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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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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二章 要出头就得做事

  赵进对这个自然同意,宣布比武大会在徐州州城举行,何家庄冷清安静之后,全家就搬到原来何伟远大宅里面,那边大部分屋子已经拆了,只有何伟远的内院还在,那边正适合招进一家人居住,外面则是有亲卫队两个连驻扎护卫,一个定点守备,一个分散值守,内院则有牛金宝领着最亲信的一个队护卫。

  离开军营在这何家庄也好,生活上也方便,而且也能调剂下精神,总是在无比缜密规律的军营中,人有时候很难恢复,换到纯粹的生活区域,能够放松些,赵进偶尔也会和家里的女人讲讲公事。

  “大伙是不是都魔障了,我能看明白的事情,他们也应该看得清楚,怎么一个个这么执着。”回到家中,赵进忍不住抱怨说道。

  “几位叔叔也是为了夫君的局面着想,肯定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徐珍珍柔声相劝。

  赵进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抱着儿子,女儿赵凤总想去揪赵进的胡茬,儿子赵龙和父亲相处的时间少,还是有些怕生畏惧,只是好奇的来回看。

  “对这个辛举人你怎么看?”赵进随意问道。

  “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参与这样的机要大事。”徐珍珍笑着说道,赵进摇头看过来,徐珍珍才笑着继续说道:“若是放心可用,夫君招揽过来就好,不能用就不理会,何必这么伤神呢?”

  赵进愣了愣,却对一边的儿子赵龙做了个鬼脸,吓了孩子一跳,随即大声笑出来,赵进把孩子放下,让赵凤牵着弟弟,然后恍然说道:“你不说的话,我还想不通这个关节,你说的这个才是正理,无非是一个想要投靠过来的读书人,用不用,怎么用,都是早有规矩的,为何他们这么重视,无非是评话演义看多了,觉得像是赵字营这种要壮大发展,肯定要有个诸葛亮或者吴用之类的人物,他们自己都不是,这外来的看着像,估摸觉得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赵进的感慨却让徐珍珍有些糊涂,莫名的怎么说到了这个,赵进却又是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演义传奇故事他们平日里可没少看没少听,你接触不到的。”

  明初有了三国和水浒,然后小说开始大兴,专有说这等故事的艺人,徐州兴旺起来之后,这等人也比从前多了很多,和大张旗鼓的唱戏不同,说书不过是一人一嘴就好,是这时代最吸引人最便宜的娱乐了,赵进知道伙伴们,或者说赵字营上下所有人都很喜欢听评话,不知不觉的也被里面讲述的东西所影响。

  这三国、水浒还有各种演义小说,凡是要做大事的,身边必然有个足智多谋的读书人,诸葛孔明就是一切的原型,就连明太祖朱元璋建立大明都要有个青田先生刘基辅佐。

  有很多人都以为赵字营的智囊谋主就是王兆靖,但越是亲近的就越不这么想,大家都知道王兆靖平素在做什么,他和大家一样,负责某一处,而不是辅佐赵进管理全局,要说谁更接近这个角色,陈晃倒是比王兆靖更像。

  也就是说,众人眼中,徐州赵字营缺这么一个智囊谋主的角色,而这个见识高妙、沉稳内敛、文武双全的辛启韬一出现,大家都觉得这就是老天给赵进送来的辅佐谋臣,就是徐州赵进的卧龙,退一步讲,就算没那么大的本事,也是千金买马骨,招揽到更多足够价值的后来者。

  想明白这个关节后,赵进有些哭笑不得,但众人一番热心好意,总不能这么泼冷水下去。

  这边徐珍珍看着赵进心情不错,琢磨了下开口说道:“夫君最近一直招揽番人进工场做事,想要铸炮造火铳,可妾身听下面的管事和工匠们讲,这几个番人除了些新法子新点子之外,手艺什么的也很寻常,帮不上夫君太多?”

  赵字营的兵器工匠大都是徐家出身,现在也是徐珍珍这边管着,有什么消息自然会传上来。

  “不是寻常,是很差,别说那些老铁匠,甚至比不了一些刚上手的学徒。”赵进实话实说,这倒是让徐珍珍愣住“但这几个洋人的新东西新点子却是咱们需要的,还有他们曾经见过用过的一些营生,这个咱们不知道,要靠他们琢磨出来。”赵进沉声解释,既然自己夫人提起,应该是徐家工匠们对自己重视几个洋人很不满,有必要解释安抚下。

  出现这个情况倒也在赵进的预料之中,赵字营愈发兴旺,虽然最重武人,可其他各行业也没有被歧视,只要你用心做事,地位提升收入增加这都是必然的,在这样的局面下,工匠们自然也要争取自己的地位和利益,本来工匠们并不担心,大伙是主母的嫡系部下,赵字营的兵甲全靠徐家工场供应,虽说做得辛苦,可温饱甚至富贵都不愁的。

  没曾想突然几个不怎么靠谱的番人站在大伙上面,拿的银子比大家多很多,可手艺把式却含糊的很,任谁也不服气,肯定要有怨言反应上来。

  听完赵进的解释,徐珍珍笑了笑,柔声继续说道:“妾身也听说夫君这边安排人去广东和南洋招揽佛朗机工匠,那些在洋面上跑的人怎么会懂工务上的营生,只怕再找来的人也是不合用的。”

  赵进倒是没想到徐珍珍会说这个,但这也是他的担心,摇头苦笑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亏得是还没那么急,就这么慢慢找吧,总能找到的。”

  徐珍珍朝赵进那边靠了靠,却是笑着说道:“妾身想说的是,让厚生去南边招揽,他对铁炉和铁匠的营生可比寻常人明白的多,让他去招揽寻找,总比船上的那些人靠谱,而且厚生是咱们自家人,毕竟放心。”

  这次赵进愣住了,他有些愕然的看向徐珍珍说道:“放厚生出去,你真舍得吗?”

  徐珍珍抛头露面操持徐家,包括嫁给赵进,当初都是为了她的这个弟弟,这去往广东路途遥远,风险也是不少,而且还是和那些番人打交道,更有很多没法预测的麻烦,居然让没怎么出过门的徐厚生去做这些事,和徐珍珍从前的溺爱完全不同看到赵进的表情,徐珍珍笑着解释说道:“没什么不舍得的,徐家安排几个人,夫君安排几个人,一路跟着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夫君现在的局面越来越大,厚生他没什么功劳就管着那么大一摊,难免有人不服,还是要实实在在的做点事才好。”

  赵字营的体系里,核心众人都和赵进关系亲近,但能有今天的位置,各个都有实在的大功在身,为赵字营的局面出过大力,但徐家这边则差很多,徐珍珍管着徐家的时候没有人说什么,而徐厚生靠着关系上去,难免有人不服,不要说赵字营这边,徐家内部有心思的人就不少。

  “有你这样的姐姐,厚生还真是幸运。”赵进笑着感慨了句,随即又是若有所思的说道:“厚生走上这条路,没准还真走对了”

  本来徐家给徐厚生安排的路是科举求功名,或者是在家享受富贵,但徐厚生却对煤铁工务很有兴趣,一直在琢磨钻研,现在又主动揽过来寻找洋人工匠的差事,现在有没有足够的人和他竞争,赵字营壮大,他的路自然会跟着越走越宽。

  “既然要去,那就趁着腊月正月出发,这时候连贼都回去过年了,多少清净点,各处找几个老成的跟着,看看是坐船还是陆路,走前来我这边,我有些话要当面叮嘱。”赵进答应的很于脆。

  看到赵进答应,徐珍珍笑吟吟的点头,赵进此时很愉快,看着屋内赵凤和赵龙在玩布偶,这布偶却是赵进的发明,和这时代的布老虎之类不同,赵进画出了憨态可掬的大熊形象,然后安排裁缝用好布料缝出来,可爱非常,孩子们一看就是喜欢,赵进又照做了几个,儿女都是喜欢的不离手。

  那裁缝倒也精明,求过徐珍珍之后,自己开始在何家庄售卖这种布偶,价钱卖的很贵,可来往有孩子的客商,都会买一个两个的,如今也算徐州的名产之一了,但云山行也有消息传过来,说清江浦已经有人开始仿制。

  看着满面笑容的赵进,徐珍珍犹豫了下又是说道:“夫君,有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是木家妹子的?”

  听到这个,赵进收了脸上的笑容,转过头看着徐珍珍,徐珍珍神色倒是如常,只是放低声音说道:“木家妹子最近总是请些尼姑神婆之类的进内宅,妾身也不知是不是她那边的公务,不过这些姑婆麻烦的很,咱们家又是个要紧的所在,这些人能在外面见还是在外面见的好。”

  赵进眉头顿时皱起,随即叹了口气说道:“这些话你去说的确不方便,然后外面的更不方便报给我,居然有了灯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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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八十三章 议事房

  “夫君体谅就好”

  因为有孩子牵扯,赵进即便先来到徐珍珍这边,晚上也会住在木淑兰那边,等晚上到了那边,赵进直接开门见山的发问。

  结果赵进这边一问,木淑兰却扭扭捏捏的不想回答,到最后说得有些急了,这才回答,这原因让赵进又是啼笑皆非又是有些恼怒,原来是木淑兰想要个孩子,却一直没有怀上,难免有些心慌心急,尽管木淑兰经过风浪见过世面,是个精明角色,可在这上面也犯了糊涂,开始琢磨着求神拜佛,这才请了些号称灵验的神婆尼姑上门。

  “你自己还在教门里主持过一番局面,靠神佛来糊弄别人的,怎么还能入了别人的道,这不是荒唐吗?”赵进很是恼火。”妾身也想和徐姐姐一样,有个孩子,也就有依靠了。”

  “糊涂,你才十几岁,我才二十岁,怎么就会这么快没依靠了,你在我身边这才多久,要孩子也没那么快,你急什么急”赵进的声音都高起来了。

  木淑兰只在那里低头,偶尔抬头看一眼,倒没有什么泫然欲滴红眼圈之类的样子,经历过的事情太多,这些事倒也不影响不大。

  “让尼姑神婆之类的离咱们家远些,别被人钻了空子,平白惹上风险。”赵进语气严厉说道。

  木淑兰只是闷闷点头,等赵进吐了口气换上衣服,木淑兰却好像想起什么一样说道:“进哥,妾身和那些姑婆聊过,徐州各等人家,这些姑婆都能出入,很多人在外面防备的很严,但在内宅却没什么拘束,靠着这些姑婆能打听出不少事情,也没什么人会防备她们这些婆姨”

  听到木淑兰这么说,赵进沉吟起来,点点头说道:“能组织这样的人手,清江浦那边用处更大”

  话说了一半,赵进猛地反应过来,肃声对木淑兰说道:“这是另外一码事,你还是要离她们远点,真要用她们做什么,不要在这个内宅里折腾”

