可惜,这死太监武功高的邪乎,还百毒不侵……

  “没什么好说的,成王败寇这句话,我想世上没人比你们的体会更楸刻了!”赵赢神态间顾盼自雄道:“你们可以尽情的咒骂我,却不会改变任何事!”

  “不错。”怀恩颓然一笑道:“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从反驳。”说着突然怪笑一声道:“可那又如何呢?你做的事情越多,就越见不得人,丰功伟业无人知晓,连郑和都比你风光!”

  “你!”赵赢被说到痛处,一阵咬牙切齿后,才又笑起来道:“你说得也对,不过这种局面不会持续太久,我终究会走到明处,流芳百世的!”

  “做梦!”怀恩不信道。

  “不信咱们走着瞧!”赵赢却自信的笑道:“只要你有命活到那时候,就一定会看到的!”

  “我拭目以待。”怀恩笑着点点头。

  “你得先告诉我建文在哪里?!”赵赢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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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二一章 招供

  “你得先告诉我建文在哪里?!”赵赢盯?怀恩,一字一句道。

  “你以为,请我喝顿酒,唠两句家常,我就会告诉你了吗?”怀恩却笑嘻嘻道:“还是先用刑吧,看看我能不能撑得住?”

  “不错。”吴大夫点点头道:“皮痒了,还想松松骨。”

  “用刑?是个好法子,”赵赢却摇头道:“对一般人有奇效,可对二位这种铁骨铮铮的练家子,怕是没什么用处。”说着给怀恩斟一杯酒道:“再说,您是我师兄,是我的恩公,我下不去那个手啊。”

  “少来,”怀恩拈起酒杯,把里头的酒泼在地上,冷着脸道:“懿文太子你都下的去手,我一个老不死有什么。”说着沉声道:“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咱家接着就是!”

  “原来在师兄眼里,小弟竟是如此不堪。”赵赢自嘲的笑笑道:“其实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舍不得对你用刑,于是想到一个替代的法子。”

  “什么法子?”怀恩心一紧。

  “父债子偿。”赵赢抿一口酒,云淡风轻道:“年轻人身强力壮,总是比老人能扛一些。”

  “哈哈哈……”怀恩放声大笑道:“首先,我得有个儿子!”

  “您是没有,”赵赢笑笑,看一眼吴大夫道:“可他有。”

  “你!”吴大夫惊呆了。

  “嘿嘿……”怀恩冷笑一声:“还以为是什么好法子,恶俗。”

  “甭管俗不俗,”赵赢桀桀一笑道:“管用就成。”

  说完他拍了拍手,舱门便开了,两名黑衣人架着个血肉模糊的男子进来。

  虽然那男子满脸是血,眼皮肿的老高,但当爹的不会认错儿子!吴大夫全身毛都炸了,悲呼一声:“吴为!”

  “混账!”怀恩也怒不可遏的对赵赢道:“有什么冲我们来,朝个孩子使什么厉害?!”

  “呵呵,”赵赢皮笑肉不笑道:“谁让咱家拿你们没办法呢?”他装模作样叹口气道:“哎呀,你们跟着朱允炆十几年,遭了那么多罪,应该早就心如铁石了吧。”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没人性?!”怀恩怒道:“快把他放了!”

  “可以啊。”赵赢一张脸恢复了往日的冷酷,阴声道:“告诉我,朱允炆的下落?!”

  “休想!”怀恩闷哼一声,吴大夫却没吭声。

  “呵呵……”赵赢挥挥手,对手下道:“把他带到隔壁房,好好伺候着。”

  “是!”黑衣人应一声,便把吴为带出去,不一会儿,隔壁房间便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

  那惨叫声凄厉无比,不似人声,但能听出是吴为发出来的。

  吴大夫的脸煞白煞白、身子微微发颤。怀恩也黑着脸,怒视着赵赢道:“你不怕遭报应?!”

  “报应?”赵赢笑道:“咱家保扶当今皇上,铲除逆贼,避免兵祸再起、百姓涂炭。这可是杀一人救万人的大功德。”

  “放屁!”怀恩气的咬牙切齿,却拿赵赢丝毫办法都没有。

  “成大事者,要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来,咱们继续喝酒。”赵赢好整以暇的拿起酒壶,给两人斟酒道:“古人有雅兴,饮酒时听雨听曲听风月,咱们听着惨叫声下酒,虽雅致比不上别人,却胜在前无古人,也不失一桩快事!”

