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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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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六十八章 我有个法子

  说完这话,崔太监却看向赵进等人,刚才这愤慨却不是影射咒骂,现在关外有建州女真,草原上有蒙古各部,西南又有了奢家的变乱,大明的确空不出手了,现有兵马的调动也是左支右绌,局促为难,现在看来,这赵进方才说的还真是不假,若要趁大明之危,继续打下去就是,在这样的局面下,肯定能在朝廷那边拿到更大更多的好处。

  若说方才还想争一时之气,还不想在气焰上弱了,现在就真有些担心对方发作撕破脸了,如果这赵进真借机恼怒,让这招抚不成,让局面更加糜烂,恐怕真有可能会不可收拾,而主持这一切的魏忠贤魏公公也会被众人责备,连带自己这边“大明强盛的时候,不想着一劳永逸,却琢磨什么慈悲造化,不生杀伐,当时没有灭杀,现在养了这么多年,当然是大祸了”赵进平淡的说了两句,崔文升有些惊愕对方的反应,想说什么却无话可说,只是长叹一声。

  土官流官,所谓流官就是朝廷任命,定时轮替的地方官员,而这土官往往则是当地的土司酋长的世袭,挂着大明的官衔,什么宣慰使,宣抚使,什么指挥使,可对他们自己部众臣民来讲,他们就是皇帝君王。

  这等土官,朝廷最多也就是个名义上的管辖,实际上还是独立王国,朝廷强盛的时候,他们自然不敢妄动,臣服遵从,可大明朝廷日渐衰弱,下面自然异心异动。

  不过感慨归感慨,眼下赵进在徐州以及周边地方的将来,只怕和各处的土官也没什么区别了。

  听到四川奢家的变乱消息之后,崔文升也没心思去争执什么了,只是在那里情绪低沉的说道:“你们说的这些事都不难办到,不过,看你们这么熟知世情,咱家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这些都是不落笔墨的默契,答应这桩事的人若在,就会认,若不在,认不认可就不好说了。”

  “即便答应这桩事的人在,也不会一成不变,这个我们懂。”赵进回了句。

  崔文升没理会赵进话里的意思,只是又叹了口气说道:“以你们的消息灵通的程度,想必知道这桩事背后是魏公公主持,没有他老人家开恩,王御史也不会被放回来,可你们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没办法收场了,就算今日将一切谈定,加上往复送信的时日,等运河开的时候,只怕也要十月中了,到那时候运河还能通多久,又能向京城送多少粮食过去,到时候冬粮不足,朝野震动,你们以为魏公公还能做得住那个位置吗?这招安之事到那时恐怕就做不得数,后继的搞不好还要寻根究底,再兴刀兵,到时候一切都白费了。”

  这话没有先前的剑拔弩张,而是很客观的替彼此考虑,之所以要招抚,是为了能让运河通航,让京师的冬季存粮储备完全,如果这个耽误了,招安之事自然不成,少不得还要再打起来。

  从到来到现在,双方也没有客气说过几句话,不过崔文升也有了准确的判断,那就是徐州赵进这些人也是想要招安,不想继续大打下去了,他这么讲,一重意思是为了书法心中苦闷,另一重意思则是点醒对方,现在即便招安和议谈成,后果也可能崩坏不可收拾,想要谈成,也要想想办法。

  说完这个,崔文升又是叹了口气,觉得自己问道于盲,这些年轻的武夫士人,就算懂得再多,又怎么会知道漕粮冬粮相关,莫说是他们,就连户部那些官吏,又何尝弄懂了。

  “崔公公,再过一个月,运河在北直隶和山东北边的河段就要封冻了,清江浦这里南面北边堵了这么多的船,急就章的事情恐怕也是来不及,京师的冬粮储备,还是不要指望漕粮北运了。”赵进沉声说道,崔文升闷闷的点点头。

  “不过崔公公,京师冬粮也不是没办法的,这漕粮北运从古至今,到现在恐怕已经不是为了京城吃用,而是为了漕运相关的人生发,要说断河之后,京城就无粮可吃那就是个笑话,北直隶各府县如今的出产也是不少,顺天、保定和真定三府的出产难道就少了,难道不能供应京城吗?”

  赵进淡然叙述,崔文升却是愣住,迟疑半晌才缓缓点头,北直隶区域自金和蒙元时候就已经得到充分开发,而成祖朱棣定都京城之后,北直隶更是成为天下核心,开垦耕作,田地利用的很充分。

  不过北直隶各府的庄园,大都是京城勋贵的私产,一代代皇家外戚勋贵置办田宅,往往都是在北直隶各府选择,而内廷大挡们的生发聚敛,往往也是在这一带区域。

  因为这靠山背景,自然不会有什么苛捐杂税,也摊不上辽饷这种混账事,佃户壮丁勉强能吃饱于活,也不会因为破产大量逃亡,耕地的牛马大牲口,也不会被强征或者典卖,人力畜力充足,又这么一代代的稳定传承,北直隶的田地出产远比北方其他几省要高很多,而且因为没有税赋的负担,积储也是充分的很。

  “这些粮食哪是那么容易动的,不要说是魏公公,就连万岁爷也是动不得的。”点头之后,崔文升却是苦笑了一句。

  这庄园利益牵扯到勋贵极多,内廷大挡也是不少,这都是和皇家大内特别近的关系,军功勋贵已经衰败了快有二百年,如今的勋贵都是皇家的姻亲,不是皇帝的妻族就是母族,如何能动得。

  听到崔文升的苦笑,赵进神色不动,坐在他身边的陈旱等人彼此交换眼神,脸上却都有些不屑,注意到这些的崔太监情不自禁的有了点惭愧。

  赵进笑了笑,悠然说道:“若是到十万火急的关头,该动也是要动的。”

  崔文升长叹了口气,却不接话了,大家倒也明白,的确能动,可动了之后,魏公公就要粉身碎骨,下面的人也要跟着倒霉,为国家做事忙碌也是为了自家的荣华富贵,若是这些都没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北直隶的各处庄园积储,可以当做个打底的,不到最后关头不必动用,还有一个法子,要得罪人,只不过没有动直隶田庄那么麻烦?”赵进又是说道。

  太监崔文升愣了愣,眼睛微微眯起,却是开口说道:“愿闻其详。”

  在这一刻,崔太监真正把面前这个比他小二十几岁甚至更多的年轻人,平等对待。

  “崔公公既然是总督漕运,自然知道这条河上的陋规常例,知道运一石粮食去京城,要足足花费四石粮食,这些粮食去那里了?除了被漕丁运兵克扣吞没的,大头还不是在各处的官仓内存着,随时大宗发卖,清江浦那几个大仓什么样子,崔公公不必我多说吧”

  赵进缓缓讲述,崔文升不住点头,漕粮运输,就是粮食从四面八方运到运河上的各处节点,然后又在这各处节点出发北上,然后存储在沿途的各个节点市镇调拨中转,这么多少年下来,每一处节点上都有大量的粮食积储在仓内。

  这些粮仓内按说都该是漕粮,可现在更多的都是借漕粮名义克扣下来的私粮,是方方面面的好处,不断的变卖流转,不断的分到各方手中,这是个每年每月每日都在进行的过程。

  在这样的过程下,只要没有突发的天灾人祸,运河沿线各处节点市镇粮仓内,始终有大量的粮食积储。

  崔太监尽管总督漕运才一年不到,可这个关节却清楚的很,大明运河相关的上上下下,已经这样捞了几百年的好处,没什么秘密可言了。

  “清江浦那边断掉,即便开河启运,那边的粮食也来不及运到京师,可济宁那边呢?临清那边呢?天津那边呢?魏公公找人查查,不知道能有多少粮食能腾挪出来,到那时,莫说今年冬天京师所需,只怕明年一年的都够用了。”赵进侃侃而谈。

  这番话让崔文升陷入了沉思之中,在那里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问道:“这般做,也要得罪很多人。”

  “笑话,做事哪有不得罪人的,魏公公得罪不起皇亲国戚,难道还得罪不起管漕管仓的不入流小吏吗?再说了,真不想得罪人,今年用,来年补上不就好了。”赵进笑着说道。

  济宁、临清和天津的情况和清江浦差不多,都是运河的重要枢纽,那边都有大仓用于中转积储漕粮,管着仓库的都是些八九品的小吏,他们背后的确能扯出通天的背景,可他们本身品级的确极低,动他们不会激起太大的反弹。

  而且这漕粮是年年运转,就算坏了默认的规矩,拿了他们今年的私货,那么拖延在清江浦的漕粮积储最迟明年也能运到北边,腾挪一番也就是了。

  太监崔文升点头的幅度大起来,脸上也有豁然开朗的神情,以魏公公的权势地位做这等事的确不难,而且也不会得罪太多人,一时权宜而已,大家也都会给这个面子,看来这次的难题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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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六十九章 尘埃落定了?

  魏公公身份很早就高起来了,但真正抓总做事也就是今年,能招抚徐州这伙强贼,让大明不至于在西南、辽东和腹心三处地方用兵作战,而且还能在临冬时节解决京师的过冬积储,虽然朝廷的脸面有些难看,但这抓总做事的能力却会被内廷外朝的各方力量认可,能够坐稳内廷首席的位置,魏公公稳了,自家的荣华富贵也就有了保障。

  崔文升越想越是高兴,脸上也有了笑意,可嘴角刚上翘,整个表情却都是僵住,身体大颤了几下,崔太监盯着面前的赵进说道:“赵公子,你到底是何居心,断河大闹大打也是你,出主意让朝廷渡过难关也是你,倒真是知大局,识大体啊”

  “我说过,我们闹起来只是为了鸣冤,朝廷既然放人了,也答应了我等的请求,那自然就该和气收场,刚才我们也讲了,朝廷过不去这个关卡,少不得还要和徐州兴兵大打,我们可是担不起这个。”没理会崔文升话里的讥刺,赵进说得很和气。

  崔文升眯着眼睛紧盯赵进,好像要从赵进的神情中挑出毛病,赵进神色坦然的对视,其他人则是有些不耐烦了,这样的谈事场合,弄得和小孩子斗气一般,实在是无聊无趣。

  看是看不出什么结果的,崔太监最后只是长叹一声,起身拱手说道:“赵公子这样的见识本领,真该去功名路上博个荣华富贵,光宗耀祖,混在江湖绿林中,那实在是埋没了,咱家要急着回去复命,就此告辞吧”

  “崔公公,赵某说话算数,只要是说过承诺过的,就一定会做到,这点崔公公请放心。”赵进起身说道。

  崔文升愣了下,本以为赵进是在说招安招抚之事,细想下却是在说那个报灾荒免赋税,每年有一万多两好处的事情,想到这里,崔太监的神情柔和了些,点点头,出门而去,到这时候,他不计较什么没人相送了,这伙年轻人的确不知道规矩,可也有资格不按照规矩去做,来到这徐州之后,没有什么刀兵威胁,也没看到什么穷凶极恶之辈,可崔太监从头到尾都觉得很不舒服,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危险,却说不明白是什么,稍一细想,竟然有那种天塌下来的惶恐,索性不敢想了,只想着快些离开。

  他这边离开,赵进这边自然有人去安排,屋中几人一时都没有动,吉香长出了口气,王兆靖神色复杂的坐在那边,刘勇则是起身告辞,崔太监这一行和内卫队相关的太多,刘勇出门之后,陈晃转向赵进说道:“赵进,你知道朝廷只要腾出空来,还是会和我们动手的,这件事你知道吧?”