  此时的木淑兰只是捂着嘴笑,神情又是俏皮,又带着几分狡黠。

  临近腊月,参与这比武大会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到这个时候,内卫队真是忙不过来了,在马冲昊的建议下,内卫队、徐州州衙的捕快差役,徐州州城江湖市井人物,连同本地驻扎的家丁和团练,互通消息,联动合议,若有事各方做主的人只要达成多数一致,就可以先行处置,然后急报何家庄赵进那边。

  几位头领合议的地方就在州衙捕房那边,城内城外有脸面有实力的人物也都会被邀请出席,不能于预决定,但可以提自己的建议,随时回答问询。

  这个体制可以⊥各方的信息互通有无,遇到问题及时处置,各方可以随时配合,又可以防止某人抓总擅专,也能够彻底动员调动本地的力量,而赵字营惯常的做法,则是徐州这边发生的各种事情,稍大一点就要急报何家庄那边,让赵进几人处置,虽说快马往来用不了一天,可有些事一个时辰都耽误不得。

  对马冲昊提出的这个法子,王兆靖、如惠和刘勇都有些反对,不过赵进却很认可,命令这就可以执行,还按照马冲昊的意见,制作了专门的令牌,看起来就好像是供着的牌位一样,其实是仿造大明的王命旗牌,这令牌在,议事众人才有合议决断的权力。

  这一处机构直接就被叫做议事房,马冲昊、赵十一郎、尤振荣、赵完、赵松都列席其中,如惠的一名师弟,法号如新的也在其中,这如新可不是什么虔诚的僧人,而是云山行管理云山寺各项产业的大掌柜,云山寺距离徐州州城这么近,自然要算到里面。

  之所以要投放这么大的力量在里面,是因为过来参加的人越来越杂,带着自家护院强手过来赌斗的淮扬豪商们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山东的教门、绿林山寨、响马杆子凡是有条件的都安排了好手过来,想要在这比武大会上给自己扬名立万,或者是抬高自家在赵进心目里的地位,卖个好价钱。

  而归德府那边几大豪族也带了人来,有的是家丁家兵,有的则是外请的强手,他们的目的和山东那边的人不同,他们也是在显示自己的力量,不过却不是为了自高身价,而是为了向赵字营立威,赵字营只是控制了靠近徐州的夏邑和永城两个县,其余地方只是定期派团练和家丁巡视,并没有驻扎,即便这样,归德本地的大族势力也被挤压的厉害,现在都已经低头服从,他们担心以后会让出来更多,所以这次要显显威风。

  还有些五花八门的传闻却得不到证实,比如说南京有几家勋贵府上的好武子弟,自觉地武艺高强,所以想要过来比武扬名,想过来看热闹的富贵豪门人物就更多了,已经有清江浦的商人向赵进提议,能不能将比武再次延期几天,这可不是他们自己的想法,而是替别处人讲的。

  “可笑,一两个武勇之辈,单打独斗或许有些本事,在战场上能有什么用处,还不是送死的货色,这是听戏听书把脑子弄坏了吗?”赵进对此不屑一顾,这话他不光是评价热心快到疯狂的各路参与者,也是说给兴致勃勃的伙伴们听。

  议事房成立之后,马冲昊在内卫队的地位就又是高了许多,无论老资格的聂黑,还是沉稳有能的黎大津,都比不得这马冲昊经验丰富,轮单打独斗,马冲昊在内卫队里排不到前三,可论起组织和体制,马冲昊就是实实在在的第一,他甚至有这个自信,如果不是刘勇和雷财资格太老,那么管着内卫队的人就是他。

  再怎么谨慎自省的人物,都有飘飘然的时候,成立议事房之后,连赵进都对马冲昊有所褒奖,还嘱咐他以后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报上来,刘勇对他都客气了不少,马冲昊难免有些收不住。

  不过在徐州城内实在忙碌不过来,想要调马六和几个老部下回来帮忙,提出要求后被立刻驳回,如此两次,马冲昊悚然而惊,有些明白自己得意忘形了。

  在王友山被从京师放回之后,一直在京师那边忙碌的马六也跟着回来,但没过多久又是被派回了京师。

  经过王友山这件事之后,京城各方已经记住了徐州,同样的,徐州也要留意京师那边的反应了,尽管从头到尾,大家一直是很有分寸,魏忠贤一直把消息压的很低调,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徐州,马六在王友山被拘押的期间,在京师将从前的关系重新搭建恢复,没了王友山的书信,却有了关于朝政中枢更多更深的消息,就是靠着这些关系。

  有这个人在,京城对徐州来说已经不那么模糊了,而且在临清那边,雷财已经建起了很完整的架构,随时可以和京城那边呼应接应,让信息更加通畅。

  山东的鲁王府和河南的潞王府,都已经在徐州死了上百号人,颇多有身份地位的人物就这么死在徐州大牢里,可这两家已经对徐州不敢有丝毫的冒犯,甚至不敢来到这边做生意,完全是退避三舍的意思。

  在徐州不见踪影,两家在京师的活动却不见少,死了那么多人,损失那么多银子,这已经是结下了天大的仇怨,在大明的地盘上,朱家子弟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个公道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除了这私仇之外,还有贪心,鲁王府和潞王府都知道徐州如今是怎样的财源滚滚,有多少日进斗金的产业,何况这徐州距离鲁王府所在的滋阳城,距离潞王府所在的卫辉府都不算太远,直隶不能封王,但这么近的距离,安排亲信人看着就很方便。

  赵字营若是在打败官军后继续大打出手,这两家王府自然不敢出声,可赵字营这次维持了默契和分寸,没有破坏这局面,也没有大打出手,这就让这两家的胆气壮了,任你无敌强悍,你也不过是徐州和周围猖狂,你难道还能打到滋阳城来,还能打过黄河去卫辉府吗?

  而且这样的低调默契,没有猖狂的大打出手,想必对朝廷心存畏惧,魏公公招抚时候捏着鼻子的心情自然也不会让他们知道。

  这次尽管那徐州站了上风,但朝廷四处用兵,只不过是腾不出手拉,真要是认真起来,哪有继续猖狂的道理?

  如此判断,这徐州早晚要败亡,那么这座金山还是盯紧些的好,真要到动手的时候,早说就早占一点好处。

  “魏忠贤把持中枢,万事由他决断,两处王府的陈情和牢骚一时间无关大局,可藩王毕竟是天子亲族,当代潞王和天子的关系很近,说得多了,魏公公也拦不住,到时候不管怎样,少不得要再兴刀兵的。”

  内廷大挡可以决断很多事情,也能拦住很多事情,但藩王和天子之间的联系渠道却和内廷外朝不一样,宦官们不容易插手,而且宦官专权也是在天子首肯下专权,如果天子要做什么决断,他们也只能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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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九十二章 事后

  在这个时候没有人讲什么和气生财了,不讲任何情面的严查到底,那些已经在何家庄这边做过一段时间生意的商家诸人也没得例外,要一遍一遍过筛子。

  没人有什么怨言,且不说昨晚的突然刺杀,王三爷险些折在里面,还有传闻,说是进爷大怒,已经不会讲任何情面了。

  赵进的确很愤怒,这突然的袭击没让他发怒,战斗的事后他也很冷静,可将妻儿从地窖里叫出来的时候,看到木淑兰紧张的拿着匕首,徐珍珍捂着赵凤和赵龙的嘴,生怕孩子们出声被外面发现,他这才大怒。

  在天刚亮的时候,何家庄的快马四出,有的是通知徐州城内,有的则是去追查连夜离开的那些商人,天知道他们是真有私事,还是趁乱逃跑。

  徐州城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戒严,家丁和团练全部进入备战状态,徐州知州衙门的差役到处敲锣喊话,要求各自呆在家中,不然后果自负,所谓后果大家都知道,就是格杀勿论。

  在这个当口上,大家进一步的确认了马冲昊的地位,因为出事之后,马冲昊立刻赶回何家庄,那边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

  “进爷,这不像是锦衣卫能做出的事情。”这是马冲昊的第一个判断。

  “这林林总总一百多个,里面抱着必死之心的死士差不多有六十,京城锦衣卫这样的人手一共能有二百就不错了,而且还是被各家大佬抓在手里的私兵,而且从派人来到现在,花费可是重金,现在锦衣卫里谁舍得花这么多银子,有这笔钱的话,肯定要大家分了去置办田宅,孝敬上司”

  第二件事则是去查那些被“胁迫”的掌柜和伙计们,说很可能会有人借着这个脱身,一查就有结果,京师那边估计也知道马冲昊在这边,所以没派什么熟面孔来,可行事风格却很难改了,穿衣打扮,贴身隐秘处放置的东西,抓到一个,很快就能拷打出来其他人,十几个活口抓到。

  辛启韬的书童和随从也没来得及走,这位辛举人考虑的就是万无一失,所以没有让自己的下人做出任何露破绽的事情,这两个人虽然不知道内情,可多少见到听到了些事情,他们可没有咬牙扛过拷打的意志。

  “大兴号这样的买卖家,就算锦衣卫指挥也不是随便能动的”

  这次配合的主要是京城的商号,有几家是背景深厚,锦衣卫也要忌惮三分的那种。

  战场上三刀六洞不眨眼的勇悍,和面对严刑拷打之下闭口不言的坚定是两码事,马冲昊阴着脸走了几圈,很多人还没有被上刑就招了。

  结果和马冲昊所说的差不多,是魏忠贤魏公公的推动,在魏忠贤的严令之下,东厂和锦衣卫搞出了这次夜袭暗杀,也只有掌握中枢权重如山的魏公公推动,厂卫才会咬牙拿出自己的本钱,京城那些背景深厚的大商家才会破财支持,而且还做得这么快,本来按照熟悉京城办事风格的人推测,京师那边最早也要到明年三月才会有反应。

  问出来的东西不止这些,有一名百户为了少遭罪,主动讲了件事,他隐约间从上司那边知道,这次出动的人虽然多,但真正要紧的却不是他们,上司也说,那边防备森严,丢这么多弟兄们过去肯定是送死的,可这次指望的也不是弟兄们。

  “难道那边真是盯着你来的?”这结果让大伙面面相觑,那夜彼此开的玩笑搞不好是真的,这次的夜袭暗杀最重要的目标是王兆靖。

  拷问辛启韬的仆役也很快有了结果,他们只知道自家少爷有慷慨报国之心,不过因为父辈的关系,在京师却处处碰壁,本来正消沉的时候,却有几个体面大老爷找来,然后自家少爷就异常振奋。

  “搞不好外面真以为这些事都是三爷谋划,将进爷你推在前台,进爷莫要在意,如今这世道就是重文轻武,大家都觉得武夫没脑子,做不成什么大事,谁又知道进爷是天纵之才,不出徐州就有这般伟略,外面人琢磨几位爷,肯定觉得主心骨就是三爷。”马冲昊说这些的时候一直在看王兆靖的脸色,随时准备停住。