  这时候,隔壁的惨叫声又变了调,从原先的高抗连续,变成了颤抖间断,听得吴大夫心一抽一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赵赢像是看穿了吴大夫的心思,便为他详细介绍道:“贵公子是北镇抚司的二号人物,想必精通各种酷刑,但跟咱家发明的那些法子一比,锦衣卫的玩意儿,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就好比现在贵公子正享用的这种,应该是‘梳洗’之刑。”赵赢舔一下森白的牙齿道:“这道刑的灵感,来源于民间杀猪褪毛。简单说,就是先把贵公子扒光了衣服放躺,再捆住手脚。用滚烫的开水浇几遍……之前的惨叫声,就是开水烫的。”

  “……”吴大夫双目血红,两拳紧紧攥着,额头青筋直跳。

  “然后用铁刷子,在他身上一遍遍刷过,每一下都会刮掉一层皮肉,直到白骨尽出。”见他这样,老太监赵赢却愈加兴致勃勃道:“令公子现在这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就是一下接一下刷洗的结果。”

  “疯子!”怀恩终于怒不可遏,一下掀翻了酒席,朝着赵赢扑过去!却见赵赢划一道虚影,躲开怀恩这一扑,一个就地转身,陀螺般绕到了怀恩的背后,并指成刀,闪电般切下去,正中怀恩后颈!

  怀恩登时昏死过去,昏迷前,他只有一个念头——想不到,自己连他一招都挡不住!

  赵赢拦腰扶住怀恩,顺手一推,怀恩便木偶似的垂着头,端坐回椅子上。

  “好了,咱们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怀恩看着愣愣坐在那里的吴大夫,鬼笑道:“现在是不是感觉放松多了,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

  “……”听了赵赢的话,还有隔壁传来的越来越虚弱的惨叫声,铁骨铮铮的吴大夫,脸上终于流露出犹豫、痛苦、自责的神情。

  “没关系,咱家知道这很难,我可以等。”赵赢一脸同情道:“可令公子怕是等不了多久啊!”说着阴森森道:“通常来讲,受了梳洗之刑的人,大都等不到受刑完毕,就已经先断气了。不过令公子是习武之人,说不定撑过去……”赵赢怪笑一声道:“不过还是盼着他撑不过去吧,因为还活着就意味着,要遭受新的酷刑了!”他睥睨着吴大夫道:“要不要先听听下一种,保证比梳洗更刺激……”

  “立即……”吴大夫脸上只剩下自责了,他像被抽去所有力气,苍声道:“停下!”

  “怎么,你有话要说?”赵赢悠悠问道,像玩弄耗子的猫。

  “是。”吴大夫点点头。

  “好,就给你个面子。”赵赢说着打个唿哨,唿哨声后,隔壁果然没了声息。

  “你不就是想知道建文帝在哪吗?”吴大夫缓缓道:“我可以告诉你。”

  “好!”赵赢目光中,激动之色一闪而过。

  “不过我有几个条件。”其实,最痛苦的是背叛之前的心理煎熬,一旦越过那条线,反而不那么煎熬了。吴大夫面无表情道:“你答应,我就帮你找到他。”

  “先说说看。”赵赢弹一下粘在衣角的一片菜叶,那是方才怀恩掀桌子的结果。

  “一,给我儿子治伤,要让他完全复原。”吴大夫沉声道。

  “这没问题。”赵赢笑笑道:“因为还指望着和您修复关系,所以刚才小的们并没有动真格的,令公子疼归疼,不会落下残废的。”

  “但愿如此!”吴大夫又道:“二,让我儿子官复原职,并保证日后没人再找他麻烦!”

  “这个简单。”赵赢点点头道:“令公子的事儿还没报上去,咱家一句话就可以盖住。”

  “三,不要让我儿子知道,”吴大夫说着,神情一黯道:“为了救他,我当了叛徒……”

  “这就更简单了。”赵赢笑道:“还有吗?”

  “没有了。”吴大夫摇摇头。

  “哈哈,三个要求全是你儿子……”赵赢桀桀笑道:“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吴大夫低着头,他的双手攥得太紧,指甲入肉,鲜血直流。

  “父母妻儿都是牵绊,”赵赢却不以为意的笑道:“成大事者,牵绊越少越好!”

  “最好就像你这样?”吴大夫语带讥讽道。

  “不错!”赵赢点点头,对吴大夫笑道:“去看看你儿子吧。”

  一句话,吴大夫便马上不说话了,快步出去……

  当怀恩醒来,看到自己躺在一间舱室中。这间舱室有两张床,他躺在左边一张,吴大夫坐在右边一张的床边。

  怀恩一?坐起来,吴大夫却毫无所觉,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人身上。他在给那人小心的处理伤口……

  怀恩看一眼躺在床上那人,饶是他什么都见过,还是险些叫出声来——只见他全身皮肉都烂了,血水不断的往外渗,也就是脸上还稍完整点儿,能看出是吴大夫的独生儿子吴为来!