  赵进点点头说道:“当然知道。”

  陈晃也是点点头,迈步向外走去,快到门前的时候,陈晃转头又是说道:“赵进,王兆靖,你们知道咱们现在没办法回头了吗?”

  “当然知道。”赵进笑着回答说道,陈晃惜字如金,问什么回什么就好,也不必想的太过复杂。

  只是被问到的王兆靖身子一震,点头开口说道:“知道。”嗓音很是沙哑。

  陈晃没有继续说话,跨刀大步走了出去,他一走,吉香却有些忍耐不住的说道:“大哥,那些女真人在辽东折腾,西边又有什么奢家,朝廷腾不出手,正是咱们的好机会,继续断着漕运”

  “能闹得很大,但下场不好说,天下人都会当我们是贼寇,处处都会和我们为敌。”赵进简短陈述,吉香也知道不能再说了。

  “大哥,小弟这次给大家添麻烦了。”王兆靖突然开口说道。

  “没什么麻烦的,我以前讲过,咱们势力这么大,早晚要和周围做过一场,早来晚来都要来的,只不过这次是因你家而起,咱们赢了,一切都达到目的,有什么麻烦的。”赵进轻松的说道。

  吉香却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王兆靖一眼,低头没有说话,赵进起身也要离开,吉香慌忙跟上,王兆靖精神明显不太好,坐在那里只是拱拱手却没有跟起。

  赵进走到门前,也是停住脚步回头,盯着王兆靖问道:“兆靖,你知道咱们不能回头了吧?”

  同样的问题,陈晃问过,赵进也要问,王兆靖缓缓抬头,沙哑着嗓子说道:“小弟知道。”

  “读书是要学以致用,而不是被书上的东西迷了脑子,咱们要一直向前走的。”赵进继续说道。

  “小弟明白。”王兆靖状态好了些。

  等到赵进和吉香出了屋子,吉香回头看看,压低声音说道:“大哥,三哥这不是还有别的心思吧?”

  “不要胡说,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心思”赵进语气严厉了些,吉香尴尬的答应知道。

  又向前走了几步,赵进开口说道:“兆靖从小读书,又是看着他父亲在朝中做官,勉强也算有过荣华富贵的,听到看到想到和他现在做的都不是一回事,想要转过这个弯子自然很难,但肯定要转的,差不多已经转过来了。”

  来自凤阳的崔太监来了又走,整个徐州并没有人知道,但赵字营这边消息机密,不向外流传,可南直隶官场上却和其他处没什么区别,是个四面漏风的筛子,崔文升和赵进密谈然后急报京师的消息很快流传开来。

  对官场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崔太监是魏忠贤的心腹,眼下算得上南直隶江北的第一号人物,既然他秘密来谈,然后徐州和周围的戒备在谈完之后并没有进一步提升,那么这招抚招安的事情应该已经成了。

  等四川奢家造反的消息传过来,大家就更能确认短时间内,甚至两年三年之内不会再打了。

  那奢家杀了巡抚、总兵和副将,自称为王,建号为大梁,这样的反贼朝廷肯定要动用大兵剿灭,更不要说那辽东的建州女真,东北和西南都要和反贼以及鞑虏大打,那么徐州这个始终有分寸没有扯旗的肯定要安抚。

  方方面面的消息综合,大家越来越能确认,也就在崔太监来过徐州的消息传开后三天,清江浦开始拆除断河的浮桥,这才是最明确的信号。

  各路商家本以为会河道会拥堵异常,但却没他们想的那么拥挤,因为到这个时候,也只剩下运送漕粮的漕船了,去往北直隶的商货大都是走了海路,根本不用和漕船上的粮食抢位置了。

  漕粮这个事情,想急也急不得,大家只能按部就班的或者入仓,或者北上,按照漕粮运转的速度,在封冻前,清江浦的粮食如果能到临清那就不错了。

  清江浦本地倒是在流传一个笑话,都说那松江余家这一次要大肆生发了,现在松江几处船厂,都在新造沙船,买的木料都涨价很多,可按照余家人的说法,余家这次能打平就不错了,搞不好赔钱了,因为余家船队贩运货物才是暴利,但承揽别家商货,只是赚个脚钱那就没有太多利润。

  本来余家管事掌柜们安排的自家货占到七成,可不知道当家的余二公子发了什么失心疯,要八成装运别家的货物,在这个漕运断掉的时节,如果能卡住北上的运输,那么所有南货都会暴涨,余家的海运比车马运输不知道要快多少,肯定会抢在别人的货物到达前售卖,大发其财,可余家二公子这个决定却让余家到最后赔了点。

  虽然也收获了些交情,可更多的都是嗤笑,生意人在这样的大好机会下,不发财反倒赔钱,不让人笑才怪了。

  清江浦这边一开,所有人立刻朝着徐州蜂拥而去,徐州盐市和集市大有可为,清江大市大有可为,以后整个南直隶北边的地面,赵进说话不会比巡抚和太监差了,几年后或有变化,但先把现在抓紧扬州盐商们经历了几次这样的勾当,已经学精了,看到尘埃落定之后,第一要做的就是凑了两万银子去慰劳赵字营,反正这次大伙也都是两不相帮,不过官军那边都报效了,没道理不给赵字营,万一被记恨了怎么办,第二个就是要和赵进商谈,贩盐去往福建和浙南一带的细务,福建整个省的食盐都需要外面输入,这可是天大的生意,以往那余家的沙船运的不多,现在正在大造新船,是不是要再谈谈细务。

  也亏得那余家不是出身在盐上,而是做洋面上买卖的,福建广东那些海主龙头都要卖几分面子,这沙船运盐的生意也能越做越大,若是盐商们做这个,十有八九是进不去的,早在洋面上被人抢了。

  至于清江浦的各路豪商,尽管只有那些和漕粮相关的受了损失,但每个人都对赵进充满了敬畏,大家生发就靠着这条运河,靠着清江浦的枢纽位置,可赵进举手投足间就给断了,给了大伙一条海上的生路,可这生路也是在赵进的势力内,那余家没有赵进的撑腰,怎么就敢做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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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章 下注和输赢

  有些人开始找寻出路,但离不开这清江浦,而且清江大市的设置,等于让清江浦在天下枢纽的位置上更得到了加强,更让这边商机无限,自己这边走,不知道多少四面八方的人想要补进来,如今江南各府的富豪都是拿着大笔的银子来到这边,看看有什么可以伸手的,这么贸然离开,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也有人看出这海路上的好处,想要自己做做文章,但蛤蜊港那边被赵字营和余家牢牢掐住,正好扼守黄河出海的要道,其他各处实在找不到这么好的位置,有人琢磨着将货物通过运河运到江边,然后再走海路去往各处,去南边这还说得过去,去北边比在清江浦直接顺河而下要多了几天,花费也多了不少。

  在商言商,有再大的怨气也比不上这赚钱重要,赵进做事有规矩,说话可靠,总不会因为一时的仇怨辣手报复,留下来总比折腾好,不少豪商也就捏着鼻子留下了。

  当然,赵字营也不是慈悲菩萨,闹出事情来还不和你计较,在清江浦那边煽动船工和劳力闹事的各方,家中子弟被要求去何家庄和荒草滩那边帮工做事,在清江大市,以及云山车行的花费都给加了一成,说一年之后看情况再行定夺,大家也没话讲,只能继续认栽。

  在清江浦的那位户部分司的员外郎一直想要留任,总说自己还不老,白头发从来都是染黑,经过这次之后,于脆利索的辞官回乡,反正已经赚足了,何苦留在这边担惊受怕,原来清江浦是个聚宝盆,现在是个更大的聚宝盆,奈何有头老虎拱进来分食,还是躲远点好。

  而那仓库大使连平安早就在清江浦扎根了,他的富贵全都在漕粮和漕运相关上,这次吃了大亏,还被凤阳巡抚郭尚友痛骂训丨斥,说他知情不报,坐视贼人猖狂,可连平安的应对却不是和赵字营为敌,而是去集市上重金盘了两处店面,然后又在何家庄那边购置了田宅。

  这次他被官家斥责,在赵进那边却没吃什么亏,因为断河之后,连平安把手里的粮食低价卖给了耿满仓许多,这也算是结下了人情,他也有自己的选择。

  大家都是按照利害抉择或者忍耐,不过有个反应也是共通的,那就是纷纷派人北上,尽管传言纷纷,大家也都做出了合理的推测,可事情没有定局之前,这里面依旧有巨大的风险在,一定要打听明白才好做最后的决断。

  清江浦的各路豪商以及其他相关各方,在京师内都有靠山,消息也是灵便的很,唯一考校的就是自家马匹快不快了。

  当然,做这些事不过是求个万全而已,按照巡抚官署放出来的风声,这次十有八九是招抚成了,朝廷不想继续下去,而徐州那边也很有分寸。

  这次打完后,徐州也有些和从前不同的变化,比如说如今的核心地带何家庄附近,那个一直紧邻集市的大牲口畜栏被拆除了,正在大张旗鼓的准备改建,说是宅院占一部分,集市也要占一部分。

  何家庄集市和盐市寸土寸金,店面租金年年上涨,却依旧有价无市,原来那些人除了下错注站错边的,谁也不会让出来,懂得营建的人早就和如惠以及周学智提过多次,说这片牛马大车店后面的畜栏太碍事了,这么核心的地块,扩展集市和盐市多好,那怕是客栈酒楼饭庄也都会赚大钱。

  不过赵字营一直没有答应这个,这片地方是牛马商人王自洋的特权,他给赵字营带来了这么多的牲口和人力,现在马队和弓手里,不少都是他当年的伙计和从蒙古草原上买回来的人口,这向北专卖烧酒的特权,还有距离集市这么近的牲口围栏,就是对他忠心和效劳的褒奖。

  可这次官军压过来,已经豪富的王自洋也没了从前博一次的勇气,找了个理由,早早躲了出去,既然他做出了选择,那从前的情分也不必说太多了。

  看到有了新的店面和宅院,消息立刻传遍四面八方,拿着银子的富贵之辈蜂拥而至,谁都知道这里面的好处。

  不过王自洋回来的也快,当时他说自己在草原上有大生意,可按照回来得这么快算,十有八九是在河南呆着,自从王自洋豪富,他在开封城内城外可是买下了很大的庄子。

  随着他回来的还有一百匹健马,以及一百名蒙古青年男女,其中男人九十,都能开弓射箭骑马,女人十名,十三四岁年纪,相貌身量都是不错,显见已经养过一段了,不然不会那么白皙。