  以往王兆靖听到这些,肯定会不自在的解释几句,但现在却嘻嘻哈哈的不在乎,等到马冲昊说完,他还接口说道:“外面都觉得我有卧龙凤雏的韬略本领,却不觉得我真会剑术,真会杀人,这大明天下,真正文武双全的士子能有几个,辛启韬那般剑技,杀我肯定如杀鸡一般,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安排。”

  这年头的文武双全都是奉承话,大部分的文武双全不过是身体壮健,能把佩剑舞动两下罢了,所以亲眼见过那辛启韬的本领,听闻王兆靖的武技,自然会认为前者比后者强。

  表面上的嬉笑并不能掩饰王兆靖的心情低落,说完这些,他还是禁不住叹了口气说道:“这辛启韬有见识,有决断,这深入敌营,敢于军中杀人,这份胆略就很值得招揽,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你自己教几个出来就是,外面的不放心”边上陈晃不耐烦的说道。

  本来新婚之后还要在城内多呆几天,一听说这个,陈旱立刻骑马回返,回来后,亲眼看到赵进和王兆靖之后才放心下来。

  “大哥,小弟觉得城内那些参加比武的人也不可靠,不如挨个查一遍,不听话的,心思不对的,一概杀了”吉香杀气腾腾的说道,这次的事情赵进和王兆靖都没有训丨斥埋怨,可吉香自己却觉得很是愤怒羞惭,因为护卫何家庄是他的亲卫队来负责,这次的事情出在他眼皮底下,吉香觉得被人重重扇了几个耳光。

  虽然赵进和王兆靖都是安然无恙,家丁的死伤也不多,但吉香还是觉得自家丢人,一定要通过什么方式找回来。

  “州城那边不要紧,真要闹起来,全杀光了也简单,不过各家长辈不能再住在城内,都要搬过来,免得被人钻了空子。”赵进严厉的说道。

  吉香刚要开口,却被陈晃看了眼,立刻不敢说话,赵进又是说道:“这刺杀不稀罕,夜袭也不稀罕,咱们做这样的事情,就得对这个有准备,让我纳闷的是,家丁居然有人做反,还是亲卫队里的家丁,已经去抓人了吗?”

  这话却是问向刘勇,昨夜闹得那一场,负责内卫队的刘勇同样灰头土脸,虽然没有像吉香那么杀气腾腾,可此时同样脸色难看。

  “大哥,人已经去抓了,那个樊金榜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快要疯掉。”刘勇站起回答说道。

  “这话我只在这里说,出去说就不算数的,大多数的家丁对我们是忠心的,可我们也得想到,一年几两银子几石米麦,他家里人也好收买的很,没道理就觉得他们忠心耿耿,一定要找个法子盯住。”赵进语气很平静,刘勇点头答应。

  刘勇这边答应后迟疑了下,看了眼马冲昊之后说道:“按照那樊金榜所说的,勾结他家的人是锦衣卫的番子,细算起来应该和马队正有关系,马队正讲讲这件事吧”

  马冲昊上前一步,躬身说道:“进爷莫要怪罪勇爷这边,这件事其实和属下脱不了关系,若不是。”

  这还真是马冲昊的手尾没料理于净,当日里他率队北上之前,曾经向徐州派过来各种探子,其中颇有些精锐骨于,事败之后,马冲昊自己逃进徐州,其他人也都是做鸟兽散,但这些人对徐州熟悉的很,也已经摸到了门道。

  “。属下最信重的那些档头之类,估摸着都跑回京师了,如果京城那边谁有心招揽的话,肯定能用得上”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马冲昊的逻辑说得通,估计距离真相也差不了太多,一想到自己地盘上可能有别人在作怪,而且这作怪还能威胁到自己,谁也不会高兴。

  “抓来那个樊子夏好好问吧给他们一个教训丨让营属们都看到这个教训丨”赵进长出了口气说道,刘勇连忙答应。

  王兆靖和陈晃交换了下眼神,又看了看其他同伴,站起肃声说道:“大哥是万金之体,一举一动牵扯赵字营的局面,所以不能轻忽,大哥本就不该住在闹市中,这次如果大哥还在军营内,那就不会这么凶险,为了大局,大哥一家要忍忍这不方便了。”

  赵进苦笑着摇摇头,王兆靖说得不好听,但没什么错,看到他的反应,王兆靖开口说道:“大哥,其实也没那么麻烦,要么大哥回营内居住,要么将此处改为石堡,一方面护卫大哥全家,一方面可以作为要塞震慑整个何家庄。”

  “还是回营居住,这里好不容易兴盛发达起来,不要把人都吓走了。”赵进下了决定。

  屋中诸人都是无奈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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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九十三章 广义的巡丁

  屋子里短暂沉默,刘勇站起来开口说道:“大哥,小弟多说几句,虽然州城远大于何家庄,可若是这件事在州城那边就很难闹起来,因为州城那边有咱们控制的官府差役,有江湖市井的帮派,还有家丁和团练,还有地方上的各股势力,虽然地方大了,可耳目更多,稍有风吹草动都会传到咱们这边,可何家庄这边,只有家丁和团练,内卫队的探子拿不到明面上,很多事够不到,而家丁和团练是为了打仗用的,维持治安什么的远远不够。”

  你一言我一语,那边王兆靖说赵进不该住在这边,这边刘勇说何家庄的布置有破绽,其他人若有所思的点头,可站在下首的马冲昊脸色却不太好看,尽管低着头,却不住的看向各处,生怕自家头领这话得罪了人,这不就等于朝臣指着鼻子骂首辅或者司礼监掌印,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但出乎马冲昊意料的是,赵进脸上见不到任何恼火的表情,马冲昊可不会有什么侥幸,心想进爷这等英才都是肚子里做文章的,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马冲昊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以后一定私下里劝劝勇爷,忠心办差是没错的,可也得讲究个方式方法,不能当面拆主家的台。

  那王三爷这么做,是所谓文臣直言,要得就是这个风骨做派,咱们厂卫一等要做的就是服从和忠心,上面怎么交办就要怎么做,万万不可多说多想。

  “你说得对,家丁和团练顾不到那么多细处,每日里训练,每日里巡逻,边角根本顾不到,你这么说,可是有什么法子了?”赵进不但没有什么怒气,反倒是很欣赏嘉许,这是马冲昊没想到的。

  “大哥,咱们何家庄有巡丁,这巡丁其实就是城内差役和江湖市井人物的合体,这两边能做的,巡丁都在做,可这巡丁只顾着盐市和集市,小弟想,不如将这个巡丁扩大规模,顾着整个何家庄一片,时刻巡逻盯守,和各方面打交道,想必防卫会森严许多,而且家丁和团练不方便做的,巡丁都可以做,还能做更多别的。”刘勇侃侃而谈。

  赵进和陈晃都不住点头,王兆靖面有诧异,吉香则是在那里琢磨,马冲昊倒是有些惶然,他回忆起刘勇和他聊过的些东西,原来是为了这个。

  “小勇不错,小勇很不错,现在咱们在何家庄,在清江浦,缺的就是巡丁这一种存在,官府差役对我们来说,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江湖市井众人和地方上,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可那些小事,比如说街头斗殴,邻里争吵,咱们也不能每次都出动家丁,那是战阵上的杀器,杀鸡总用牛刀,会把鸡吓坏的,有这个巡丁不错,可以维持住地方,可以⊥地方上知道做主的是我们,还可以⊥年纪大些的家丁和团练有个去处,还可以合情合理的收用各路人马”刘勇起了个头,赵进却发散开来。

  说完这些,赵进看向王兆靖说道:“兆靖,小勇没有读过什么书,小勇也不知什么大道理,可小勇知道为赵字营去想,他所想所作,都是对咱们现在和将来有好处的,你得学学他这边。”

  王兆靖苦笑了声说道:“若不是昨夜那一场杀伐,恐怕大哥还不会和小弟说这个,小弟明白大哥的意思,请大哥放心,不过小弟要问问小勇,这巡丁如果按照小勇的规制设立,可是仅次于家丁团练的武力,不知要放在谁那里管着诚恳接受批评和建议是一回事,权力分配又是另外一回事,眼下集市和盐市上的巡丁,是由云山行统辖,也就是说,在王兆靖、如惠和周学智三人的名下,新设的这个巡丁队伍要归谁管辖?而且现在各处的云山分店内都有一定的力量,等扩大化的巡丁设立,这些力量也要归于巡丁管辖了。

  虽然是自家兄弟,可随着赵字营的局面越来越大,彼此势力范围也分得越来越清楚,各自有所代表。

  如果方才这番话是赵进讲的,那么如何分配就是赵进决定,旁人只有建议不能于涉,可现在不同,赵进没有发话,王兆靖自然不愿意手里的力量被划一块走,一定要问个明白。

  “小弟觉得,该由云山行和云山分店来管,但每一处每一队巡丁里,副手当有内卫队的人,里面也该有内卫队的力量。”刘勇考虑的很清楚。

  听到这番话,王兆靖沉默片刻,脸上却有佩服和惭愧的神情浮现,长叹了口气说道:“小勇了不起,小弟惭愧啊赵进伸手拍拍王兆靖肩膀,屋中没有人出声,谁都能看出来王兆靖有些失态,不过大家也觉得正常,昨夜里王兆靖亲手杀了辛启韬,想想这几个月的相处和打算,难免心神激荡,怎么可能平静下来。

  “巡丁设立是大事,咱们要抓紧,可也得详细谋划,我还要和小勇细谈几次再定下来。”赵进摆手说道。

  说完这个之后,赵进陷入了沉思中,和往常一样,王兆靖起身就要问一句,如果无事,大家就要散了,还没等他站起,赵进却沉声说道:“老马,有件事要交给你来主持,人和银钱就都可以通过小勇来调动,两个月之内,魏忠贤身边要死两个人,选那种位卑权重的心腹亲信动手,最好是当街格杀,能做到吗?”