  “……”怀恩木然了,他甚至想不出话来安慰对方。

  还是吴大夫先开了口,只见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幽幽道:“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怀恩愣了:“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无牵无挂,不会连累到什么人。”吴大夫淡淡道。

  “嘿嘿……”怀恩自嘲的笑道:“那倒是,这些年,咱家是最没负担的一个。”

  “咱们这种人,确实不该有下一代。”吴大夫叹了口气。

  “你儿子是洪武末年生人吧。”怀恩轻声道:“当时你还是太医院里,混吃等死的小太医呢,不生儿子干什么?”

  “安慰的好……”吴大夫抬起头来,看向怀恩。怀恩一看他的脸,愣住了——只见吴大夫满面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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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二二章 又一波

  。见吴大夫满脸泪水H怀恩忙安慰道:“也别太难过,好歹这小子不是活下来了?”说着笑道:“能从影子手里活着出来的,这还是头一个……”

  说到这儿,怀恩愣住了,定定看着吴大夫道:“你不会……说了吧?”

  “是。”吴大夫点点头,凄然一笑道:“我把皇上现在的藏身之处,还有全部的落脚点,全都告诉他……”

  话没说完,怀恩便重重一拳,打在吴大夫肚子上,吴大夫横着飞出去,狠狠撞在舱壁上,喷了一口鲜血!

  “你敢背叛皇上?!”怀恩怒不可遏,又扑上去,拼命拳打脚踢,詈骂道:“你这个叛徒!”

  吴大夫也不还手,只抱着头,蜷着身子,任他暴揍!

  怀恩见他跟滩烂泥似的,愈发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吴大夫揪起来,怒目圆睁,低吼道:“还记得我们发下的誓言吗?!”

  “当然记得,我们发誓要守护皇上,至死不渝……”吴大夫吐出一颗被打掉的牙齿,凄然道:“可你让我怎么办,我儿子可没发过誓啊!”

  “我管你那么多!”怀恩眼中凶光一闪,咬牙切齿道:“违背誓言者生当挫骨扬灰,死要下十八层地狱!”说着咆哮一声,手中加劲儿道:“去死吧!”

  吴大夫被猛地扼住喉咙,登时两眼圆睁,手脚扑腾起来!渐渐地他手脚越发无力,眼看就要断气,这时,门突然无声的开了,一道人影冲进来,从怀恩手中救下了吴大夫!

  “你!”怀恩怒视着站在吴大夫身前的赵赢,气急败坏道:“敢动皇上一指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师兄太执念了,朱允炆不过是一条丧家犬,值得你们这样牺牲吗?”赵赢看一眼捂着脖子大口喘气的吴大夫,淡淡道:“难道吴大夫只有牺牲了儿子,才算是忠臣吗?”

  “……”怀恩竟无法反驳,愣在那里。

  “你们这些人,为朱允炆牺牲的太多太多了,明明都是人杰,却把一生都葬送给了可笑的愚忠。”赵赢沉声道:“吴大夫要救自己的儿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你们谁也没有资格再指责他了!”

  “……”怀恩颓然低头,显然也觉着,自己对吴大夫太过分了。

  “吴大夫,”赵赢看看已经缓过劲儿来的吴大夫,微笑道:“令公子虽然样子惨了点儿,但手脚完好、也没受内伤,只要调养些日子,就又是一条好汉!”

  “他的样子,永远无法复原了!”吴大夫满面沉痛道。

  “男人嘛,又不靠模样吃饭。”赵赢安慰一句,对吴大夫道:“郑和船上的军医很棒的,再说不是还有我师兄吗。不要担心令郎了,咱们出发吧。”

  “哎。”吴大夫擦擦嘴角的血迹,点点头,起身跟着赵赢离去了。

  “姓吴的!”朝着吴大夫的背影,怀恩咆哮起来道:“我跟你势不两立!”

  回答他的,却是舱门紧闭的声音……

  话分两头,却说太子这边,既然汉王军已经不复存在了,那朱高炽等人也没有在镇江待下去的理由了。

  经过简单的布置,二黑和薛桓率一部人马先行返回京城,确保太子回京的安全。太子则和莫问等人,在收殓了战死将士的遗体后,会护送灵柩随后返京。这是一项极其痛苦的任务,当初跟随太子殿下退入镇江城的六万将士,在经历了半个多月的惊天血战后,只剩下一万多人,死伤近五万人!其中战死三万,重伤近一万!尤其是王贤和太孙一手创办的府军前卫,几乎全军覆没!