  倒是有明白人看出些门道,这男丁还好说,为了凑骑马射箭的,三十岁的也都上了,这女人为了选好的,搞不好买了些汉人的女孩子穿上蒙古袍服凑数。

  现如今人口不值钱,马匹才是贵重的,何家庄这边的牛马贩子看了王自洋的那一百匹马都是赞叹不已,这样的货色拿到京城去卖都不含糊的。

  这样的好马,这样的人丁,仓促间怎么可能凑得起来,聪明人稍微一想就知道这是早就预备的,或许是为了送给别人,更大的可能就是留着看风色,等着赵进赢了这一次,回来投机找补。

  毕竟现在能产出烧酒的酒坊全在徐州,而他王自洋是去北边的专营,每年在这上面着实有金山银海的进项,万一没了,那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但这王自洋自以为聪明机变,却忘了自家能有今天,靠得就是一直坚定站在赵进这边,从不背弃,这次却首鼠两端了。

  他这么做外人也不怎么奇怪,当年不过是个小小的牲口贩子,没什么可失去的,自然也就敢下注豪赌,现在的王大爷已经是山西和草原上有名的大豪,宅院田地购置了无数,纳妾二十几个,徐州这边都放着十余个,手下使唤人也有几百,这样的身家,自然舍不得赌了。

  以往王自洋求见赵进,只要不是赶上练兵议事,都会被立刻请进去,可这次回来,求见却一直不见。

  何家庄虽然控制的很严,可也是个人多嘴杂的地方,很快就有风声传出,王自洋跪在赵字营的营盘外求见,跪到深夜三更也没有人理睬。

  就这么折腾了几天,王自洋才见到了满脸和气的如惠,如惠很是客气的提出了条件,或者取消专营,或者和赵字营合伙做生意,赵字营要占五成的于股。

  这条件真心狠辣,硬生生拦腰一刀,王自洋当时就哭出声来,额头在地上都碰出血了,如果不是家丁拦着,他直接就能抱住如惠的大腿求饶,不住的说自己从前的功劳,说自己为进爷带来多少人马。

  “你不是已经准备盘下五家酒坊了吗?不是说,何家庄地方自己熟,如果不是送给赵进他们那么多牛马,这里就是天底下第一号的骡马市了?”

  如惠笑着说出了这几句话,王自洋立刻吓得脸色苍白,这是他对自己随从说的话,没曾想赵字营这边知道了。

  当时北面南边的官军压过来,局势紧张的时候,王自洋一边不想被牵连,一边则是做了些布置,他发家的根子就在徐州的酒坊上,他已经在河南和山西几处选好了地方,只要赵字营在何家庄崩盘,他就会过来接收酒坊的工匠和伙计,或者就地开设,或者送到河南和山西那边去开设新的酒坊,到时候完全独立出去。

  打算的虽然好,却没想到天不遂人愿,而且这些话还被赵字营知道了,那么从前的情分也不必讲了。

  灰头土脸的王自洋没怎么犹豫,就愿意让利五成,和赵字营合伙,虽然自己赚到的钱少了,可毕竟还有赵字营的庇护,还有缓和恢复关系的余地,毕竟专营是暴利,如果取消自己的专营,外面人也知道自己没了赵字营的撑腰,那自己如今的豪富身家,立刻就变成了谁都想啃一口的肥肉。

  每一次抉择和站队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当日里马冲昊纠集各方势力北上,选错边的人都在徐州呆不下去了,当然,比起那些没命的人,这些人还算是幸运,这次断河恶斗,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原来在徐州煊赫一时的曲里铺蔡家终于从开封回来了,蔡家在徐州地方上,因为这举人身份本就是土豪,后来又和赵字营走得很近,得了这样那样的好处,生发聚敛的很厉害,这次一走,虽说金银都是带走,可人在异乡过得很是艰难,开封城内城外也是富贵豪门云集之地,那有什么徐州举人的空间,倒是看着外乡人是肥羊,不少人都打主意,很是吃了不少苦头,所以蔡举人才会急着回来。

  如果不是蔡华军这次发现火炮立了大功,蔡举人这一门根本没有回来的机会,但回来后想和从前一般也不能了,时过境迁,一切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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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三章 好似藩镇

  也亏得有段安平这个可靠的人,去他管的地方打听就比别处安全不少,小心翼翼之下得出了些消息,山东闻香教的各处地盘都有了大变动,各层都突然换了一批人,而且活动也开始变得隐秘,不再像从前那样招摇,被抓走的这些会主香主自然要换上新人,而那些没被抓的也被换掉了。

  经过这么一次突然的变动,山东闻香教对赵字营非但没有变得透明,反而更是密不透风,威胁也就更大了。

  通过能看到的东西和了解到的蛛丝马迹,赵进和伙伴们倒是能推测出些东西,比如说山东闻香教应该借着这次官军和赵字营的交战,将教中的骨于清洗了一批,被抓走杀死的那些就不必说了,其余的没有了朋党奥援,力量也是大大减弱,现在的闻香教应该是重整了。

  现在赵字营对闻香教的概念已经有了了解,北直隶、河南、山东和南直隶都有大批烧香信教的教徒,在京师和南京也有不少勋贵高官甚至是内廷的宦官信教,但这些并不是一回事。

  南北直隶的闻香教徒绝大部分是和漕运相关的,往往就是那些漕丁运兵之流,他们烧香信教,除了求神佛保佑之外,更多的就是结社自保,并没有对抗官府的打算,河南那边则是黄河上于漕运相关的占一半多,其余的则是和山东徐鸿儒这一系合流,这一部分则是图谋极大,和朝廷官府誓不两立的态度。

  和漕运相关的闻香教教徒,现在和赵字营系统打交道的很是不少,大家是合作的生意伙伴,这伙人对山东河南的同门教众时远时近,当生意做得不错的时候,就疏远些,当赵字营对他们有妨害的时候,则会勾结那些人进来捣乱。

  而徐州邳州以及淮安府范围内的闻香教,则是一直在萎缩,留下来的人或者是为了内卫队打听消息,或者是信仰难改,至于发展新的信众入会,那是被严禁的,不过从木淑兰到下面的普通教众,大家也对这个传教没有多少兴趣。

  招抚的事情定下来之后,郯城、峄县、滕县、鱼台、单县这五个县已经彻底对赵字营敞开了大门,隶属于云山行下面的店面和田庄纷纷开设,地方上根本没有什么势力出头抵挡,他们也不敢抵挡。

  连鲁王府的管事们都无偿向对方转让了田庄,鲁王府在这几个县的所有产业都乖乖出让,人丁都是撤出,连皇帝的亲戚都这样低头,其他人谁还敢硬顶?

  倒是在滕县那边遇到些意外的地方,有两处田庄低声下气的恳求,愿意听从赵字营的安排,但撤出却不可能,这两处身份也有些不同,却是邹城孟家的庄子。

  同为圣人之后,衍圣公孔府产业广大,这孟家就差了好多,但在邹城以及左近,也是第一等的人家了,只不过孟家比不得孔家,又比不得鲁王府,也只能低声下气了,现如今鲁王府都已经低头,那孟家所做的也就是保住自家的产不过这孟家在地方上的名声还算好,对徐州实力战战兢兢的滕县士绅居然敢出头说情,要知道,在山东各处,有衍圣公孔府产业的地方,地皮都被刮的厉害,不光百姓们苦不堪言,连士绅们都是咬牙切齿,孟家倒是不同。

  对这种无害的势力,赵字营倒不会过于为难,很是体谅人情的放了过去,但该承担的义务并不因为他是圣人后裔就少了一文,这么做倒是让滕县父老颇为服气,真金白银面前,孔孟之家也没资格比大伙就少。

  从十月到年底,赵字营、云山行还有徐州邳州的各路江湖人马大肆进入这五县的时候,这几处从士绅到江湖人都是惊恐异常,到这个关头,产业财产已经不是大事了,而是对方连官军都打败了,那还有什么可在乎的,看上自家的产业和子女,若是不答应的话,肯定就会被一扫而空,性命不保都有可能,在官军败战的消息传开后,已经有人开始搬家离开,最起码也要离开暂避。

  但让这几个县上下很意外的是,以往他们所觉得凶蛮的徐州人,而且这次还是打败了官军的穷凶极恶之辈,却做得很讲理。

  这次没有任何强占强夺的事情出现,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公平交易,那鲁王府占下的庄子产业自然不必说了,如果想要本地人的田产之类,都会按照比市价略高的价钱支付现银,绝不拖欠克扣,经手人也不会动什么手脚。

  而那云山行的分店则是带来了不少物美价廉的货物,私盐、棉布和丝绸,从上到下都是无所不包。

  虽说滕县的地价一直很低,因为是运河流域,不能打井,甚至不能引河水灌溉,加上层出不穷的苛捐杂税,出产一向很低,田价自然高不起来,可毕竟是公平交易,这就表明了一个态度,这伙徐州人不会像鲁王府那样肆无忌惮的横蛮。

  也就是一个月前后,赵字营和云山行的作风就让那些远走暂避的人都是回返,甚至还有人主动的通报消息。

  多亏他们通报的消息,赵字营才知道闻香教在这几处的活动又是频繁起来,教众们烧香聚会,私下传教,都是做得隐秘异常,如果不是那些耳目灵敏的本地土著,赵字营还真没可能第一时间知道。

  “我们和官军打了一场,然后杀了抓了闻香教内近百头目,怎么这闻香教反倒跟着森严起来了,倒像是我们为他们整肃一番。”各方消息汇集过来,赵进很是无奈的感慨。

  “现在雷子那边已经能看出风声不对,在临清的云山分店已经被人盯住,按照李家给的消息,盯梢的人肯定和官府无关,厂卫甚至根本就没理会,应该也和闻香教相关,他们在山东的活动突然加紧了。”刘勇开口说道。

  “也是小弟这边大意了,三月之后,内卫队那边和山东各处打交道都觉得轻松,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一时间应对不及。”刘勇神情很是苦恼,颇为自责的说道。

  赵进摆摆手说道:“不关你的事,前面咱们都盯着官家,对这闻香教也就疏忽了,你就那么多人手,怎么盯得过来,而且咱们也不要觉得只有自己会勇猛精进,其他人就一成不变,我们在变,其他人也在变。”

  刘勇连连点头,不过还是带着几分忐忑说道:“大哥,现在来咱们徐州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便其他几位兄弟帮忙,内卫队的大部分人力也要盯着徐州这边,不然很容易出闪失,山东那里恐怕还顾不太上。”

  说到这个,赵进也叹了口气,只能闷声说道:“先顾着根本,山东那边不能全不管,留下基本的人手盯着”