  马冲昊迟疑了片刻,笑着说道:“请进爷放心,属下有八成的把握做到。”

  “不要让我们的人去送死,若是需要同归于尽,那就去花钱找别处的死士。”赵进补充了句。

  马冲昊脸上笑容更盛,只是说道:“只怕没人能想到这件事,没人觉得会有人敢当街杀人,杀得还是魏公公的心腹亲信,若属下没有料错,动手之后走得了”

  “你去准备,徐州这边用你的地方还多,你不用亲自去。”赵进补充一句,马冲昊连忙领命。

  等马冲昊离开,屋中几人都是看向赵进,王兆靖神情慎重的谏言说道:“大哥,要以大局为重,魏忠贤这次没有得逞,想必也会收敛,何苦再结仇怨,万一再兴刀兵,总归对我们是拖累麻烦。”

  “就是为了以后的太平无事,才要做这件事,他能派刺客来,我也能派刺客去,沙场上我们不惧,这暗地里的勾当,我们同样不惧,如果不让京城这些人心生顾忌,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刺客派过来。”赵进森然说道。

  樊金榜的家人可没有那么灵通的消息,等到赵字营马队来到家门口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樊子夏倒是在怀里备了一把短刀,只不过这刀不是用来防身,而是自尽用的,可看着如狼似虎的赵字营家丁,樊子夏怎么咬牙切齿,也没勇气把刀刺在自己身上。

  被不屑的家丁将短刀打落之后,樊子夏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为了妄想和怨气,把全家人都拖进死路里面,人被架着出屋子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营属被抓可是大事,很多人都过来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赵字营的家丁们没有隐瞒,直接将昨夜的事情和别人讲了。

  进爷居然在何家庄那边被人刺杀,而且还是这忘恩负义的樊家内外勾结,这消息立刻让很多人震惊,并不是每个营属都像樊家这般心有大志,绝大多数人是知道感恩图报的,赵进没了,现在大家的温饱和体面也会没了,这樊家就是罪魁祸首,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忍下去,那樊子夏被绑在大车上,就有人朝他身上丢石头,吐吐沫。

  对樊家的惩治这才刚刚开始,樊家的近亲也被抓了起来,在城门处示众三天后,会被安排到云山寺的庄园内做苦工。

  来往进出的那些外人都说赵字营慈悲,祸不及家人,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兴杀伐而只是罚做苦役,可徐州知晓这苦工含义的人都是心里发寒,这可是真正的活罪难熬,好似奴隶一般的劳作,没有一刻闲暇,若犯错,就是重重惩处,而且这样的日子根本没有到头的时候,以往那些做苦工的,没几个能熬过一年,而活着的这一年,当真不如死了痛快。

  被罚做苦工之前,板子和鞭子是少不了的,因为有差役没掌握好分寸,打死了两个人,不但没有人衔恨,甚至还有说这个差役心软的。

  有温饱,有体面,挺胸抬头做人,这有什么不好,偏偏去勾结那些外人,放着好日子不过,这是失心疯了吗?

  城内赵字营和云山行的人都已经传下话来,以后大家彼此盯着,看到有什么古怪不对劲的人或者事,尽快来禀报,如果说对了,肯定重重有赏,甚至子弟也有功劳加身,如果知情不报,到时候少不得要连坐的。

  徐州城内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保甲连坐的法子一直没有实行起来,可旧有的制度仍在,这次就按照原有的名册给原来连坐的其他九户人家定罪处置,弄得鸡飞狗跳,人人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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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九十四章 货场比武重现

  大家都知道进爷这边做事是讲理的,从不会无缘无故的蛮横处置,这次明显有些不讲理了,不过大家也明白,这就是杀鸡给猴看,让所有人知道害怕,让所有人以后知道怎么做。

  已经有些消息流传,说城内要重整保甲法,这次由云山行新设,而不是官府来做,除了这个,还有消息,却是对江湖市井中人的,他们里面不少武勇之辈因为年纪略大,或者错过时机,所以没办法成为家丁,而去内卫队效力又不够格,但现在却有新机会,据说做了之后就和衙门里的捕快差役差不多,算是有身份了。

  这可是让很多人心动的很,捕快在大明算是贱役,可实际上却威风的很,在市面上行走,称呼上都要带个“爷”的,而在赵字营的体系下面,当差做事的都是体面人,连官面上的卑贱都没有了,虽说赵字营这块不是官府名不正言不顺的,可人在江湖,还不是快活一天是一天,何况在徐州地面上,官府才是坐不稳的那个,进爷他们这么年轻,十年二十年的还是撑得过。

  不过一切都是传闻放风,再多的消息也就打听不到了,眼下大伙也熟悉赵字营的做事风格,大凡要实行什么,往往会提前透露出传闻,看看反应,然后让大伙做个准备,免得措手不及。

  杀了一批人,抓了一批人,本以为要闹很大的风波却一切低调,原本预料中的风暴没有到来,徐州城这边抓了人之后甚至没有大的举动。

  当然,也是上上下下的注意力被越来越近的比武大会吸引了,虽说进爷是个讲规矩的人,可每次进爷要做的事情,总会有点新东西,让大家觉得有趣,对于那些一窝蜂涌过来却没个头绪的各路武夫来讲,就更是如此了。

  看着城外空地上圈出的平整地面,搭起的木台,大伙还以为是让大家去那边打,一步步分出胜负来。

  却没想到这预选就和大伙想的完全不同,在城外圈出二十块地方,每一处地方十步方圆的大小,每一处地方都有一位用竹木护具包裹全身的壮汉,你要比器械,就要拿着长短木杆和这些壮汉动手,那木杆上都沾着白灰,那竹木护具都是黑漆漆的,只要击中就必然留有痕迹。

  你要上来打,你也穿着这么一身,能击中对方要害,或者能撑满半柱香的,那么就算合格,不然就没有参加比武的机会,如果你想比试拳脚,这边也有人手陪着,规矩是差不多的,护具却从竹木变成了棉垫和皮垫。

  这法子倒是好,比起来不会受伤,又能试出真本事来,那些作为对手的汉子,想必都是赵字营精选的好手了。

  而且这里面很难作弊,要动手之前,都会在一个坛子里摸牌子,那些做对手的也会摸牌子,牌子对上才是对手,这法子倒是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徐州人看这个都是唏嘘感慨,好像想起什么旧事一般。

  除了对位上很难做手脚,连官方选定的对手也不会给你做手脚的余地,因为大家都看到,上百精壮汉子定时轮换,不会让你的对手疲惫,而且每隔几天,这些精壮汉子也会有大批轮换。

  唯一让人不太习惯的就是,每场比试之前,都有人大呼小叫的招揽下注,没什么赔率,就是输赢,稍有点脸面的武夫都觉得自己和骰子一样,是别人的玩物。

  徐州没有选太难缠的对手,这些汉子都是中规中矩的武人,应对很娴熟,但没有太出众的技巧和力量,大伙私下里议论,都觉得徐州的强手应该在后面,现在派出的只是最普通的家丁部众。

  不过大伙也没什么怨言,你要连这样的都打不过,那还谈什么比武,还讲什么对付天下英雄,那就是笑话了。

  但没有人想到,这些家丁并不是特意选出,就是亲卫队和第一团以及两个大队的轮换,也有些团练被用在其中,这次的战斗实际上是个训练,培养每个人单打独斗的经验,这样的机会毕竟不多。

  一波波试过去,很多人被刷了下来,很多人仗着几分勇力蛮横,就以为自家了不起的都是灰头土脸被淘汰了下来,有人索性回去过年,有人则还想留下来看看热闹,但输家得不到什么好待遇,没人招揽,人人耻笑,实在是呆不住这一波试过去之后,也就剩下了五分之一的人不到,每个人都得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自家的名字和数目字,然后就是当众摇号了,这法子莫说是比武的人看着新鲜,连那些看热闹的商人们也觉得有趣。

  一个大号木桶,把写着数目字的纸条丢进去,然后把木桶封闭,放在架子上转动混合,然后桶上还有一个小口,抓这个纸条的人也不是台上的,而是用丢沙包的方式,回头乱丢,被砸中的上台摸号。

  虽说这些程序繁琐,可稍动心思就能想明白,这是让大伙放心,主持比武的人没有动手脚,而且看着也觉得新鲜有趣,很多人甚至觉得做生意也可以用上,这次来不光是看热闹,其他方面也让人受益匪浅。

  有人去打听,说这些巧妙有趣的法子都是谁想的,回答倒是异口同声,是我家进爷琢磨出来的。

  不过信的人不多,心想赵进一介武夫,又怎么会懂得这等机巧之事,又有人想,赵进这等雄才大略之人,又怎么会顾得上这等细枝末节。

  除了这些,也有人看到了另外一件事,每日里的比斗里,大笔大笔的赌金进了赵字营的口袋,事先觉得这赵字营举办这比武大会是为了图谋大事,什么诛杀天下群雄,扬威四方之类,现在看着怎么好像是做一场大生意发财。

  天气寒冷,大伙比武时候的状态都不好,但这寒冷却挡不住四面八方来客的热情,清江浦和扬州来人尤其多,江南富豪也是不少,只有这几处繁华富庶之极的地方才有这么多的闲人,他们才觉得这年节没什么趣味,想来这边追求个新鲜刺激。

  原本主持徐州议事房的马冲昊已经来到前台,可现在不得不退回幕后,一来是有京师那边的事情要操持,二来是江南那边来客熟面孔太多了,已经有南京勋贵乔装成富贵人等,在锦衣卫的护持下来到。

  这让已经紧张戒备的赵字营更是提防,但观察下来之后,发现他们就是来这里看热闹赌钱的,这才稍微松了一口为求万全期间,安排在徐州州城已经足有三百家丁,八百团练,还有所有的徐州义勇,随时差不多能动用两千余人的力量,连带着成家、姜家这等已经壮大的家族,对比武众人来说更是有优势。

  不过这徐州义勇和徐州各处家族子弟,不少都已经下场比武,而且都过了筛选,已经打第二轮第三轮了。

  赵字营核心层面里,在这个时候只有一个每天都是眉开眼笑,管着金库的陈宏每天看到大笔进账实在是忍不住高先被赵字营的家丁淘汰下去大部分,然后抽签捉对厮杀,很快就只剩下不到百人了,剩下的人都不是无名之辈,或者在各地闯荡出名号的,或者是武艺精强的,在台上对战已经变得很精彩。

  按照事先的传闻,不管是彰显赵字营的威风,又或者什么将天下群雄一网打尽,到这个时候,赵字营的强手也该出面了,可现在却没有丝毫的动静,这让大家很是纳闷。

  原来大伙在外地,只听到徐州几位小爷名声响亮,不清楚底细,等来到之后才知道有什么八人杀败百余大盗的战绩,这等武勇,上得擂台上肯定也是无敌,还有那赵进的保镖牛金宝,更是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什么的,据说这次比武就是为他设置,可这些人都没有来参加参与,这就让人摸不到头脑了。

  在河南卫辉府城内,潞王王城几乎占去了一半的面积,在前门后门偏门外,都有各种各样的店铺,这些都是做王府中人生意的。

  让人想不到的是,王府附近居然还有当铺,而且还不止一家,有些心照不宣的事情,比如说王府的属官和宦官从王府里倒腾出什么好东西,直接就可以在当铺这边换钱,有什么不方便亲自去做的,也可以找当铺帮忙,这也是天底下常见的生意之一,莫说是王府内的官吏奴仆,甚至世子郡王这等贵胄也会拿着东西出来换银子。

  潞王府外院设有账房,里面三个管事,操持整个王府的田庄和产业的金银流动,位卑权重,是有体面的人物,他们手里当然不缺银钱,可那个三管事李振南却总是朝一家当铺跑,有些暗地里嬉笑的传言,说这李管事养的外宅太多,花销太大,一到月底的时候就腾挪不开,所以去当铺周转一番。

  “我能打听到的就这些事了,你们当家的被刺杀,潞王府现在还不知道,只怕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其他人还没收到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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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九十五章 拦车动手