  活下来的将士,不但身体伤痕累累,更要忍受痛失父兄袍泽之苦!这种痛苦在战场上还好承受,因为你觉着下一刻就轮到自己了,所以还不怎么悲伤。直到战争结束,你确定自己会活下去了,才会猛然发觉,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那些人,已经全都不见了!只留下你一个,孤零零****着战争留下的创伤……

  战争结束几天,硝烟已$散去,城墙上下的尸首也都清理干净了,将士们却还无法从那场噩梦中醒过来,不少人悲痛的无法自已,竟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来一了百了……

  朱高炽得知后,放下手头的政务,来到军营中和将士们聊天谈心,他不能任这种情绪蔓延下去,那会彻底毁灭这支军队的。

  黄昏,结束了一天的谈心,朱高炽在莫问等人的陪伴下,登上了镇江城头,站在曾激战过的镇江楼上,看着残破不堪、到处血污的城墙,众人仿佛又回到了那炼狱般的日子!

  夕阳落山,红霞如血,美得惊心动魄,朱高炽等人却无心欣赏,全都默默地低头想着心事。

  直到夜幕降临,黑暗吞噬了晚霞,也掩盖住眼前的一切,众人才回过神来。太子轻声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但愿我等有生之年,不要再有战争。”

  “……”听了这话,众武将虽然心有戚戚,但本能的不会附和。蹇义却大为赞赏道:“殿下能有此见,实乃大明之福!百姓之万幸啊!”说着高声道:“愿我大明永无兵戈,百姓永享安宁。”

  “是啊。”朱高炽原本就对战争不太感冒,经过这番镇江城上的惊心血战,就更是深恶痛绝了。

  “蹇尚书这话有些绝对,”许怀庆终于忍不住反驳道:“应该说永远不要有内战,军队开疆拓土、御敌于国门之外,才是国家之福、百姓之万幸!”

  “呵呵……”蹇义笑而不语,一副你懂什么?懒得搭理的架势。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许怀庆一脸不爽道。

  “当然不对!”蹇义冷笑道。

  “这是我大明永乐皇帝的原话!”许怀庆突然怪笑起来:“原来蹇尚书是对皇上不满啊!”

  “你!”蹇义万万没想到,这个貌似粗豪的丘八,居然给自己下套子,有些恼羞成怒道:“你懂什么?学人家妄揣圣意,止增笑耳!”

  “那你倒说说,圣意是啥意思?!”许怀庆没说话,一旁拄着拐的胡三刀插话了。

  蹇义登时张口结舌,因为他本来就是在非议永乐皇帝!

  见他没话说了,众将一阵哂笑,胡三刀刚要再补一刀,太子咳嗽一声道:“好了,不许对蹇老尚书无礼。”说着转身道:“天黑了,咱们回去吧。”

  “是。”众将得意的朝蹇义挤眉弄眼一番,刚要跟太子下城,忽听得城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众人不禁站住脚步、循声望去。

  “是从京城方向来的。”莫问轻声对太子道。

  仿佛要印证他的话,便听城下响起高喊声:“京城急报,请开城门!”

  “发生什么事了?”太子不禁一惊,他知道,以京城到镇江的距离,信使可轻轻松松朝发夕至,没有万分紧急的情况,都会算准时间,赶在城门关闭前抵达。这会儿城门都关了一个时辰,信使才姗姗而至,显然是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才会让他顾不上时辰赶来。

  理论上,城门夜开是绝对不允许的,但也有变通的法子。便听莫问下令道:“放下吊篮去!”

  城上的官兵便放下个吊筐,待信使坐进去,几名士兵便摇动辘轳,连人带篮一并提上来。

  那信使一上来,众将就惊呆了,竟然是留守京城的帅辉!

  “帅哥儿,你怎么来了?!”胡三刀大大咧咧问道:“是不是想看看我们谁还活着?”

  “嘿嘿……”帅辉朝胡三刀呲牙笑笑,便走到太子面前,低声道:“殿下,出事了。”

  “什么事?”太子心说果然,便拉着帅辉到一边,让他先跟自己说。

  “纪纲带人闯进天香庵,抓走了徐真人和我们大人一家子……”帅辉痛心疾首道:“我们拼命营救,也只救回了夫人一个……”

  “什么?!”听到这噩耗,朱高炽惊呆了,身躯晃了晃,站都站不稳,帅辉忙扶住他。

  “狗急跳墙才是最凶狠的时候。太子叹息一声,满嘴苦涩道:“让我怎么跟王贤和父皇交代……”徐妙锦和朱棣的特殊关系自不消说,单说王贤为自己日夜出生入死,自己却连他的家人也保护不住,实在是太无能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朱高炽抓住帅辉的手,嘶声问道。

  “是。”帅辉点点头,向太子讲起事情的经过……。

  两天前,也就是镇江之战结束的当天下午,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到京城,北京城依然处于汉王军的掌握之中!兵部尚书方宾因为父亲突然死亡,被汉王解除了职务,强行命他回家奔丧!所以城中最后的准军事力量——五城兵马司,也落在了汉王手中。