  一直不怎么出声的王兆靖此时也是摇头,感慨说道:“眼下这个局面,弄得咱们徐州好似唐时藩镇,在朝廷那边不得志的,都要来这边碰碰运气了。”

  赵字营的一次次胜利,让内卫队的人手一次次的跟着扩充,可眼下徐州来的人太多太杂,外面要用人的地方也是太多太杂,结果内卫队这边的家丁变得不够用了。

  徐州乱民啸聚,南下击败南直隶江北兵马,北上击溃保定和山东的兵马,然后朝廷安抚,体恤冤情,然后乱民散去,天下消息灵通些的都知道这个,可更灵通些,和就在这交战区域之内或者附近的,自然知道真相。

  区区徐州之地,有这样的本事,而且据说财源滚滚,是眼下南直隶最红火的生发之地,这样的地方,自然吸引各方来客。

  自从徐州集市兴办,清江浦归赵字营掌控,云山车行越来越大,除了徐州本地的枢纽位置之外,还意味着漕运上的货物可以通过陆运稳定大量的输入到徐州,让徐州这边已经成了南直隶甚至浙江和江西向河南、陕西和山西几处输出商货的枢纽之地。

  这样的关键枢纽,那就是个招财进宝的宝地,吸引东南西北的各路商人前来,来看看有没有自己发财的机会。

  按说十月之后,天底下的商人都开始琢磨着何时回家过年,各处商业市镇的人也会越来越少,可徐州这边已经成了个例外,单是河南、南直隶和山东赶过来的商人就已经多到拥挤,更不用说山西和浙江的商人正在路上。

  何家庄这边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了,家里有空余房间的本地住户都已经跟着发了小财,而何家庄周围联庄联保的那些村寨和田庄,也成了住人装货的地方,只在这徐州地面上就不知道多少车船整日不停,从黄河上,从运河上,从各条陆路,本地需要各项花用还有各色货物都是汇集而来。

  在何家庄周围甚至还出现了帐篷,商人们自然能发现机会,看到了就舍不得走,想要看懂吃透,后来的没有住处,相熟的人那边也腾挪不出房间,只能是住帐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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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四章 文武汇聚却无用

  “都说商人重利轻离别,我看他们连死都不怕了,难道不知这伙徐州蛮子刚刚造反过,朝廷早晚还要动手的吗?”这是从知州衙门里传出的话,据说是知州童怀祖的一次感慨。

  商人们逐利,但商人们也精明,眼下大明这个局面,谁都能看出来,朝廷能招抚含糊过去的,绝对不会不惜成本的大打下去,不然的话,西南和东北的局面就没办法收拾了。

  各处蜂拥而来的商人们已经让赵字营各方头大无比,天知道谁是真商人谁是假商人,可做生意就是要四方迎客,不能闭门不见,更何况在这个时候,还不能做出那种如临大敌的怯场模样。

  内卫队、云山行,甚至还有学丁队里年纪小的学丁也被动员了起来,布置在何家庄和各处关键地方,然后家丁营地们的戒备也在提升,几处营地都是靠近百步之内就要抓人,从罚银到鞭打,惩治从轻到重,没有丝毫的含糊。

  如果仅仅是这些商人以及随从,其实并不难应付,毕竟生意人和气生财,做事办事总归好管,那些假扮或者别有目的的很容易暴露出来,颇有几个做局设套的江湖人因为这个被抓起来。

  但真正让内卫队和赵字营各处为难头疼的并不是商人们,而是从各处敢来的文武人物。

  赵字营断河大闹,击败官军,朝廷安抚下来的消息没有传出去太远,但山东和南直隶的人知道的却很多,然后附近的北直隶和河南也有很多人知道,这已经是天底下最大的几个省了。

  没有造反,却击败了官军,逼得朝廷安抚,赵字营在徐州勉强也可以算得上是自成局面了,现如今天底下想要习武从军,上面有卫所出身的世官压着,没有千户以上的衔头,那甚至连个千总都难做上,而学文科举也开始被豪绅们垄断,地方上的秀才这一层或许还有许多空位,到了举人这一级,已经要看你师承和家世了,等到了进士这等,那真是寒门莫入。

  天下这么大,多少失意人物,自觉满腔抱负本领,在朝廷官府那边得不到荣华富贵,自然想要去别处寻找,去草原上投靠蒙古各部,不光地方苦寒,还要背上汉奸的骂名,徐州这边就成了很不错的选择,最起码徐州所在和周边四省的人有不少想过来看看的。

  习武之人若没有官身,往往都是混迹江湖,读书人没有功名的或者只是狂生,而有功名的野心和抱负更大,这些人出现在何家庄和徐州,才是赵字营真正的麻烦,天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真心实意的,又有多少官差探子混迹其中,而且很难发现。

  “这些人大多是狂徒狂生,来这里不过是自售而已,不用太在意,可里面若有几个真才实学的,那就对我们有大用,哪怕里面有些有用处的,也尽可能留下来,最起码不能让徐州以及周围其他的人招揽去。”对这些人,王兆靖的意见很坚定。

  尽管赵进对这个不太赞同,可其他人的看法很一致,大家都觉得徐州缺人才,按照规矩严格教出来的这些家丁团练以及商行管事,做事不知变通,都是一板一眼,这样的人做事足够,但现在赵字营的局面越来越大,是不是要多些外来的人才,才能让眼下的局面变得更好些?

  至于王兆靖最后一个说法大家倒是没意见,能赶到徐州这边碰运气的不管是书生还是武夫,肯定都不是安分守己之辈,如果被其他人招揽去,肯定要多出不少是非来。

  好在徐州和各处的势力现在也都知趣的很,知道有些分寸要好好把握,捋虎须的蠢事是没有人会做的。

  可这些四面八方来到的文武之辈自家就能惹事的很,读书人中的确狂生不少,颇有些人写了四六不通的文章策论呈上,有人学诸葛孔明做隆中对,那名字就是“何庄对”,说什么先下江南取膏腴之地,然后起兵北上夺取天下,还有人直接劝进,说徐州龙蟠虎踞,在此称帝必将四方来投,又有人自作史书,说什么赵进降生的时候,曾有乡民看到天降祥瑞,香花朵朵,光焰四方,还说何翠花怀孕前曾经梦到黑龙入怀开始赵进很喜欢看,他平时也没太多娱乐,难得有这等大笑出声的时候,这些文章实在是荒诞有趣,赵进笑个不停,让家里的赵凤和赵龙特别喜欢凑过来,尽管什么都不知道,也跟着乱笑一气。

  可看得多了,实在是觉得厌烦,到最后直接丢到王兆靖和如惠那边去,他们觉得有价值的再送过来,但至今还没有一篇。

  文人如此,这武夫则是乱子更多,能置办一把兵器的,能带着盘缠来到徐州的,都不是穷人家,北地武夫往往还好喝酒,这汉井名酒在徐州比在外面怎么也是便宜不少,喝二两之后,往往就控制不住了,拔刀相向,见血恶斗,或许还有人想着借此彰显自己武勇,打的就更是不可开交,甚至出了人命。

  为了对付这些无法无天的武夫,赵字营也没有丝毫的客气,直接动用了马队和家丁,不服管教的直接就是当场格杀,被抓的也不是勒令离开,而是直接抓到各处的田庄内出力做工,狠手一下,立刻安静了不少。

  也因为如此,赵字营正在休整的马队被拉了出来,随时待命出动,相比于这些武夫,徐州、邳州、归德府还有淮安府的骑马武人过来投奔,往往都会得到接待,都会被安排到徐州义勇的编制里去,因为安排这些本地武人,一方面是控制,另一方面则是拉拢这些本地武夫背后的家族以及相关,至于这些外来的亡命徒,实在是太不受控制。

  不过暗地里,内卫队的暗线还是在有节制的接触,毕竟这些武夫亡命角色,的确对内卫队有大用,而且这些人里潜伏着探子的可能性更大。

  等到了十一月的时候,招安招抚已经没有任何疑问,尽管大家不知道徐州和朝廷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可这偃旗息鼓的局面肯定要持续很久。

  和大多数人判断的一样,西南地方,又是在四川腹地,一旦乱起就很难平息,那奢家现在已经立国号,有了丞相府,西南土司相应的很是不少,官军连败,州县被破,局面已经有些不好收拾了,那边一乱,云贵黔甚至湖广都要跟着不稳,也就是大明四分之一的天下要有危险,朝廷必然要严阵以待。

  而辽镇那边,经略熊廷弼和巡抚王化贞斗个不休,然后两人又牵扯到朝堂上几位大佬的明争暗斗,任何事都拿不出明确的主意来,在这样的情形下,不需要太明白的心思都可以知道一件事,只要建州女真动手,大明肯定还要再败,到时候又要堆积兵马应对。

  这一南一北的折腾乱局,谁还能顾得上这徐州,再说这徐州也没有造反,也没有驱赶官府和驻军,看着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那肯定就不会大打出手了,这样的含糊局面应该会保持很久很久。

  而且到了十一月间,消息传的足够远,足够多的人知道,很多人也观望出了结果,徐州变得更热闹了和先前那些过来碰运气的亡命徒不同,现在来到这边的武夫则是有真本事了,各处的逃兵逃将,那些地方土豪的习武子弟,江湖绿林中有野心的人物,还有从草原上过来跑单帮卖命的蒙古汉子,甚至还有河南少林寺的弟子,都要过来看看,求个出身,看看能不能再将来有富贵。

  除了那些一直来来去去的浪荡江湖人之外,这一类武人来到就让赵字营上下有点紧张了,这帮人手里都是有真本事的,平时也能沉得住气,不会轻易闹事,可一旦动手就是要死人的,而且这伙人如果鼓噪大闹,那破坏力可不是别处能防得住的。

  为了应对突发的乱局,除了马队之外,赵字营专门轮调四个连驻防,团练和巡丁也都是严阵以待。

  不过在这个时候,不管是内卫队和云山行,各个都是双眼发光,在这些后来的人里面,可用能用的人物就太多了,当然,也要两眼发光盯紧了,看看里面有没有探子和奸细,有趣的是,徐州知州衙门都从里面录用了几十号人,不过这些人都归在赵十一的名下,可不是知州雇佣的。

  十一月十六前后的时候,兵部却是有文书来到了徐州,说是萧县和砀山两处取消原有的守备官职,依旧恢复原样这倒也不能说是朝廷的挑衅或者变脸,眼下这局面,没道理其他处捏着鼻子让了,还要让徐州乱民的长辈掌握着地方官军,虽说两县守备没有什么大用,可这个名目挂在那里很不好看,双方和谈的时候也没有提及此事,索性直接改了,为这个,总督漕运太监崔文升甚至还写了封私信过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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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五章 比武大会的传言