  在当铺的密室里,李振南压低声音说道,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焦躁。

  “王府能使唤动什么读书人,五六十岁的举人倒是愿意过来,年轻轻的谁愿意沾王府的边,更别说辛家那种,这人我都听过名声,再说了,那晚上近二百人的刺客,若是我们王府派出来的,这花销就了不得,我肯定能在账上看到这笔银子,可这几个月就没有什么大额的开销。”

  “对,对,我们王爷还被侧妃撺掇着整日上疏哭诉,请朝廷做主,惩治你们当家的那边,你不知道内宅外院死了多少有关系的人,多少人恨你们家。”

  “好听的话咱们也不要讲了,只求一件事,我这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或者被抓了,你把她们娘俩送到徐州去,也算我对得起他们了。”

  就在官军北上南下的时候,潞王府内也出了些事,风言风语说有个宫女不见了,也有说这个宫女投井自尽,但捞不到尸首,有宦官出来喝酒的时候闲谈,说这宫女可能有了孩子,王妃一于人要查的时候,人却不见,搞不好是和外宅什么人私通,本来抓到后是要严办的,没曾想这宫女居然逃了出来,这可是丑事,上下都是封口,不准外传。

  却没人想到这和宫女私通的人就是李振南,他手里管着流水一样的银钱,和外面这家当铺往来密切,李振南知道这件事的要紧,一旦被查出孩子的父亲是他,别说什么位置家产,性命都难保了,索性花了重金让这家当铺把人接出来送走,说来可笑,王府周围的这些铺面,很多在王府内都是手眼通天的。

  人接出来送走,在信得过的地方安顿下来,本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没曾想这当铺却突然换了主人,说是原来的东家被人出了高价,不得不买,更没想到卖掉的不止是铺面,还有这隐秘消息,还有没想到的是,买下这铺面的居然是那个徐州大贼的人“在河南卫辉那边已经查明,潞王府和这件事无关,山东鲁王府那边的消息早一天到的,大哥你应该看过了,现在鲁王府那边也是在朝廷上下功夫,没有派人过来。”刘勇沉声说道。

  “既然确定了,那就传信动手。”赵进斩钉截铁的说道。

  腊月十五前后,京师各大商号就要封门歇业了,等到年后再开,腊月二十三之后,上下各级官署里面就只有留守的书吏和差役了,官员们勤谨的就过去看看,他们这个时候最要紧的事情就是送礼收礼,互相联络。

  在这个时节,平时繁华的商业街道冷清的很,而平时冷清的富贵人家所在则是热闹起来,车马抬轿,仆从听差,都是进进出出。

  且不提外朝官员们的往来,这时候也是检验内廷冷暖人情的时节,内廷有头脸的太监宦官在外面都有宅院府邸,各处巴结的勾连的也是要送礼奉迎,谁家人多,谁家人少,就显出来冷热了。

  不过能在外面收礼的,这都是有体面正当时的,那些真正败落的阉人,连出宫都没得出,只能自己窝着。

  腊月十五之后,宫内忙碌操持下面人都已经做熟了,政事相关都清闲下来,体恤下属的大挡们在这个当口上也少去值房,方便下面小辈出去风光一番,谁都有这个时候,张扬着过过瘾,等熬上来了或者败落了,或者不在乎,或者做不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西城大街上,一辆马车跑得飞快,丝毫不避让其他的行人车马,跟随这马车的有两名骑士,却是勇士营马队的装束,也是趾高气扬的模样。

  那马车从马匹、车辕、盖幔,都是华丽的很,若是礼部老吏在这里,一眼就能挑出许多违规逾制的错处,可如今谁还在乎这个,豪商家里描龙画凤用金银的地方也不见少,谁说什么来吗?

  护卫马车的骑士不住的大声吆喝:“御马监张公公的车驾,都闪开了”

  看到有那些来不及闪避的平民百姓,直接在马上一鞭子抽下去,然后哈哈大笑,路边也有人低声念叨:“若不是天启年,我还以为这是正德爷那时的八虎张永呢”

  “张永那还是得善终的,做事还有点分寸,这位张公公可是拜了魏忠贤魏公公做义父,虽说现在只是个管军,马上就要当太监了”

  “这急着去于什么?送死投胎吗?”

  “收礼呗,刚爬上来风光的,就喜欢被人奉承巴结,他不是在西城那边还买了两房美妾,没准急着过去相会。”

  路边人嘻嘻哈哈的议论,收礼被人巴结,自然不能放在皇宫大内里,但在宫外的宅子里就可以光明正大了,对新晋新贵来讲,又有好处,被人奉承又是风光舒爽,这可是难得的享受,在这个时节早早出宫,急忙向着外宅赶去。

  前面两辆大车慢悠悠的走着,听到身后催促,也不敢阻拦,一辆忙不迭的躲向路边,一辆驱赶牲口的时候,那牲口却犯拧了,就那么横在路中动弹不得,正好把这条路给拦住。

  那张公公的马车没奈何,车夫只能吆喝着停了来,两名护卫的骑兵上前就是大骂,喝令那车夫快点动作,那车夫连忙答应,可这等时候,越着急越动不得,麻烦的很。

  “动手”

  突然间有一声大喝,街面上的人都看了过去,难道是这张公公要打人了,光天化日的,这可是太欺负刚才闪到路边的那辆大车,突然有人从车上拽出一把短矛,直接刺入了靠近自己的那个骑兵,那骑兵没有任何的防备,被短矛从肋部直插进去,居然从另一侧透了出来,他们护卫本管的内官出行,本就是个显威风的差事,又是在京师城内,也犯不着披甲,谁能想到遇到这等事。

  在另一侧,本来蹲坐在墙边的一人同时暴起,手边那根短杖的前端已经拔去,却是闪烁着寒光短刺,对着他这一面的那个骑兵反应不慢,已经是侧身抽刀,可他却想不到突袭者的动作太快,他这一侧身,却将胸膛卖给了对方,那短刺直贯入他的心口。

  界面上已经是一片惊呼乱叫,先前唯唯诺诺搭话的那个车夫反身从身后车上拽出一把朴刀,从车上跳下去,将那张公公车上的车夫一刀劈翻,血光四溅。

  这时候那车内的张公公已经觉得不对,掀开车厢帘子向外一看,顿时被吓的惊叫一声,直接向回缩去,那车夫刀客直接跳上马车,一脚踹开了车门,不顾车内的求饶怒骂,拿着朴刀就乱戳了过去。

  “谁抬头看就灭了谁的口”这伙胆大包天的凶徒大吼说道,看着血流满地的样子,谁还敢抬头,唯恐被波及到,只是心惊胆战的想到,这莫非是要造反了吗?

  杀人短暂,杀完之后,有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丢在车厢内,兵器车马也都不要了,却从先前那拦在路中的大车上拽出几件长衫,直接套在了外面,若是外人看到,还会觉得出奇,因为这辆大车的柴草下面居然还有湿手巾。

  长衫套在外面,衣服上沾染的血迹就看不到了,用湿巾擦拭裸露在外的肌肤,沾染的血迹直接也就是擦于净,绕过一条街之后,其他人看到这几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和异常,不过是寻常路人而已。

  再过一条街,几名刺客进了个虚掩着门的院落,片刻之后,已经换了衣服的几人翻墙从后院离开,直奔最近的城门而去,在这个时候,他们看起来就是离京的客商,他们走路的速度也不是太快,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京师不同别处,顺天府的差役,锦衣卫的番子,五城兵马司的兵卒,维持治安的力量比别处强大很多,那边有事,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已经有各路人马赶去,可就是这个一炷香的工夫,刺客们已经走得远了。

  询问在场的百姓,大多数人都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生怕自己多说几句招惹上祸事,这位公公可是魏忠贤魏公公的义子,那伙人居然敢在天子脚下这么动手,自己多说了什么,万一被找上来怎么办,那不是找死吗?

  少数几个说的也是各执一词对不起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那时候都被吓得低头,谁还敢直愣愣的看过去,些许印象不过是浮光掠影,根本没什么细节。

  不过接下来就证明那些明哲保身的正确,半个时辰左右,东厂的一位总旗带着人过来,先将顺天府和锦衣卫的人打发走,而且私下里交待了几句,然后将所有提供证据的证人一并带走,这让周围围观的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去了东厂,不死也得脱层皮,果然还是不开口的好。

  “顺天府和锦衣卫还有五城兵马司那边都已经招呼过了,别处虽说还能打听到消息,可落不了案子,只能说道听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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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九十六章 沉下心来

  一个半时辰之内,消息就传到了宫内,刚给天启皇帝送完木件的魏忠贤当即就翻了脸,不过也知道宫内盯着他的眼睛多,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去了隐秘放心的值房,听手底下办事宦官的禀报。

  “东厂的孙老六知道小张是新拜入老祖宗名下的,所以锁了消息,孩儿去给那小张报了个急病,等礼仪房的匡公公验过就会直接烧了,那几个人也一并烧,没什么手尾在外面。”禀报这消息的宦官声音都有些发抖。

  皇宫内魏忠贤一系的宦官都知道,魏公公布置的一件事失败了,消息传回来之后,魏公公就一直闷闷不乐,亲信们也知道是什么事,所以今天这张公公一出事,大家都是战战兢兢,唯恐被魏公公的怒火波及。

  “什么人于的,可查出什么了吗?”魏忠贤闷声问道。

  听魏忠贤问出这个问题,答话的宦官声音都有些颤了,不过还是硬着脖子说道:“什么人查不出,倒是这伙贼徒临走的时候在车内丢了张纸,纸上写着个‘辛,字”

  房中安静半响,魏忠贤深吸了口气,抓起手边的茶碗,抬手就要摔下,又是喘了几口气,将茶碗放了回去,只是用力过大,下面的碟子都被震的碎裂,答话的宦官不敢多说,只是弯腰低头。

  安静越久,压力越大,魏忠贤如今执掌内廷,大权在握,喜怒间就可以决定别人富贵生死,自己报了这个坏消息,可千万别触碰了什么霉头。

  担惊受怕了一会,魏忠贤长出了口气说道:“喊小匡过来,你去安排一队今日去往南直隶的六百里加急。”

  答话的宦官这才松了口气,可又觉得愤然,心腹要紧的事情,魏公公果然只会找那个小匡。

  腊月的山东,只有繁华大城内才有过年的气氛,就算是地方上的州县,往往也是凋敝异常,辽饷已经让齐鲁大地民不聊生。

  原本富贵豪强汇聚的兖州府郓城县也该了一番模样,现在这边来来往往的,都是粗手大脚,面目黝黑的百姓,看着就是吃过不少苦头,久经风霜的民户中人。

  以往深居简出,总是在总舵巨宅的徐鸿儒和从前也不同了,他一个月有二十天都是在城外的各处庄子内讲法弘道“有生皆苦,不管怎么挣扎也是脱身不了这苦海,我等弘法香众,当告知百姓,烧香信佛,便可得护佑,死后可去真空极乐,来世可去富贵人家。”