  汉王委任的京城最高军事长官、英国公张辅的三弟张軏,实行了最高等级的戒严,百姓被严禁夜晚出门,甚至白天都必须在家待着!任何走在街上的闲杂人等,都会被抓起来严加拷问!宁错杀,不漏过,绝不容许一个奸细在城中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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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二三章 包围

  京城施行军事管制,老百姓不许上街,日夜都有军队在街头巡逻,给北镇抚司的行动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在汉王军严加搜捕下,奉命留守京城的帅辉和邓小贤、时万等人只能转入地下,白天就躲在秘密落脚的地方休息,到了晚上才敢行动——他们的任务主要是搜集京城汉王军的情报、保护留在京城的重要人物,尤其是徐妙锦和王贤的家人!

  起先虽然行动困难,但传来的消息还算让人安心……占据京城后,汉王非但没有让人骚扰天香庵,还派兵把徐妙锦的住处保护起来!应天府尹薛居正也派人加强了天香庵周围的巡逻,看起来王贤的判断准确无误——天香庵就是这场风暴中最安全的地方!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就在帅辉等人以为,京城的局面会一直这样波澜不惊下去时,这天下午出事了!

  当时帅辉正和邓小贤,在房间里为镇江的局势发愁……根据情报,太子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随时都可能被汉王军消灭!两人正为此忧心忡忡,突然时万冲进来,见了鬼似的嚷嚷道:“纪纲回来了!纪纲回京了!”

  “什么?!”帅辉两个大惊失色!原本,杨荣制造假象,给纪纲造成了建文帝已经在他手中的错觉!然后率北镇抚司主力和张輗、王宁各一部,近两万人马,把纪纲手下的五万锦衣卫吸引到南边去了……计划执行的十分顺利,按说纪纲现在应该追去浙江了才对!怎么会突然回到京城呢?!

  京城里,还有什么值得他回来的目标吗?!

  帅辉和邓小贤正惊疑不定,外头又传来消息,说纪纲带人径直朝天香庵扑去!

  “他要抓大人的家眷!”帅辉毛都炸了,这下什么都顾不上,冲出屋去大喊道:“孩儿们,抄家伙,跟我救人去!”王贤把家眷托付给他看护,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还有什么脸再见王贤?!

  “别冲动!”邓小贤比帅辉冷静多了,忙跟出来拉住他!

  “滚一边去!”帅辉猛地甩开邓小贤,咆哮道:“那是我兄弟的家眷!”

  “正因如此,才要小心从事!”邓小贤叹口气道:“街上到处都是军队,咱们一露面就会被包围的死死的,怎么救人?!”

  “那你说怎么办?!”帅辉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这样,”邓小贤略一沉吟,低声道:“纪纲亲自来拿大人的家眷,这说明战局发生了巨大逆转!”

  “呃……”帅辉也不是笨人,让他这一提醒,也意识到,确实是这么回事儿。若是战局对汉王一方有利,纪纲不可能放弃追杀建文帝,回到京城来拿王贤的家人!根据情报,王贤现在人在北京,纪纲抓他的家人有什么用?拿他的家人去威胁太子,怎么看都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

  “我判断,纪纲拿人之后,肯定不会在京城逗留,”邓小贤沉声道:“我们可以埋伏在他出城的路上,伺机救下大人的家眷!”

  “好吧!”帅辉也知道,这是当下最靠谱的主意了,便和邓小贤率五处的别动队,穿过幽深的小巷,埋伏在纪纲从天香庵出城的必经之路……。

  天香庵门口,纪纲率千余骑凶神恶煞而来!

  “站住!”守卫天香庵的是汉王亲卫天策卫,天王老子都不鸟!所以看到来的是纪纲,他们依然大声喝止:“奉主上之命,一干人等不许靠近天香庵!”

  “蠢货!”纪纲冷笑一声,将一样事物丢到那天策卫军官怀里,那军官忙接住,定睛一看——竟然是汉王殿下的九龙佩!

  汉王麾下都知道,这佩是汉王的信物,见佩如见人,决不许有丝毫怠慢!

  那军官不禁大惊失色,赶忙给纪纲单膝跪下,双手高举起玉佩,沉声道:“大人有何吩咐?!”

  “全体都有,”纪纲冷哼一声,把那佩拿过来,捏在手中,闷声下令道:“立即撤回营房,天香庵交锦衣卫负责!”

  “是!”天策卫官兵毫不犹豫接受了,军官大声下令道:“全体都有,撤防!”