  赵进和伙伴们对这个倒是不太在意,反正这两处的官军差不多就是自家的团练,管事的也是自家的连正。

  真正轰动的消息并不是这个,甚至都没有几个人在意,真正轰动的消息是徐州要办一次比武大会,在这比武大会里取得魁首的人物会有个称号,号称是天下第一英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争强好胜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平时排出位次不过是靠着口口相传,靠着家族和背后的推动,而这次给大伙一个面对面较量的机会,实在是让人兴奋。

  不要说是正在徐州的武人,外地没心思博富贵的,都在朝着这边赶,除此之外,还有大批想要看热闹的富贵闲人,也都是到处询问。

  “说是这取第一的,大哥你会给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还会给一匹日行千里的宝马。”说这话的时候,刘勇满脸尴尬,屋子里的人神色也是古怪。

  “这是看戏听书太多了吗?现在人这么多已经觉得心烦,还要举办什么比武大会,我脑子坏了吗?”赵进哭笑不得的说道。

  刘勇脸上的尴尬变成了惭愧,站起来躬身说道:“大哥,小弟现在还没查出来是哪里传出来的消息,突然间就人人在讲。”

  “真要比武的话,大哥二哥你们肯定是第一第二,那还轮得着别人动手。”吉香嘿嘿笑着说道。

  “你是不是很想上去比试?”赵进问了一句,吉香刚要解释,却看到赵进表情不是那么严厉,立刻轻松下来。

  赵进苦笑着说道:“不要说你,我都有一点点心动,比武打擂,下面那么多人在看着,的确是有趣。”

  屋中几人都跟着哄笑,都是习武的年轻人,对这样比武夺魁的事情怎么会不关心,能上去打是一回事,能在下面看也足够好玩。

  陈旱点点头,然后又是摇摇头,闷声说道:“上去打也未必能赢几场,咱们练的是沙场上的本事,擂台上那是江湖比斗,不见生死我们未必能占便宜,见了生死又何必在那上面折腾。”

  听这话的意思,陈晃也颇为动心,他这样沉稳的性子,能够这样实在是难得。

  赵进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开口说道:“这比武大会肯定是不会办的,不过这个消息怎么出现的要严查,到底是有人想我们这边越来越乱,好跟着浑水摸鱼,还是就是一帮闲人议论传出来的无聊事情。”

  刘勇和如惠对视一眼,都是答应了,原本云山行就是个做生意和管理地方,如惠这个总管也是名副其实,现在云山行也要担负着监视和打听消息的任务,倒是和内卫队越来越像了。

  说完这些,赵进又是问刘勇说道:“那个辛启韬的来历打听清楚了吗?”

  提到这个名字,屋中安静了不少,大家都是看向刘勇,王兆靖和如惠格外的在意,刘勇点点头说道:“消息是马六打听回来的,昨晚刚到这边,那辛启韬出身官宦之家,曾祖曾在陕西做过知县,祖父在山西做过知府,父亲是工部营缮司的郎中,前年致仕返乡,这辛启韬在万历四十四年的时候开封府中举,当时二十六岁,万历四十七年进京赶考,但没有考中,一直往来于京城和开封府之间。”

  “倒是和兆靖同一年中举的。”赵进笑着说了句,王兆靖也是微笑点头。

  有明一代,同年讲究的是同省同期考中举人,或者是京师同科中进士,这才有互相交结的价值,因为京城官员的考核和升迁有一项很重要的规矩,就是要问同省官员的意见,虽然荒唐,却是规矩,大家只能抱团结党。

  不过这河南和南直隶的同期中举,双方也就是萍水相逢的时候打个招呼客气而已,没什么别的关系。

  “这辛家当年攀上了郑贵妃郑家的门路,这个也得了马冲昊的确认,不过这辛启韬却是有真本领的,在开封城内名气很大,号称是文武双全,书剑双绝,他乡试的考官还有意打压,结果还是让他中了,但郑家没落之后,辛启韬就很难上进了,这两年银子花了不少,可上面还是没有松口,估计以后想要中进士,已经不太可能。”

  王兆靖轻出了口气,脸上有些许感慨,这人的境遇和他很相似,心有戚戚倒也不奇怪,这辛家靠着的郑氏一门倒了,而王家则是朝中朋党溃散,长辈仕途无法寸进,连累晚辈也没有办法金榜题名。

  “向辛家提亲的人家不少,他家在开封城内已经是排上号的豪门了,不过这辛启韬的志向却很大,常说要光宗耀祖之后才会成家。”

  刘勇说完这些抬头看了看,然后又是说道:“得知这个消息后,小弟找来马冲昊聊了聊,马冲昊说,开封城内豪门富贵众多,区区一个举人倒是不会太骄纵,这辛家四代为官,前两代都是进士,这辛启韬执着于进士功名,受挫怨愤倒也不奇怪,不过,一个身家豪富的举人愿意来咱们徐州地方,还是古怪了些。”

  “当年做过工部营缮司郎中的,这可是金山银海的位置。”赵进念叨了一句,然后转向王兆靖,开口问道:“你怎么看?他住了几日就先去找的你。”

  王兆靖点点头,沉吟着说道:“心里是有一股怨气,不过总体还是平和的很,他说咱们徐州既然都能靠着刀兵博来招安,现在朝廷没有他的上进之路,如果为徐州做些事情,或者在这里待价而沽,没准朝廷那条路就通了。”

  “两家竞价才值钱的意思吗?”赵进笑问一句,王兆靖笑着继续说道:“这人的确是第一等豪富人家出来的,看着和那余致远差不多的做派,不过纨绔气极少,也不见什么酸腐气,的确是有本事的,不提剑技,他在家里学过营造,学过经营,衙门里的这些办事手段也清楚的很,的确有大志,想要做大事,在这之前做了不少准备,只不过朝廷党争,他没有上进之路了,学了这么多,却没办法一展抱负,的确怨气太大,开封距离咱们这边也不远,不少消息都能传过去,他有了别样的心思也不奇怪。”

  屋中诸人都在点头,王兆靖说完这个之后,很是郑重的对赵进说道:“大哥,小弟觉得大哥应该早些去见见这位辛先生,这样的人物应该大哥你亲自招揽接待,总是小弟在前面,对方或许会觉得轻慢。”

  相比于那比武大会的消息,一位河南举人拜访王兆靖的消息才真正让徐州轰动,尽管知道的人并不多,可知道的都是震惊异常。

  不管面子上怎么说得过去,不管看起来如何正常,可徐州赵进一伙毕竟和朝廷真刀真枪的打过,逼得朝廷招安,这等势力不管怎么掩饰,实际上就是反贼了,读书人世受国恩,和这等反贼誓不两立。

  而且这世上什么造反作乱,往往都是邪教愚民地方豪霸的折腾,不会有什么文人士子跟从附庸,当士子跟随的时候,那么这正统大义就不只是朝廷才有了,往往在这乱贼身上也有了几分天命,更不必说有功名的士人参与。

  有明一代,光是这山东就有多少次大乱,可每一次最多也就是裹挟几个无奈无知的秀才参与,何曾见过举人和进士从贼,倒是有举人被逼,宁可自尽也不跟从的,天下间也是如此,草原上蒙古各部曾有多少次势大的时候,压服大明,围困京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没有功名士绅投靠服从,眼下这什么西南奢家的大梁还有东北的建州女真大金也是一样,最多有几个秀才,哪会有什么举人。

  但这区区徐州,几个年轻人胆大包天闹上一场,打败朝廷官军,逼得朝廷招抚,也没有说是扯旗造反,怎么就有读书人,还是堂堂举人过来投靠了。

  这位辛举人自然没有说我就是来附逆从贼,他只是以一个游学士子的身份,带着书童和随从来到这边,想要在何家庄游览见识一番,这里不是商人就是武夫,难得有个同为举人的年轻文士王兆靖,自然要登门拜访,聊上几句。

  彼此见面之后,发现都不是那等迂腐酸气的无知文人,而是有过历练,见多识广,激昂慷慨的栋梁之才,自然彼此大有好感,惺惺相惜,在这样的局面下,王兆靖自然有了招揽的意思,而这辛启韬却不急着投靠,只说自己是来见识一番。

  凡是能人异士,哪有轻易投靠的道理,要是一说就答应了,那也未免太自轻自贱,这个套路大家都懂的,王兆靖也不急,只是请对方住在自己的宅院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特意安排人领着游历观赏各处,然后和赵进这边禀报。

  有举人来这边的消息倒不是王兆靖泄露的,辛启韬在客栈居住的时候也不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去拜访王兆靖的时候,也是白日里光明正大的上门,自然会有很多有心无心的闲人盯着看到,传出来可就是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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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八章 愿为进爷争光

  滥赌归滥赌,这老麦对机械和铸造的确懂些,按照路易的判断,当年应该是在作坊里做学徒的,这让路易的提防心理更重,如果让对方参与进来,那么自己的好处就要被别人拿去了。

  “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来,谁先做出我要的东西,谁就能拿到丰厚的报酬。”赵进只是说了这句话。

  路易知道自己仅仅懂得造炮的一点皮毛,也知道如果能造出来会有怎样丰厚的报酬,如果再和这个老麦勾心斗角的话,恐怕什么都没了。

  外人看来,这几个洋人是他乡遇故知,彼此团结友爱的很,自然没有人注意到这路易曾经打过的小心思。

  只不过按照工匠们的说法,这老麦懂一点,还能亲自动手,可把式一般的很,也就是知道点新鲜玩意和大伙不知道的手艺,都是一琢磨就透的东西,比那个路易强不了多少。

  倒是陈晃对这个人很感兴趣,因为这个老麦很懂得用戟,而且经历过战阵,赵字营现在培养起很多用戟的家丁,但怎么在实战中应用,大家还一直摸不太清。

  路易主仆和这个老麦是什么样子,余致远也是清楚的很,知道没有帮上赵进太多,他又是惭愧,又是着急,当蔡家船队的子弟进入余家这边历练学习的时候,余致远就有些着急了,浙直闽粤四省,靠着海上吃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沙船船队光是松江就不止一家,以赵字营手里掌握的资源,想要招揽谁家,谁家都要欢天喜地的靠过去。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余家和自己的所有谋划都成了一场空,那就是天塌下来一般。

  “大哥放心就是,若是再找不到,小弟出重金,怎么也能把澳门和吕宋的番鬼工匠和炮兵捆来几个,就不信他们还不懂了。”余致远在赵进面前拍着胸脯发狠,他如今在海主里面也算是有几分面子,不光是那一船船稳定输入的盐货,还有他能够给大家一个在南直隶江北出货的渠道。

  澳门和吕宋那边有葡萄牙和西班牙的驻军,尽管数量不多,但装备和还算齐全,应该也有维护兵器的工匠,真把他们绑架过来,或许真的有用。

  “别闹大了,牵扯到自己,身家性命要紧。”赵进叮嘱了句,可看余致远的神情态度,估计是不会听从的。

  因为没有扯旗造反,所以在何家庄这边招募人手,明面上是云山行和孙家商行,暗地里则是内卫队。

  不管你是文人武夫,只要你有一技之长,身子健壮,那就有可能被录取,酗酒好赌好色的一概不要,有些人来到徐州就是图个前程,往往都会忍耐掩饰,却没想到何家庄和周围到处都是赵字营的眼线,一个人在外面能瞒得住,私下里就未必能绷紧了,很多癖好习惯都被很多人看在眼里。