  “现如今乃是末法,真到了那危难绝境,弥勒佛祖和无生老母也不会坐视信众受苦难,到时就会建立这地上佛国,极乐家乡,凡虔信香众都可以现世领受福佑”

  传道传法的徐鸿儒和一于心腹亲信,都已经没了当年的冷静矜持,他们穿着粗布袍服,满脸狂热的宣讲,而下面听讲的一于信徒也都是满面迷乱,全神贯注的倾听,唯恐漏了一个字。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宣讲的时候,现场往往会焚香,这香味弥漫,闻到的人往往会神志模糊,眼中出现少许幻觉,对于没经历过什么的底层信众来说,他们就会以为自家得道,会愈发的狂热虔诚,传教的时候也会不顾生死而讲道弘法的诸人,鼻子里都会塞着香丸,或者直接在嘴里含着解药,他们可是神智清醒的很。

  “诸位回去,要帮着信众互助互济,要宣扬这神佛降世救人的音讯,诸位一举一动都在佛祖和老母心中,诸位以后的福报也看诸位今日如何勤勉。”徐鸿儒勉励着即将回乡的一于信众。

  现在山东各处凋敝异常,普通农户度日艰难,不要说撑到青黄不接的时候,这年都很难过去了,这些骨于信众来到郓城得到的东西也不多,每日里粗粮野菜,返程的时候于粮也是勉强够,盘缠更是稀少,很多人来到这边本就艰难,这回程很可能就是回不去了。

  不过就是这样的苦难,却让这些信众一个个的坚定异常,而且在这边看到徐鸿儒等一于教中尊贵之人和他们同吃同住,这感觉又是不同,觉得自家吃的这些苦难都是值得,将来必有回报,那些有慈悲仁义心肠的,更是觉得自己找到了救助亲人乡邻的法门。

  看着徐鸿儒躬身抱拳,许多信众骨于都是慌不迭的跪下,大礼回拜,很多人起身的时候已经禁不住落泪哽咽。

  大家看到不远处有一名文士走过来,这人大家都知道,是教尊徐鸿儒的亲信谢明弦,看着就像是个乡下的私塾先生,朴实异常。

  谢明弦来到这里,没有急着上前搭话,只是站在一边等待,他看到徐鸿儒脸上和手上的皴裂,几个月来和信众们同吃同住,就这么辛苦下来,看着也是寒酸异常,不过这样子却让谢明弦由衷的敬佩,这样的徐鸿儒才是做大事的徐鸿儒,才是从老教主王森手中拿下一个虚名,自己在山东拳打脚踢出一片局面的闻香教主,是那个雄心大志,派人北去辽镇,南下徐州的徐鸿儒就这么安静等待,所有人都被送走之后,徐鸿儒才叹了口气回转,谢明弦笑着躬身见礼说道:“尊上辛苦了,尊上雄姿英发,这是天佑啊”

  徐鸿儒搓搓手,失笑说道:“这般潦草,还说什么天佑,赈济信众的粮草都准备好了吗?”

  “回教尊的话,都已经备齐了,各处准备的也都是齐整,就等着教尊下令。”

  “等到真正撑不下去的时候再发,不要让人饿死,但吃饱也不必了。”徐鸿儒淡淡说道,谢明弦笑着点头。

  徐鸿儒转身向着屋中走去,几名散布四周的护卫立刻聚拢过来,谢明弦跟在身后禀报说道:“教尊,徐州那边有消息传过来,说那妖魔赵进遭了夜袭刺杀,虽然无事,却被惊吓到了,还有传闻说是刘勇受伤,妖魔魁首受挫,正是本教的大好时机,教尊,本教要不要”

  “去了又有何用,本教能有多少勇猛之士,又怎么胜得过那赵贼手下的虎狼?”徐鸿儒平静说道。

  谢明弦没有出声,就这么跟在徐鸿儒身后,腊月里的山东内陆寒冷异常,天上有雪花飘落下来,徐鸿儒停住脚步,伸手接住雪花,不大的雪花在手心很快化掉,徐鸿儒就那么凝视片刻,悠然开口问道:“明弦,咱们山东没下过什么大雪,雪落地也站不住几天,辽东那边怎么样?”

  “教尊,关外苦寒,到了冬日时节,下雪是常事,雪落不化,到处都是一片白,雪下大了就容易闹灾,把人堵在屋中出不来,还有的能压塌房屋。”谢明弦恭恭敬敬的回答说道,他知道自己已经说过多次,可对方这么提起,必然有其用意。

  徐鸿儒笑着点头,开口说道:“一个信众就是一片雪花,落地即化,根本没什么所谓,可若是过千过万过十万,那就是能压房围城的雪灾,是势不可挡的大力,一百人、一千人我们不如地方上的豪强,一万人我们不如徐州那赵贼妖魔,五万人我们不如朝廷官军,可若是十万、二十万甚至一百万,那这就是不可阻挡的伟力。”

  这番话让谢明弦若有所思,抬头看向徐鸿儒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冷静自持的闻香教教主眼中,居然有和信徒一样的狂热。

  “若让别家信,自家要先信了。”谢明弦回忆起徐鸿儒当年说过的话,但谢明弦同样知道,徐鸿儒从没做到这一点。

  徐鸿儒还在继续说着:“当日里驱赶百姓去徐州,徐州城下只有四万余,那徐州城只差一线被攻破,若是当日有十万众,徐州不在话下,整个江北之地也尽归本教所有,那赵进也不会猖狂到如今。”

  说着说着,徐鸿儒的声音都有些尖利,可他自己没有感觉,谢明弦看了几眼又是躬身:“现如今这明国朱家的气运已尽,压榨百姓,民不聊生,到时候若有发动,整个山东整个北地,百万千万的百姓入我圣教,一旦发动,那是怎样的景象。”

  如今这比武大会已经成了徐州一景,徐州一州四县的百姓,有钱有闲的都会赶过去看看,毕竟徐州连着几年风调雨顺,大家过惯了太平日子,手里有闲钱的人多了,有心思看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对于大多数平民百姓来说,这比武大会就和搭台唱戏的区别不大,瞧个热闹而已,可对于参加这比武大会的各路人马来说,意义就非同寻常了。

  有想通过这比武扬名的,有想通过这比武彰显实力的,还有的想要通过这比武杀杀赵字营的威风,也有不少纯粹就是富贵豪门子弟的赌赛。

  不管哪一种都是想要和赵进这方较量一番的,或者可以自高身价,或者可以示威,或者可以和旁人夸耀,可身为举办方的赵字营和云山行,除了维持秩序,开赌收钱之外,根本没有派人来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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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九十七章 论人心

  倒是有些传闻,说清江浦的成大虎还有几个赵字营的强手都要来的,可出了赵进遇刺的事情之后,谁也不敢触这个霉头了,老老实实的原地驻防不动。

  这比武甚至连中都凤阳那边的宦官都惊动了,有一位在崔文升座下很有体面的管事宦官过来瞧了两场,还下了百十两银子玩了玩,心满意足的又是回返。

  却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位宦官半路又朝着何家庄去了。

  “胆大妄为,肆无忌惮,你们这是目无王法,若再有此事,天下之兵汇聚徐州,将尔等化为粉碎”

  在赵进面前,这宦官声色俱厉的说道,他在这里扬声,吉香已经是握刀站起,死死盯着这人,下一刻就要拔刀动手了,坐在那里的陈晃等人虽然没有动,可脸色也是冷然森然。

  那宦官被吓得退后两步,连连摆手,随即就换了个表情和语气说话,变化之快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是魏公公的原话,在下怎么也要传给几位听,但几位也不必生气,魏公公的话另有一重意思,虽说不知道是谁派出来的刺客,可以后魏公公会严加约束,再也不会再有这等让大家误会的事情发生。”

  “这是你自己加上的?”

  “在下怎么敢,这是崔公公担心几位会有误会,所以嘱咐在下解释一番,请几位放心,魏公公既然有这样的意思,那就不会再有了”

  “那请将我等的言语传回去,若再有这等事,那就是一滴血一条命,京师那边要死人,漕运也要断绝,大家就是闹到不死不休。”

  赵进的回话让那宦官的脸都黑了,只是冷着脸点头答应,这宦官只是口信,说完之后就走,也没有留下什么落纸的凭证,可大家还是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还是要小心防备着,不过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动作了。”赵进下了判断。

  “能动用大军剿灭我等,肯定不会用什么刺客夜袭,当知道刺杀夜袭不成会有怎样的后果之后,只要不是疯子都不会乱来了。”赵进很冷静的分析说道。

  众人都是点头,大明现在能抽调的兵力并不多,在深冬初春时节,还要防备着草原上的蒙古各部,不可能总是针对没有任何“反意”的徐州乱民,何况已经有了一次大败,再动官军,肯定会被朝廷各方攻讦。

  但对于魏忠贤这等知道内情的大挡来讲,徐州的存在真是心腹大患,不除不能安心,明面上不成那就暗的,一些年纪不大的黄毛小子,对朝廷有了这样的胜利,肯定会骄狂无比,忘乎所以,趁这个机会派出刺客,只要杀了几个魁首,这建立没有几年的队伍必然离散。

  而这个什么赵字营的关键,肯定不在那个被推出来当幌子的赵进身上,而是少年神童,清贵门第的才子王兆靖,能杀了这个人,几个莽夫根本撑不起来大局,再接下来就是乌合之众了。

  既然暗杀不成,徐州报复来的又是迅猛又是节制,京城内杀人,但能杀更多的人却没有多杀,证明了徐州明的不怕,暗的同样有狠辣应对,然后又不想把这个事情弄到不可收拾,以魏忠贤这等身居高位的大挡,自然知道如何权衡应对。

  在何家庄这边的几名伙伴凑在一起,加上马冲昊这个见多识广的,你一言我一语将魏忠贤的用意猜测出来。

  凭空猜测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相,可利弊却是实实在在的,只要不是疯子,都会做出正常的选择,不过做出这样的判断之后,比从前更加小心谨慎,严加戒备。

  总督漕运太监崔文升派来的这个使者算是为大伙吃了一颗定心丸,不管怎么讲,魏忠贤的表态和大家的猜测差不多,大家并不是盲目的乐观。

  宦官走后没多久,刘勇就起身问道:“大哥,小弟马上要去州城那边盯着,这比武,大哥要去看吗?”