  把守天香庵的数百天策卫官兵,便整齐列队开离,锦衣卫的军队紧跟着便接管了防务……

  外头的变故,早惊动了天香庵的众人!当时王贤一家人和徐妙锦正准备吃晚饭,突然听到外头有骚动,老江湖王兴业眉头一皱道:“我去看看外头怎么了。”

  “您老别动,我让人去看看就成。”徐妙锦笑着劝住王兴业道:“放心吧,没人敢在天香庵撒野。”

  “哎,好……”徐妙锦发话了,王兴业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脸上的惴惴之色却愈发浓重了。

  “妙锦都这么说了,老头子,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老娘见王兴业还不放心,便开口了。她这些日子,和徐妙锦相处的极为愉快……徐妙锦近乎巴结的迎合王老娘,她能不愉快吗?

  徐妙锦可是天底下最高贵的女人啊!她不仅是男人的梦中情人,也是天下众多女子的偶像!这样的人儿却每日早晚来给老娘请安,整天陪她说笑,为她整治喜爱的菜肴,老娘能不从头爽到脚吗?早就成了徐妙锦的俘虏!

  “哎,”王兴业见老婆也这么说,不禁苦笑道:“不是我存心去……妙锦面子,实在是现在这时候,有兵的才是大王!没有兵,身份再高贵,也不保险啊!”虽然被徐妙锦强逼着直呼其名,但每叫一次妙锦,王兴业都觉着自己占了老大便宜!那可是皇帝的小姨子啊!

  说着话,一大家子人便入了席,准备用晚饭。

  刚拿起筷子,出去探听消息的灵霄,便一阵风进来,那张总是嬉皮笑脸的俏脸上,挂满了寒霜:“纪纲来了,调走了汉王的军队,要让锦衣卫接手!”

  “啊!”侯氏吓坏了,手里的饭碗摔碎在地上。

  “瞧你这点儿出息!”对这个大儿媳,老娘是横竖看不上眼,冷哼一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娘却心宽的很道:“就算有事儿,也得先吃顿饱饭是正办。”

  “这话有道理。”王兴业对此深有感触,便夹一筷子糖醋排骨,有滋有味吃起来。

  林清儿也默默喝着汤,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银铃则端着碗蛋炒饭,喂一岁多的弟弟吃饭……看到这姑嫂俩也如此镇定,徐妙锦不禁暗叹,这一家子果然都非凡品。

  “你们还有心情吃饭?!”见他们波澜不惊,灵霄急的跺脚道:“人家就要冲进来了!”

  “妹子,我们手里没兵,又都不会武功,急有什么用?”林清儿搁下碗,拉着灵霄的手道:“要是一开始,肯定会慌张。可这些日子我们都想明白了,再害怕也没用,该发生的就让它来吧……”

  “哎……”灵霄一想也是,既然毫无反抗之力,也只能勉力维持自己的尊严了……

  “灵霄,”银铃突然开口了:“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武功那么好,还有横云他们几个保护,现在走还来得及!”

  “是吗!”老娘虽然知道灵霄会功夫,但看这小妮子细手细脚的,没想到她还是个高手。瞪大眼看着灵霄道:“真的?”

  “有几个师兄保护,他们拦不住我!”灵霄点点头。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王兴业闻言忙催促道:“走一个是一个!”

  “是啊,快走吧!”众人也纷纷催促起来,只有侯氏怯生生问道:“能带上我不?”

  灵霄想一想,终是摇头道:“你没练过武,跟不上,我们护着你,结果就是谁也走不了。”说着轻声道:“而且我也不会走。”

  “为什么?!”众人大为不解。

  “我答应过他的,”灵霄俏面微红,抬起头,一双眸子闪闪发亮道:“要保护好你们!”

  “妹妹,”林清儿握住灵霄的手,轻声劝解道:“他这么说,是不想让你跟他冒险。”说着眼圈一红道:“在他心里,你和银铃一样,都是他的宝贝妹妹。你能逃出去,他只?高兴的!”

  “我才不是他妹妹呢!我是,我是他……”见林清儿不动声色,就给自己归了类,灵霄急了,吭哧半天又泄气道:“师傅来着。”

  众人正在说话,外头横云子跑进来,沉声道:“纪纲传话说,有要犯逃入天香庵,请真人允许他入庵搜查!”

  “告诉他,不行!”徐妙锦柳眉倒竖,咬碎银牙道:“天香庵不是他可以撒野的!要进来可以,拿圣旨来!”

  “哎……”横云子点头应声,出去传话了。

  别看徐妙锦说的硬气,可她心里一点儿底儿都没有。她是了解纪纲的,既然已经造反了,又岂会把皇帝的禁令放在眼里?!

  ‘不行,得做最坏打算了!’徐妙锦暗暗拿定主意,却见灵霄和王家人还在争执,她便出声道:“灵霄妹妹听我一言,你在这里确实无济于事,趁乱逃出去才是最正确的!”