  凡是被招募的人,都要送到骆马湖东岸的村寨里去呆一段时间,他们大部分人会留在这些村寨田庄里管事或者护卫,等到一年两年过去后才会被用在其他的地方,如果他们耐不住,那么就不值得被招募,有什么毛病或者缺点,在那个半封闭的环境中,也很容易会被发现。

  只不过被招募的文武之辈里,没什么太出色的,都是来这边求一条生路找个活计,不然也不会甘受寂寞,至于那些有本事的,或者说看起来有些本事的,对这样的招募根本不屑一顾。

  尽管赵字营已经或明或暗的放出几次消息,说是这比武大会的消息是假的,可这个消息的确让人兴奋,尤其是赵字营掌控了南直隶江北的偌大区域,没了朝廷王法的约束,很多武人和好勇斗狠之辈都想找个渠道出头,这等人不甘心去村寨扎扎实实的做事,只想着找一条捷径,比武大会这个噱头实在是太吸引他们了,都觉得这是一步登天的一条路。

  “大哥,这件事可能是茶馆里的一次笑谈,几个云山行的管事喝茶的时候看到外面带着兵器的武人不少,就说不如让他们比试一场,剩下最好的留用,就这么越传越广,人人念叨,来源应该就是这个了。”对这个消息,内卫队上下查的也是昏头涨脑,只得出这么一个模模糊糊的消息。

  “这局面,这时势,加上他们看戏听评话太多了,一有这样的消息,人人都以为是真的。”赵进的态度很不耐烦习武之人读书识字的极少,爱听评话,爱看戏文,又喜欢那些江湖绿林上的传奇,偏偏这些故事传说里,什么比武打擂,然后拿到宝物,成为驸马之类的特别多,举办这等比武大会的人物,往往都是那些地方豪强和野心家,用这个招揽天下英雄,或者用这个将天下英雄一网打尽。

  都想着争先夺魁后风光富贵,却没人想到这件事本身的荒唐可笑。

  真正让赵进不耐烦的倒不是外来人的荒唐可笑,而是赵字营内动心的人很多,在清江浦那边领着团练的成大虎特意捎信过来,说是若真有此事,他一定不给赵字营丢脸,肯定要拿个好位次下来,如果进爷和其他几位首领也参加,那他就为进爷扫清下面的屏障,护着进爷夺魁。

  当时看到成大虎的信之后,赵进气得都笑了出来,跃跃欲试的可不止这个成大虎,赵字营各团各队的家丁还好说,内卫队里江湖人不少,但都是能耐得住性子的,而团练里面,还有附庸赵字营的各方势力,则都兴奋不已,同样觉得露脸的机会来了。

  “还有人讲,进爷你请了外邦强手,这人擅用细剑”说起这个的时候,刘勇也是哭笑不得。

  徐州有洋人的消息倒是瞒不住,路易等人和百姓们打交道不少,这又是个新鲜事,早就被四处传说了,可几个佣兵出身的洋人,在汇聚徐州的武夫想象里,就成了请来的外邦强手。

  刘勇看了看赵进的神情,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哥,依小弟看,既然都纷纷扬扬传这个比武大会,咱们不如就顺势办一场。”

  看到赵进眉头皱起,刘勇连忙又是解释说道:“眼下这些江湖绿林人士越来越多,虽说咱们乱子压得住,可人这么多,闹大了也是麻烦,如果真弄到血流成河的地步,少不得又有人讲咱们设局杀人,不如就搞个比武大会,随便弄几样奖赏,让他们自己闹去,或许还能在里面挑出些可用的人。”

  赵进沉默了一会,正因为他当年在货场上搞过类似擂台比武的事情,所以才对这个比武大会深恶痛绝,本就是孩童儿戏之类的东西,却被这帮成年人当成大事,郑重无比的来做,而且赵进靠着在货场上的比武夺帅有了这些兄弟朋友,他心里下意识的不想让别人因为一个传言而搞类似的营生,这是抹黑。

  “这比武大会只能在清江浦那边做,而且要发下命令,咱们赵字营的人谁敢参加,我就打断他的腿。”

  听到赵进的话,刘勇笑着点头,开口说道:“这次营里几个好事的恐怕得哭了。”

  赵进摇头苦笑,他这苦笑不光是因为几个“童心未泯”的手下,也为自己的无奈,这无奈和心态上的成熟无关,而是在这个位置上,已经不能凭着个人好恶来决定什么,要从大局着想。

  “二哥的婚事已经定在腊月初一了,陈家伯父本来想要大肆操办,不过二哥却反对,只说自家人聚聚,就摆了二十桌酒,而且还准备在何家庄营盘附近办酒,陈家伯父发了脾气,才说在徐州城内办,大哥定下何时过去,小弟这里好做安排。”

  身不由己的事情不仅仅是决断,参加陈晃婚礼,又是在自家地盘上,自然没必要弄出太大声势,可一旦离开营盘,就必须要做好护卫,亲卫队和内卫队都要安排,城内城外要有许多人为了他来忙碌。

  赵进是不喜欢繁琐的人,可如今在这个位置,自身安危牵扯到过万人的生死荣辱,当然要谨慎万全,不能有一点马虎。

  “提前一天过去就好。”

  “那小弟这边早作安排,三哥那边”说到这里,刘勇欲言又止。

  赵进只是回头扫了一眼,然后做个手势,在屋中护卫的牛金宝和孙大林躬身退了出去,有些话在贴身护卫跟前也不能说的。

  “那个辛启韬没什么不对的,回去以后和书童随从的话不多,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勾当,跟着随从回开封的那边也有回报,就是回去报平安,然后拿了些盘缠,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那回去的亲随在外面还有个半掩门的相好,咱们的人花钱问那个相好,说就是报平安拿盘缠。”

  尽管此时屋中只有他们两人,可刘勇说话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赵进皱眉点点头,开口缓声说道:“每日里和这个辛某人说了什么,去过什么地方,兆靖自己也报上一份行程,是不是说过一句,咱们大明明面上的官吏这么少,以为让百姓轻松,实际上却给了人上下其手的机会,徐州当差办事的人这么多,百姓却得了许多方便,这才是正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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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七十九章 周王府的也来了

  刘勇点点头确认说道:“这辛启韬和他的书童也说过这句话,应该是酒后感慨。”

  “倒是有几分见识。”赵进评价了句,听到这句话,刘勇犹豫着开口说道:“大哥,其实三哥所说不差,咱们徐州很缺人才,尤其是缺读书人,这辛举人看着和那些酸子就不一样,倒是和三哥很相似,都是有才华能做事的,咱们徐州现在局面越来越大,正缺这样的人,可这样的读书人,都和三哥差不多,心高气傲,等着别人来请,为了大局考虑,大哥就给他个面子如何?”

  “你说的没错,不过,你实话对我讲,兆靖做事,现在已经没别的心思了吗?不去惭愧,不去胡思乱想了?”赵进反问一句。

  刘勇又是犹豫,还是苦笑着摇摇头,低声说道:“三哥心思太重,心里有些弯总是扭过不来,恐怕一直在想的。

  说完这句,刘勇又忙不迭的解释说道:“不过三哥做事没有一点私心,绝不含糊的。”

  “咱们一起长大,一起出生入死,他都没有扭过来,现在还时常觉得愧读圣贤书,那咱们凭什么信任一个外人,他才来了多久?”赵进又是反问了句。

  “大哥,如今咱们徐州的局面不同,咱们可是打败了南北两路的朝廷官军,逼得朝廷和议,这徐州和周围也被咱们经营的兴旺发达,小弟前段时间听读书人讲,如今的徐州比起什么太平盛世都要强许多,大哥做得这么好,和别处一比那就是天上地下的分别,外人一看自然心服口服,这辛举人算是有见识的,或许被镇服了,这才有投靠的意思,而且小弟这边盯了这么久,三哥那边也小心的很,这辛举人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刘勇还是有自己的坚持。

  赵进揉了揉额头,他的威严在一次次胜利和正确中建立起来,虽然年轻,大家却都心甘情愿的服从,不过却不是唯唯诺诺的那种服从,只要觉得自己的主意对赵进和赵字营有好处,敢于力争的也颇有几个,因为他们没有私心,所以敢开口,也不怕赵进记挂,当然,能这么交流的,也就是伙伴们和上面的核心亲信了。

  “先看着就好,我只说要观察,没说他就是探子耳目,真要是放心的话,这个人当然要用,还得立为榜样。”赵进回答说道,刘勇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谈话告一段落,刘勇掏出张纸看了看,然后沉默了会,这不代表谈话的结束,刘勇的内卫队牵扯的事情往往都是要紧机密,除了底档之外,其他不能有文字流传,六名出身于徐州知州衙门的文吏每日记录不停,但他们写下来的东西不能带出去,接触的内容不能对外说起,这六人的全家老小就在何家庄居住,属于最可靠的那种人。

  那间存放文书档案的屋子,也只有赵进和刘勇才能进入,即便是其他伙伴也只能通过这两人查询。

  刘勇自己也是严守这个规矩,但有时候禀报的事情太多太细,就要写个摘要出来,能带出来的文字也仅此而已了,摘要用完之后,要当着赵进的面烧掉,尽管赵进没有要求,可刘勇自己却从不放松。

  摘要本身也是写的极为简略,在这样的禀报当口,刘勇往往要回忆片刻才能保证详细叙述,赵进已经和刘勇提过,说问问马冲昊那边,看锦衣卫有什么好用的程序和法子,总不能像现在,千头万绪都压在刘勇一个人身上。

  “大哥,在咱们徐州新开了一家周家货栈,是盐市和集市里几家老资格的商户作保,让他在原来畜栏的位置占了个店面,这家货栈明面上做得是杂货生意,实际上却是河南最大的盐枭,在这里设个店面,就是为了在盐市上就近联络。”

  刘勇那边说完,赵进眉头就是皱起:“河南最大的盐商,那岂不是和开封的周王有关系?”

  几百上千斤的贩运私盐,那是江湖上的杆子和地方豪霸作为,这供应一省的几千几万斤的大数目,就只能高官亲贵才能做了,周王自有明以来就在开封,子弟遍布河南各处,可以说是河南势力最大的顶级豪强,这供应河南全省的私盐,也只有他家能做了。

  而且这周王府的私盐买卖做得光明正大,开封城内和周围府县都有周王家的盐店,打着官盐的名目买卖私盐,谁也不敢招惹,生意做得泼天一般。

  不过河南的盐从两处来,一是两淮的淮盐,二是北直隶的长芦盐,奈何淮盐占了水路上的便宜,可以大宗运输,很早就把长芦盐场的盐货挤走,如今徐州盐市一开,等于是就近供应,价格上还有优惠,淮盐更是充斥河南,只不过盐市是提供集散,两淮盐商是源头,真正分销的生意都是周王府那边来做,分工各有不同。

  “就是周王府的产业,这边盐店大掌柜朱罡据说还是周王的旁支,只不过没有爵位在身了。”

  “为什么现在才知道?”