  一听说这个,吉香立刻来了精神,满脸期盼的盯着赵进,赵进瞥了吉香一眼,笑着摇摇头说道:“临近过年,要去石头和冰峰那边看看,州城那里你自己过去盯着就好,不要理会什么徐州大局,那些捣乱混账没人顾着大局,你该动手就动手,不要手软”

  那边刘勇答应,吉香则是无精打采的低下头,赵进站起笑着说道:“小勇骑马陪我走走,你们各自忙着去。”

  看着赵进站起,吉香刚要跟着,赵进回头说道:“你回亲卫队那边就好,我和小勇就在庄子周围转转。”

  说是就在庄子周围转转,可还是有五十几骑跟着,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只不过跟上来的得了吩咐,不能靠的太近任谁都知道这是进爷私下里有话和勇爷讲,刘勇自己也是心里有数,一直是静静跟着走动。

  “徐州州城那边怎么样?”赵进随口问道。

  “不敢说万无一失,但九成的把握不会出事,从开始到现在,可疑的人并不多,本来已经有几队被盯上了,可刺杀的事情一出,这些人都是撤出了咱们的地界,其实这次比武大会,只要大哥和几位哥哥不去州城,那就闹不起来什么事,那些比武的武人也只有那个时候才会行险。”刘勇沉声说道。

  赵进点点头,徐州州城那边目前龙蛇混杂,喧闹纷乱,却没什么大的乱子发生,不是说那些武夫里没有居心叵测之辈,里面没有暗藏的刺客,而是在那里动手没有意义,反倒会招来祸患。

  不能杀了赵进等头领,反而会招惹到城内城外如狼似虎的徐州力量,那何苦来,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比武夺魁,要不然走人就是。

  赵进不露面就会一直如此,赵进也从没有准备露面,旁人看着热闹非凡,是武人较量,扬名四海的好机会,赵进却觉得无聊至极。

  不过说到了这个话题,刘勇在马上犹豫了片刻,惭愧的自责说道:“大哥,这次出岔子,是小弟的错,内卫队没有盯好人,结果出了这样的事”

  话没说完就被赵进打断,赵进摇头说道:“不光是你的错,我也有错,我们大伙都大意了,觉得家丁就该忠心耿耿,不该有丝毫的贰心,可人心怎么可能不变,咱们错在对这一块松懈了。”

  “大哥,没有大哥领着他们,没有大哥护着徐州,他们那里有今天的日子,恐怕一年到头没有吃饱的时候,豪强、流贼、辽饷、灾荒,一波波刮过来,还不知道能活下几个,他们不知道感恩,怎么就要变心。”说到这个,沉稳的刘勇也是满脸涨红,怒声说道。

  赵进笑了笑说道:“过得好的想过的更好,感恩的人少,不满不足的人多,这没什么奇怪的。”

  说完这句,赵进却是把马停住,刘勇跟着停下,后面的护卫则是远远散开,将这边围住,亏得此时是腊月年关,何家庄这边没多少人进出,不然的话,赵进骑马在外面游荡,跑半个时辰根本没可能有冷清的地方。

  何家庄名字上还有“庄”,可已经是个繁华市镇的规模,周围的田地都已经被平整,或者盖上房屋宅院,或者作为货场和畜栏,平时都是人来人往,车马如流,到处都是奔走忙碌的人群,也就是临近过年的时候冷清点。

  “原本说住在营内,可现在这军营已经被市镇围在里面了,能安全到哪里去?”赵进笑着说道。

  亲卫队和第一团的驻扎地就在何家庄附近,开始时候和何家庄的盐市以及集市远远相隔,彼此各不影响,可现在来到何家庄的人越来越多,宅院不断兴建,何家庄越来越向外扩,在规划的时候,大家好歹还记得这边是家丁的营盘,不能和百姓民居太近,所以仓库和货场都在这边,即使如此,也是不方便得很。

  赵进之所以笑着说出这不方便,因为这不方便的原因是何家庄的繁华,也是赵字营经营得法。

  “大哥,小弟也琢磨过搬到那里这件事,这何家庄是咱们赵字营的枢纽,也是大哥的根本之地,一刻不能轻离,若是大哥搬到外面去,每日来回奔走,且不说不方便,路上也有风险,更别说大哥不在何家庄内居住,外人看来会怎么想。”

  看到赵进点头,刘勇又是继续说道:“小弟想了想,大哥不如还住在原来的大院里,但大院周围的宅院全部买下来,这些宅院和街道就成了护卫大哥宅院的工事,白日里一起如常,夜间戒烟封禁,家丁驻守巡逻,巡丁在外围巡视守备,内宅再安排可靠忠心的护卫”

  刘勇对这个应该考虑的很充分:“第一团和亲卫队到大哥宅院之间要有大路,平时可以通行车马行人,一旦有事,大队人马可以通过这道路赶来救援,不过这次之后,能进何家庄捣乱的只可能是乔装改扮的贼人,没可能硬碰硬打进来。”

  赵进笑着点头,感慨说道:“比起你来,大香更像是个带兵将,这些细密护卫的事,他的确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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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九十八章 谁最忠心

  亲卫队名字上带着亲卫二字,可实际上是掌握在赵进手里的直属力量,担负着常备的护卫,而真正保卫赵进安全的任务,则是由赵进自己和刘勇来安排。

  刘勇还要继续,赵进却摆摆手说道:“今天找你不是说这个,要说的事情和那个刺客有关,你不用自责,说得不是什么责任,再说这件事上,你本就没有什么错处。”

  接下来开口之前,赵进环视一圈,看了看周围,骑马家丁已经距离足够远,不会听到他们说什么,不过这个态度却让刘勇郑重严肃,他极少看到自家大哥这般慎重小心。

  “小勇,家丁每日里跟咱们出生入死,他们对咱们的确是忠心的,可这个忠心能到什么程度呢?”赵进先问了一个问题。

  刘勇沉思了下,随即给出答案:“如果朝廷官府用什么大义来唬弄,会有人被吓住,如果再拿出什么官位和重金,就能把人收买。”

  “名不正言不顺,我想要水到渠成,就有这样的不好处。”赵进感慨了一句。

  “大哥不必担心,以后这空子没那么容易钻,三哥和曹先生那边不是说了吗?以后严行保甲连坐的法子,谁家出事,十家连坐,到时候彼此盯得紧,奸邪小人很难混进来。”刘勇闷声说道。

  “这个防不得小人,真要有人乔装打扮,比如说那勾结樊家的奸细,大家都以为是亲戚,谁会知道是探子,谁会知道在家里谈的是什么。”赵进摇头反驳说道。

  刘勇脸上有些纠结和苦恼,声音也艰涩起来:“大哥,营属那边也不能盯的太紧,真要和敌人一样防备,会妨害家丁们的忠心。”

  “你的内卫队虽然也是家丁,可却和那几个团队不是一路,让你的内卫队去盯去刺探,他们肯定会不舒服,会心有怨气,而且你内卫队的家丁人数本就不多,应该放在更有用的地方上。”

  听到赵进的话,刘勇一愣,随即在马上低头说道:“大哥,小弟明白了。”

  “咱们兄弟几个,你的心事和兆靖差不多重,你明白什么了?内卫队的人还得去盯着各团各队,不能放松,你还要想法子怎么更不让人注意,盯的更紧。”

  这番话让刘勇又是一愣,赵进的话分明前后矛盾,他有些糊涂了,赵进在这个时候神色肃然的说道:“想要时时刻刻知道家丁们的动向,想要一有风吹草动就被察觉,有乱子能最快应对,用外面的人不成,就要用各团各队的家丁自己来盯着。““挑选家丁作为眼线密探?这些家丁不是有连正和队正管着吗?连正、队正可都对大哥忠心耿耿。”刘勇开口说道。

  在这时候,赵进却另起话头问了个问题:“小勇,你说家丁里面谁对咱们最忠心?次一等的又是谁?”

  “最忠心的当然是连正队正和立有军功的年资够久的家丁,靠着大哥,他们和家人才有今日的体面,而且他们的田地产业是大哥给的,大哥在,这些就在,还会逐年增加,大哥若有什么波折,他们这些体面和产业也会跟着波折,这样的利害一体,当然会忠心耿耿。次一等的只怕就是学丁们了”刘勇侃侃而谈。

  听刘勇说到这里,赵进笑着插了句话:“居然是说学丁,我还以为你要说那些团练出身的家丁。”

  “比起学丁们,团练出身的家丁要排在第三,现在团练们没几个人想要回乡了,这出身流民本身就是家乡没了依靠,这么几年下来,又知道家里过得是什么苦日子,回去的人遭了什么罪,知道咱们这边安稳,而且当了团练家丁,算是有了身份和体面,日子也好过不少,没了大哥,他们只能继续去做生不如死的流民,在这样的比较下,自然忠心,可学丁又是不同,从前不去提,现在的学丁队伍,不是自己应募来的,而是被家人送来的,之所以被家人送来,是因为他们家里和大哥利害一体,共进退,共生死,所以要把子弟送来表明心志,这些家丁不光自己受大哥恩惠,家族也在大哥掌控之中,利害在,家族就不会背叛,家族在,子弟自然会忠心耿耿,所以小弟说,这些人是第二等值得相信的。”

  这番长篇大论让赵进笑着摇头,他开口说道:“学丁是为了他们家族被送来的,他们肯定会先为家族而不是为自己,我所想的第二忠心的并不是学丁。”

  刘勇懊丧的拍拍自己额头,惭愧的说道:“小弟光想着人质,却没想到这一层关节,那大哥所想的第二忠心的是什么人?”

  “是那些穷苦出身的家丁,不来做家丁就只能去为别人做牛做马,自己和全家都不得温饱,或者是落草为寇,每日里刀尖舔血,生死不在自家手里,更惨的是沦为乞丐流民,那就是生不如死了,他们当年看到听到身边人这样,只要自己如果不成为家丁也会成为这般,有了比较,这才会感恩,才会珍惜,才会忠心,然后他们还是徐州乡亲,天生有护卫本乡本土的心思,不会心向外人,这样的才是第二忠心的,人能牢记的是雪中送炭,那学丁一种是锦上添花,无非让彼此的交情变厚。”

  听到赵进的话,刘勇面露佩服,诚恳的说道:“还是大哥想的通透。”

  “至于团练出身的家丁,他们和徐州出身的差了一层,再说回来,团练出身流民,这些人都是当年被咱们打败抓获的俘虏,这又是差了一层,虽然也是咱们把他们带出苦海,可却不把这徐州当成根本乡土,甚至还存着些许的仇怨,就更不必说了。”

  刘勇也是下意识的向四处看了看,怪不得要单独来说,这些话被家丁们听到的确很不妥当。

  “那连正、队正和贫苦出身的家丁们就一定可靠忠心了吗?我们给的其实也不多,不要说是朝廷官府,就算是各处的土豪,只要舍得落力出钱,也一样能够买通。”赵进又是冷冷说了一句。

  话虽然诛心,刘勇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可琢磨了下却不知道说什么反驳,好在那边赵进又是继续说了下去。

  “能买通一个两个,却买不通十个百个,如果内外都知道我们有防范的规制,安插收买的时候也会小心又小心,这样就把风险降到了最低。”

  “大哥的意思是,用这些忠心家丁做耳目眼线?”刘勇缓缓点头说道。

  “这个的名目叫做十人团,十人里面有一人,就足够能盯的过来,咱们七千家丁,能找齐这些忠心的人吗?”