  “你!”灵霄急了,她本来还挺喜欢徐妙锦的,见她也不帮自己说话,不禁生气了。

  “你先听我说完,”徐妙锦沉声道:“你带不了成人,能带小孩儿逃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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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二四章 白衣胜雪

  “你能带着小孩儿逃走吗?”徐妙这一句,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这才是关键啊!方才慌乱之间,众人竟都没想到这点儿上!

  灵霄看看王贤三岁的侄女和一岁的弟弟,还有刚俩月的儿子,再看看王家人那满是期待的目光,她分明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不敢草率回答,灵霄先闭眼盘算了片刻……

  灵霄寻思的时候,外头乱糟糟的动静越来越大,屋里头却针落可闻,连侯氏都大气不喘,眼巴巴看着灵霄。

  终于,灵霄睁开了眼,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重重点了下头:“可以!”

  “太好了!”王家人喜出望外,林清儿更是欢喜的抹泪,她是不怕死的,只怕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儿子,有个三长两短。

  “闺女!大娘给你下跪了!”王大娘生怕灵霄变卦,竟要给她下跪!幸好灵霄身手敏捷,半途扶住了她,红着眼眶道:“大娘,我从小没娘,您就是我亲娘,您放心,我就是豁出命,也会保住这仨孩子的安全!”

  “好好!”王大娘垂着泪,使劲抱住了灵霄,旁人看她好像是被对方感动了,只有灵霄能听到,她在自己耳边的低语:“遇到危险,先保狗蛋儿……”

  说完这话,王大娘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做这样的决定实在太痛苦了,别忘了,仨孩子里有她自己的儿子!可她必须做出决定,不然万一遇到必须取舍的情况,人家小姑娘放弃哪个,都会内疚一辈子的……。

  横云回到天香庵门口,把徐妙锦的话原封不动复述给纪纲:“天香庵不是你可以撒野的!要进来可以,拿圣旨来!”

  “好好!”纪纲点点头,对身旁的袁江、庞瑛冷笑道:“看来徐真人还没搞清状况,咱们得给她敲敲警钟了。”说着把手一挥道:“冲进去!”

  “是!”众锦衣卫便拔刀向天香庵门口冲去,守门的是天香庵的白衣护卫……这都是朱棣亲自为徐妙锦选拔的,个个容姿秀美,剑术高超!视徐妙锦为不可侵犯的仙女,绝不容任何人践踏天香庵一步!

  “大胆!”十几名白衣护卫抽出长剑,迎着锦衣卫上去!横云和两个师弟也想帮忙,却被护卫头领拉住道:“你们快进去报信,请真人快想办法,我们会拖住他们的!”

  横云等人一想也是,留在这里也是杯水车薪,还是赶紧去报信,看看自家小姐是什么意思吧!

  横云三人飞快离去时,天香庵门口已爆发激战!十几名白衣剑士舞动长剑,组成银光闪闪的剑阵,又像是传说中的剑舞,真是翩若惊鸿,煞是好看!只是谁敢小觑了这剑阵的威力,必定付出生命的代价!

  只见几十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冲上去,还没砍出一刀,便纷纷中剑倒地,而且全都是要害中剑!有好几个锦衣卫被刺中咽喉,连声音都发不出,便倒毙在地!

  眨眼之间,第一波冲上来的锦衣卫,已经尽数倒地……而那些白衣剑士依然俊逸潇洒的舞着剑,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溅上!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白衣剑士的头领轻吟一声,一招仙人指路,剑指纪纲!众白衣剑士便齐声吟唱道:“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这就是姚广孝所传的公孙舞剑阵?!”袁江是懂行的,看的目眩神迷道:“还真是名不虚传呢!”

  “屁!”纪纲黑着脸,又挥了下手,这下更多的锦衣卫,举着绣春刀冲了上去!这些可不是一般的锦衣卫,而是白云山庄那些鬼面武士中的佼佼者,他们的刀法炉火纯青,其中的高手已经出神入化了!

  双方一交手,果然大有不同,但见锦衣卫一上来就不顾生死,拼着命不要,也要直取白衣剑士的命门!这种搏命打法,本就是鬼面武士的精髓所在,不过这些锦衣卫的刀法更狠辣,更加难以躲避!

  白衣剑士只好先抵挡进攻,长剑翻飞,和绣春刀碰撞在一起,登时火星四溅!杀气天!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剑士头领高唱一声,剑阵倏然一变,所有的白衣剑士一齐高速移动,眼花缭乱的彼此换位,那些锦衣卫一下就失去了对手!