  藩王产业开在徐州,这可是要紧消息,按说应该第一时间知道。

  “这周家货栈没有一点张扬,看着就是个本份的生意人,和盐市上谈生意也都是守着规矩,如果不是咱们安插在盐市上的眼线听到,恐怕知道的还要晚。”刘勇颇为苦恼的说了句。

  看着赵进点头,刘勇又是说道:“按照咱们的消息,周王王府来咱们这边采买盐货已经好久了,查下来能知道,周王王府对外做生意一贯是守规矩的,只不过最近和潞王府起了冲突,现在潞王府的人都缩回去了,周王王府索性直接开店,要把去往河南的盐货生意巩固住,大哥,要不要赶他们走?”

  鲁王府觊觎赵字营的财货,闹出那么大的是非,而潞王府用牛金宝的案子来要挟,也是颇多纠缠,这几个例子让赵字营上下对藩王势力极为提防,生怕再闹出什么祸事来。

  “我们要安插人进去,他老老实实做生意,那就把他当做生意人,要是不老实,我们就也有对付的法子,也没什么可怕的。”

  提防是一回事,经历过王友山被抓的前前后后,赵字营倒也不怎么怕了,无非是撕破脸大打出手而已,河南满打满算三个守备的兵马,实在不够看的。

  “说起这个,眼下在咱们这边新开店铺的,很多都是和盐有关,山东几个有名号的盐路角色,也在这边开店,明面上都是卖土产杂货,实际上都和盐有关,这些人比汇聚过来的江湖绿林人物更麻烦,店里养着几个厮杀汉防备不测,咱们控制的范围外又备着人手,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闹出祸事,再就是宣府、大同过来的几家,明显是边军出身,过来做咱们烧酒生意的,一个个看着也是不善。”

  “别人来我们这里做生意,那就是给我们支付租金,把钱花在徐州,那就是客商,我们要善待,再说了,咱们是在源头上抽成的,盐和酒卖出去越多,对我们就好处越大,这个犯不上去争。”

  说到这里,赵进沉吟了下,又是开口说道:“不过眼下这个局面,徐州境内没有人敢折腾胡闹,可徐州周围不是咱们地盘的地方,肯定都有大批的江湖人聚集,他们不敢进来,却要留在那边策应待命,这本来也没什么,可要是有人盯着那些商队和客商下手,那就是妨害了,要想个法子。”

  在十一月底的时候,所有在徐州和清江浦做生意的商人们都知道了一个消息,徐州赵字营愿意为各家的财货作保,从启程到目的地,全程不用担心盗匪响马,但这个保证只是陆路上的,水路只有清江浦到隅头镇这段距离的运河,还有徐州以及淮安府境内的黄河可以保证,而陆路则是长江以北几省全部包括。

  如果你用得是云山车行的车马,那么自然不用搞什么作保,一路的安全都由云山行保证,货物若有损坏丢失,由云山行进行赔偿,若不是的话,那就缴纳货物的半成作为保费,挂上云山行下发的云纹云字三角旗,也保你安全无忧对这项规矩,商人们不觉得能帮很多,只是觉得这伙徐州武夫在变着法刮钱,从前赵字营在徐州就推行过认旗,但后来也就无声无息了,因为经过整治之后,就算不挂着个旗子,也没有响马绿林敢来行凶,也不会有什么设卡的苛捐杂税,一切通畅,这当然不用搞什么旗子多交一分钱了。

  但对于徐州之外,赵字营控制之外的地方,盗匪响马、地方土霸就是必须要考虑的了,想要自家货物安稳运到目的地,在路上不遇到什么波折,这些都要打点分润,这也是不少商家明知道徐州盐市和集市价格便宜,仍不愿意过来,因为徐州这边便宜,算上沿路的各种花费和风险,也就不那么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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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八十章 短训班和五斗米

  这么说起来,商人们对赵字营的作保有很大需要,交钱挂旗也不少,但下面说起来,还是认为这是赵字营搜刮的手段,你赵进在徐州、宿州、邳州、归德府、淮安府还有山东几个县说话管用,可一出了这个范围,你说话也就不管用了,可这个保旗如果不买,没准在这些地方都要出事情,花钱求个平安比什么都好。

  再说了,徐州这些人做事已经算节制,给大家这么多方便,也没见到怎么搜刮,估摸着现在准备动手了,这也不是坏事,总比提心吊胆的要好。

  到了十一月下旬的时候,徐州州城总算享受到了何家庄兴旺的好处,城内城外的客栈都被住满,心思活络的开始把自家的住处租出去,每天也有不少进账,酒坊的酒水原本都是卖出去,现在在城内也能消化很多,铁匠铺子整日里生活不停,打造兵器和护具,各色铺面生意都在变好,因为外来的客人增多,怎么能多卖出去。

  以往到了秋冬时候,城内的劳力都是去何家庄那边找营生,卖力气赚点贴补,现在在城外就有活计了,平整土地,用夯土和竹木搭建擂台和看台。

  有宽敞院子的房子格外好租,因为那些各处来到的武人要整日里练武,然后招待富贵人等的客栈都是供不应求,原本很多人订的是腊月十五的房间,后来越来越紧俏,索性从现在就包下来。

  城内的富贵人家们早就搬到何家庄或者是邳州去住,多少宅院府邸都是空置,到现在也是被塞满了,自家住,亲族朋友也住满了。

  人口突然增多,导致城内的供应都有些不足,好在附近的云山寺内有足够的积储,这是赵字营最大的仓库之一,用大车源源不断的向着城内运送。

  由不得人不来,无论是武夫强人还是八方宾客,都是兴致高昂,关注无比,什么英雄比武,什么打擂夺魁,大家在什么评话戏文里听到太多次了,可亲眼见到却还是第一次,那徐州如今又是个太平安稳的地方,冬日里富贵人等都是闲着无聊,为什么不过去看个热闹,回来足够吹嘘整年的。

  对于武人们来讲,他们也对这个热切无比,争强好胜是小事,如果能在这次比武大会上扬名,那以后的好处肯定是说不尽的,如果能让淮扬的富豪看上,招募过去做个护院头目,好处多多,如果能表现出色,有人愿意出钱合伙开设武馆,那就是更上一层楼了,如果借此能博个功名,那可就修成正果了,不管哪一样,都比自己在家乡横行霸道的威风强出太多。

  何家庄清静了,可徐州这边变得喧闹无比,乱子也跟着变多,在何家庄那边好歹知道畏惧,在这边就有些肆无忌惮了,不过赵十一郎下手同样很辣,这徐州城内的差役捕快如今就是换了皮的徐州家丁和团练,外来武人同样打不过本以为自己被官府捉拿,怎么说还有个缓颊,结果正因为徐州家丁团练有了官家这层皮,手段却更是血腥。

  当街斗殴滋事的下场只有一个,绞,很多武人当绳套拴在脖子上的时候,才知道城墙外那一排排的木架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多少人哭喊冤枉,说不过是打一架,没有见血出人命,还有人大喊有没有王法,但怎么挣扎呼喊都是无用,就这么挂在了上面。

  所以徐州的纷乱也就是三天不到结束,看到木架上摇晃的尸体,每个经过的人都是心生战栗,不敢再乱来一点。

  四方八方,形形色色,有徐州的老辈人感慨,当年运河还在的时候,徐州也就是这般兴旺模样了,只不过老人们眼神不太好,注意不到现在这些可不是当年的富贵商人了。

  对于徐州州城内早就凋敝不堪的江湖市井中人,在这期间也发生了个小插曲,据说已经死在外面的陈二狗居然回来了,不少人都看到这陈二狗在徐州城门那边,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凄惨,让周围的人都不忍听。

  这次陈二狗回来,却是勇爷的交办,安排着陈二狗负责这比武大会的赌赛。

  大伙光看着这比武夺魁的风光和好处,却没想到这武人之间相斗要分出胜负,这胜负就可以下注博彩,陈二狗从前经营赌场,对这一套比别人要懂些,加上他是赵字营能控制住的人,对徐州地面还算熟悉,所以就派了回来,算是立功赎罪的意思,遭了这么多年罪,也算还清了,不过陈二狗只不过是帮着操持,城内能做主的人实在太多,他只需要听命照做就好。

  本来大伙没想到,或者有些人私下里打赌,等那黑虎赌坊开出盘口让大家下注,整个徐州地面立刻疯狂了。

  斗鸡斗狗玩过的人不少,这上面本就在下注开赌,可公鸡和恶狗厮杀,那里比得上人和人的争斗,这可是刺激多了,从前据说江湖上有这样的玩法,可那仅仅是传言或者很小的范围,那里比得上这么多人参加,这么多人下注,好赌的人一听这个就是热血沸腾,且不说这里,消息飞速无比的传开,邳州、宿县到清江浦甚至扬州,向北济宁那边,向西的归德府和开封那边,消息传到,不知道多少富贵闲人朝着这边急赶。

  隐约间已经有传闻,说徐州这边没有王法,所以这擂台比武是见生死的,这更让一些人疯狂,当然,这传闻也符合戏文评话里的一贯套路,举办这比武大会就是没有安好心,就是要把天下英雄一网打尽。

  这声势把赵字营和云山行自己的人都吓了一跳,根本没想到会这么轰动,而且清江浦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是本地豪商已经准备在明年搞类似的营生,已经准备让赵字营入股五成,不然也压不住场面。

  到了这个当口,越晚开收益就越大,赵字营索性宣布,将这比赛挪到腊月二十三这天开场,反正愿意在这样比武擂台上下注的,一般也都没心思在家安分过年,推迟时间,可以⊥更远处的人赶来,也可以吸引更多的人下注。

  如今徐州地面上没有任何人和赵进唱反调,甚至还有人替赵字营辩解,说在这天开始,是和唱戏祭神一个道理,热热闹闹的求明年的太平平安。

  “清江浦和扬州都有人带着自家的护院好手来,准备让这些好手下场争斗,说是开封还有带着家将来的。”

  说起这个的时候,赵进和伙伴们都是阴沉着脸,陈晃冷声说道:“这就是把比武看成斗鸡斗狗。”

  “还有个传闻,说是咱们兄弟这次肯定要被什么大侠英雄之类的剪除。”刘勇笑着说道。

  大家对这个都是嗤之以鼻,无非是戏文套路,总有什么忠君报国的少年郎过来打擂除恶,可也不想想,真正的恶人又怎么会去擂台上冒这个风险。

  不过该防备的不会有任何放松,这徐州义勇刚刚成立,就被用在了这个上面,愿意上去比武的赵字营不会拦阻,但不上去的就和四个连的团练以及城内的差役一起待命,随时准备镇压乱局。