  “请大哥放心,虽说弟兄们的忠心不同,可樊金榜那样狼心狗肺的极少,搞不好就是那么一个,莫说是七百,几千也能找到。”刘勇斩钉截铁的说道。

  赵进笑着点头,随即神情变得严肃无比,森然说道:“不要用连正和队正这些人,他们本就有管事带队的权力,如果再给他们刺探监察的,那就不好控制了,要千万记得一件事,选出来的那些眼线耳目,并不是朝廷的厂卫密探,除了真正要紧的时候,他们只能监视上报,不能越权于涉,不然就按照违抗军令家法严办。““大哥说得是,这何时算是要紧,还要请大哥拿个主意。”刘勇很郑重的回答说道。

  赵进点点头,然后叮嘱说道:“第一批选用的人要咱们两个一起定,一定要选最放心可靠的,这一步我们做好了,赵字营就是铁打的,这一步要是做不好,以后就会处处漏风。”

  “请大哥放心,小弟愿意用这条命来担保。”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好好做就是。”赵进笑着拍拍对方肩膀,这十人团的法子也是记忆中的故智,这样的组织可比什么锦衣卫东厂要高效很多,使用得法的话,非但不会让部下离心,反倒能让整个队伍更加凝聚,因为这不是一个两个,十分之一最忠心可靠的,足以作为核心了。

  还没等继续说下去,赵进看到刘勇有些迟疑,似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这让赵进很是奇怪,刘勇年纪虽小,现在却已经养成了很深的城府,不过这是对外人的,在他面前,一向是坦诚的很,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最近这场夜袭刺杀让他自责,觉得压力太大,还是这十人团的组织让刘勇觉得是对他的不信任。

  “下马说话。”赵进招呼了声,下马的话彼此更接近,更随意些。

  两人翻身下马,周围的亲卫们立刻变换了队形,刘勇的迟疑没有太久,还是开口说道:“大哥,小弟有几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自家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哥,这十人团太过要紧,不能由小弟直领,还是大哥你来抓总,小弟当个副手,而且这样要紧的事情,小弟一个人恐怕操持不过来,想要找几个帮手?”刘勇沉吟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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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九十九章 兴龙社

  赵进笑着点点头,这十人团本来就是要在名义上由他直管,但平时实务常务还是要刘勇操心,这个是他刚才疏忽没有提,刘勇自己讲出,说明分寸把握的好。

  “你觉得放心的人选,就提出来,不用担心这么多。”赵进点头说道,不过还是奇怪,这件事有什么可迟疑的。

  “那小弟就提了,第一个是何正,何兄弟虽然只管着辎重粮草,可做事耐得住性子,心思也细密,这十人团多少消息汇集,何兄弟来总管各处,肯定不会有什么疏漏。”

  看着赵进没有反对的意思,刘勇又说道:“第二个就是赵十一郎,不是小弟矫情,这十一郎是真正管内卫的人才,看他在州城内的安排,面面俱到又是低调异常,却不会漏过什么消息,他才经历过什么,可学了这么久就有这样的成就,说明有天赋在身,他也很合适。”

  赵进吁了口气,笑着淡然说道:“都是我家亲戚啊”

  没等刘勇解释,赵进摆摆手,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也没什么不对的,说来说去,也就是他们几个亲戚同宗最放心,该用就用,不过你也别有什么顾忌,该管就管,该处置就处置。”

  刘勇肃然答应,不过神色也未见轻松,在那里说道:“第三人就是马冲昊,大哥,咱们赵字营内难得有这样的老成之人,而且这等眼线刺探的事情上,他的确是经验丰富,很多可以指点的,由他来带何正和赵十一郎,比小弟要合适很多,也能教给他们更多有用的本事。”

  “但你要做主,咱们赵字营有自己的法子,别家的法子有用要学,但自己的东西不要丢。”赵进叮嘱说道。

  刘勇正在点头,赵进又是说道:“十一郎这边你要妥善安排,等那巡丁出来,十一郎要管着州城的巡丁,还要管着官面上的捕快差役,再有这十人团的职司,这权未免太大了,要分出些来。”

  将十人团的事情布置完毕,赵进轻松不少,也有心调侃,他笑着说道:“刚才说那几等忠心的,其实这马冲昊是最忠心的,因为他可没办法回头了。”

  堂堂锦衣卫指挥佥事投贼,这可是朝廷的耻辱,而且文臣对厂卫一流痛恨无比,压根就没有回头的路可走,这样的人自然忠心。

  本以为刘勇会跟着笑,可刘勇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赵进这才真的纳闷起来,心想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可想来想去,刘勇该说的都说了,有些事没有挑明,不过大家心里都是明白,比如说在内卫队里,能直接向赵进禀报的,并不仅仅是刘勇,因为没什么不知道的,所以这欲言又止才让人奇怪。

  “大哥,有件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刘勇这次真的吞吞吐吐,赵进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闷声说道:“既然提了,那就得说,不然是个心事。”

  “大哥,彭小七、任黄河、王木头,这几个人你知道吧?”

  “亲卫队第三连和第四连,第一团第七连的连正,我怎么会不知道。”赵进反问说道,连正和大多数队正的名字他都是牢记,自然知道。

  “这个事情是庄刘挑的头,马队的陶贵和许勇也在这里面,另外还有二十几个队正。”

  刘勇在这里缓慢讲述,赵进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神情也越来越森然,这些名字都是赵字营的核心铁杆,都是老资格的连正和队正,资历都和张虎斌差不多的,将来若有什么连正之上的位置,他们都是被优先提拔的,怎么这些距离自己这么近的核心铁杆,还有自家不知道的问题?这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看着赵进神情难看,刘勇脸色也有些尴尬,咳嗽了声说道:“小弟一直在犹豫着,心想再观察观察再和大哥禀报,可刚才听了大哥说那个十人团的规制,心想这个还是和大哥说得好,免得”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进有些急躁了。

  “其实。”

  内卫队在亲卫队和三个团内都有少量的眼线,这也是按照赵进的吩咐来做的,但这个布置很早,而且眼线其实也都是赵字营的骨于家丁,所以慢慢下来,在各团队内的位置都不低,很多都已经是队正队副,连副连正也是不少,因为种种原因,亲卫队和第一团的比例比别处大些。

  说是为了大局着想,兄弟们也能理解,可有些事真要到了明面上,其实会很难堪,所以这些团队内的内卫队眼线是单线向刘勇禀报,内卫队其他头目没办法插手,雷财也只有某些时候才能单向的接受禀报。

  一个已经是亲卫队队正的眼线和刘勇禀报,说是由庄刘牵头,亲卫队和第一团的不少骨于正在弄什么“兴龙社”,听到这个名字后,刘勇被吓了一跳,心想这是要造赵进的反吗?

  不过接下来倒是弄明白了,这“兴龙”的“龙”实际上指赵进,这是一帮早期家丁骨于为了表示对赵进的忠心,表示自己对别人比赵进更忠心,而成立的一个组织。

  “这帮小子把大哥当成神佛一样看,崇信无比,说什么大哥做大事,为弟兄们好,为徐州好,他们就要替大哥拼了自家性命”

  了解到这“兴龙社”的内情后,刘勇也是犯了犹豫,怎么想这兴龙社都是为了更好的效忠赵进,对赵进也有好处,可严禁家丁私下拉帮结派和结社,这也是赵进强调过很多次的,再想想里面都是赵字营最铁杆的那一批骨于,刘勇就没有立刻上报,决定先观察一番再说。

  家丁在赵字营系统内的地位最高,身在外围的内卫队家丁以及其他各路探子都是不会伸手,在内部的眼线密探也都谨慎的很,这次却有一桩让人哭笑不得的地方,就是这在亲卫队和第一团的内卫家丁差不多全都加入了这个“兴龙社”,而且还不是为了打探消息加入的。

  被安插在各团队的内卫家丁都是对赵进最忠心的那一批,然后资历也足够老,到现在都已经是队正队副甚至更高的位置,这“兴龙社”最符合他们的心意,有他们在,避开外面的打探也是正常。

  这次樊金榜的刺杀之后,兴龙社的成员就开始在自家部属内筛查,防备再有樊金榜这等吃里扒外的叛徒,然后主动宣扬赵进给大家的好处,说没有了赵进,徐州会有怎样的凄惨局面等等,也亏得这活动频繁了,里面的内卫家丁觉得瞒不住外面,合计了一番之后,索性主动禀报刘勇。

  “你是说这个还不是查到的?而是他们主动禀报的?”赵进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刘勇很是尴尬的点点头,赵进沉默了一会,闷声说道:“你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一直犹豫说还是不说,是不是因为觉得这什么兴龙社是为我好,是忠心于我,对咱们赵字营的大局也大有好处的。”

  赵进的语气里同样听不出什么喜怒,刘勇又是点点头,低声说道:“小弟觉得这兴龙社说得都对,说大哥是做大事的人,但是有时候心善顾全大局,有些事大哥不方便去做的,兴龙社那边自己去做,这是好事”

  “好事?若是说这件事是为我好,不听我的号令,若说这件事是为了大局,所以可以独走,这算什么好事?”赵进长叹了一声。

  “大哥,小弟冒昧说几句,咱们这赵字营家丁团练加起来两万多人,算上云山行各处产业,徐州和淮安府的各处庄园村寨,靠着大哥吃饭温饱的差不多四十万人,一切都太有规矩,太平常了。”

  “怎么讲?”

  “大家没人觉得现在这太平富足的日子是因为大哥才有,都觉得理所应当,这些本就该得,天经地义的事情,谁会感激大哥你,就连家丁里面都有人觉得一切都是规矩,拿钱拿粮卖命打仗,仅此而已,大伙是知道感恩,可大哥你也讲过,这样的日子久了,大家都会懈怠,现在还好,再过几年,只怕这风气更重,到那时候,非但没有感激,反倒是有一点苦头都会怨恨,家丁团练们也没办法去打什么死战。”刘勇说着说着,语气激烈起来,声调偶尔拔高,周围的亲卫都会瞥过来一眼。

  赵进神情变得很肃重,却没有打断刘勇的话,刘勇又是继续说道:“大哥,这兴龙社虽说咱们事先不知,甚至差点瞒过去,可这不是挺好吗?有人将这渐渐涣散的人心抓起来,让大家忠心于大哥,让大家知道感恩,真到了要紧关头的话,这兴龙社的人是真能为大哥效死拼命的。”

  “关键是要在我们的掌握下,这个。”赵进说了一半没有继续,却伸手揉了揉额角,他的确感觉到有些头疼了,那边刘勇也知趣的不再说话。

  到现在才知道“兴龙社”的存在,这个其实没什么可自责生气的,赵进心里也明白,内卫家丁和家丁其实是一体的,在“十人团”成立之前,根本没可能掌控太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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