  下一刻,他们悚然发觉,自己每个人都要同时面对两名身手高强的白衣剑士!两柄长剑闪电般刺来,锦衣卫们只来得及格挡一剑,被另一剑刺穿了身体!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白衣剑士们齐刷刷收剑,高唱声中,阵型又恢复了原样!

  “一群废物!”看到苦心培养的刀手,就这样交代了,纪纲却无动于衷,他再次挥了下手!

  这次,没有冲上去,回应他的是嘶嘶的引信燃烧声!

  三排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呈站姿、跪姿、卧姿持枪,瞄准了威力无边的白衣剑阵!他们的火枪已经点燃引信,眼看就要发射!

  这年代的火枪,毕竟还是不方便,点燃引信后,得等着信子烧完。这功夫,足以让对手躲起来了!

  可那些白衣剑士却没有躲闪,因为他们的职责就是保卫这道门——除非踏过他们的尸体,否则谁也休想闯入天香庵!

  白衣剑士们双手持刀,对敌人怒目而视!剑士头领高唱一声:“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这时候,枪声大作,硝烟腾起,白衣剑士们齐刷刷挥剑而出,竟试图砍下那飞射而来的弹丸!

  歌声到了最后,已是断断续续,毕竟剑再快,也快不过飞射的子弹!没有人能砍中,所有人都砍空了……

  噗噗的弹丸入肉声中,一蓬蓬鲜血像一朵朵鲜红的花,在那一袭袭纤尘不染的白衣上绽开……大半白衣剑士中枪倒地!剩下的人也个个带伤,却依然坚持站立,挥舞着手中长剑,用尽力气高唱着:“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回应他们的,是锦衣卫的第二轮射击,这次所有人?不能幸免,全都倒在地上。

  看着那满地的白衣鲜血,纪纲神情漠然的哼一声道:“螳臂当车!”说着,便翻身下马,紧一紧披风的领口,大步迈进天香庵!

  “不许……”纪纲的脚突然被人抓住,他低头一看,原来那名剑士头领还有最后一口气儿,凭着这最后一口气,剑士头领紧紧抓住了纪纲的脚踝,低声道:“进去!”

  “屁!”纪纲脸上一阵狰狞,猛地抬脚落脚,竟把那剑士头领的颅骨生生跺碎!那人自然没了生息,然而一双手却死死箍着纪纲的腿,人已经死了也不放开!

  纪纲没办法,只好让袁江把那两只手砍下来,这才恢复自由,活动着又痛又麻的脚踝,纪纲气急败坏道:“把他拖出去喂狗!”。

  天香庵后堂,生离死别的时刻到了……

  王兴业一家人,流着泪看着灵霄几个,还有他们带在身上的孩子!那是王家的骨血啊!

  王贵的女儿宝儿三岁了,被体格最大的乌云子背在背上,又用包袱皮紧紧裹住,怕小姑娘被箭射到,横云还给她加了层皮甲,此刻只露出两只泪眼,泪汪汪的瞅着自己的爹娘!

  王贵和侯氏也都哭成了泪人,两人辛苦耕耘这么多年,才生了这么个宝贝闺女,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要说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让侯氏不自私自利,恐怕就是她闺女莫属了。

  老娘也泪眼汪汪看着自己的老来子,小家伙才一岁多点儿,被横云用包袱箍在怀里,感觉十分好玩儿,竟咯咯的直笑。

  老娘抹把泪,看着自己的儿子,哽咽道:“早知这样,真不该把你生下来,让你受这罪干啥?”

  王兴业却很是挺得住,板着脸道:“说啥不吉利的话,咱们又不是死定了!”

  灵霄脖子上也系了个包袱,里头裹的婴儿,正是王贤和林清儿的小狗蛋儿,林清儿看着熟睡的儿子,在他娇嫩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眼泪忍了又忍,还是止不住,同时低声嘱咐灵霄道:“你把孩子交给王贤,告诉他我不担心,他一定会照顾好儿子的!”

  灵霄含着泪点点头:“我会帮忙照顾狗蛋儿的,要是有后娘敢欺负他,我就揍她!”

  “瞎说什么,”林清儿扑哧一笑,梨花带雨,更添凄婉道:“告诉他,也不用担心我,我不会给他丢脸的!”

  “什么意思?”灵霄不解的看着林清儿。

  林清儿却不再说话,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儿子,想要把他的样子,永远烙进脑海里!

  这时候,银铃和侄女弟弟道别完了,来到侄子身边,亲亲狗蛋儿的小脸,对灵霄道:“告诉于谦,让他不用为难了,和董小姐成亲吧,我不怪他……”话虽如此,人却哽咽了,眼泪更是如泉涌一般。

  看着人家一家人告别,郑绣儿是又难过又自伤,她觉着自己就像个外人,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感受。正哭着,她看到自己的师傅徐妙锦,竟和自己同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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