  最能惹事的各路武夫被引到了徐州州城附近,何家庄总算清静下来,谁都知道吉香想去试试,不过大伙也知道他不敢擅离职守,现在就是旁敲侧击的求赵进,不上去打也得过去看看。

  而王兆靖整日里陪着那位辛举人到处走动,赵字营除了火器工场是机密之地,其他各处并不需要对外人隐瞒,当然读书人也不会去酒坊里面看什么机密,商号田庄这类民事,都领着去走走看看。

  千金买马骨,不需要太聪明都能想到这一点,效果也的确出现了,来到何家庄这边的读书人开始变多,尽管有秀才功名的都没几个,大部分是没什么出头希望的老童生之类。

  什么举人秀才来到这边,赵字营可不会主动送上官位富贵,可你会读书写字有基础的文化,想要在这边求个生计却不难。

  “为五斗米,圣人的脸面全然不要了。”这是有人对这些读书人的鄙薄言语。

  不要说外人瞧不起,就连这些读书人自己都是咬牙切齿,走在路上也是惭愧无比,头都抬不起来的样子。

  你能读书写字,赵字营的确会给你温饱,但接受赵字营的差事之前,要先上两个月的短训丨班,这名目听着新奇,可细究起来也就是私塾和官学的变种,可学的东西却让人接受不了。

  短训丨班分几种,一种是学经商之道,然后这还不是学发财的,而是那些算账管事的细务,另一种则是所谓的实务,名目玄乎,一旦学了就知道不过是衙门里面的吏目庶务,怎么收取赋税,怎么筹集人工,怎么征发,怎么断案处刑,还有则是农事,教你怎么管理一个庄子,要知晓农事人心,知道怎么执行上司,只要怎么带领下面,甚至还有不在徐州的短训丨班,如果你来自沿海之地,就会问你愿意不愿意去学习经营船务之道,可能还要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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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八十一章 有见识的辛启韬

  讲授的课程也不见什么高深,也不见什么道理,只是一些实务和例子,讲的人一看就是粗鄙之辈,言谈举止间都带着一股卑贱。

  这简直是荒唐,士农工商,读书士子最为高贵,商人最为低贱,可这里面学的却是伺候商人,为商人做事的学问,然后那吏目更是贱役,世代不得科举的,连士农工商四等都算不上的,居然让我们学他的学问,还有这农事,穷庄稼汉的道道有什么可学的,辛苦读书,不就是不愿去吃这个苦吗?至于海上船务,那是九死一生的活计,都是没有王法之辈才于这些,我们堂堂士子,难道就去做这个?

  而且看看什么人在听课,有商号里的伙计,有衙门里帮闲的白役,甚至还有草原上来的鞑虏,偶尔还能看到怪模怪样的番鬼,圣人说有教无类,可不是说什么人都教的,还有不少正该上私塾的孩童,正该考取功名的年轻人,居然也在认真的听,这真是败坏子弟,伤德造孽荒唐之极,看来这徐州也不过是寻常贼寇啸聚,一时侥幸就气焰嚣张,不知道招贤纳才,不知道尊重士人,这样的短视凶暴之辈,如何能长久得了。

  看史书上,看各种杂闻野史,还有听评话戏文,大凡想要扯旗造反并且赶出一方局面的,都是对读书士子重视无比,尤其是在这最开始的时候,就算没有功名的读书人来了,都要倒履相迎,高高拱起,然后才会吸引来各方贤才,那一朝开国不是如此,就算那五胡十六国时候,那辽金蒙元时候,谁不是对士人和读书人客气恭敬,如若不然,那就只是流寇豪霸一等,昙花一现,和这样的势力勾连,非但没有好处和前途,反倒容易惹祸上身,且看他如何倒了吧大多数兴致勃勃来到的读书人都走了,很多人觉得这短训丨班本身就是侮辱,也有人听了第一节课之后也走了,觉得这些都是贱业,学这个是自降身份,也有人听了几天,然后也走了,他们自小读圣贤书,只知道背诵,这些完全不同的路子根本接受不了。

  只有很少的人留下,他们或者是的确无路可去,或者是觉得自己在科举功名上已经没什么前途了。

  无路可去的读书人大多来自山东,苛捐杂税不必提了,朝廷的辽饷让他们最后一丝忠心也都烟消云散,自家的田产留不住,朝廷的粮米发不下来,妻儿饥饿难耐,在这等情形下,谁还有心思读书,先吃饱了养家才好。

  很多山东来的读书人,到达徐州的时候,和流民没有什么区别,给他们一条活路就比什么都强。

  再就是徐州本地的读书人们,这里文风不盛,读书本就没什么出路,说起来有些好笑,徐州读书子弟最多的地方是徐州三卫,也只有卫所军将宽裕些,也只有这些卫所军将更想让子弟们在仕途上发达,这些徐州的读书人是亲眼看着赵字营成长,看着贫穷凋敝的徐州如何一步步变好,看着赵字营怎么破云山寺,平山东流贼,吓退官军铁骑,南下北上击败朝廷官军,看着一个个身边原本麻木绝望的邻居亲戚怎么挺直了腰杆。

  身为徐州土著,他们比别人更知道赵进做了什么,徐州有了怎么样的改变,所以他们对赵进更有信心,徐州本地读书人苦恼的是赵字营体系下没有文士的进身之阶,只要敢于舞刀弄枪的武夫,现在这个短训丨班就是开了一条路给大家,尽管是为了外来的人,可也没说不让本地人去。

  “这做法好,虽说书经里有大道理,可不懂实务怎么能做好政事,汉唐宋各朝都讲不经地方不能入中枢,可我朝却反过来了,讲究不出京师直入内阁,二十多年不出都门一步为首辅,反倒成了美谈,但除了天纵之才,主政之人不知地方,如何能治天下,这些道理,圣贤书中真有吗?”

  进士出身入翰林院,然后一步步在都中清要职位上打转,等年纪差不多了,就可以入阁为大学士,运气好的就能为次辅、首辅,二十多年光景,除了放出去当考官,回乡祭祖之类的事情,就在京师不动,然后执掌天下大政,辅佐天子,经验什么的全无,甚至连政务本身都不通。

  这并不是什么笑话,而是大明的常例,只要查历科的状元、榜眼、探花,大都是这样的经历。

  “莫说中枢,地方上又何尝不是如此,这读书人一直读四书五经,考中了放出来,他懂得什么,知道税赋徭役上的关节吗?知道下面这些吏目差役的花样吗?想要做事,还不是依靠师爷朋友,他一任几年拍拍屁股就走了,可衙门里的吏目差役和地方士绅祖祖辈辈都在这边,到最后朝廷派下的官员有何用,做个幌子招牌,真正管着地方百姓的,就是这些吏目差役和士绅豪霸。”

  说到这个大家更是明白,莫说别人,徐州知州童怀祖就是个例子,他真正开始懂得地方政务,明白关节情弊,也知道何处着手,差不多第一任快要坐满了,那时候大家已经不敢含糊应对,但进士官本身就不想在地方上呆太久,留任本就是让人颓唐的丧气勾当,外人看来更是前途全无,这童怀祖也是特例,他留任之后能管理插手地方实务的时候,各处已经只听赵进的命令了。

  “学点实务,知道些规矩,多设些拿朝廷俸禄的文吏差役,这样朝廷也能像汉时那般做事,天子旨意,百姓闻之,现在这般,朝廷规矩法令没有人听,反倒成了下面贪赃枉法的手段,这税赋徭役加上辽饷,如果只是按照正数征收,百姓们苦一点也未必撑不住,可层层要跟着发财,下面更是刮的厉害,处处家破人亡,处处怨恨朝廷”

  这些话都是那举人辛启韬说的,他对这短训丨班倒是颇为高看,这让王兆靖喜不自胜,每一次都尽快的转述给赵进听。

  对这个赵进也能理解,人有什么成就总希望广为人知,希望多听听别人的评价,如果是自己的同辈同行,他们切实的夸奖就更让人高兴。

  “你们比我都心怀大局,总想着从四处招揽人才。”赵进偶尔也有这样的苦笑感慨。

  王兆靖转述这辛举人的话,无非是证明这辛启韬是个人才,而且很适合徐州这边,赵进应该主动去招揽了。

  尽管这辛举人的言谈看法和赵进他们不一样,可一个和徐州不相于的士子能有这样的见地,已经是颇为了得了,的确当得起人才的称号。

  实际上赵进也见过辛启韬这个人,王兆靖领着这位整日里在徐州乱逛,赵进恰巧出现在某处远远看几眼也很正常见过本人后,尽管是远远见到,赵进对这个人的评价又是高了不少,因为这个人的气质和王兆靖很相似,富贵人家容易把子弟娇惯坏,可同样的,富贵门第比贫寒人家有更好的条件培养人,这辛启韬明显是没有荒废的类型。

  而且这个和王兆靖相似并不仅仅是气质,还因为这人的确文武双全,原本在开封那边打听回的消息,说这人书剑双绝,按王兆靖的说法,这辛启韬的书法银钩铁画,极为不凡,连王友山都是赞赏异常。

  文士书法高妙并不稀奇,但说某人文武双全往往就是浮夸了,或许会个五禽戏就被当成是武技高绝,可这个辛启韬身形动作却能让人看出来,是真在武技上下过功夫,按照观察他的人说,看这辛启韬闲时练剑,那是杀人的真本事赵进禁不住想,这书法和剑技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或许都考究手臂手腕和控制,难道有相辅相成的效果吗?

  这辛启韬性子沉稳内敛,见地非凡,又是文武双全,更不要说大明举人这个有特殊意义的身份,把这样的人招揽过来,对赵字营大有好处,这个应该没什么疑问。

  不过赵进不急,他还在犹豫,已经有人在他面前举出了刘备和诸葛亮的例子,说是先主得卧龙之后,方能三分天下。

  这个比喻赵进很不喜欢,自然也没有听从,赵字营从兄弟几个在货场上打闹开始,一路发展到今天,可以说飞跃,也可以说奇迹,但在这里面,可没什么卧龙凤雏的功劳,全靠着兄弟们刀枪见血去拼,靠着没日没夜的算账运筹,这才有了今天,要说见识,赵进觉得兄弟们之中陈晃见识最高,那份沉着和果断真的帮助了赵字营太多,而这新到的辛启韬又算什么?

  可用,用了也有好处,但没必要摆到这么高的位置上,这举人的学问和见识,又有多少能用在赵字营这边,就连王兆靖的书经学问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自从孩子出生之后,徐珍珍就不想住在营内了,按她的话讲,营盘内煞气太重,恐怕惊吓到了孩子,而徐珍珍和木淑兰每日里也要做事,那些眼线探子进进出出的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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